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你来我往,其乐融融。
楚言坐在旁边,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偶尔也会说上几句。
这种新奇的感觉是第一次有。
她原以为像周慎辞这种家庭的人过年会很严肃,没想到比自己的家还要有人情味。
她记得以前每每过年都是最难熬的时刻。
家里亲戚都会上门,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也带来了无休无止的唠叨。
楚言小时候,他们回问学习好不好,如果她说考了第一名,他们就会说女孩子学习那么好有什么用,还是要嫁人的。如果她说成绩一般,他们就说读不下去就不读了,反正以后要嫁人的。
成年之后更是如此。
无人在意她成就如何,要去哪里念书,未来前途光明与否,只回问一句话:有合适的人了吗?什么时候定下来?
有了念念的那一年,母亲更是勒令她不许回家,嫌她“丢人”。
可如今,她却在一个初来乍到的场合里体会到了家庭的温暖。
周父会夸她优秀,和她探讨行业前景,周母会关心她孩子好不好带,会不会影响工作,周阅琛和周明礼更是热情,许是怕她拘束,故意说些不着调的话调节气氛,关宁意也对她很友好,还特别喜欢念念,陪着她到处玩,还去院里摘腊梅。
楚言担心破坏了景观,周父周母却说:“摘嘛,念念要是喜欢,都给她摘了去。”
他们先在一起简单地用了午饭,下午一家人就开始准备饺子。
擀面皮、和馅儿、包饺子,忙得不亦乐乎。
等太阳落山,灶台一起,一个个白白胖胖的水饺就下了锅。
这顿年夜饭吃得很愉快,周父也说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楚言很喜欢这种氛围,但不知为何,却总觉得有些融不进去。
这里越美好,就显得她越阴暗,像是地下室里的老鼠初浴在阳光下会感到恐慌一样。
同时,她很感谢自己做了让念念认爹的决定。
念念的童年,一定会比她的幸福完整,这就够了。
至于自己,那些儿时的创伤可能一辈子也不会修复,不过,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也能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点点忘掉。
晚饭后,大家聚在一起看起了春晚。
楚言酒喝得有点多,便去院子中吹风。
她倚在门柱上,抬眼望着漆黑的天幕,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这么说兴许有些夹生,但周家的人再好,也不是自己的血亲。
他们对自己好,是因为教养和人品,更是因为有周慎辞的存在。
她所缺失的那一块,是永远补不回来的。
想到这儿,她稍稍垂下了头。
忽然,一件带着热气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么冷,不进屋吗?”
楚言侧眸,撞进了周慎辞深邃的瞳眸。
“醒醒酒。”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周慎辞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了耳后,然后轻轻地用指腹摩搓了一下她柔嫩的耳垂,道:“是醒酒还是透气?”
楚言瞥他:“别瞎说,伯父伯母都对我挺好的。”
周慎辞扬唇:“怕你不习惯。”
楚言稍顿,垂下了眸子:“有一点点。”
旋即她又赶忙补充,“不是大家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但好像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说。
她低下脑袋,小声道歉:“对不起,我扫兴了。”
周慎辞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的怀里。
“言言,你永远不需要道歉。”
楚言靠在他的肩头,眼底微微泛酸:“其实你应该和像关小姐一样阳光的人在一起,不是我这种内耗的作精。”
周慎辞笑出了声:“很少听你这样批评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楚言瞪他一眼:“我认真的。”
“至今我也不知道你看上我哪点了。”
接着她仰起脸,问,“真的不是因为有了孩子吗?”
周慎辞道:“孩子是我留住你的手段。”
“如果非要问个原因,那我只能说,见色起意。”
楚言半眯起眼睛:“……”
周慎辞伏在她的耳边:“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着混账事了。”
楚言问:“那我要是以后不漂亮了呢?”
周慎辞吻她的耳廓:“始于颜值,陷于本心。言言,我早就走不出来了。”
楚言不解:“什么意思?”
周慎辞沉声道:“我说不出具体是哪一刻,但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发现心里全都是你了。”
“纠缠也好、执念也罢,不论你管它叫什么,但爱情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楚言眸中微光闪动:“我不懂。”
她问出了长久以来压于心底的问题:“我将你从高坛拉下,逼着你与我一同感受痛苦,到头来还是把你绑在了身边,你就不怨恨我吗?”
周慎辞反问:“我手段同样下作,你不也没走?”
室内的柔光溢出,照在脸侧,勾勒出彼此眼中的模样。
忽然,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他们看得清楚彼此所有的把戏,但依旧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
说到底,还是一丘之貉。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冬夜的清凉,却不显得刺骨。枝头的残雪被悄然卷起,落在院落的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周慎辞凝望着楚言,一字一顿道:“言言,我亦不是善辈,让我来做你的家人,好不好?”
灯笼在门前的廊檐下轻轻摇曳, 映红了门口的春联,仅存的忐忑也随之消弭。
楚言莞尔而笑,星星点点的暖光随着她颤动的羽睫晃动, 像是精灵挥动翅膀时落下的仙尘。
“我不已经签了协议了吗?”
周慎辞深谙如潭水的眸底此刻照映清辉,是无法用时间的辞藻描绘的温柔。
“言言,这不是在求婚, 我是在求爱。”
他牵起楚言的左手,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戒指,将它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我爱你, 也想你爱我。”
楚言看着那颗晶莹剔透的钻石, 好似一颗凝结了时间的水滴, 纯净无瑕,将永恒的誓言封存其中。
她舒展指尖,偏过脑袋,端详了一会儿无名指上的鸽子蛋,道:“哪有你这么求的呀,明明已经把人套牢了,还假惺惺地晃着狼尾巴。”
周慎辞捏住她葱白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细细地啄着,低磁的嗓音含着笑意:“你跑太快了,一不留神就消失, 我只好出此下策。”
“好吧, ”楚言弯起嘴角, “那我暂时不跑。”
其实他们都知道, 跑了也无所谓, 因为总会遇到。
忽然,厢房的拉门被推开。
楚言唬了一跳, 条件反射地转头。
只见周明礼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侧。
他面色冷峭,眉眼泠然,瞳眸里似乎结着森寒的浮冰。
“把人给我看紧了。”
他边抬步边说,清沉的嗓音里带着暴戾。
这时,周母从沙发上站起,追了出来,问:“哎?明礼,这就要走了?”
周明礼摁掉电话,道:“嗯,有点事。”
接着又说,“妈,帮我和爸说一声,过几天我再来陪您二老。”
语毕,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周母气得直跺脚:“谁要你陪呀!不着家的东西,看你以后怎么讨老婆!”
嘴上这样说,可周明礼的身影消失在院口的时候,她还是叹了口气,言语中满是担心:“也不知道这孩子又去干什么……”
“不会有事的。”周慎辞浅声开口。
周母没注意到有人,惊了一下,用手抚了抚胸口:“你怎么在这儿?”
周慎辞搂着楚言的手没有放松:“和她一起吹吹风。”
“多冷呀。”周母说着就去拉楚言的手,“看人家小手冻得冰凉。”
她朝周慎辞翻了个白眼,“要吹你自己吹,别拉着小楚和你一起。”
楚言心里有些愧疚,明明是她自己要吹风的,周慎辞却被骂了,但看到周慎辞微扬的唇线,她还是欲言又止。
周慎辞也不辩解,只是说:“那我带她回房间暖一暖。”
周母狠狠地拍了他一下:“不许学明礼那么油腔滑调的!”
可她又接着叨叨,“明礼穿的衣服也少,可别感冒了……”
周慎辞揽着楚言往屋里走,还不忘调侃周母:“操心太多会长皱纹的。”
周母骂他:“你个小兔崽子!让你爸来治你!”
周父似乎听到了召唤,竖起一只耳朵,扬声问:“谁!谁欠教育!”
今夜,灯火璀璨,霜花满庭院。
笑语盈盈之间,岁月静好,人间皆安。
楚言和周慎辞当晚没有回家,就住在了客房。
周母还贴心地放了两张床,一张是大的,另一张是小的,上面还点缀着各种毛绒玩具,一看就是为念念准备的。
大家互相道过晚安,便回了各自的房间。
周母洗漱完之后,坐在床边拉着周父聊起了家常。
“老周,慎辞和你说过那个孩子的来历吗?”
周父翻了个身,道:“现在才想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周母打了他一下:“那不是因为慎辞一意孤行吗!这三个儿子每个都倔的和驴一样,也不知道随了谁!”
周父摊手:“反正不是我,我可是都听你的。”
周母又说:“我不和你开玩笑,但你有没有觉得,祎念长得有点儿像慎辞?”
这么一说,周父也来劲了:“哎,你还真别说!我第一眼看到那小姑娘,就觉得有点儿像明礼小时候!”
周母皱眉:“怎么又说到明礼去了?”
周父道:“你忘啦,慎辞和明礼小时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慎辞明显像哥哥,稳重一些,明礼就更机灵。”
周母点头:“确实啊,我看祎念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就有点儿慎辞的模样。还有鼻梁,也很挺呀……”
言至此处,周母停顿片刻,道,“老周,你说会不会祎念是慎辞的孩子?”
周父大惊:“怎么可能!”
周母:“那你说她长得像……”
周父:“我就是看着小姑娘可爱,反正以后也是当亲闺女待的,加了层滤镜而已。”
周母好奇:“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周父道:“当然大,要真是慎辞的,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哪有这样先上车再补票的!前面几年他怎么一声不吭?是别人找上了门才认了?还是说金屋藏娇把人藏起来了?”
周母若有所思:“也是,要真是那样,对小楚母女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啊,”周父嘟嘟囔囔,“快睡快睡,半夜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主房的灯便就此灭了。
但客卧里,楚言却还是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周慎辞像个火炉,一直贴着她的后背,还有一些不可忽视的坚硬抵在她的后腰。
她侧过身,用手推了推他:“往那边去点儿。”
周慎辞无动于衷,手却开始不老实了,明目张胆地游走于楚言的腰间。
“哎,你……”
楚言刚要生气,周慎辞却笑着提醒:“嘘,再大声念念要醒了。”
楚言脸涨得通红,压着嗓子警告:“不许动!”
周慎辞从善如流,果真停下了动作。
但刚刚一番撩拨,早把楚言弄得无法淡定了。
片刻的平静后,只听楚言闷在被子里,小小声道:“轻点的话,也可以。”
周慎辞低笑一声,从床头柜里摸出了一个方片。
“遵命。”
楚言转头勾住他的脖颈,咬了一口他突出的锁骨,喃喃道:“你真的很烦。”
大年初一,艳阳高照。
用过早餐后,楚言和周慎辞便准备回家了。
临走前,周父将周慎辞拉进了书房。
昨晚周母的一番话令他十分在意,想了一晚上,愈发觉得不对劲,实在按捺不住,一定要找周慎辞问个明白。
“慎辞。”周父神情严肃,“关于小楚的孩子,之前我们没问你,是相信你可以处理好,但你至今也没和我们交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慎辞却说:“上次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那是我的孩子。”
周父一愣:“那不是比喻吗?”
周慎辞重复了一遍原话:“我说的是‘我会和她结婚,那也是我们的孩子’,这里哪儿有比喻的意思?”
周父懵了几秒,随即抄起书案就要揍周慎辞:“你小子!反了你了!这种大事怎么能不和我们说明白!”
许是听到里屋的声响,周母推门进来了。
她一看周父要打人,赶紧去拦:“怎么了?”
周父脸红脖子粗:“你问问这好小子!”
周母问:“慎辞,怎么回事!”
周慎辞稳如泰山,悠悠道:“念念是您二老的亲孙女。”
周母表情僵硬了:“还真是你的!”
周慎辞道:“没说明白是我的问题。”
“呀!”周母也不拦着了,“那你不是亏待了小楚吗!”
楚言本来已经穿好外套准备走了,却听闻有人喊她的名字,便过来查看。
一看场面如此混乱,忙挡在了周慎辞的面前:“伯父伯母,这是……”
周父一副要替天行道的样子:“小楚,你别护着他,这犊子对不起你们母女,今天我非揍他不可!”
楚言满脸迷茫,看向了周慎辞:“你干什么了?”
周慎辞道:“把以前我对你的混账事交代了一下。”
周母急得牙齿都咬一块了:“你这家伙还嬉皮笑脸的!怪不得之前人家妈妈跑来我们家要人!你!你!”
楚言心头微颤,生怕周慎辞被打,语速飞快地解释道:“伯父伯母,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问题……”
她话没说完,周慎辞就从身后抱住了她,柔声道:“言言,你这是在心疼我?”
场面一度鸡飞狗跳,大清早地就将过年的喜庆氛围炒热了。
关宁意扒在墙角问周阅琛:“你不去拦着?”
周阅琛摆摆手:“秀恩爱呢,我去当什么电灯泡。”
周家父母终于弄明白了事情,说什么都要和楚言的父母见上一面,好好道个歉。
这下楚言可犯了难。
上次楚爸楚妈和周家人见面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回家的路上,她有点后悔的意思:“早知道不告诉伯父伯母了……”
周慎辞却说:“迟早也要挑明的。现在不见,婚礼还能不见吗?”
楚言微怔:“什么婚礼?”
周慎辞道:“我们的婚礼。”
楚言其实对婚礼并没什么期待,甚至有点嫌麻烦,尤其是还要见那些只有血缘有关的亲戚,想想就头疼。
于是她说:“其实一切从简也没什么不好,而且念念都大了,万一有人说闲话,会不会对你家名声不好……”
周慎辞打断了她:“谁敢?”
楚言不说话了。
周慎辞看出了她的顾虑,忽地越过中控台,握住了她的手。
“不会有任何事的。相信我好吗?”
楚言注视着他,阳光落在他的眸中,冬日里的融融暖意似乎在此刻具象化了。
“好。”她轻轻应道,也勾住了他的手指。
学着放下不安,试着去依靠,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楚言十分抵触回家这件事,但既然决定了双方家长要见面,她觉得必须要亲自去和楚爸楚妈沟通。
“那我明天去趟苏城吧。”她对周慎辞说。
周慎辞没有多想便回答:“我陪你。”
楚言怕父母又出什么幺蛾子,便道:“我自己去就好,你帮我照顾念念。”
周慎辞蹙眉:“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他们的。”
这时,念念突然说话了:“初二回娘家~”
楚言一顿:“谁教你的?”
念念:“关姐姐~”
她其实并没什么娘家的概念,只是学着关宁意说话罢了。
周慎辞给逗笑了,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念念说得对。初二是要去看看丈母娘和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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