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子的青云路(大河东流)

另一头，林烨的船终于要到了。
他们这一路上颇受瞩目，大家用了那么多手段，结果都没能安插人进去霖海府这次空出来的位置上，要是他们谋算就成功了，别的不说，那水泥的方子就到手了。
虽然其他人仿制出来了，但效果却要差不少。
为了更好的效果，他们只能跟霖海府购买，但这样购买是要付出真金白银的，要是把方子拿到手就不一样了，这跟拿着一座金矿没什么区别。
而且大家还关心林烨接下来会去哪里任职，尤其是京城现在四品官、从三品官都没有空缺，难道皇上会为了他特意让某个人挪走吗？只是这样一想，有些人就觉得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不太稳当。
还是说他会继续在外地为官？
从林烨出发开始，就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就更别提林如海他们了，有许多人问询林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关系一般的，林如海说一切听从上意，亲朋好友问了，他说他不知道：“儿子翅膀硬了，早就过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年纪。”反正不管谁来问，都一个意思，他是不会落人口实的。
况且，这本来就是他们说了不算。
他这话听的那些人一愣，眉毛顿时就不太好看：“你这是在炫耀吗？”
你就是在炫耀吧。
看看人家的儿子，再看看自家的，一把年纪好像活到了狗身上，越想越心塞。
林烨的船靠岸的时候，还是清晨，林府的人已经在码头等候许久了。
他们这一次回来，行李众多，加上带回京城要送人的特产，更是满满当当，林府也知道东西多，所以带来的人手、车架充足。
脚踏实地之后，林烨和崔玥兵分两路，崔玥带着儿子跟其他人一起回去，林烨则是换好了衣服，带着资料先去报到，等候皇上召见——他的准备没有白费，前脚去报到，后脚皇上就召见了。
贾敏和林黛玉已经在府里翘首以盼了，看到儿媳妇带着儿子回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扬了起来，一番见礼后，贾敏道：“玥儿，一路舟车劳顿，累了吧，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你回去好好洗漱歇息一番，安安你也不必担心，有我们呢。”
船上的设施再齐全也比不得陆地，贾敏在这方面也算是有充分发言权了，每次她从船上下来都想快速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才算是活过来了。
崔玥也没客套，这一路确实辛苦，她还有些晕船，现在还感觉脚踏云端。
等崔玥一离开，贾敏就迫不及待从奶娘的手里抱过安安。
安安已经醒了，看到两个陌生人，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被抱过去了，也没反抗。
贾敏笑了起来，轻声问道：“我是祖母，安安还记得我吗？”
当然是不记得了。
他也不认生，看到贾敏伸出手来摸自己的脸蛋，也没不乐意，任由她摸，还“呀呀”叫了两声。
贾敏问奶娘：“小少爷会叫人了吗？”
奶娘：“只会简单的几个单字。”
贾敏了然：“安安，我是你祖母，叫我一声祖母。”
安安：“呀！”
林黛玉在旁边看着他，喜的不知从何下手，白白嫩嫩，一身奶香味，真是太喜人了。
见母亲逗他，她总算开口：“安安，我也能抱抱你吗？我是你姑姑。”她从旁边丫鬟手里拿过自己亲自绣的布老虎，色彩明艳，很吸引眼球：“这是我给你做的，你喜欢吗？”
安安不缺布老虎，但他喜欢这个叫姑姑的人，所以他也伸出了手，露出笑容，示意抱抱。
林黛玉：“！！！”
她小心翼翼的抱过侄儿，心里只剩下感叹：安安真是太可爱了！！
安安迅速的俘获了她们的芳心，母女两个轮流抱着，完全不舍得撒手。
林如海惦记着家里，一到点就回来了，一到家门口，他正想问，已经有人机灵的回答：“老爷，小少爷在主院，大爷还没回来。”
林如海加快了走路的速度，这时候安安已经在榻上睡着了，看他回来，贾敏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他放轻步伐。
林如海走到跟前，屏住呼吸，看着睡着的孙子。
这是第一次见他。
林如海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脸蛋圆圆，看得出被养的很好，圆的看不出他的脸型像了谁，但他的眉毛、鼻子都像了他父亲。
看他眨也不眨的看着孙子，脸上还一直带着笑意，贾敏就在边上笑看着这一幕。
她也是这样看了孙子很久。
林如海想要伸手摸摸他，又怕吵醒了他，手就放到安安的衣服上轻轻揉捏了下。
等他看够了，贾敏才拉着他去了外室，轻声问道，“怎么烨哥儿还没回来？”
林如海坐下：“不急，他总不会留在宫里过夜。”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他进去的时间也太长了，早上进宫，如今都快要天黑了。
嘀咕的不仅仅只有贾敏，贾政回去的时候也去老太太那里说了这件事，说的时候，他心中的滋味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这是他的亲外甥，是小辈，但他远远走在自己前头。
他之前是四品，为政一方有功，这次救灾表现也极为突出，他的考评是个优字，所以他只会往前走，他要是升官了，又留在京城，他们舅甥在外面见到了，他这个长辈就显得十分庸碌无为，颜面尽失。
老太太没看出他的情绪，喜笑颜开：“烨哥儿还在宫里啊，等他安顿好了，就请他过来，我好些年没见到他了！”说着，老太太的情绪有些激动。
大老爷被叫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耐，看到这里人这么全还以为是什么，如今听到这个好消息，也笑了，“是该请他来见一见。”
现在想起来，贾赦还有些心疼请他给贾琏开小灶送出去的东西，但心疼归心疼，他还是觉得值得。
太值得了！
王熙凤脸上笑容灿烂：“想来没多久，我们就能听到姑妈家报喜的好消息了。”这个报喜，自然是林烨升官了。
这话让老太太笑容更深了：“要是被你说中了，我就把你眼馋的那串珊瑚手串送给你。”
王熙凤哎哟了两声：“我先谢过老太太，回头我再跟表弟说一声，也谢谢他，让我白得了老太太的好东西！”
有她活跃气氛，荣庆堂气氛更火热了。
薛宝钗和探春位置紧挨着，她听到了探春一句“真好”，不由侧过头去，在她脸上看到了羡慕。
探春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也看过来，笑问道：“薛姐姐，你也羡慕吧。”
薛宝钗沉默了一瞬，原来她脸上也有羡慕吗？
也是，谁能不羡慕呢，如果她有这么一个哥哥，她们母女何必如此汲汲营营？

第110章 还没定下，或许会有转机
林烨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进宫的, 饶是如此，当他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感觉比通宵了还要疲惫。
几年不见, 皇上越发有威仪了，凡是开口问了，全都是重点，林烨说话之前都要在脑海里先过一遍有没有问题, 还不能让他怀疑自己有怠慢的意思，很耗精神。
这就是为什么有句谚语叫做伴君如伴虎了，在封建时代和这么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近距离说话，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皇上经常夸他, 对他态度也亲近, 但有些话听听就好了, 他要当一回事, 却不能放到心里。
他回去的时候, 是带着诸多赏赐离开的, 回到家里，饭菜已经备好了，饭菜端出来的时机刚刚好, 林如海第一个动了筷子, 虽然儿子在宫里不至于没饭吃，但在宫里没几个能吃的好的。
他还带回来两个菜, 一个是熊掌, 一个是烤牛肉, 都是御厨的拿手好菜, 皇上特意让人做了, 备好了, 在他出宫的时候给他的。
在赏赐给他的其他物件里，除了一些价值高的东西，也有一些外面买不到的贡品食材干货。
从这方面来说，皇上在对待他放在心上的臣子们也是相当用心的，会记得嗯他们的喜好。
贾敏看着林烨，有些心疼，“怎么我感觉你比去年要瘦了？”
忙着救灾的时候瘦了贾敏能理解，但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把肉都养回来了才是。
听到这里崔玥有些紧张，怕婆母怪自己没照顾好他。
林烨:“儿子现在正好，去年是长了几斤肉。”
去年贾敏去霖海府是崔玥的月份大了，她过来坐镇，那时候崔玥没什么胃口，总是吃几口就不吃了，林烨为了照顾她的心情，跟着她一起吃，结果她没吃胖，林烨吃胖了几斤，后来就瘦了回去。
贾敏:“那你这样也太瘦了。”
“儿子这身形说不上很瘦。”
崔玥听了脸一红，启昭他身形确实不单薄。
不过这就不必对外说了。
林黛玉左右看了下，“父亲更瘦些。”
林如海:“千金难买老来瘦。”他现在四十多了，对自己的身形很满意。
贾敏环视一圈，他们家就没有胖的，最胖的就是在房里呼呼大睡的安安了。
等吃完了饭，林烨跟着林如海去书房，崔玥留下和婆母、小姑子一起说说话。
她们有很多话想说。
想要问安安的事，还想问他们这一路上的行程，还有要聊崔玥什么时候回娘家……
林烨跟林如海来到书房，他并没有说他在皇宫里面和皇上具体说了些什么。
虽然他们是父子，但职责不同，有些事他不知道才好，不过除了细节不能说，有些事可以说的，比如他接下来的去处。
如果没有意外，他会去南疆出任从三品的布政使参政，俗称道台。
而南疆，也正是南安郡王镇守的区域。
至于他这个官职，通俗理解的话，他的上级是布政使，一省最高行政长官，布政使参政就是他的副手。
林如海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定下来了？”这才是他回来的第一天。
林烨：“去年初就有这个想法了。”
林如海听他说了地点和官职，脸上很是精彩：“一定要去这么远？而且那边多瘴气。”
林烨：“我之前去过南疆，没事。”
林如海发现自己是劝不动了，叹了一口气后问道：“什么时候？”
林烨：“等上意下来，我还有些事要再写个折子递上去。”
所以他没那么快离开。
林如海心下一松，那还好，要是马不停蹄出发，那也太累了：“你要是去的话，把孩子留在京城吧，他还小，这一路太远了，从霖海府回京路上坐船他都病了一场，去南疆没办法全程坐船。你要是舍不得，就先养在我们这边，等他大一些了再送过去。”
说到这个林烨确实有些担忧，他们回来的路上比预计的慢了一些，就是因为安安在半路病了，为了给他治病停靠了几天。
虽然他们回来的路上有大夫随行，但赶路本身就不是一件舒适的事情，生病了孩子反应更大，而且小孩还不能明确说出自己的感受，每一次生病他们夫妻都要提心吊胆。
林烨犹豫了一下，没有下定决心，他是真舍不得。
把留在京城的话，再送到身边那估计得要他三岁了，那就是要分开两年的时间，甚至是更长，“我要好好想想。”
林如海也不催促，他相信道理儿子都懂，只是他舍不得罢了。
如果他要去的地方是江南那种鱼米之乡，林如海也不会做这个恶人，可是他要去最南边，一南一北，跨越了大半个大盛，这一路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了，更何况孩子？
“对了，父亲，我出宫的时候遇到了忠靖郡王。”
林如海：“他跟你说什么了？”
林烨点头：“说了一些挑拨离间的话。”他很淡定，林如海听着也很平静，“看来他有些着急了。”
确实该着急了，太上皇的身体林如海看不到细节，但从他越来越少露面也能猜得到他的身体一直在走下坡路，忠靖郡王经常去伴驾肯定清楚，哪里能不着急？
他因为手中势力膨胀可没少驳斥他这个皇帝哥哥的意见，以后太上皇若是崩了，他肯定要吃苦头的，具体多大的苦头就要看当今的心胸了。
至于说他有没有上位的可能，不能说没有，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小。
他错过了机会。
林烨又问起了太平教的事，林如海摇头：“除了卷宗上的事，我还问了几个经历过的老人，他们知道的还没有卷宗详细，你外祖家也没查出什么，时间太久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
“我猜他们的大本营从江南转移到南边了。”具体是东南还是西南，林烨还不确定。
林如海：“知道目标了，就算他们继续躲在暗处，迟早会被我们抓到马脚，耐心些。”
林烨点头，他等得起，都找了这么久了，他不缺继续等下去的耐心。
等林烨和林如海谈完，时候已经不早了，林烨回去的时候，崔玥已经换好了衣服，随时可以歇息了。
“安安睡了没有？”
“睡了。”
“你看他还习惯吗？”第一次出远门，就怕有哪里不适。
“没见有什么异样。”
等林烨洗漱了一番，熬不了夜的崔玥都差点睡着了，不过在接触到林烨的体温后，她清醒了一些：“进宫后皇上有提接下来的去处吗？”
林烨：“南疆布政使司参政。”
崔玥听了脸色一变：“那边不是很多南蛮异族杂居的地方？怎么会去这么远！”这是从三品的官职，是升官了，但地点实在让人皱眉。
她知道夫君想去南边，但她以为最南也就是广州那边，结果不是，在它隔壁。
林烨：“异族是多，汉人也不少，我之前去过，那边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崔玥安心了些，但她还有些不甘心：“定了吗？”
林烨：“如无意外。”
崔玥眉头皱起：“那边太远了，我是要跟着你一块去的，安安怎么办？”
林烨叹了一口气：“父亲说把孩子留在这边，等他长大一些了，再送去我们身边。”
崔玥不说话了。
她不想和孩子分开，只是这么一想，就跟割她的肉一般。
但留在京城陪孩子？
崔玥也不想！
林烨在走回来的路上已经想通了：“孩子留在京城也好，父亲母亲他们会好好照顾孩子的。”他怕孩子在路上出事，真要是出事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崔玥沉默了，这下子她困意全消，彻底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天崔玥眼下挂着青黑，她照了镜子，觉得不行，特意上了妆遮掩一番，但贾敏已经从林如海那里听说了儿子接下来极有可能去的地方，看她脸上的笑容不大开怀，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事情还没定下，或许有转机也不一定。”
这话是安慰。
崔玥也知道。
但她还是被安慰到了。
要是有万一呢？
因为林烨的回来，陆续收到了亲朋故交们的请帖，贾敏收了请帖看了看日期，近期内的就先推了，儿子不得闲，要先写折子交上去，之后才有空去走亲访友。
其他人也谅解，让他公事为重。
就算是心里着急的，面上也得要装出一副体谅的样子来。
林烨花了三天时间写了一份厚厚的折子交上去，这下算是无事一身轻了，于是他们一家，除了林如海外，先来到了荣国府给外祖母请安，之后才是去长公主府给岳父岳母请安。
这一天老太太本来是想要请众多老亲一起热闹热闹的，因着还欠银的事，彼此关系淡了不少，但这次老太太相信他们会给面子的，但敏儿提前来了话，说任命没下来之前不能过于张扬，她只好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没请其他人，完全是家宴。
一番见礼后，崔玥这个外孙媳妇被拉到了老太太左侧坐着，看着崔玥的目光十分和蔼，更是对崔玥怀里抱着的安安赞不绝口。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烨哥儿，安哥儿会长，以后肯定又是一个让京城贵女心动的才子。”
这种场合怎么少得了王熙凤，她笑容夸张：“可不是吗，才这么点大，就能看出他的聪慧相，要不是我家大姐儿年岁大一些，我真想和表弟结成儿女亲家。”说着，她心里一动，她的大姐儿比安哥儿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如今说这些太早了。
为着招待林烨，贾赦、贾政、贾珍、薛蟠都在。
五个人坐了一桌。
因着都是自己人，所以男女客之间并没有用屏风隔开，林烨坐在这边，可以察觉到女客那边诸多看他的视线，他扫视了一圈，重点看了下荣国府这些未成年的姑娘少爷。
一别五年，之前还带稚气的小丫头们都有了大姑娘的样子，恍惚间，林烨好像能把她们和上辈子影视剧中的角色对应上，却更活灵活现、更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