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叹气:“大福晋留下的几个孩子,才是最可怜的。”
尤其是几个格格,没了额娘,谁又会对她们的日后谋划呢。
康熙也不免想到自己幼年失去父母时的无助和彷徨,他拍了拍沅儿的手:“朕会让人多加照看几个孩子的。”
宫里早已忙一团乱,大福晋突然去了,倒也不是十分突然,只是她都病了几年了,?*?怎么就赶在皇上偏偏不在宫里的时候去了呢。
皇上不在也就算了,连大阿哥也不在,整个府里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大阿哥府里的人报给了内务府,内务府的人做不了主,又转头报给了太子。
胤禛在太子书房里来回踱步:“二哥。”
胤礽让他稍安毋躁:“信已经寄出去了,想必大哥已经带着皇阿玛的旨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急也没用。”
大福晋的遗体还在府里放着呢,尽管他派人送了不少冰过去,如今这个天,也撑不住几日,只是大哥还没回来,皇阿玛也的旨意也没下,谁也不敢先做这个主。
胤禛叹了口气:“我让福晋去大哥府上照看着了。”想到几天前去大阿哥府上时,几个侄女哭的不能自已,他就想叹气。
虽然他和大哥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可死者为大,到底是亲兄弟,也不能看着不管,不光是他,其他几个兄弟的福晋也都去了。
不知是不是老八吩咐的,八福晋倒是格外的爽利妥帖,也是,他自幼是由惠妃照看的。
胤礽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后年纪大了,慈宁宫那边咱们还是先瞒着吧。”
胤禛点了点头,尊不下卑,大福晋又早逝,实在不该让太后跟着伤心。
等佟佳沅跟着康熙回到宫中,一切早已恢复如初,大福晋的丧事也都办好了。
想也知道,宫里不可能为了一个福晋的丧事就变了一个模样,大阿哥府上的白幡也都撤了下来。
也只有大福晋的几个孩子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只是听说胤禔拒绝了康熙来年给他指个继福晋,只说先等几个格格长大再娶。
佟佳沅听到后撇了撇嘴,早知今日,早干嘛去了。
大阿哥的格格是康熙三十年所生,今年正好八岁,宫里的孩子懂事都早,大阿哥带她进园子请安的时候,就十分的乖巧听话。
许是有人嘱咐了她什么,大格格在她和康熙身边都未露悲色,伶俐懂事的样子,让她不免想到了初入宫时见到的额尔谨。
让大格格留在园子里小住是康熙的恩典,佟佳沅也不愿塌他的台。
就特意派了人去照顾大格格,给她收拾了新院子。
因她还在服丧,很多鲜亮的颜色都不能带,便让人给她做了不少的新衣服,新首饰。
园子里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小孩子的身影了,大格格的到来着实让佟佳沅稀罕了一阵子,连胤禛过来请安时都说,日后要把他家的孩子也都带过来,免得额娘不疼他了。
听荷在一旁凑趣道:“奴婢看四阿哥想让娘娘疼,应该自己来才是,何必要带小阿哥来,要是娘娘更疼小阿哥该如何是好啊。”
佟佳沅笑着说:“这事倒不难,等我问了万岁,就让你进园子可好。”
胤禛十分感动,然后就表示拒绝,他还有差事在身,要是被皇阿玛逮到了,又要被罚了,他现在都是做阿玛的人了,若是再被皇阿玛罚功课,实在是太丢人了。
第92章 92章
自从大格格进了园子后,得了皇上的宠爱,其他阿哥的心思不免开始活动起来,可大阿哥孩子生得最早,现在也到了懂事的年纪,进了园子里自是不会给皇上娘娘添麻烦。
可他们的孩子连话都说不利索呢,送到万岁身边又没有照顾,若是闯了祸那就不好了。
他们又不像老四,是皇后抚养,孩子送到园子里自然不用担心。
太子更不用提,他自己就够得恩宠了,连孩子都不用送。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家孩子太小,只是不得万岁喜欢也就罢了,万一惹万岁厌烦不美了,故而宫里又是一片风平浪静。
荣妃坐在桌前叹气,“这个胤祉,真是不争气,出个宫都能带个女人回来,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宫女笑道:“三阿哥一向体贴,怜香惜玉也是难免的。”
荣妃无奈,她生的儿子她知道,最是多情,看到女子遇难就想去怜惜关怀,也不知是随了谁。
宫女劝道:“娘娘别急,那位姑娘不是怀孕了吗,再过上几月您又上做祖母了。”
听了这话,荣妃便收起了不满,她倒是不缺孙子,只是多子才多福,府里多养上几个阿哥也是好的,也不知那女子性子如何,若是个麻烦的,府里又该不消停了。
佟佳沅回来之后着实忙了一阵,七阿哥和八阿哥在上半年双双大婚,之前她不在京城倒是躲了清闲,可如今回来了,自然要补上贺礼。
她拿起了送礼单子看了起来,虽然这些早在离宫前就准备好了,但还是再看一遍比较好,她抬手一挥,又加了几个此次从南边带回来的特产。
七阿哥腿脚有疾,在宫里一直是个透明阿哥,前几年还有八阿哥陪着他,如今八阿哥也排在他前头去了,自是更难过了些。
出宫开府的时候一直被内务府糊弄着,还是胤禛去帮了他一把,才没太过寒碜,事后成嫔还来她这里道谢,倒是可以把礼加厚几分,过日子嘛,谁都不容易。
可是八阿哥又在一旁看着,不好太厚此薄彼,她想了想,又把几个古董花瓶加进了八阿哥府上的礼单。
瓶子嘛,寓意好,价值高,就是没什么用,需要时也不好变卖,用来送给不重要的人刚刚好。
康熙三十九年,下旨大封诸子,封大阿哥为直郡王,三阿哥为诚郡王,四阿哥为雍郡王,从五阿哥到八阿哥都封了贝勒。
一时之间,想进阿哥府道贺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这里头也有讲究,郡王府比贝勒府更热门,其中三阿哥前段时间还遭了皇上斥责,这个郡王如何封上的怕是不好说。
所以直郡王和雍郡王府上最是热闹,虽前几年直郡王不怎么受皇上重视,可大格格在园子颇受宠爱,想来万岁心里还是有这个儿子的。
康熙回了坤宁宫,见了她便说:“要不是顾忌老三这个做哥哥的颜面,朕这个郡王是真不想给他。”
老四都封了郡王,若是不封老三,日后他又该说朕偏心。
佟佳沅笑笑,他何止是看胤祉的颜面,还在看胤祉早逝的几个哥哥的面子吧。
听荷进来给两位主子上了茶,就出去候着了,主子没事的时候一般不喜欢旁人在屋里。
梁九功站在门口的一侧,看见她出来,便笑道:“听荷姑娘忙完了。”
听荷对他一福:“梁爷爷辛苦。”
梁九功:“唉,伺候主子,怎么能称辛苦。”
宫里太监这么多,他能伺候万岁,谁不说他是祖坟头上冒青烟了,可祖坟再冒烟,传到了他这辈也就断了。
这边康熙用过膳后也不批奏折了,而去书房练起了字,他今天见了一下午的人,有为子孙求赐婚的,有求差事的,还有屁事没有过来奉承的,实在让他不耐。
来了沅儿这,他也想歇上一歇。
佟佳沅看着他写起了大字,一笔一划,中正平和。
康熙从来就不是个暴戾的皇帝,他年少登基,父母早逝,朝政不稳,当时鳌拜势大,他不得不与之周旋,很是不易。
故而他能体谅旁人,多情又长情,不过皇帝做的越久,越是高处不胜寒。
四阿哥府,不,现在应该称雍郡王府上下听到阿哥被封郡王的消息,自是一派喜气洋洋。
连四福晋都满脸笑意地看向四阿哥:“爷,可要赏府里的人。”
胤禛笑道:“都赏,府里伺候的每人都赏两个月月钱。”
周围的人跪倒了一地:“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叹道自己的好运,能进雍郡王府伺候阿哥,可比去其他宗室人家有前途,谁不知道四阿哥是皇后抚养,又是太子一派,如今都领了差事在身,将来更是不必言说。
胤禛带着乌拉那拉氏进了屋子,皇阿玛此次封郡王只封到他,从老五以下都是贝勒,可见是皇阿玛知道他办差用功,日后他还需更勤勉才可。
“爷。”四福晋看着他自进屋后一言不发,便出声问他。
胤禛:“我得封郡王,是件喜事,我明日要进宫向皇阿玛谢恩,你也借此机会,进宫去看看额娘吧。”
四福晋:“是,臣妾明日就递牌子进宫,许久未见皇额娘,臣妾也想得紧呢。”
胤禛点了点头,“额娘久居深宫,我们这些子女更该孝顺才是。”
“是。”四福晋看他起身要走,连忙问道:“爷,可要留下用午膳。”
胤禛摇头:“不了,前院还有事要忙,你若是想念大阿哥,便让人把他带过来。”
他的孩子一出生,他便和二哥一样,把孩子接到了前院来养,只是格格养到一岁的时候,他便将她们送回了额娘身边,女孩子跟着嬷嬷总归没有跟着额娘要好。
只是他的大阿哥和二阿哥,还都留在了前院,她们若是想孩子,便可将孩子抱过来玩上一下午,倒也不妨事,两个孩子如今吃住都在一起,如同亲兄弟一般。
像他和二哥一样,他想。
四福晋站起了身送他。
福晋身后的丫鬟过来扶她:“福晋,您若是想念阿哥,若不和爷提一提,将阿哥带回来养。”
宫里的阿哥六岁才搬到阿哥所呢,如今小阿哥一出生便被养在了前院,虽说每日能见到阿哥,可福晋到底是思念阿哥。
四福晋摇了摇头:“大阿哥能得四爷看重,是他的福气。”她运气好,生下了嫡长子,将来没什么意外,这王府定是大阿哥的了,如今他能多和阿玛多亲近,才是好的。
况且四爷的担心她也知道,若是这样能对大阿哥好,她可以忍耐。
侍女心疼地看她了她一眼。
四福晋:“不说这个了,快把库房单子拿过来给我看看,过两日便要进宫,我来挑挑有什么好给皇额娘带过去的。”
虽说皇后在宫里什么都不缺,但这是爷嘱咐的,也是四爷的一番孝心,她自然要做得好才是。
佟佳沅用过早膳,便听到听荷过来说:“娘娘,四福晋来了。”
“快让她进来。”
四福晋送了一架百鸟朝凤屏风过来,说是四阿哥从别去得的,觉得娘娘会喜欢,特意让人重新修整了一番送了过来。
佟佳沅笑道:“你们有心了。”
“皇额娘喜欢便好四福晋说的颇为真心实意,别的不说,就说大阿哥的周岁礼,皇后娘娘便让人送了不少重礼过来,几乎和太子家的大阿哥齐平了,倒是让她在李氏面前好好吐了一口气。
佟佳沅拿着胤禛送来的屏风,和胤礽送来的蜜饯特意去向康熙面前显摆。
“表哥,孩子养大了还是有用的,你看他们多孝顺啊。”
她笑的不怀好意,“不知表哥这有没有收到礼物啊。”
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收到,还一直往外送东西的康熙顿时黑了脸,第二天就把胤礽叫去了乾清宫。
被派了不少活然后被赶出来的胤礽不解地看向乾清宫的大门,又看了眼正低头装死的梁九功,想不明白他是哪里得罪皇阿玛了,让他如此狠心。
他还答应他的大阿哥回去陪他抽陀螺呢,这下好了,看着眼前的一堆折子,没两个月他是干不完了。
那边雍郡王府上的胤禛看着梁九功亲自送过来的功课,陷入了沉思,梁九功刚才好像说了皇阿玛过几日会检查的,让他好好做。
这是为什么啊。
受到无妄之灾的两人着实不知道这是因着自己只给额娘送礼,忘了皇阿玛的代价。
还是佟佳沅看不下去提醒二人,他们接连补上了礼物,这才作罢的。
不是他们不想给皇阿玛送,可皇阿玛是皇帝,什么都不缺啊,再说了其他兄弟,不都是得了好东西只送给额娘的吗,怎么到他们这就不行了呢。
佟佳沅悲伤忘天,一不小心,把两个孩子都坑了一遍,这该如何是好呢。
嗯,要怪就康熙太小气了,这可不关她的事。
佟佳沅正穿着厚厚的吉服和康熙坐在一起。
一旁的西洋画师给他们两人作画,他边画边说:“哦,皇后娘娘,您真是太美了,皇上陛下,您真是太威武,不愧为大清朝的帝后呢,您二位真是般配极了。”
佟佳沅抽了抽嘴角,这西洋人拍马屁拍得也太露骨了。
康熙倒是接受良好,还握住她的手,冲她笑了笑,她顿时没了脾气,累就累吧,她还可以再忍一忍。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那边画师终于说了一句可以了。
她下去看了看画,如今只是刚打好的草稿,还需要上色,可他们的模样也已是清晰可见,佟佳沅点了点头,倒是比国画看得明白些。
“皇祖母。”
佟佳沅刚到御花园闲逛,就被身后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住了,她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身影飞扑过来,是胤礽的长子,弘晳。
前些日子康熙刚给所有的孙子赐了名,大家都是弘字辈,以现在阿哥们生孩子的速度,她觉得早晚有一天好寓意的字都被这群人用完了。
看着小弘晳红扑扑的小脸,佟佳沅不禁笑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这里玩,谁知道在这遇见的皇祖母,皇祖母你能陪弘晳一起玩吗。”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话,活脱脱一个小胤礽的模样,佟佳沅着实对他爱的不行,可看着弘晳身后跟着的太监嬷嬷,又把想抱他的手收了回来。
佟佳沅摇了摇头:“不行呢,皇祖母这边还有事,你先自己去玩好不好。”
“好吧。”小弘晳有些失望,但还是十分懂事地同意了。
佟佳沅看向跟在弘晳身后:“好好照看大阿哥。”
“是,娘娘。”
听荷看她:“娘娘。”
佟佳沅:“先回宫吧。”
她现在越是疼这孩子一分,只怕他日后便险上一分。
“是。”听荷适时地说起了:“内务府新进来了几盆牡丹,说是花匠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娘娘可要赏一赏。”
“哦,那去看看吧。”赏花,也是宫中女子打发无聊日子的必备单品呢。
八贝勒府上。
新进门的八福晋正陪着八爷一起用膳,正十分体贴地伺候着,膳房送来了十二道热菜,六个凉菜,还有两道羹汤。
不算朴素,但对于这群龙子凤孙来说也绝对称不上奢靡,只能算是日常。
她正一个菜一个菜给八阿哥夹着,想看看他喜欢吃哪个,日后好吩咐膳房单独准备。
八贝勒握住她的手:“别忙了,你也吃。”
八福晋双目含情地看他,“妾身不饿。”
八贝勒含笑看她:“傻丫头,说什么不饿,在自己家里还客气什么,你我是夫妻,本就是一体的。”
郭络罗氏越发感动起来,她的外祖父是安亲王,她本是王公贵女,可康熙二十年,她的阿玛却因诈赌二千余两而被判斩,过了两年,额娘也郁郁而终。
她虽养在王府,受尽宠爱,可谁不知道她的阿玛是罪臣,她如今被指了八阿哥,八爷还对她如此体贴,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他暖热了。
八贝勒温柔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们刚成婚没多久,大福晋便去了,福晋为了他去大哥府上忙东忙西,着实是受累了。
八福晋:“能帮到爷,妾不辛苦。”
八贝勒敛眉笑道:“能娶到福晋这样的贤内助,是胤禩的福气。”他举起酒杯敬她。
八福晋满脸通红:“爷。”
八贝勒将酒一口喝下,这么多年,他一直想靠到太子身边,可太子眼里有皇额娘,有四哥,却没有旁人,就因为他不是皇后抚养,就不能有个好前程吗。
他知道,皇阿玛让他娶郭络罗氏是对安亲王一派的安抚,额驸当年被判了斩,本来过上两年给郡主再指个额驸也就算了,可谁知郡主也没了,这才和安亲王闹僵了。
这样的女子,兄弟几个谁都不想娶,可偏偏落在了他头上,他愿意做皇阿玛听话的好儿子,他再也不想屈居人下了。
八贝勒冲着郭络罗氏笑了笑,又饮下了一杯酒。
佟佳沅正带着人在园子里放风筝,这风筝还是胤禛从宫外带过来的,自从他出宫开府后,时常带些外面的新奇玩意给她,虽谈不上多名贵,但胜在有趣。
这也是在深宫里的弊端,看着是高高在上的皇权,实则很多东西还不如在外头买来更方便。
这日阳光正好,微风徐徐,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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