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之中,十几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不止阮家的亲朋好友,还有不少京中任职的官员也前来捧场。
碍于面子,阮家二房和裴家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裴雯自打进门,见着阮家富丽堂皇的院子后便开始阴阳怪气:“哼,同样都姓阮,差别怎么这么大,姐姐封了一品诰命,嫂嫂却还得靠着我们裴家方能找回些面子。”
阮晓月冷着脸坐在一旁, 眼见一旁的裴冲对小姑的话无动于衷,心中堵着一口气,可碍于当下人多口杂,也只能忍着。
裴老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你少说两句。”
裴雯哪是省由的灯,当初裴家之所以同意娶阮晓月,看中的就是阮家家财,现在倒好,竹篮打水一场空,阮家二房干脆被赶到别苑住了:
“娘,我说的都是实话,咱们来了这么半天,你看看,阮家人哪将咱们看在眼里?”裴雯心中不忿:“这还不都是拜嫂嫂所赐,明明随了份子,还要受其冷落,怎不叫人生气?”
裴冲自打入府以来,便打量着今日的客人,阮家不可能给官员下帖子,可今日来的官员可不少,自然都是给鹤安捧场的。
近来辰王那边越来越难应对,因为毒杀阮清舟的事失败,多方打点的银子全是裴家出的,再这么下去,怕是撑不住了。
眼下,要想拿到银子,除了阮家,再想不出别的地方了。
眼见岳母正在同阮老太太说话,裴冲:“夫人既回来了,便去给祖母请个安,说说好话,若岳父岳母能搬回阮府,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阮晓月:“……”
他打的什么主意,她岂会不知?
大庭广众之下,让她对着大房一家低声下气是绝不可能的。
裴冲冷下脸来,声音虽不大却透着威胁的意味:“阮晓月,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周遭的人见气氛不对,纷纷侧头看来,有些是阮家的亲戚,对阮家二房被赶到别院的事早有耳闻。
怪只怪二房夫人没个分寸,怎么敢监守自盗,篡改账目?
难怪老夫人最终也默许了这事。
僵持之下,忽然听门房大声传话:“刑部侍郎,江大人到坊。”
此话一出,院中片刻安静。
这位新上任的江大人,如今成了朝中官员的噩梦,刚上任不久,便查办了不少朝中大员,就连与之结亲的户部侍郎齐大人,只怕这次也难逃大难喽。
当下朝中传得最火的,便是户部侍郎想与江大人结亲这事,江大人也答应了。
本以为江大人会因此对齐家高抬贵手,不想前两日上朝,江大人亲手提交的贪墨案证据中,齐大人又被牵扯在内,如此一来,倒在皇上面前坐实了忠君之名。
但也让其他朝臣对其更加避之不及。
此人喜怒无常,行事狠辣,让那些想巴结讨好的人只能退避三舍,否则,不知其何时会在背后捅上一刀。
阮清欢面露不悦,江杰此人深不可测,虽说鹤安曾言明,说与其之间是合作的关系,可她总隐隐觉得,他似乎有意针对鹤安。
明明官职低上几品,也无半分露怯,可见其背后定有靠山。
只是这靠山真的是皇上吗?
还是……辰王?
鹤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夫人放心,我去看看。”
江杰倒是丝毫不见外,与鹤安和季凌川见了礼后同桌而坐:“江某今日来,是有要事同丞相大人汇报。”
鹤安不动声色:“劳烦江大人深夜赶来,应是大事,可否移步去偏厅?”
“不必了,此事虽重要,却算不得什么秘密。”江杰面露忧色:“日前抓获的武场刺客,咬舌自尽了。”
季凌川一拍桌子:“什么?大理寺是怎么看管犯人的?”
“当职的狱卒已经清除了可能出现危险的一应物品,没想到他会咬舌自尽。”
季凌川处在愤怒边缘,想要起身被楚离按下,小声道:“且听丞相大人怎么说。”
说什么?
人都死了便是死无对证。
阮清欢眸光一沉, 她心里清楚,若那人真是辰王派来的,想要灭口容易的很。
可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想得到,鹤安自然也想的到。
反观江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可见是吃定了自己不会受到牵连。
鹤安沉默片刻,语气淡淡:“出了这样的事,江大人应该做的,是明日早朝,如何向皇上复命,而非连夜来找本相。”
“相爷此话差矣,此案,皇上命相爷督办,下官自是不敢怠慢,另外伤的是相爷的妻舅,如今害人者已死,也算是给他犯下的罪伏法了。”
阮清欢闻言冷笑:“是不是真正的伏法认罪,自有皇上定夺,江大人此刻定论,为时尚早。”
眼见他递了个锦盒给鹤安,不紧不慢道:“丞相夫人说的是,此事江某定会如实禀告皇上。江某今日除了公事外,也是来庆祝阮公子得封江南守军副将一职,备了些薄礼,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阮清欢敛眉,没有说话。
鹤安:“江大人有礼了。”
第121章 哭出来,心里好过一些
刺客必须得死 辰王才能放松警惕,而江杰之所以选择在这样一个场合说出此事,又给丞相大人送了礼,看似有赔罪之意。
今日阮家这场宴席,最难过的当属二房一家,郑巧慧不禁暗忖,阮清舟这次怎么就逃过了这一劫,若他死了,阮家就只剩清弛一个男丁。
到那时,纵使老太太再不待见他们二房,这家财也不能便宜了外人。
只可惜啊……
阮晓月碍于面子,只得带着裴冲前来拜礼:“晓月多日未归家,今日清舟受封入仕,同夫君一同前来道贺。”
“好好好,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毕竟是自己的孙女,老太太总想着给她个机会。
可今日裴家人眼高于顶的样子,又让她心中不痛快。
尤其是裴家幺女,看晓白时,眼中透着轻视和鄙夷,倒是对着那些官家小姐笑意逢迎,简直不分亲疏远近。
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大户人家姑娘该有的修养和仪态?
早在清舟出事前,她也派人关注过裴家,隐约知道晓月如今的处境不好,嫁进门后虽是正妻,可府中却藏着个快要生产的妾室。
今日再看,她在裴家的日子怕是真的不好过。
老太太年纪大了,坐了一会便离席回了静心阁,将阮晓月也一并带了去。
临走前,阮晓月看到裴冲向自己使眼色,知道他和裴雯的想法一样,都希望她能从中斡旋,顺利搬回老宅来。
从前她也不甘心,想要搬回来住,可如今不知为何,却不想遂了他们的愿。
裴冲今晚心情不悦,他本是阮家的女婿,却未被安排在主桌,偏偏今晚江大人也来了,他本想探探他和裴冲说些什么,奈何离得太远,听不清楚,只隐约听到,武试场中那名刺客死了?
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近来迫于辰王的压力,他正想办法筹措雇佣刺客的银子,在那老头开口前将其灭口,这才急着催促阮晓月尽早得到老太太的谅解。
只要想办法让二房回到阮家,自然有机会搞到银子。
如今人突然死在牢里,倒给他省了不少事。
裴冲心中纳闷,看向江杰的眼神深沉了几分,莫非……他也是辰王的人?
阮晓月有些拘谨的落了坐,当初祖母说的话,如今都应验了,裴冲的确并非可托付之人,可那又能怎么办呢,事情已成定局,她没有退路了。
可祖母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晓月,你若想离开裴家,祖母就算想尽一切办法,也能帮你达成心愿。”
屋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带着阮晓月的心都漏了一拍,她以为祖母将她叫回来,是要训斥她有眼无珠,一意孤行。
毕竟,今日裴家人的所言所行,真的是一点都没顾忌到她的面子。
独独没想到,祖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种在绝处有人依靠的感觉,让她紧绷的情绪变得激动,哪怕极力压制,依旧红了眼眶 ,心中好似有许多委屈想要倾诉,可开口却只哽咽的喊了声“祖母。”
老太太长叹一声,坐起身来,朝她招了招手。
在靠在祖母怀中那一刻,阮晓月再也绷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老太太拍着她的肩膀,浑浊的眼中是浓浓的无奈:“哭吧,哭出来,心里好过一些。”
孩子都是好孩子,怎么就变成了今日这样?
宴席散了,裴老夫人看了一圈,也没见阮晓月的影子,心中不悦。
身为儿媳,她该时刻在自己身边伺候才是,就算要和阮家人拉近关系,也该懂得分寸,不能忘了规矩。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不知是第几位官家夫人问起她儿媳去了哪儿,分明就是想看他们裴家的热闹。
以为阮家有鹤安这位丞相撑腰,如今又出了个五品副将的弟弟,阮晓月便不将裴家人放在眼里了?
真是可笑。
区区商贾家的庶女,若非阮家有些家财,阮晓月压根就入不得她的眼。
裴冲冷着脸过来,裴老夫人立马抱怨起来:“看看你找的好夫人,将婆家人晾在一边,冷落至此,简真连个外人都不如。”
裴冲也不快,朝着通往内院的小路看了眼,算算时间,阮晓月去了快一个时辰,难不成,是说通了阮老夫人,让阮家二房归家了?
若真如此,也算是件好事。
郑巧慧本打算散席就走的,哪知却找不到晓柔和清弛,问了下人才知道,她们俩个全跑去看阮清舟了,如此只得在此等着。
见裴家人还没走,自得上前打个招呼,推了推夫君阮承林,小声哄着:“总归是亲家,你别这样。”
阮承林抬头看了眼裴家人,又冷着脸转向一边。
他早前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如今女儿过的不好,他还给裴家留什么脸面?
就说今日,裴冲自打来了阮家,便在各路官员之中周旋,唯独没将他这上岳父放在眼里,只草草见了礼了事,多一句问候的话都懒得敷衍一下。
郑巧慧见状,只得自己过去:“裴夫人可别见怪,十事九不周,若有怠慢之处,可不要放在心上。”
“岂敢岂敢,亲家说的是什么话,晓月即嫁进裴家,我自会将她当成女儿看待,说到底是一家人,没什么可挑拣的。”
裴夫人嘴上说着漂亮话,一旁的裴雯却将嘴嘟得老高:“娘,你将人家当成一家人,人家可未必这么想。”
裴老夫人训斥:“闭嘴,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裴雯心中有气,但也不敢再开口了。
郑巧慧今儿个这心里,真是堵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再进阮家的大门,她成外人,女儿在裴家过的,也不尽如意……
她阮清欢怎么就有这么好的运气,偏偏入了鹤安这冷面阎王的眼?
早前以为,鹤安心里定然不认同这门亲事,否则也不会一拖便是两年,阮清欢就算嫁入相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可哪曾想,鹤安竟对她如此纵容宠爱,竟连阮府内宅的事都要插手。
不仅赶走了大伯哥的妾室叶芳,现在连他们也给赶到了别苑……
这桩桩件件,让她将怨气都怪到了大房头上。
裴老夫人累了,可阮晓月还未出来,压着心中的火气缓声道:“时侯也晚了,老身就先回府了。”
阮巧慧:“……”
他们若是走了,那一会儿晓月如何回去?
恰在这时,静心阁的丫鬟来报:“裴夫人,老太太想二小姐了,今晚想将二小姐留下说说话,让我前来转告裴夫人一声。”
裴夫人闻言眉头一颤,明显不大高兴:“既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
夜深人静,二房院中的灯都熄了,阮晓月却如何也睡不着。
自从同祖母和大伯一家爆发冲突以来,第一次回来住,明明是从小住到大的屋子,如今身处其中,却全无一丝归属之感,反倒像个客人。
在今日之前,她一直是对祖母有怨言的,同样是孙女,她怨她为何一直偏心阮清欢,而看不到她的好?
如今一想,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自己走到今日的地步,又何尝不是自作自受?
阮晓柔今晚也留了下来,同样她也睡不着。
自从搬到别院后,因着娘亲将银子都给了舅舅的事,爹娘总是吵架,每回都是父亲气鼓鼓的摔门而去。
今日回来去看祖母时,她听到了祖母对姐姐说的话,心中震惊不已。
“姐姐,你真打算和离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阮晓月一跳,冷声道:“你别胡说八道,快睡吧。”
阮晓柔哪里睡得着,从床上坐起身来:“姐,如果姐夫待你不好,我支持你和离。”
阮晓月哑然失笑:“你支持有什么用?”
阮晓月心里清楚的很,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同意她和离,唯独母亲不会同意。
再说,和裴冲这门亲事,是她自己一意孤行选的,现在和离,岂不更加让人瞧不起?
阮晓柔欲言又止了几次,还是开了口:“姐夫并非可托付之人,我日前还看他去了醉花楼,你当真要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这事,阮晓柔本是不敢说的,可今日姐姐的处境她看在眼里,实在不忍她整个余生搭在裴家。
醉花楼算什么?
裴晓月静默不语,家中的花花事,才是让她闹心的,小妾、嫂子、丫鬟……真真是让她开了眼界,也彻底让她死了心。
可尽管如此,她也不能和离,这口气,她无论如何得咽回肚子里。
“你们一大家子团团圆圆参加阮家的宴席,独留我一人守着这寂寞的庭院,这样见不得光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林秋棠半纱遮身,面露疲态的靠在裴冲怀里,眼中透着丝幽怨。
“我这不回来了吗?”裴冲敷衍着。
“哼,若不是你那小妾大了肚子,你会来大房看我?”林秋棠白了他一眼,靠得更紧了。
纤细的手指在他身上游走,明显还不想这么早睡。
可裴冲的兴致过了,脑子里正琢磨钱财之事,不由有些烦躁,一把抓住林秋棠不安分的手:“嫂嫂别闹,我烦着呢。”
“哦?说来听听?”
“还不是银子的事。”
林秋棠揶揄:“要说这富人家的庶女就是没用,你娶回来,不照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裴冲面露不悦:“再说风凉话,惹恼了我没你的好果子吃。”
“谁惹你了,我可是帮你想办法呢。”
裴冲敛眉。
林秋棠得意挑眉:“阮家的银子,强要自是行不通的,可若他们非要上赶着给呢?”
裴冲眉头皱得更深:“此话怎讲?”
“阮家对二房女眷不重视,但二房不还有位小公子吗?”林秋棠说着起身,划落了肩上的轻纱,半靠在裴冲身上,贴在耳边一阵低语。
末了眉眼一挑:“此事若成了,定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裴冲:“……”
“什么?”阮晓月不可思议的看向裴冲,沉默片刻拒绝道:“我与阮清欢姐弟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宴请送行这等事,便不必了。”
裴冲突然提出要设宴为清舟饯行,阮晓月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但绝对不会只是请人吃饭这么简单。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故意讨好大房,这饭若真请了,定会引来诸多风言风语。
说她们二房离了阮家便活不起了,才会低声下气的主动示弱。
裴冲:“这事是母亲定的,就定在明晚。”
后日一早,阮清舟便要启程去往江南,他只有明晚这一个机会。
阮晓月思量了下:“时间太赶了,来不及准备,我看还是算了吧。”
“宴请的事,我交给嫂嫂了,不必你操心,你只需回别苑将岳母和弟妹接来便好。”
阮晓月隐隐有些不安,裴冲向来自傲,为何突然做出示好之举?
阮家收到裴家的请柬时,周云芝便拿去给阮清欢,阮清欢正同徐紫凝聊天,听闻母亲言明来意,心底同样生出疑问。
徐紫凝对阮家大房二房的事并不清楚,只知阮家二房因为一些事情搬到别院了。
但见清欢姐姐神色不太对,疑惑问道:“姐姐不想去吗?”
阮清欢的确不想去。
她对裴冲乃至裴家人都没什么好印象,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搞出这档子事,到底想干嘛?
可这帖子是以裴老夫人的名义下的,若不去,又显得太没礼数,会让人觉得她们大房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清欢呐,要不,就让你爹一个人去吧。”
“娘,除了清舟,咱们都去。”
周云芝点头:“也是,左右是亲家,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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