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惜儿听着这些罪名,只觉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见囚车已经到了近前,就着耳边老百姓一连串的骂声,连忙跟别人一样,把手里烂菜叶子往囚车里扔。
“狗官!呸!不得好死!”
“狗官,下地狱,永世不得投胎!”
“奸商,滚出锦宁县!”
囚车缓缓驶了过去,叶惜儿看到了囚车后面的江寻州带着枷锁走得慢慢吞吞。
“巧儿,快,扔他臭鸡蛋。”
叶惜儿把一篮子烂鸡蛋给她:“使劲往他身上砸。”
虽然魏子骞并没有把杀父仇人的事告诉魏母和魏香巧,但不妨碍叶惜儿让她砸死这老不死的。
“安福,你砸烂白菜,往他头上狠狠砸。”
安福的力气大,他拿起一颗白菜就精准地往江寻州脑袋上砸去。
砸得他的脑袋歪向了一边。
叶惜儿见他那被判了死刑,还装的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就不顺眼。
装什么高僧入定,坦然自若?
你以为你摆出这幅样子就显得你的境界很高吗?
“江寻州,你给我死!”
叶惜儿抓了一把烂叶子,劈头盖脸甩向刚好走到她这里的人脸上。
“你以为你死了就解脱了?你的妻子儿女孙子因为你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苦难呢!”
“你就是你们江氏全族的罪人!”
江寻州因为她这句话,转头看了她一眼,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很快,叶惜儿就看到后面的江倩语也走近了。
她低着脑袋,头发散乱,半死不活,全然不见当初的富贵和高傲。
“安福,巧儿,快,砸那个姓江的。”
说着,叶惜儿率先捡了一颗臭鸡蛋,砸在她脑门上。
“杀人犯,跟你爹一个样,都是死不足惜。”
“我让你杀人,黑心毒蛇,报应!”
江倩语此时的头发上,身上都挂着菜叶子和臭鸡蛋液。
一身的黏腻和臭味,恶心的令人想吐。
她感觉有几个人扔她扔的最厉害,最频繁,砸的她又重又痛。
她心里很恼怒,这群贱民,一辈子没本事,只会落井下石!
抬起头,恨恨地目光看过去,蓦然看到了三张认识的面孔。
一个是魏子骞的乡下媳妇,一个魏子骞的贴身小厮,还有一个是魏香巧。
这几个人怎的在这里?
尤其是那乡下女人的眼神,看着她,明晃晃的透露出畅快和报应。
见她那副神色,江倩语就明白了,这女人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知道是她在背后动的手了。
江倩语咬着牙,她不后悔,从不后悔让人弄死她。
她不甘的是,事情原本那般顺利,一切都在按照她的想法发展,可这女人的命太硬了。
难么高的悬崖,还能活下来,简直有违天理!
江倩语撇过头去不看她笑得肆无忌惮的脸。
忽觉上方有道视线落了下来,她抬眼望去,就看见了立在酒楼上二楼窗户边居高临下的男人。
江倩语心头微微一震。
那人还是如从前那般,一张让女人都自愧不如的脸,还有那双颠倒众生的琥珀眼。
从小他就是这般,随意的一个举动,一个笑容,一个眼神,都让人心甘情愿双手捧上世间最好的珍宝奉上。
她还记得幼时的那次元宵灯会,嬉闹人群里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他站在嫦娥奔月的灯笼下,精致的眉眼如壁上画,被光晕染红的眼睛,像天上下来的神仙。
那时她还以为他的眼睛是金色的,直让她看呆了去。
江倩语的眼角猝然滑下一滴热泪。
她承认,她是欢喜过他的,从那次元宵灯会的一面。
只是,长大后,她早已明白,女子嫁人,欢喜不是必要的。
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都比欢喜重要。
所以当父亲要派人去落魄的魏家退亲时,她是同意的,甚至松了一口气。
江倩语低下了头,不再去看窗边的人。
囚车游街示众很快就走过了这条主街道。
叶惜儿篮子里的烂叶子和臭鸡蛋也扔完了。
“走,咱们洗手,上去接着吃饭!”
叶惜儿一挥手,带着巧儿和安福又上楼了。
傍晚时分,天边的残阳染红天际,晚霞散发出绮丽的光彩。
叶惜儿陪着魏子骞走在街道上。
她一边偷偷觑着男人的神色,一边悄悄用手指去勾他的手指。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县衙大牢。
叶惜儿眼见着他贿赂了看守大牢的牢头。
她要跟着进去,男人却说里面阴湿污秽,让她就在外面等他,他很快就出来。
叶惜儿也没与他争,点点头,看着他独自进了牢里。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是去看江寻州的。
叶惜儿站在大牢外面的长长甬道里。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魏子骞出来了。
叶惜儿飞快的抬头看去,首先就是观察他的神情。
与此同时,从牢房里传来阵阵恐怖的嘶吼声。
“竖子!没想到老夫最后竟栽在你的手里!”
“老夫死不瞑目!”
“魏玉山那没用的老纨绔,一辈子耽于享乐,玩物丧志,凭什么踩在我的头上,坐在首富的位置!”
“他早就该死了,你们魏氏早就该绝后了!”
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像是要冲破牢房,直直穿透到耳膜。
叶惜儿听见这些如魔音入耳诅咒全家的话,眉毛拧在了一起。
这人咋死到临头了,还这样给自己造孽力。
她跑过去,拉住了男人的手,担心他听了会往心里去,便道:“你别听他骂这些没用的,人要死了,难免发疯。”
“他说的那些其实全部反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魏子骞见她这样紧张,轻轻笑了一下,琥珀瞳仁被霞光染上碎金,美得晃人眼。
他没说什么,只是掌心紧紧包裹住她的手,唇边噙着笑意,道:“走,回家了。”
在牢里看见那老匹夫时,心里的确坠着沉沉阴郁。
不过甫一从阴暗潮湿的牢里出来,就见那女子站在铺满灿烂余晖的甬道里等他,像是踏着金色缎带里的仙子。
白净脸庞浸染上一道圣洁柔和的金光,美得不可方物。
尤其那双明净澄澈的眼睛还专注的注视着他。
魏子骞觉得,无论何种阴霾污秽,被她这样的眼睛看上一眼,他都能瞬时回到明朗的人间。
天空是蓝的,花儿是红的, 夏日的蝉鸣是动听的。
她为了庆祝这件大喜事,特意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魏子骞带着她, 去府城游玩了好几天。
勾栏瓦舍,戏曲听书, 表演杂耍,踏青游湖, 骑马射箭, 琼台赏月, 斗鸡斗蛐蛐。
她以前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没去过的娱乐场所,没玩过的市井把戏。
这次通通都体验了一遍。
魏子骞不愧是曾经的纨绔公子哥儿,这些消遣的门道和花样,样样门儿清。
叶惜儿都快在外面玩疯了, 她觉得这是她来到这里后, 最放松最快乐的日子。
此时他们刚从斗鸡场上出来, 叶惜儿的嗓子都喊哑了,她压的大红公鸡还是不争气的斗败了。
两人走在繁华热闹的街肆上,叶惜儿拿着一串糖葫芦,咬上一口,甜到了心口里。
她抬头看向天边雪白蓬松的云,桃花眼弯了起来, 笑得轻松惬意。
“魏子骞, 我好开心呀,觉得很不真实。”
她竟然在古代, 谈了恋爱,有了相公。现在还和相公肆意游荡在市井各个角落,逛遍大街小巷的游玩约会。
这是她以前做梦也做不到的场景。
叶惜儿以为她的命运轨迹,与她家的那些姑姑小姨的也大差不差。
从一个豪门,嫁进另一个世家,维持着夫家家族里的各线关系。
运气好点,和丈夫有些情谊,像她爸妈那样,至少两人相处和谐。
运气不好,吃饭都难得凑在一桌。
还有的女性长辈们,她们是霸气的女强人,不需要联姻,不需要感情,是他们一干小辈们的榜样。
但是很可惜,叶惜儿的几个表姐和堂姐或许有这样的潜质和能力。
就她叶惜儿打小就没有这样优秀的资质和脑子。
在她小时候,也是会被安排上各种课程的,可......
算了,不提也罢。
反正这件往事不堪回首的程度,是她在叶尘飞那里排得上号的笑料合集之王。
自打她的女强人之路行不通以后,她爸就换了思路,早早就清楚的告诉过她,感情这东西不在她将来选择另一半的考虑范围内。
那时她还抱着幻想和挣扎的心理,万一遇上一个又喜欢又符合条件的,岂不是更好?
她还记得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爸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
叶惜儿在大学时,经常说自己以后要去找什么什么样的帅哥,什么什么样的对象,谈什么什么样的恋爱。
其实不过是最后的幻想和自我安慰罢了。
她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电视剧里,沉迷在男主女纯粹真挚的爱情里。
那种抵死相爱的爱情,叶惜儿肯定是向往的,却是她得不到的,她以为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不能拥有了。
没想到老天跟她开了一个玩笑,把她扔到这里来,打破了她既定的命运轨迹。
骤然失去了富贵窝,失去了安全精致的金刚泡泡。
不得不独身一人闯荡陌生的环境,不得不自食其力的干起陌生的事业。
但她却峰回路转的收获到了她向往已久的,纯粹的,珍贵的,心意相通的爱情。
叶惜儿看了一眼走在她身边男人,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叶惜儿,你笑什么,方才你那只鸡给你输了银子还这般开心?”
“魏子骞,若是以后我得不治之症了,必须要高山上夺命悬崖边的一株千年灵花入药救命,你会冒着生命危险去给我摘下来吗?”
叶惜儿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里的期待快要溢出来了。
不料那男人却表情古怪道:“你没给我俩算算?”
“算什么?”
“我俩的命格不契合吗?”
叶惜儿哪里知道契不契合,他俩的命格信息她都看不到。
不过她信誓旦旦地点头肯定道:“算了,很契合,绝配。”
“既然契合,那你还会得什么不治之症?我只会越来越旺你吧。”
“......”
“我说的是万一,万一呢,就说你去不去?”叶惜儿非要问出一个答案。
魏子骞目光放在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步伐懒散,神情散漫,语气也稀松平常,眼里却是女子看不到的认真。
“若是真有那一日,别说悬崖边的灵花,就是天边的神花,我也得够一够。”
“我一个人够不上的,就散尽钱财,有的是人前仆后继的帮我去够。”
“管它什么灵花神花,架起通天人梯,总是能够上的。”
他在大街上看似随意的几句话,漫过周围的人声,落在叶惜儿的耳朵里,竟然听得她眼泪汪汪。
“呜呜呜,相公,你太好了。”
叶惜儿不顾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并慷慨激昂地保证道:“相公,你放心,你若是得了不治之症,我也要拼尽全力,散尽家产的也要救你!”
魏子骞:“......”
他静默无言地侧目瞥了泪眼朦胧的女子一眼。
这劳什子的不治之症,他俩就非要碰上不可吗?
“相公,你吃......”
叶惜儿把啃得只剩最后一颗的糖葫芦举到男人的唇边,十分大方的分享给他。
魏子骞垂眸一看,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方才还满满的一串红果子,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差只剩一根光秃秃的竹棍子了。
看来什么不治之症,散尽钱财,也不耽误她吃吃喝喝。
最后两人回锦宁县的时候,叶惜儿还意犹未尽,乐不思蜀。
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带回去。
她还给所有人都买了一份礼物。
这才喜气洋洋的打道回府,结束了这次府城之行。
从府城回来后,魏子骞就没再去码头扛货了。
而是把精力都放在了即将开业的玉石铺子上。
将毛料打磨成各种玉佩钗环首饰和玉器摆件,不仅得请解石师傅,还得请手艺精湛的玉雕工匠师傅。
这不仅需要时间,也需要人力财力。
必须得要人去坐镇操办,何忠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魏子骞每日都早出晚归,忙得不见人影。
叶惜儿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她还记得自己的拉红线事业。
又骑着她的老伙计皮蛋,走在了十里八村的路上。
锦宁县清风镇吴家坳。
此时的叶惜儿牵着毛驴,站在一个小土坡上风中凌乱。
她看着在两座大山之间,座落在这个山坳里的小村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这里简直比上次去的大河村还穷还偏,若不是她有地址,是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山坳坳来的。
也不知道她那个客户从哪里打听到她的名号,说只要她牵的线都能成,别的媒婆说得了的,她能说,别的媒婆说不了的媒,她也能说。
前日有一个老头,天刚蒙蒙亮就蹲在了她家门口,说是从前半夜就开始从家里走路往这里赶,刚开城门就进来了。
后来见天大亮了才敲开她家的门,说是要来求求媒婆给他家的儿子说媒。
叶惜儿在倒座房接待了他,这一接待不知道,一听客户说了什么后,她当场就震惊了。
七个儿子!
整整七个儿子!!
那老头说他家里有七个儿子都未成亲。
那附近的媒人都被他求了个遍,没有媒人想给他家七个儿子说媒,说是他家穷得拿不出谢媒钱,恐怕七个儿子的媒钱加起来都没有别人家一个人给得多。
还说不仅没谢媒钱赚,也确实说不了媒,他们家揭不开锅,没有哪一个姑娘肯掉进火坑里吃苦。
叶惜儿仔细瞧瞧,她刚才倒是还没注意,现在细细看来,这老头穿着补丁摞补破破烂烂的衣裳,布料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
腰背佝偻,两鬓斑白,面容黑红黑红的,愁苦的一张脸皱巴的跟老树皮似的,挂在脸上薄薄的一层,没什么肉。
叶惜儿倒给他的茶,他一口也没碰,上的茶点瓜果,他也一口没吃。
从一进门,就开始说他那七个儿子实在等不得了。
尤其是前面五个,老大三十,老二二十九,老三二十七,老四二十六,老五二十四,再不成亲真的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他们两个老不死的也活不了几年了,他们还想看到孙子出生,哪怕只是一个孙子。
叶惜儿当时听到这些,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心情。
七个儿子,这是什么葫芦娃家庭?!
这基本就是一年生一个啊!
她看见老头满是沟壑的脸,皱着眉苦巴巴的,眼里都是祈求。
说原本他是不敢上城里来找媒婆的,他们那山坳坳里,哪里敢来城里找媒婆,但别人都说她这个媒婆没有牵不了的线。
虽是县城里的媒婆,可为人有良心,价格也公道,在家里商量了几日,犹豫了几日,终于还是决定过来试一试。
那老头的眼里泛着泪花,抹了抹泪,又一个不住的说他们这几年举全家之力,白日黑夜的干。
几个儿子出去打短工,勒紧裤腰带舍不得吃喝,加上种地的钱,也存了一些聘礼。
可别人已经都不相信了,觉得他家拿不出来,还有就是老大老二的年龄太大了,没有人愿意嫁过来,下面的弟兄们又想让哥哥们先娶。
都怪他们两个老的没本事,让孩子们娶不上媳妇,他们都要进棺材板了,都看不到孙子出生,他们无法下去面对老祖宗们。
想想要从他这里断了香火,他死都不敢死。
叶惜儿面对一个一直抹眼泪的老伯,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安慰。
她只能让他喝些茶,吃些茶点瓜果垫垫肚子,那么早来肯定是没吃早饭,并且立马表态接下了这个单子,表示她愿意给他们说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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