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直播弑君(文绎)

刘邦指了指她，对缓步进门的朱元璋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边骂皇帝穷兵黩武，一边骂没能征服世界，太难伺候了。”
为首坐着的是冥府的三个代表，右手边分别是后土宫和林云志一行人，左侧给皇帝们留着位置。
‘上方’的面目模糊，像蒙着面纱似的：“哪里难办了，只看利益在谁。”
众人又起身作揖，重新落座。
朱元璋：“别浪费时间。”
‘上方’：“开始吧，小林，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个直播节目缘起何处。”
林云志蹿起来，她信心十足，精力旺盛：“洪武爷说得对，请看PPT！”
“这是全地府近十年来每年降雪总量、降雪地点分布和怨气浓度监测。”林云志在投影上指指点点：“这条线是浓度监测，这条线是降雪厚度和范围对比，可以清晰看出怨气浓度越高、降雪范围越大，量越大。雪灾使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风灾穿九窍，骨肉消疏。只是风灾无法检测。”
又翻了一页：“《直播弑君》开始播出时，地府怨气浓度平均值为839，截止直播暂停时，怨气浓度下降为806，下降点数为33。排除掉每一场暴雪后自然下降的十个点，我们这一次直播等同于普降大雪。”
“根据后土宫历年来的数据推测，当怨气浓度下降到100左右的时候，雪灾就会彻底停止。”
“根据最新情报，那座容纳大量凶鬼恶鬼、禁止后土宫入驻的城池，已经在本次灾难中全军覆没，除了城主之外无一个鬼魂幸免，请看视频。”
视频是后土宫提供的，录制了一个被大雪覆盖、淹没、腐蚀的城市。
朱元璋问：“为什么不直接祭祀冤魂？”
林云志翻页翻页：“引用论文如上。冤魂已经去投胎了，留下的只有怨气，后土宫自从风灾雪灾出现之后，每个月朔望日设祭，但没有有效成果。我想诸位陛下的领地也监控灾难，应该又发现数据上的细微差距。”
刘邦玩着金烟盒：“杀一个昏君，能祭祀千古冤魂，这买卖划算的。但是”
“谁来定义昏君？”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在场所有人：“难道要我们各个朝代轮流出人？还是你每期拿出两个选项，让我们投票决议？”

刘邦自诩不怎么玩弄权术，但也不至于连这个项目的重点在哪里都看不清楚。
定义权！谁来定义昏君，谁来决定杀谁？等一等昏君了杀完了怎么选？这才是真正的权利之所在。皇帝们倒不在乎昏君被杀，别人家的自己可以杀，自己家的自己也可以杀。
但定义权呢？谁应该被杀？杀谁？
林云志被问的一怔，她之前只觉得刘邦轻浮且多年来忙于泡妞，已经很多年不出手跟人打架，而且汉朝领地内并不统一，吕后的名声不太好，汉武帝和汉光武帝有点各霸一方，这汉高祖除了大力发展赌博产业，就是去各地的娱乐场所消费探店，看起来特别的不正经。没想到一语就道破了，自己准备的正是拿出来两个选项让皇帝们投票。
很民主吧？但现代人都明白咋回事。
刘邦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转而看向萧砺：“小妞，你觉得什么样皇帝算是昏君？”
萧砺常看别人应付这种场面，自己却从来没应付过，虽然万秘书那张蠢脸也应该一起被打扁，但他的话术依然很好用：“陛下，我觉得上方和林祭酒说谁是昏君，那么谁就是。倘若我一时想不明白，我会尽量提高自己的历史知识。”
别问我，我只是一把刀，我没有话语权。
冥府的代表，后土宫的长老们，甚至朱元璋都笑了，除了火速思考怎么办的林云志顾不上笑。
刘邦暗自好笑，把玩着金烟盒：“叫三哥，三哥哥也行。”
萧砺假装自己不是很聪明，也给林云志拖延一下时间，不是吧姐们你别光有雄心壮志啊。不得不露出一丝羞怯局促，装作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我怎么敢呢。”
朱元璋还耿耿于怀，他很容易生气，对于用了法术但没获得情报的事特别不爽。但‘心口相应’的法术之下不可能有任何隐瞒，只能说她那时候是真心实意的特别想知道我和妹子还做不做了，真他妈的找打。“你有什么不敢？”
萧砺露出了每次逃课被老师抓包时专用的‘不是很聪明但态度很好’表情：“真的不敢。”
刘邦知道她装，就爱看漂亮女人在自己面前装软弱娇滴滴：“你怕什么呢，哥哥生前死后都特别平易近人。你要是想补充历史知识，来找三哥，战国时候的人我见过，两千年历史八卦，没有我不知道的。”
萧砺真的震惊：“太厉害了。”
林云志在短暂的头脑风暴后一拍巴掌：“汉高祖这话说得对！谁来定义昏君，当然是人人都可以定义！但要说是最可靠的，还得是同行！我年少读《二十四史》，看历代君王，都有对古时帝王的评价，到时候摘抄出来，还有我们这里存着的资料，诸位皇帝陛下在不同的时代，进行的评价、期许和咒骂，我们会整理出来的。”我们！整理！懂？
刘邦似笑非笑：“我们大多闲来无事，还找当年的文书做什么问我们便好。皓首穷经，案牍劳形，倘若损伤了美人的形骸，岂不是令人伤心？”
“现在的医美比人间还可靠。”林云志讽刺了一句：“要不然您怎么能恢复到如此青春靓丽？”死下来一个老鬼，现在变成花美男泡小妹妹，闹得一些笨蛋小妞要死要活的想给你做妃子。宫斗文看看就得了，还有人来真的？
刘邦含笑看着她，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萧砺感觉老板要炸，不是你平时跟我发疯我能无视掉，这种时候可不合适，悄悄在桌子下面握住她的手臂。
林云志没懂她想说啥，不管了：“二位陛下一向以深谋远虑著称，身边的谋士也足够左拥右抱，我以前也想了，倘若请某位皇帝作为盟主霸主，你们又要打起来，请各位陛下来投票决议。这又有两个问题，这些昏君也是皇帝，让不让他们投票呢？要是不让，岂不是直接列出了名单？”
刘邦：“哦？一个名单还不够，还要往里加？”
林云志也很官场的发言：“是加是减，还是轮流播出，那还要看上方的态度和后土宫的数据，谁能替怨气做主呢？做到什么程度，做完了才算完。”
上方不吭声，后土宫也只是含笑点头，十分附和这一观点。
刘邦身边的下属收到暗示，替老板开口：“还以为林祭酒要按照‘民怨沸腾’的标准来选人，或者更具象化的，任期内造反的次数和广度。”
萧砺有意抬高她的地位，对面降一等开口，自己也接过话头来：“什么叫民怨沸腾？我不懂。”
“我教给你，你认真听着。暴秦无道，天下兵戈四起，唐太宗穷兵黩武，以至于百姓断手断脚逃避兵役，宋元明三朝农民造反多如过江之鲫，这就叫民怨沸腾。”
刘邦直接就无语了，汉初三杰何等聪明，我真不应该看这人长得像萧何就带来用。这不纯粹一大傻子吗。
萧砺也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电视剧里秦始皇在谈恋爱，唐太宗也在谈恋爱，他儿子也是。目光看向朱元璋：“要是连唐太宗都算是穷兵黩武，还投什么票，不如就听汉高祖的，按朝代先后顺序来做？陛下真是豁得出去。”
搞扩大化！万秘书经常嘀咕的一些小妙招。这都不是我在搞扩大化，是你啊。
对方立刻窒息：“这哼！”
刘邦：诶说不过就掉脸，你真够不要脸的。
朱元璋呵呵：“这主意不错，不过把我家朱祁镇插个队。至于秦始皇哪儿，能不能做成，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他一辈子致力于防范刺杀，以前也有人试过，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萧砺笑到：“我哪有什么本事，连金兵大营都不敢靠近。生前死后全靠贵人提拔，万一能搞到”
朱元璋打断她的话：“做不到就换人来做。”
萧砺只觉得脖子一凉，这可能是他自带的效果，神色不变：“林祭酒能找的人都试过了，我算是矬子里头拔大个儿。洪武爷要是有才貌双全的下属，舍得转赠，我可太愿意退位让贤。这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叫人胆战心惊。”
林云志一把抓紧了她的手腕，怀疑萧萧说的是真话，这美人有自己的生意！可恶！朱元璋送来的人我敢用吗？
朱元璋：“你主子让你去做，倘若做不到，做不好，就是死罪，不要找借口辩驳。”
林云志怒道：“才不是！”
上方一直在装聋作哑，不愿意参加争论之中，现在看林云志反应不过来，必须找补一句：“大家都是鬼了，在说什么以死谢罪和开玩笑似的。”
萧砺握住她的手，神色肃穆的偷换概念：“我恩师待我有天高地厚之恩，生前教我如何做人，我死后照顾我一家老小。林祭酒虽然提携我，还不足以取代我心中恩师的位置。”
他可是我的挚爱恩师，得加钱加好处，懂？哎，真好用，死人就是比活人有用。
刘邦鼓掌：“不错，人贵在忠贞。”但来投奔我的时候绝对不算不忠贞，算你丫聪明。
朱元璋从来不玩这套招降对家下属的事，你知不知道世界上的人才有多少？根本用不过来。看向上方：“今日让她一个小吏代冥府发话？”
上方三人一同点头：“此事都由林祭酒全权负责。”
别人到现在也没这个胆量插手这件事。
名利都归她，黑锅也归她，林祭酒虽然是年轻莽撞，胜在有担当。
林云志有点怂，感觉干不好就会被献祭，但事到如今稍微一怂就全完蛋了：“林某原计划，每一期选出两个人名，空一个自定义随便填，所有皇帝和曾行废立之事身上有龙气的权臣都可以投票。你们是互相探讨也行，结成联盟集火某一个人也行，我都不敢干预。第一名作为下一期选题，后二三名进入下一轮投票。我这个人生来光明正大，公布投票结果时会和投票名单一起公布，绝不遮遮掩掩。”
小美女一脸的至诚。
又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争论，林云志只要在法礼上败退，就拿数据说话！
在哲学上败退，拿数据说话！
在政治论点上败退，拿数据说话！
辩方又质疑她：“林祭酒，倒要请教，你生在一个没有皇帝的时代，倘若收了压迫，也是男权社会对女人的压迫，官僚主义对普通百姓的压迫，皇帝何曾压迫你？在人间有很多人认为女权和爱国是对立的，女人没有祖国，女人不应该受到国家民族的捆绑，理应享受自由。”
林云志似笑非笑的反问：“你在明朝境内也这样宣传？你是一个男人，有没有教导其他男人反对封建压迫反皇权反父权？不应该被朝代和民族捆绑？人间每一种思想都有很多人支持，还有人认为朱祁镇是小可怜，崇祯惹人怜爱，相比你也很赞同这一点。”
辩方火速摆明立场：“我不赞同。他们两个守不住祖宗基业，罪大恶极！”
林云志起手就是一叠大帽子给他扣过去，从朱祁镇就不能享受自由吗他就一定要爱国吗？他就一定要被明朝捆绑吗？一直说到难道人类只有恨国的自由、没有爱国的自由？——你在明朝打工你就应该用自己的价值观衡量明朝，我在这里打工我就用自己的价值观衡量全世界，谁双标谁是狗。
刘邦有点点惆怅：“狗以忠诚著称，还很好吃。诶，香积寺啥时候开发一下狗肉口味的香，给我送几箱过去。”
萧砺眼中有种很清澈的迷茫，显然没太听懂他们在吵吵什么，但过多的政治名词让她突然犯困。
最终在萧砺强撑睡意，一边掐大腿一边因为对疼痛耐受度很高一点都不提神，渐渐陷入昏迷之前，会议终于结束。
两个选项，一个自定义——全体投票。
林云志掐了目光迷离的萧萧一下，最后还骂了一句：“你看那人，惶惶如丧家之犬。完全说不过我。”
萧砺虽然睡过去了一半，但还是立刻跟上：“这种酸儒，怎么比得上林老师您有实践经验，又见多识广，他们活一辈子见过的世面，未必赶得上您一年的见闻。拿网上吵架那些人当全世界，太可笑了，药丸。”
林云志：“嘻嘻。叫我林老师，好听。爱听。走，趁着庆功宴之前先招几个人，你也来一起面试。”

第49章 报恩的狐狸们一向很大手笔——为的是培养鬼魂们一看到狐狸遇害火速冲上去救狐换钱
许杏花已经不敢约萧砺去后土宫面谈，怕澹台子规嗅到气息，不能控制住行为，冲过去就是一个表白。不论她同不同意，回去总要探讨琢磨，多想一想……查资料看到最严重的情劫会有感而有孕的事情发生。太恐怖了！太惊悚了！
在散会后的短暂时间，和萧砺聊了几句，双双掏出堪称特权的手机，加了个好友。
汉高祖看起来是个吊儿郎当高马尾，但车驾用两条龙来拉着，被人赶到门口时已经引发一片惊叹声。两条金龙甲光曜日，等汉高祖登车之后凌空飞起，车驾前后都有不用坐骑可以单独御风的人跟随，腾空而起的一瞬间，散落香风，天花乱坠。
香风和鲜花都是钱。很有排场。
洪武皇帝则不然，他骑的是一匹骏马，袁彬将马匹牵过来，马蹄上生白云，显得这伟岸男子一身锦袍璀璨如太阳，同样是前呼后拥，离开了中央的会议大楼，顺便在城市里巡视了一遍。
下达命令，更新广告：人间有三个罪大恶极的凶手魂魄被交易到明朝领地了，接下来会有锦衣卫酷刑展览。
顺便一提，因为路上有非常多的车匪路霸，所以官方旅游团也是明朝的产业。
沿途广告牌的光芒都被这两个皇帝散发的光遮去了，两组车驾如霓虹广告牌般远去。
萧砺目送二人远去，问：“许执事，他们俩怎么这样强，几千年都不受大雪影响？龙和马是有钱就能搞到的吗？”
许杏花叹了口气，拢了拢裙角，她头上簪的雪白偏凤，含着一颗珍珠摇摇曳曳、在白纱圆领袍下面穿了一件银光粼粼的细吊带长裙，银光朦朦胧胧的透出裙子来，裙摆在袍子下摆露出三寸有余，非常俏丽好看。“他们随时都有最好的防御。皇帝们的实力和生前的国力息息相关，开国之君和亲自带兵打过胜仗的皇帝，在死后修炼中也有优势。他俩确实非常强……这里有些资料不便透露。那龙是后土宫定制的机关龙，马却是雇来的学会变化术的老鬼。”
只能说阴间和人间一样，一寸山河一寸血，谁弱谁被吞并。这正是疆域之间有很多野人的原因。
萧砺眼睛亮了：“很贵吗？我又有新的动力了！”
许杏花低声道：“三个亿一条，还有身份等级规定，一般人不许用龙嘛，你懂。要是人人都能骑龙驾凤，岂不是乱了规矩。不过你可以订购一些猛兽。现在是不是更有动力了？”
萧砺揉着眼睛哈哈笑：“是啊是啊，值得奋斗一千年。”
林祭酒已经兴冲冲的回辟雍面试新人，她手头有十五个名额，足够支撑起一个完整部门，围绕着萧砺把节目打造的更好。
许杏花还有些话要说：“我送你回家去？”
萧砺微微惊愕：“姐姐，我正求之不得。我搬了新家，正想请您喝一杯暖宅酒。”
许杏花要了地址，就与她手挽手，御风而起，身化一道清风白雾，转瞬之间落地在南七路的坟茔之中。这些大大小小的坟茔实则是豪华庭院，此乃阴间的惯用之术，看过聊斋志异的都知道。
二人携手进屋，许杏花看门口摆着花圈挂着挽联，庭院两边和两边厢房里都堆满了丧礼上的鲜花，就知道她丧礼不错。“你自家的丧礼，我就不劝你节哀了。”
萧砺请她在客厅落座：“哈哈哈哈是，我倒是不上心，就往那儿一躺，什么事都是别人伺候。好一场风光大葬，比我想的还体面。明明是莫名其妙被人暗杀了，也被换了个说法，死的更有价值。请用。”
许杏花左右看了看，这宅子很好，阔气体面，报恩的狐狸们一向很大手笔——为的是培养鬼魂们一看到狐狸遇害火速冲上去救狐换钱，让所有人相信狐狸知恩图报，一种很良好的社会导向，对狐狸、对救人之好人、对旁观者都非常好。
狐狸对此自诩是真正有智慧的种族，非常团结的证明了只要帮助狐狸就会有好运，比东郭先生和狼、农夫与蛇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萧夫人，宋朝这场直播，已成僵局。你们又不能听宋金两国的建议，最终准备怎么收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