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雨倾盆,雷声滚滚,沈星微也有些后悔,如果今天没有跟彭翰说那么多,或许她就不会得知贺西洲瞒着她做的这些事,他可以继续假装和欺骗,只要她不知。
因为一个月很快就要到了,明明没剩多少天,却要在今天吵个天翻地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贺西洲冷笑一声,用手背温柔地在她脸颊上轻蹭,语气却并不和善,“你对以前的事闭口不言,一旦我表现出想要知道的念头,你就立即冷着脸拒绝,不愿意收下我转给你的钱,处心积虑想要还给我,与我划清界限,不就是等着一个月的期限到了,立即抽身离开吗?”
沈星微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愤怒的表情开始转变,出现一种慌张的茫然。
“不让我过问总是守在你家门口的男人,不让我了解你的过去,甚至你都要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仍然对我只字不提,你手机里那些成天没完没了的信息和电话,你真的以为能瞒得过我吗?”贺西洲道:“不用看我都知道,是催债信息。”
沈星微慌张道:“你怎么会知道?你偷看我手机?”
贺西洲反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高,神色好像漫不经心,“沈星微,你真是太不乖了,你跟踪我本来就是你的错,应该在这一个月好好弥补我才对,可是你却玩弄感情,假情假意,还解决不掉那个该死的眼镜对你的纠缠,牵扯不清,就等着期限到了然后弃我而去是吗?”
他的手指从她的眼角擦过,将泪水拖出长长的水痕,低声说:“你这样,我真的很伤心啊。”
她的双眸满是惊惶,蓄得饱满的液体滚落,变成晶莹的水珠往下滑,仍是强撑着凶狠的语气质疑,“可是、可是你自己也没有做得很好啊,你的电动车里装着女生的头盔,你还总是把那些男男女女带到家里玩到很晚,并且你的微博下面有很多人在喊你老公,我也都没有说什么……”
贺西洲低眸看着她,眸光轻动,这些控诉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退开一步,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那头也接得很快,“贺哥,什么事啊?”
贺西洲点开免提,“我电动车里那个粉色的头盔是你女朋友的对吧?”
那头说:“对啊。”
贺西洲问:“她头盔哪来的?”
“是杨思凝的,她说买了新的,旧的用不着了就送给我女朋友了。”这事贺西洲是知道的,但是今天重新问起,那头的人也琢磨出了不对劲,联想到上回借车的时候车座下面那个绿青蛙头盔,于是他又多说两句:“我不是经常借你的车去接我女朋友嘛,所以就图方便,顺手把头盔放车座了,你上回说要放女朋友的头盔,我就拿回来了呀。”
“嗯。”贺西洲应了一声,说:“现在给我转五百块钱,电动车你就不用还了,卖你了。”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一边操作手机登录微博,一边说:“之前在家里开聚会,不是为了玩,是因为学校里的事情,纯属利益交换。我跟那些人,男的女的,没有任何私人感情,在你之前我没有交过女朋友,我甚至一直觉得谈恋爱是很麻烦的事情。”
当然,现在也这么觉得,因为他在跟沈星微争吵,看着她哭得很伤心时,心脏也像得了病一样不舒服。贺西洲以前从不会这样,他的心脏一直很健康。
很快他就把手机给沈星微看,屏幕上是注销账户的页面,当着沈星微的面按下了确认,然后退出把微博卸载,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地处理了,又用一种很严厉的语气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沈星微身上那尖锐的怒意已经消散了大半,但是刚才哭得很用力,狠狠抽泣了两下,抿着唇没有回应。
“沈星微。”贺西洲的声音像催命符,直往她心口钻,强势地逼得沈星微一步步往后退,“说话!”
他的眼神很锐利,仿佛能够看穿一切,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还是要逼得沈星微无所遁形,自己全盘托出。
她嗫嚅了片刻,经过刚才大声的叫喊,嗓子有些喑哑,慢声说:“我……我过得很不好。”
“我为了参加比赛花了很长时间创作的画,因为当时太信任彭翰就交给他去登记,但是他拿着我的画登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获奖了却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是受到他导师的启发和指点,但那是我的作品,那是我花了很多心血,很多精力创作出来的!”
“我在网上说明真相,但很多人来骂我,我又发了创作视频和照片,他们却说那些都是假的!是p的!我不知道再用什么办法证明,一时冲动去学校打了他,被录成视频在网上传播,然后所有人都不再相信我了。”沈星微不停地擦着眼泪,将眼睛蹭得通红一片,天大的委屈压下来,努力藏在心里那块腐烂的肉也被生生剜出,鲜血淋漓,“我被逮到派出所拘留,那里面的人不准我睡觉,让我在角落里站了整整一个晚上,如果我不答应和解,就会被告上法庭。”
“所以我答应了和解,删掉作画的视频和照片,赔偿学校的仪器,没有再去上课。”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沈星微觉得自己已经走出来了,好像那些烂泥一般的生活和往事已经翻篇,但是今天再次提起,她还是哭得喘不过气,声音很小地说:“我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我不想你跟那些人一样怀疑我才是那个坏人,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再也没办法证明那幅画是我创作的。”
沈星微想掩埋这些不堪的过去,掩埋自己的无能和软弱,好像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这样她跟贺西洲一起站在蓝天下时,照在她身上的阳光才是灿烂明媚的。
贺西洲看着她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她垂着眼睫正轻颤,上面挂满了细细密密的小水珠,好像被抽光了所有精力一样,眉眼失去了生气。但她的脸上又泛着不正常的红,刚才贺西洲在触碰她脸颊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她体温的不正常,像是发烧了。
耳朵里都是她停不下啜泣声,或许在曾经他不知道的日日夜夜里,沈星微这样哭过很多次,挣扎过很多次,最后只能用这样欺骗自己的方法得过且过。
不去上课,不看手机里那些堆积成山的催债信息,不接那些无止尽的电话,藏在这个狭小黑暗的小房子里,仿佛这样就能躲避一切。
贺西洲的本意不是跟沈星微吵架,只是长了太多分枝的树苗,光靠哄着是不会将多余的树杈掉落的,需要用剪刀剪去那些横生的枝丫,才能保证树木吸取足够的营养,茁壮成长。
白昼般的光芒在夜空闪过,照亮逼仄的小屋,还有贺西洲和沈星微的脸,两人相对而站。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道巨雷,仿佛要将整个天空劈成两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沈星微被狠狠吓了一跳,紧跟着房间一黑,所有光明消失,眼前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停电了,这是老式小区经常出现的状况。还没等沈星微反应过来,贺西洲就伸手,将她搂入怀中,让她的脸颊贴着自己的胸膛,感受到她身体在战栗,胸膛因为抽噎而起伏,用手温柔地顺着她的脊背抚摸,低声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如果连我自己女朋友都不相信,又怎么可能去相信那个死眼镜?我干嘛要看网络上的那些东西,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
贺西洲抱得很紧,有力的双臂像是要将她紧紧压入身体里,于是沈星微感觉到自己被很温暖,很结实的怀抱包裹住,仿佛刚才那些尖锐的,凶狠的戾气在瞬间消弭,她被保护了起来。
好像有一股轻柔的力道慢慢抚摸着她剜出了烂肉的心脏,然后一点一点地清理干净腐烂的地方,再细细添补修复。
贺西洲真的很讨厌,沈星微心想,他真的不是一个好人,身上有很多恶劣的缺点。
但他有的时候,却会让人感到美好,就像很久很久之前,他站在沈星微的面前,用那双笑起来很漂亮的眼睛看着她,“沈星微?哪个微?微笑的微吗?”
第40章 “你喜欢我吗?”贺西洲……
贺西洲的睡眠一向很好,以前只要入睡了,就几乎不会在夜里突然醒来。
但自从他的床上有了沈星微之后,贺西洲在夜间醒来的次数就变得多了起来,可能是他独睡那么多年,乍然还不太适应床上多了个人。所以有时候在夜里醒来,会看见沈星微会以一个蜷缩的姿态紧紧挨在他身旁,像是本能地朝什么东西靠近,寻求安全感一样。
她过得不好,甚至已经病态到成了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生活的小老鼠,却还是要装得若无其事,企图掩盖千疮百孔的过往,努力又倔强地表现自己已经走出过往,拥抱新生活的样子。
“你喜欢我吗?”贺西洲拍了拍沈星微的后背问。
“……不喜欢。”沈星微的脸闷在他的胸膛,带着浓厚的鼻音,哈出的热气堆积在贺西洲的心口,“我特别讨厌你。”
这话贺西洲也听了不少次,很自然地应对,“那下回我再跟别人介绍我们的关系时,就说我们是旧社会的包办关系,你不情不愿,我强取豪夺。”
沈星微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你讲话一定要这么阴阳怪气吗?”
不过因为屋中停电了,所以视线里什么都看不见,整个小区都一片漆黑,不见一点光芒。于是沈星微又在黑夜的保护下,数落贺西洲的不是,“而且你刚刚有必要那么大声地跟我说话吗?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本来就是你隐瞒我跟彭翰联系,这在古代欺瞒皇帝都是要诛九族的,不要以为换在现代骗了人之后什么责任都不用负。”
沈星微像一个很严格的审判长,判令道:“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在私底下编排或是恶意中伤我,所以我拉黑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没有任何错误行为,你应该向我道歉。”
“对不起。”贺西洲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嘴上却道:“青天大老爷,我觉得光道歉还不够,要不你打我十几大板,让我狠狠长个记性。”
沈星微觉得他又犯了神经病,没有说话。但是贺西洲却抓起她的手,大约是想帮她动手,沈星微马上挣扎起来,“放开我,我才不想打人,很没有素质!”
可贺西洲只是将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脸边,感受到她热乎乎的手掌所散发的温度,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漆黑环境里,他听见沈星微的呼吸,在感受到周围没有恶意之后,她很乖地平静下来,没有再大声叫喊,也没有一直流泪。
贺西洲慢慢叹了一口气,语气很顽劣地说:“沈星微,所以有时候你被欺负也不能怪我,是因为你太好欺负了。”
沈星微懒得理会他这样的歪道理,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攥得很紧,随后就感觉面上有灼热的呼吸扑过来,像是他低头靠近想来索要亲吻的样子。她下意识将脑袋一偏,嘟囔着,“不要亲。”
贺西洲并没有勉强,但也没有随便妥协,在她脸颊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惹得沈星微痛呼一声。
“走了。”贺西洲拽着她的手,一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让窄小的房屋重新有了光亮。
“去哪?”沈星微不想动,捂着自己的脸颊,拽着手与他较劲。
这点力道根本不够看,贺西洲很轻易将她拉到门口,说:“去我家,不然你要在这个黑漆漆的老鼠洞过一晚吗?而且你的床小得根本睡不下我们两个人。”
“我不去,这是我家,我不会离开的!”沈星微挣扎着不肯就范。
贺西洲此时已经打开了门,钥匙就挂在门边,被他随手摘下,接着就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会继续放你在这里,跟那个该死的眼镜叽叽歪歪,说一些有的没的?我只能容忍你见他一次。”
他说这话,好像是早就预料到彭翰会来找她一样。还不等沈星微细想,他就咬着手机腾出双手,将把沈星微整个给抱了起来,连鞋子都不让她换就这么很强硬地抱出了家门,含糊不清道:“拿着手机给我照路。”
贺西洲动作很快,将门关上之后,立即往下走,在楼梯间沈星微就像受到了钳制,不敢再大力挣扎。雷光不停闪烁,漆黑的楼道充满了低沉的雷声,由于停电,整栋楼都非常寂静,与平常吵吵闹闹的状态完全不同。
贺西洲故意摇晃了一下,这一招治沈星微非常有效,她吓得惊叫一声,赶忙从他嘴里接下手机,老老实实给他打灯照明。外头的雨势非常大,沈星微本来以为出去要淋一段雨,但是没想到贺西洲把车非常蛮横地停在了楼道门口,似乎从一开始来就没打算留多久。
贺西洲打开车门,将沈星微放了进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的身上淋得全是雨水,坐上驾驶位打开车顶如星芒一样的灯,沈星微看见他的头发湿了,露出的手臂全是水珠,雪白的衣裳也布满水痕。
他随手拂了一把额前湿透的碎发,零星水珠顺着他俊俏的眉眼往下滚落,勾勒出英挺的轮廓。
大雨不停敲打在车顶和玻璃上发出的闷响,车内却很安静,两人都没说话,只有他抽纸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贺西洲唰唰抽了几张纸,却没有给自己擦水,而是将身子压过去,给沈星微的脸和脖子上的雨珠擦去。
车顶灯光下,沈星微的眼睛很红,因为又哭又揉而肿了起来,她发烧了,白皙的皮肤染上大片绯红,垂着湿润的眼睫,看起来好像是被欺负得很可怜。
贺西洲擦了几下,有些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嘴边亲了亲。
沈星微马上抬眼瞪了他一下,但没有任何凶狠的气势,黑黝黝的眼眸像水洗过一样澄澈,不论什么情绪在里面都会显得很漂亮。
贺西洲揉了揉她的耳朵,掌心里都是她身上滚烫的温度,也终于有了对待病人的态度,轻声细语地说:“睡会儿吧,很快就到家。”
沈星微却没有睡,一路上都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贺西洲给她放了音乐,雨刷器刮了一路,街道的车行得都很快,没有平时那些零散电动车自行车都没有出现,一路上畅通无阻。
白车在大雨中疾驰,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到了贺西洲家。他直接开到门口把沈星微放了下去,自己开去停车位,跑回来的路上给淋得满脸是水,一进门就看见沈星微愣愣地站在门边。
贺西洲反手关上门,几步走上前,动作很顺手地将她抱在怀里,故意将脸上的水往她颈窝蹭。沈星微因此恼怒,使劲推了他几下,又因为生病没有多少力气,骂了他几下,他才停下这种幼稚又恶劣的行为。
她一直臭着脸,好像大气消了,但还有很多零散的小气没有散去,所以并没有给贺西洲很好的脸色。
他拿出了体温枪给她量了体温,果然烧到了38度,又拿出退烧药给她吃了一颗,然后将她抱回房间让她睡觉。但沈星微坚持要洗澡并且刷牙,贺西洲本来不同意,可她躺床上的时候很倔强地睁着眼睛,不声不响地表达自己的抗议,就是不睡,最后贺西洲只能点了外送,买了牙刷毛巾之类的东西,虽然下着大雨配送费贵了不少,但东西倒是很快就送到门口。
贺西洲在家里留了一些沈星微的内衣,她换上之后只穿着贺西洲的T恤,就躺进了被窝之中,乖乖喝了贺西洲给她倒的热水,将被子压在身上。
躺在床上,她看着站在床边的贺西洲,见他低着头看自己许久没有动,于是忍不住说:“一定是流感,是你传染给我的,我希望你跟我道歉。”
这纯属就是胡说八道了,贺西洲的流感早就在上星期就痊愈,怎么会隔了五六天才传染给沈星微,“你以为你身体是冰箱啊,还能把病毒暂存,现在才解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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