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曹仁身后的曹洪听了这句,觉得很难堪,钻出来,上前一把拎起侄子:“下来!”
曹昂不依,一把抱住了唐贺。
“快松手!”
“不要!”曹昂巴着唐贺,死不松手。
唐贺拍拍他的脑袋,抬头对曹洪道:“子廉兄长,不碍事的。”
瞥了眼唐贺,曹洪红了脸,讪讪地说了声恭喜,缩回后边。
有曹洪开了头,夏侯渊摸了摸鼻子,也开口道了恭喜。接下来,曹仁、曹纯两兄弟干笑着向立在边上的荀彧道贺。
最后只剩下夏侯惇傻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先向荀彧道歉还是恭喜。直到曹操看不下去重重地咳了两声,他才回过神,向荀彧贺喜。
坐在床榻上,唐贺摸着肚子,有些幽怨。这年头流产危险很大,她不敢冒险,可是,为毛要这么早生小孩啊!!!
曹昂舔舔唇,眼睛盯着点心,咽了口口水:“姑姑不要不高兴了!吃了好吃的,就会开心了!”
“啊……”唐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拈起一块糕点,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一口。唔,甜而不腻,好吃!
吃了两块点心,唐贺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她的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物,终于将目光移到眼前的小男孩身上,开始打量他。
“姑姑,好吃吧?”
唐贺点点头,看出他的小心思,把一碟点心推还给他。不知道是这几位中那个的孩子,小帅哥一只啊!
“你叫什么?多大了?”
“曹昂。九岁了!”曹昂很骄傲地扬起头。
手抖了一下,曹昂?!那不是曹操的长子,因为曹某人的好色,在宛城一役中,死于非命?!唐贺掏出手绢擦了擦,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粉嫩的小正太,视线移向曹操,再移回来。说实话,长得不太像。比起曹操来,这娃太水嫩了!
离开洛阳
“多吃点。”荀彧笑望着妻子,命下人再去端几盘唐贺喜欢的小菜上来。
唐贺手一抖,险些拿不住筷子,看着眼前一溜排开菜碟将矮桌摆得满满当当,不由反胃。荀彧不会是因为曹洪的话,真的以为她吃不饱吧?今天晚餐的量比平时暴增了许多。受……受不了了!
放下筷子,唐贺捂着嘴,奔逃出门。
荀彧一看,紧张地放下筷子,站起身也要跟出去。
看了一晚上这两夫妻的互动,荀攸极其无奈地咳了一声,喊住他:“文若,别太紧张。”
“可是她……”
“你越逼她吃,她越吃不下。几年前,闳儿出生的时候,情况和她差不多。”荀攸作为过来人现身说法,安抚荀彧。
荀彧半信半疑地坐回去。想到荀攸已经有一子一女,比他有经验,应该不会骗他,便稍稍放下心来。
见他平静了些,荀攸提起董卓大军就要到司隶境内了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西凉蛮荒之民,兵卒虽作战勇猛,但无视法纪,惯于抢掠。董卓并无多少财帛供此虎狼之师,必是将洛阳之富许于众人。洛阳危矣!”说到政事,荀彧的理智一点儿没少,看问题十分精准,一下就抓住了要害。
荀攸善于临机决断,想到洛阳将要陷于一群“兵贼”之手,不由担心起来。他目前已有官职在身,可混于百官之中,只要不出头表现,没有反抗之意,就不会有事。但荀彧不一样,他声名在外,却无有一官半职。若董卓此人重名,意在收买天下人心,定然要借此机会“提携”荀彧的。那荀彧是拒绝还是同意?!听闻董卓此人残忍嗜杀,刚愎自用,又有兵权在手,如遇反抗之人,从来都是一杀了事的。荀彧拒绝他的“提携”,想是也不会例外的。可若是同意出仕,荀彧在近期好不容易涨回来的名声,又将毁于一旦了。
“……文若你们夫妇俩该趁早离开洛阳才是。”
荀彧微微皱起眉,低头思考。的确是该回去了。虽然阿贺怀着孩子,长途奔走不太好,但留在洛阳,等那董卓来了,这里变成战乱之地,那时她的肚子也大起来了,要出走就更不方便了。还有可能因为战乱,想走也走不。还是趁着眼下还算太平,赶紧回颍川比较安全。
“公达,你可要和我一同离去?”
“不了。我留下!”荀攸摇了摇头。不管怎样,朝廷还在的时候,荀家不能朝中无人。
荀彧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说出一句:“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荀攸弯起嘴角笑了下。他已不是当年喜欢出风头的少年,在朝堂之中,该如何自处,自是明白的。在君不明,臣不贤的情况下,当取中庸之道。无为即是有为。为官之道,就是对不一样的主公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才智,看人下菜。遇到值得的人,一身所学尽付于他,生死不悔;不值得的人,休想得到他荀攸的半分谋略。
看着荀攸的表情,荀彧当然知道他想些什么,心里也不太担心他的安危。多说这么一句,不过是因为公达在他眼中与旁人不同的缘故。嗯,说到不同旁人……想到今天在曹家发生的事,荀彧眯了眯眼,整整衣袖,抬起头来,决定走之前给曹操留封信。
晚些时候,荀彧回到房里,对唐贺说了这两日就回颍川的打算。
唐贺没有反对。知道自己怀孕后,她就没有想看戏的心情了。这年头孕妇太虚弱,医疗条件不好,很容易一尸两命。再说,怀孕与没怀孕的行动力上绝对有差距,战乱一起,她自保都有困难,再加一个荀彧……太危险了。就算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也得尽早离开洛阳。
荀彧又说起她的几个义兄,考虑到他们几个脑子构造不同于常人,总会想到奇奇怪怪的事情。荀彧认为他们离开,还是不要去向这些兄弟道别,直接走掉比较好。唐贺想了想,能因为她多吃几口饭,就以为她被夫家苛刻了的曹洪,再想到,因为她晕倒就联想过度,以为她受虐的夏侯渊。一头黑线地同意了荀彧的说法,只打算给他们各自留一封信道别。
因此,这对夫妻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来送。还把荀攸调去当信差,让他给曹操等人送信去了。
荀攸手里掂量着这叠信的份量,荀彧只给曹操留书,在他看来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他也不喜欢那些个针对荀彧的武夫。再看唐贺的,她给每人都留了信,而且每一封看起来都挺厚实,尤其曹操那份最厚,这让荀攸很好奇她都写了什么东西,有什么话要写这么大叠纸。但是碍于礼数,即使信封上没有蜡封,他也没打开来看的意思,而是一一送给曹家的那几个兄弟。
果然就像荀彧想得那样,夏侯惇他们拿着唐贺的信看完了第一页,知道这对夫妻已经在回颍川的路上了,顿时,又想歪了。
趁着曹操不在,几个人围着荀攸一通暴扁。在打架的事情上,不得不说坏事做多了,他们打人打得很有技巧,专门挑身上看不见的地方打,他们就不信,荀攸敢把衣服脱了给曹操验伤。
于是,不明就里的荀攸只是送信,就被打去了半条命,虽说没有伤筋动骨的伤势,但真的掀开衣服看的话,就是全身的淤青。对于他这种文人来说,就是重伤了。
出了气后,众兄弟各自散去。
留下曹仁很好心地将荀攸“送回家”,很好心地“嘱咐”道:“告诉孟德大哥的话,下次就送你做内侍去。”
荀攸莫名其妙地挨了顿打,心里越发认同荀彧的话,觉得这些武人有理说不清。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他忿恨地想着,总有一天要找回场子!
实际上,荀攸这顿打与唐贺有关。
唐贺念念不忘当年之耻,寻思着自己不好打荀攸出气,让义兄们出头也不错。反正她不在乎荀攸与夏侯惇他们关系弄僵,曹操手下是难得地符合“无第二人论”的集团。除了自家人,满朝文武不相交,武将与武将间,上战场打仗没问题,底下的私交大都是见面点头的交情。而那有名的五子良将之间,更是相互看不顺眼的关系。这样更好,没有抱团,没有结党,曹操的疑心病也会小很多。你看,大家只听他一个人的,别人都指挥不动呢,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么想着,她有恃无恐地在信中陷害荀攸,说是,公达贤侄为了她着想,恐她头一胎不是男儿,遭长辈厌弃,理当早日返回颍川。在颍川一面安心养胎,一面孝敬公公,讨好尊长,可保生女亦无忧。
看了这话,本想把唐贺留在洛阳的几位兄长自然心生不满。什么叫“不是男儿,恐遭长辈厌弃”?!他们家的阿贺就算生女的,也是最好的!都是这个荀攸胡说八道!哪有挺着大肚子小心侍奉公婆的?!可见这人心不好。于是,痛扁之!谁都没想过唐贺是故意的,那些话冠冕堂皇得就算给曹操看,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因为荀攸平日就是一副克己复礼的模样,这话就像是他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