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步入成年的行列,年方二十的荀彧,志向是如他人对他的评价一样,做一个“王佐之才”。为此,他已付出了十几年的努力,不在乎再花上几年的时间进行铺垫,以达到他最想要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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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与世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既有利益共存,也有利益相对的时候,用现代人的话说,那就是“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从雨前回报的调查中,在唐贺看出,颍川世家多,比徐州的世家关系要更复杂,更难梳理。像是荀谌之妻陈氏,是颍川陈氏现任族长的亲侄女,荀家这边也打算将宗族近支的一名女子嫁与陈氏中,目前声望最高的陈群。
唐贺托着下巴想,虽然这个相对于韩氏好对付许多,但快要做亲家了,自然不能闹得太难看。希望这个陈氏不要笨笨地想着有渔翁之利可收,不然,接了烫手山芋,丢不掉,可不是她唐贺不厚道,不给面子的问题。
韩氏这边,是在早些年与荀家关系融洽,利益相同。这两年因为韩氏帮着自家的缘故,利益分派不均,引起荀家部分人的不满,碍于荀衍的面子,少有人与韩氏计较,但心里肯定都是不舒服的。人嘛,谁不爱钱。有钱好办事,有钱才有人为你卖命,没有人会嫌钱多。
“小姐,是要对付颍川的韩家?”龙井倚着廊柱,环手在胸前,望着院落中的景色,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
唐贺闻言,抬起头:“你是不是嫌没事做,闷得慌?”
龙井挑眉笑着:“哪里话,一点也不无聊!”
黑线||| 分明就是很无聊啊!唐贺叹气:“千耳社的事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龙井放下手:“小姐,你的那个密码太复杂了啊!学会的人不多,怎么办呢?”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为难,可是,那个表情却该死得欠扁地表示,那些东西在他看来简单得不得了。
挠挠头,唐贺合上手中的信报。好吧,就是她一个现代人,弄出这个一份对照表也头疼了好几天。每次看信息自己都要去翻译许久,不用说那些写的人会死掉多少脑细胞了。
“我会再想办法的。”唐贺无奈地一摊手,对此状况表示理解。像龙井这样的强人,不是到处都有的。
龙井笑着弯腰一鞠躬:“那么,韩家……”
得,就是纯粹太闲!唐贺站起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放心,有你出手的时候!现在好好地去给我喂鸽子去!”
“小姐真是偏心,雨前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龙井摇着头,好像他真的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
唐贺脑门蹦出十字路口。她这会要赶着去陪老人家喝茶,下棋,哪里有空管他闲的发慌啊!
“你想要有事做?”
“嗯。”龙井点点头,“闲得太久,将来要用时,会手生的。”
“那你干你的老本行吧。想办法去韩家当账房,晚上回来的时候,我会让雨前给你弄来荀家的账目。”
龙井得了任务,笑嘻嘻地闪身不见了踪影。
还是钱最容易出问题了,一旦娘家失势,那韩氏也没什么好威风了的。唐贺拍了拍手中的信报。韩氏自己为娘家弄了不少好处呢,根源就出在她自己身上,就是不知道荀衍兄长知道这事之后,会不会痛心啊!唉,不管啦!陪祖父大人喝茶去,顺便还能看见可爱的叔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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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荀淑又拉着儿子陪自己弈棋。不过,今天院子里,多站了一个年轻人。
唐贺端着刚泡好的茶和两碟小点心,走过去,行了个礼。
荀淑撇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手边的茶杯,示意她换掉。
唐贺努努嘴,下人立即收拾掉,换上新的杯子。然后,唐贺才把自己泡好的茶给他倒了一杯,也给荀爽倒了一杯。
接着,她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啊,阿贺,也给仲豫倒杯茶。”荀淑抬头指了指荀悦。
荀悦低头向唐贺行礼:“劳烦弟妹了。”
唐贺颔首回礼,对身后的下人使眼色。
立时,就有人很识相地给荀悦搬来了一张矮桌摆在边上。
待大家坐定,唐贺就安分地缩到荀淑身后跪坐着。其实,每天来陪这个老人家,收获甚丰。他总是会和荀爽讲一些家国天下的事。他们大约以为她没什么学问听不懂,讲起来没什么顾忌。虽然这两人讲文言文,因为父子间的默契,说起话来过于精炼,甚至常常借用棋局来作比喻,但在徐州学了这么多年,唐贺也不是白混的,就算她想混,陈珪都不让,功课没做好,照样会被打手心。尤其是,陈珪借着罚她的机会,帮儿子陈登找回场子,打得可狠了。几次之后,她都不敢再心存侥幸,老老实实地跟着学习了。有了这样的基础,她就算不能达到陈珪要求的诗词歌赋精通,听懂眼前这对父子的谈话,却是足够了。
“今日是仲豫来问学,就由慈明你为他指点一二吧。”荀淑端起茶,喝了一口,眼睛眯起。这个孙媳妇每天都代替荀彧来尽孝,他最满意的就是,她泡了一手好茶。
荀爽照例“无视”了唐贺,点头称是,转向侄儿开讲。
唐贺眼中带着笑意。叔父大人真的很有趣啊!荀爽和荀谌性格类似,老是装作自己毫不在意地样子,但细节处总会显示他的情绪。比如现在,他正在和荀悦说话,可是,眼睛却不时地瞟向自己已经空了的茶杯。她相信等不了多久,荀爽就会口渴了,然后,拿起空的茶杯,就开始瞪眼。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知道这样的荀彧是不是又写崩了。但是作为一个谋士来说,算计他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以荀彧的性格来说,他的算计显得相对温和。咳,虽然咱一直觉得“驱虎吞狼”“二虎竞食”之策,其实蛮阴险的。望天……
妯娌
“君子以情用,小人以刑用。以礼教荣辱,加君子,化其情也;以桎梏鞭扑,加小人,化其刑也。”
荀爽侃侃而谈,荀悦洗耳恭听。
唐贺在后面皱眉想着,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貌似曾经在哪里看见过。
“……咳咳,嗯哼!”荀爽讲了半天,也没见唐贺给他倒茶,受不了地重咳了两声,顺带一个眼刀子丢过去。
唐贺还在琢磨这话哪里来的,没注意到荀爽,歪着脑袋,皱眉苦思。
荀淑回过头,看到一脸苦思的唐贺,以为她遇到什么难处,不禁问道:“所思为何?”
回过神见荀淑问话,唐贺咬着食指,有些犹豫地说出她的疑惑:“祖父,篱笆只能用来防君子,不能用来防小人啊。”
荀悦眼神一亮,他就是问这个来的。刑法只对懂得法纪,心怀畏惧的人有效,那些为了利益,不顾生命的亡命之徒呢?
荀爽脸色变了变:我还没说完呢!你插什么嘴!
“小人之情,缓则骄,骄则恣,恣则怨,怨则叛,危则谋乱,安则思欲,非威强无以惩之。故在上者,必有武备,以戒不虞,以遏寇虐。安居则寄之内政,有事则用之军旅。”{1}荀淑淡然地说道。
荀悦得了答案,连忙下拜:“谢祖父指点!”
荀爽向着父亲倾了倾身,以示受教。
唐贺眨眨眼,低头想了想,这讲的就是法的强制性,需要武力保证的意思。
荀淑摸着胡子点点头,看着他们,说道:“仲豫,今天留下来用饭吧。文若近来事忙,没空去看你,你且留下见见他。”
“……是。”荀悦应答地有些犹豫。刚得了答案,他想早些回去写下来,可是,很久没见文若,也确实想念。两难之中,荀悦想了想,文若事忙,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有空,写书在这里借了笔纸,也能写了带回去,那就留下来好了。顺便也能见见休若和友若。
荀悦答应留下来,人却一头钻进书房不出来了。
荀淑并不介意荀悦的失礼,转头对唐贺说:“你派人去和文若说,仲豫来了,今天早些回来。”
“好。”
荀爽见她走了,脸色变得有些怪异:“父亲?”
荀淑叹了口气:“也不知她是谁教出来的。有这等见识,将来断不会拖累文若的,慈明你可放心了。”
“……也许只是偶然。”荀爽不愿意承认,两眼盯着眼前的茶杯,有些恍神。
荀淑摇了摇头,伸手放入棋盒,拾起一枚棋子落入盘中,棋子磕着棋盘发出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