他方才带着她返回永泰门内,边走边道:“国家政务,都在那些机要衙门的掌握中,须得好生把控,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官衙设在紫微城内,并不独立分置出去,也是为了一旦有变,能够全力控制所有官员。”
苏月想得并不深远,“如今朝野上下不是很太平么,官员各司其职,没有人偷奸耍滑。”
皇帝隔上许久才“嗯”了声,“未雨绸缪么,这是朕的风格。事情到了眼前再想补救,可就来不及了。”
这时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在天地间回旋,远处庄严的乾阳殿,也被勾勒出了一道精美的白边。皇帝走在她身前,忽然顿住步子说:“朕背你走一程吧,上来。”
苏月犹豫了下,“不太好吧!”
然后这人二话不说绕到她身后,高大的身躯碾压下来,“那你背朕。”
苏月险些被他压趴,气咻咻挣脱出来,“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他挨了她两下,含笑看着她,“还是朕来背你吧,朕力气大。”
苏月便不再拒绝了,奋力一跃蹦到他背上,一手撑着伞,一手搂住他的脖子。
贴在他鬓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量,女郎心头涌动着脉脉温情,娇声问:“大郎,你会背着我,走到地老天荒吧?”
皇帝陛下想了想,“下雪的时候可以背你,暑天就算了,太热。”
她不大明白,“为什么下雪天才背我,怕我滑倒么?”
他倒没想隐瞒,爽快地说不是,“朕手冷,不想撑伞。”
又在讨打, 可惜苏月腾不出手来,一气之下啮住他的耳朵,重重咬了一下。
他惊叫, “啊, 你是属狗的吗?”
她犹不解恨, 把那只搂脖子的手,塞进了他交领里。
“你这个棒槌, 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想骗我撑伞。”她磨牙霍霍道, “要不是怕你明日上朝被臣工窥出端倪, 我非把你的耳朵咬破不可。”
可是皇帝陛下已经酥倒了半边,颤声说:“辜苏月,你这样会引发恶果, 朕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凡事三思而后行。”
她却在他胸口抓了一把, “亏我还感动了,要与你地老天荒地走下去, 谁知你只是想坑我替你撑伞。”
其实气恼的并不是他哄她撑伞,这半日没带内侍,只有他们两人, 一路都是他举着伞的。她只是恼他总不让她痛快, 明明气氛很好, 可以显得万般恩爱,结果这人就是转着圈地讨嫌,实在该骂。
然而自己一时冲动下了口, 好像做得有点顾头不顾尾了。等她冷静一下醒过味来,这人已经似被按了机簧, 快步走进乾阳殿中了。
“都退下。”他沉声下令,没有放下她,直直向后殿走去。
万里一见这番情景,二话不说飞快挥手,把人都遣了出去。
乾阳殿作为皇帝务政的场所,前殿接见文武百官,后殿作日常起居所用。也就是说他的寝殿并不只有徽猷殿,这里也是随时想歇便能歇的。
苏月骑虎难下,眼睁睁看见重重帐幔倒退着,自己已经直达后殿。这时紧张得心都快蹦出来了,赶忙讨饶,“我错了,我再也不咬你了,下次出门我给你打伞,再请你上我家吃席……别别别,你快放下我吧。”
他却毫不退让,错牙道:“你对朕多番折辱,这份仇不能就这么算了。辜苏月,相处至今,朕有没有做过轻薄你的事?你呢,亲过朕,摸过朕,把朕看个精光,今日你还舔朕!”
苏月说冤枉,“前面几项我都认了,确实是我做下的,但我没有舔过你……”
“舔了,就在刚才。”他决意让她百口莫辩,这女郎屡屡勾得他火起,今日他已经忍无可忍,打算和她算总账了。
一鼓作气把她背进内寝,扔在了龙榻上,他扯下身上的斗篷往边上一抛,就打算饿虎扑羊。
她吓得大叫:“权珩,别以为你是皇帝我就怕你,你敢胡来,我可和你拼了!”
他说拼吧,“朕豁出去了!”蛮横地一扑,把她压在了身下。
女郎的身体,比他想象的更香更软,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真实发生了,脑子里顿时一团乱麻,乱过之后就空白了。
苏月还在使劲推他,“可以逐样讨要,不能数罪并罚。我我我……我要叫人了!”
“叫人?殿外全是朕的人,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他抬起迷蒙的眼,又笑着问她:“你想好了,让朕逐样讨要吗?头一件就算了,早就两清了,那从第二件开始算起……”边说边扬了扬手,“朕该摸你哪里呢……”
她立刻抱住了胸,“不行。”
他“嗯”了声,“怎么不行,你出尔反尔。”
她只好耍赖,“你再想想别的。”
他沉吟了片刻,“那这个先略过,再说下一项。”淫邪的视线上下端详她,“朕当时可是受了天大的屈辱,现在轮到你了,脱吧。”
苏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欠了一屁股债,多到已经还不清了。
“要不然……我给你一文钱?”她小心翼翼说,“拿钱抵消成不成?”
他摇了摇头,“就算集满了十枚钱,朕也不能强迫你做什么了。而且你的种种恶行,岂是一枚钱能相抵得过的,起码得两枚。”
苏月说不行,“马车里那回我给过你钱,你不能重收一回。”
他专注地凝视她,居高临下的身形像只随时准备狩猎的豹子,“你若非要用钱解决,也不是不行。你撞破朕沐浴那回收你一枚钱,今天你咬朕那一口,朕必须咬回来。”
苏月头皮发麻,但也没有办法,偏过脑袋递上了耳朵,“没想到你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既然如此,咬吧。”
她视死如归,却不知那玲珑的耳廓和光洁的脖颈,会令他血气上涌,心猿意马。
俯下身子,他凑近她,能感觉到她的紧张,甚至人都在轻颤。他不由发笑,她一定以为他不知情趣,真会狠狠咬她一口,这女郎如此小人之心,实在低估了他的智慧。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鬓边,苏月咬住牙,准备迎接他的报复。可是等了等,没有等来他的两排牙,等来的却是嘴唇温柔的轻触,他开疆拓土,从她的耳垂到颈项,最后终于蔓延到了她唇瓣上。
好在,吃完肉后都净过口,不然可尴尬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与她若即若离,耳语般说:“罚你亲朕,只要亲得好,前账一笔勾销。”
这个买卖倒是做得,反正是逃不开这一吻的。苏月时常觉得,自己对爱的悟性比他高多了,与其让他蛮干,不如自己占据主导,至少确保自己是快乐的。
像条主动上钩的鱼,她追了上去,但到后来究竟是谁在吻谁,已经分不清了。他的舌尖轻叩她齿门的时候,她稀里糊涂迎接,然后兵荒马乱,世界颠倒撕扯,谁也没想到体验如此新奇,原来亲吻还能这样。混乱的气息、炎热的触感、神魂交融。尝试永远不够,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在探索的路上。
不过苏月还保有最后的理智,发生的场合不太对劲,自己身处危险境地,不能掉以轻心。一面享受一面警惕,发髻散乱了,衣襟扯开了,还好她悬崖勒马,最后保住了清白。
“说好咬一口的。”她下决心推开了他,“这下连本带利都讨回去了,铜钱可没有了哦。”
他勉强从激荡中重组了魂魄,崴在一旁抱屈,“你把人家亲成这样,事后又赖账,朕的心都要碎了。”
苏月闻言过去查看,不得不说,皇帝陛下伤亡惨重,嘴唇怎么磕破了?
她悚然问:“这是我干的?”
他有气无力斜了她一眼,“不是你,难道是朕自己?”话又说回来,他仍是不胜欢喜的,直起身子飞快在她唇上又啄了下,“可是朕甘之如饴,你还想对朕怎么样,朕都不会反抗的,只要你高兴。”
两个人面对着面,都有雨后明亮的眼眸,有颧骨上散不去的余热。她抬起手,在他唇峰上轻触了下,“别想入非非了,想些正经的,明日视朝,会被他们看出来吗?”
他倒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以为朕上火了,只会觉得朕可怜。”说着一手覆上她纤细的腰肢,暧昧地说,“要不你今晚别回梨园了,留下让朕伺候你吧。”
她说不成,“我还有远大的志向,不能因儿女私情半途而废。”
他有些失望,“那你说,朕和梨园,哪个更重要?”
她想了想道:“你很重要,梨园对我来说也同样重要。我得陛下宠爱,梨园里的乐工也能沾上陛下的光,梨园一旦缺少庇佑,不消三个月又会变得像从前一样。我不是危言耸听,就说颜在失踪那件事,大都府参与调查,几日没有进展,为什么?如果彻底无人施压,走失一个乐工还不及权贵家丢失一只碗,他们可能连搜寻的人都不会派遣出去,你我心知肚明吧?”
这是不可否认的,皇帝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所以啊,我得护持梨园更久一些,等到有人能够妥善的接掌它了,才能放心撒手。陛下英明神武,尚且会灯下黑,我若是回归掖庭,整日围着丈夫孩子打转,就算再有心,也顾念不上。”她倚在他怀里,扭头问他,“你可还记得青崖?他击鼓后被送回乐府,我去探望过他,他同我说,梨园不能落进别人手里,要我好生保护乐工们,我答应他了。”
皇帝不由惆怅,“这下可好,故人的托付不能辜负,对吧?”
她龇牙笑了笑,温声同他打商量,“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把一切安排好。《音声六十四部》修订完成,我就老老实实陪在你身边,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成吗?”
皇帝惊诧,“真的?算数?”
苏月说算数啊,“我说话向来算数,答应你的事,上刀山下火海都会办到的。”
可是他又觉得遥遥无期看不到尽头,“六十四部,你如今收集了多少部?不会比朕集满十枚铜钱还漫长吧?”
苏月安慰他,“快了,已经收录了二十九部,至多两年,定能完成。”
他一听两年,两眼一黑,“多想一觉睡下去,睁开眼就是两年之后。”
她抚抚他的脸,“就算要等两年,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与你又搂又抱的,哪个未婚妻能像我这样,照顾你所有的喜怒哀乐?”
他无奈地说,“看来朕还得谢谢你。”
苏月大度地摆手,“别客气。”
他无话可说了,郁郁地看着她。最后把她强压下来,不顾伤情又狠狠痛吻,那双不老实的手趁机乱摸,可惜被她打了回去。
不过有一说一,这种幸福的日子,对一个打了二十七年光棍的汉子来说,已经是不敢设想的了。他喜欢的女郎就在他怀里,即便不能如他所愿,做些神秘又羞人的事,但纵是隔靴搔痒,滋味也够他品咂再三了。
朕能等,他告诉自己。反正亲事都定了,还怕她跑到天上去吗。
苏月呢,与他相处得越久,就越觉得这是个难能可贵的好郎子。他除了不太会说话,剩下几乎都是优点。他情绪稳定,懂得尊重女郎的决定,虽说对她常有一些狂野的想法,但在她看来不是问题,毕竟自己也是受用的。
意志越来越薄弱,底线能守一日是一日吧。所以皇帝试图留她住下,她犹豫再三没有答应。
那人不情不愿送她回了官舍,又蹉跎到很晚才返回禁内。等他走后,苏月才想起来还有些要务没完成,去找颜在商量,发现颜在竟还没回来。
看看案上的更漏,这时差不多将要亥正了,迟迟未归,今晚不会不回来了吧!天太冷,不能死等,她便回了官舍,第二天一早赶到大乐堂,还好人在,正抱着月琴调弦。
这事先按下不提,先忙完手上的差事,等到两首大曲下来,也将近中晌了,这时苏月才寻到机会同她说话。
两个人躲在背人的地方喝茶,苏月探头打探,“昨日与齐王相处得很融洽么,那么晚才回来。”
颜在在苏月面前从不避讳,红着脸点了点头,“很是融洽。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男子,事事都能为我着想,我心里有些喜欢他。”
苏月当然乐见其成,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昨日我上太后宫中去,太后也问起你了。太后说只要品貌好,齐王喜欢就成,旁的不管。你们若是真的两情相悦,那这事没有阻碍。”说着真心实意地拉住颜在的手,兴高采烈说,“咱们能在一家,那可太好了。”
颜在不好意思了,扭捏道:“哪能那么容易就定准,又不是小事。”
苏月问:“你们昨日都玩了些什么?上南山寺拜菩萨去了吗?”
颜在逐一同她细数,“先上齐王府邸去了一趟,他说要带我认认他的宅子。后来游湖赏雪,确实去了南山寺看梅花。”
苏月抚掌,“这不就是在向你示好么,都去认宅子了,后又去寺庙定情,齐王比陛下机灵多了。”
可颜在的眉眼间还是有几分惘然,“他是王侯,我不过是个乐工。我与你不一样,你与陛下是有前情的,陛下认定你并不意外,但齐王难道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么,为什么会同我纠缠?”
苏月觉得她妄自菲薄了,搂着她的肩道:“你是个好女郎呀,性情温顺,人又善良。当初我家拒了陛下的婚,这事一泄露出去,人人都笑话我,只有你拿我当朋友,处处护着我。”
颜在赧然笑了,“陈年旧事还提他做什么。姑苏来的同乡里,只有咱们俩进了宜春院,我自然和你一心,难道还帮着外人排挤你吗?”
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她和颜在是进了梨园才慢慢熟络的,而那个自小认识,同姓同宗的苏意,还不及颜在一个外人。
总之她要是能和齐王有结果,对于苏月来说是一桩好事。父母在身边,好朋友不分离,人生便没有遗憾了。
后来颜在与齐王也确实来往得越来越多,经常受邀出去相聚。有时候说起齐王,她脸上尽是温情和动容,苏月就知道,这回定是有谱了。
只是定亲这件事,总也等不到齐王那头的消息。苏月让颜在催催齐王,颜在是个有些自卑的女郎,她不敢去问,含含糊糊说:“不着急,我还想在梨园做出些成绩来呢。”
但颜在每回出游,总要拖到天黑才回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显见也愈发深了。苏月便问皇帝:“齐王以前可曾结交过女郎?他光是约颜在,又不给个交代,这样可是不太好啊?”
皇帝在案前画他的两个黄鹂鸣翠柳,左一笔,右一笔,然后告诉她,“这个是你,这个是朕。”
“唉呀。”苏月愁眉,“我同你说正经的呢。”
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二郎身子一向不好,上哪里结交女郎去。他们认识才不久,一个多月罢了,急什么,咱们认识了五年才定亲呢。”
苏月忍不住要讥嘲他,“可不是,见过名字就算认识了。”
怎么不算呢,他想。并且他对阿弟的情史很有把握,权弈以前没人,朱颜在是第一个。
苏月操心得就多,毕竟权大的单纯,未必能照原样复刻到权二身上,她了解权大,半点也不了解权二。
时间在她的忧心中流淌,转眼到了年下。每到过年的时节,梨园就格外忙碌,要预备除夕的庆典,接下来又有初五日和元宵节。再加上城中诸多官邸要请人,人员安排出去的太多,光是苏云一个人定时巡查,恐怕还不够。
正想着自己可以走中晌的一班,更能确保乐工们在外不受委屈,这日颜在来找她,腼腆地说:“齐王想邀陛下与你,明日游鹿鸣湖,你可能抽出时间来?”
苏月了然了,促狭地问她:“游湖?有什么说法么?”
颜在绞着手指道:“我们的事,想当面回禀陛下。你这头由我相邀,陛下那头他去说,若是能应准,明日就请赏光,正好这阵子太忙,趁此机会出去松散松散。”
这么说来是好事,只不过定的时间不太合适,眼下真的很忙。她算了又算,有些为难,“非要定在明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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