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直接将手横过来,阻挡住了关闭的车门,被狠狠地卡了一下。
盛宁惊了下,抬手按下开门键,“你疯了?”
自动车门的关合力度很大,直接把沈恪的手背卡的青紫。
这厮捧着疼痛的手,竟然还冲她咧嘴笑了笑,说,“我疯不疯,你不是很清楚吗。”
……是,他以前是挺疯的。
盛宁理解他这种疯,因为如果沈恪不疯一点用力保护自己,估计活不到成年。
但是现在这种,盛宁就不理解了。
随后,没等盛宁继续拒绝,沈恪直视着盛宁,眼里迅速地聚集起泪花,控诉说:“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类似的话,沈恪此前也说过一次。
当时盛宁决定将猫交给禹明江的时候,沈恪就这么说过。
当时他的情绪还算克制。
可这次有些不同了,他看向盛宁的眼神凄凄楚楚的,眼睛被憋的通红。
沈恪说:“你昨天还在说想第二天见我。”
昨天盛宁突然失忆之后,并没有抗拒他的接近。
这分明意味着她不讨厌他。
仅仅只是不讨厌而已,就让沈恪激动的一夜没睡。
可今天盛宁的几句话,瞬间让他失去所有的筹码。
不讨厌又怎样,她可以像丢垃圾似的随时把他丢走。
盛宁发誓,她真的没有故意往沈恪的眼圈上瞟。
也真的没有因为把人惹哭而心情舒畅。
她发誓真的。
盛宁盘着手评价:“泪腺很发达啊,没萎缩。”
应该用不着看医生。
“盛宁!”
沈恪用充满哭腔的话叫她的名字。
他都快被她搞崩溃了,结果她还在这说风凉话。
“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想法。”
沈恪现在心里太苦了,苦到他根本不想顺从,于是恶言厉色地对盛宁说,“我想做什么我自己决定,你的事我要管,你的死活我也要管,就算你把我扔进太平洋里,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都要游回到你面前,你管不到我,知道吗。”
沈恪的眼泪还没落下来,就已经一抽一抽的了。
哎呦呦。
这么凶的啊。
知道了还不行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沈恪这幅又凶又惨的姿态,成功取悦到了她。
“你会游泳吗?要不要提前报个游泳班上?”盛宁说。
众所周知,大小姐不想回答一个问题的时候,都会顺势提出另外一个问题。
沈恪拿不准她这话什么意思,于是拿那双含泪的双眼盯着她看。
这真的受不了。
盛宁努力皱紧眉头,厌烦道:“你能不能别哭了,水龙头成精?”
沈恪:“不能。”
这个时候他倒硬气了。
盛宁撇了撇嘴,非常不想承认她就吃这套。
“昨天在医院帮我交费,现在还有钱吗?”盛宁又提起一个新的问题。
然后她拿出手机:“我转你点。”
“不用。”沈恪说,“我有钱。”
他从小就没有安全感,所以一直在拼命的攒钱,还有学校给的奖学金,全都一分不动地攒起来了。
他那点钱,虽然盛宁看不上,但支撑他上完大学还绰绰有余。
虽然沈恪说不要,但盛宁还是非常干脆地给他转了一些。
沈恪看到了也不阻止,只是盯着她,很坚决地说:“我会退还的。”
不是错觉,真的硬气了不少。
盛宁:“好啊,那绝交吧,以后别往我面前凑。”
然后眼看着沈恪的眼里又很快地聚集起水汽。
盛宁刻意地压了压嘴角。
真有意思。
绝交这俩字好像就是沈恪的眼泪开关似的,只要她说,这人就哭给她看。
这个念头闪过之后,盛宁又在内心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
真幼稚。
对面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玩具。
“还要在这跟我耗吗?”盛宁抬手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继续在这哭,迟到反正我是无所谓。二、闭嘴,上车。”
沈恪很识相选择了后者。
汽车发动,沈恪刚想说点什么。
盛宁:“你敢说一个字,就滚下去。”
于是车里安静了。
到学校之后,沈恪习惯性地走在盛宁侧身落后一步的位置。
“滚。”盛宁维持着她的人设,“别跟着我。”
沈恪被凶的脚步一顿。
然后成功地到了离她两步远的位置。
盛宁:……
盛宁无奈望天。
她能怎么办?她只能假装自己没有发现。
今天是运动会的第二天。
盛宁在教室回应着众人的关心,然后班主任来了。
“盛宁?你不在家里休息,来学校干嘛呀?”班主任关心地问。
然后她对上了盛宁的视线。
“哦。”班主任懂了,“原则。”
盛宁回以微笑。
今天早上盛大山坚持要她来上学,遭到两个儿媳妇的一致谴责。
然后盛宁就借着这个空档走出来了。
出来之后,盛宁在手机上跟两位关心她的女士解释:学校还有很多关心她的同学,她想去学校让他们安心。
并且贴心提示:可以多谴责盛大山一会儿,毕竟让老爷子忍气吞声的机会不多,趁此机会让他多感受感受。
然后很快,盛宁就收到两条OK的表情回复。
盛宁想到这里,莫名翘了翘唇角。
但这种家务事没必要告诉班主任,就没有说多,只说让班主任放心,她没事。
今天一整天,盛宁都没有睡觉,而是端着相机给他们班同学拍照。
陈淑容的身体素质有了很大的提升,成功进入一百米决赛,然后很争气地跑了个第三出来。
沈恪今天继续当记分员。
但他直接装都不装了,在不需要工作的时候,就一直朝盛宁的方向看,生怕再出意外。
周围的同学表示理解。
昨天盛宁晕倒,沈恪他直接连滚带爬地从终点裁判台上下去,直接把所有人都给惊到了。
傍晚,运动会圆满结束。
所有人重新集合听校领导宣布每个班的几分,并且为所有项目的前三名颁奖。
段仪参加的三项活动,两项惜败,一项因为意外主动弃赛。
所以和盛宁一起在台下看陈淑容领奖。
陈淑容再次很开心地在台上向她们挥手,然后主动看向盛宁的镜头。
下台后,陈淑容跑到盛宁的跟前。
盛宁给她看刚刚拍的照片。
陈淑容:“好看。”
然后她又充满希冀地
说:“希望以后我每一次获奖,大小姐都能在台下看。”
段仪一点也不留情地吐槽:“想美事去吧你,还每一次获奖,你以后还能获几次奖?”
“人生高光当然是越多越好啊。”陈淑容主动去带盛宁,“你说是不是,大小姐。”
盛宁笑着点头:“对。”
运动会结束,正好是放学的时间点。
“大小姐,你哥哥好像来了。”陈淑容戳戳盛宁。
盛宁抬头,根本不用特别寻找,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凸出来的那个人。
盛元发现妹妹看见他了,于是向她远远的招手,然后逆着人流走过来。
段仪对盛宁这个哥哥敬谢不敏,还非常义气地拉着陈淑容远离他。
“你怎么来了?”盛宁问,“不是该在疗养院看脑子吗?”
盛元脸立马黑了:“……你怎么知道?”
不是说要瞒着她的吗?
“到底是谁告的密?”
盛元当即一脸老子要搞死他的表情。
威武雄壮的哥哥是个精神病患者,这说出来也太不拉风了。
其实没人告密,是盛宁主动问了系统,系统告诉她的。
就是不知道盛元他脑子哪里出问题了。
然后盛元意识到,这样凶神恶煞地在妹妹面前不太妥当。
于是刻意收敛了表情。
刚调整好,他的余光看到了沈恪。
沈恪他也是勇,明明看到盛宁的旁边还站着盛元,竟然也就这么大无畏地走了过来。
随着沈恪越走越近,盛元的表情愈发阴沉。
在盛宁思考着需不需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盛元的表情又变了。
在沈恪即将走近的时候,盛元对着沈恪,硬生生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挤出来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并且说:“沈恪啊,昨天多亏你保护我妹妹。”
沈恪:?
这种情况,他反倒不敢上前了。
盛宁脑袋上也冒出一个问号。
侧倾着身体专门观察盛元脸上的表情。
盛元笑着,牙却咬的嘎吱响。
他最近确实在看脑子。
在那些个庸医的诊断下,他竟然被确诊成了人格分裂。
原因就是盛元跟心里医生说,从小到大他的脑子里都一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他,沈恪很可恶,他要欺负沈恪。
医生说这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在作怪。
但盛元不这么觉得。
因为他觉得那个声音说的很有道理,并且他也百分百地按照那个声音执行了。
有时候甚至他不仅仅是执行,还超越了。
盛元一直认为他这是听从他自己内心的声音,随心而行,根本不是分裂。
可医生却非常笃定地说:“这就是人格分裂。”
老爷子决定让他住院治疗,盛元非常地不想屈服,极力坚持自己没有病。
后来老爷子主动说,只要他配合治疗,就不把他患病这件事告诉妹妹。
于是盛元才同意了。
昨天,盛元在医院里突然听到盛宁受伤失忆的消息,第一反应:绝对又是沈恪那个小子害的。
但很快他又打住了这个念头。
这样的想法很危险,要是一不留神说漏了嘴,又得被多关一个月。
盛元现在还着急出院看妹妹,只能压下心里暴躁的情绪,去跟他的主治医生申请。
那庸医倒是同意让他出院,只不过提了一个要求:让他和沈恪和谐相处。
如果不能好好相处的话,盛元还得重新回去住院。
让他和沈恪和谐相处?这比杀了他还令人难受。
但是为了妹妹,盛元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
本来他想,沈恪在他们家本来就透明,大不了他不去找沈恪的麻烦。
可谁知道这么快他们就遇上了。
“好、巧、啊。”
盛元脸上挂着僵硬的笑脸,刻意柔和的生硬发音,硬是让他变成了夹子。
他脸黑的彻底,却硬生生地夹着,一字一顿地跟沈恪说:“跟我们一起走?………呀?”
盛宁闭上眼不忍直视。
沈恪则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脚步放缓,认真地观察着盛元。
虽然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但不妨碍他临场发挥。
于是沈恪点头,很恭敬地说:“谢谢哥哥。”
被盛宁叫哥哥,盛元心花怒放。
被沈恪叫哥哥,盛元两眼一黑。
他这次彻底地绷不住了,转过头去剧烈地呼吸平复情绪,拳头被攥的嘎吱响。
等他平复好了再回头。
看到沈恪那张可恶的脸,没忍住,额头的青筋又蹦了蹦。
他就说吧!沈恪这家伙讨厌的很!
故意恶心人很有一套。
防止第一天出来就被抓回去住院。
盛元此时即便已经快被气疯,却依旧咬着牙,对沈恪露出了一个核善的微笑。
盛元脾气很坏,眼神也即为锋利,压下眉骨看人时有着很强烈的压迫感,甚至会让人忽视他那副极优秀的面容。
沈恪则淡然自若地回以微笑,说:“那我们走吧。”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从盛元的表情看,他明显是不欢迎沈恪的。
如果放在以前,沈恪一定会主动离开,避免和盛元产生冲突。
但是今天么。
他连被扔进太平洋都不怕了,自然也不会害怕一个盛元。
盛宁没有理会他们的对峙,兀自抬着步子往外走。
车上,盛宁每天固定坐在同一个位置,这没什么好争议的。
但沈恪和盛元却同时来到了旁边的另一侧。
两人对视。
盛元调动起脸上的肌肉,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沈恪。
“让给你坐?”盛元说。
嘴上说着谦让的话,可面前的高个男人却姿态冰冷,全然没有退让的意思,布料下隐约透出紧实勃发的肌肉。
沈恪也轻轻地笑了笑,道:“好啊。”
他还没有动作。
盛元就忍无可忍地一掌拍在车门上,眼底风暴骤起。
大有一种,你敢打开车门老子就跟你鱼死网破的态势。
在这种高压之下,沈恪的表情很平静。
他的眼底一片冷意,面上却很轻微地笑了笑,眼下挤出白皙干净的卧蚕,轻声道:“如果玩不起,不如一开始就别让。”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盛元咬牙。
然后沈恪转身上了副驾驶。
盛元开车门上车,脸色漆黑,像蒙了一层乌云,风雨欲来。
虽然他坐上了想要的位置,可是盛元却没有一丁点胜利的快感。
相反,还很憋屈。
盛宁对他们两个明里暗里的厮杀,直接忽视。
从前盛元欺负沈恪,她没插手。
现在这种情况,她肯定也不会插手。
但大概率,盛元玩不过沈恪。
车窗上的场景依次后移。
盛宁打开手机看了眼她今早的转账。
沈恪既没有退还,也没有收取,显眼的黄色转账图标依旧挂在聊天界面上。
……沈恪这家伙,真是一个硬茬。
遇事不决直接睡觉。
闭上眼睛后,时间流逝的很快,等盛宁再睁眼,车已经停在了盛家的门前。
下车,回家。
盛宁还是不死心,叫住沈恪:“我上次问你的问题,想好了没有。”
沈恪一愣。
然后很快想起来,盛宁在问他以后的规划。
上次他的回答盛宁很不满意,于是让他重新想。
沈恪:“我的回答和上次一样。”
沈恪原本想慢慢来,先找个合适的答案让她满意也好。
可在切身地经历过失去的滋味后,沈恪盯着盛宁刚失忆时茫然的眼睛时,突然就不想慢慢来了。
沈恪:“如果你不满意,想听别的,我可以编给你听,但都不是真心话。”
他神情柔顺,下颚线却倔强又直白地绷着。
盛宁看他这样子就来气:“你又想挨打?”
沈恪很平静地问:“打完能接受我吗?”
盛宁:“不可以。”
本来盛宁对沈恪就是疏远居多,现在更是多了些个理不清的东西。
盛宁当然要想尽办法,把所有的苗头都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沈恪的眼睑又被逼红了。
盛元往家里走到一半,发现没人跟上来,于是回头来
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
两人对峙着,沈恪脸上的悲伤不像作假。
盛元乐了。
啧啧两声,走过去说道:“难得一见啊。”
他以前欺负了沈恪不知道多少次,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而现在不过是说两句话的功夫,沈恪他就破防了。
盛元很虚心地问妹妹:“你跟他说什么了?”
他也学学。
盛宁瞥他一眼,没理,径直走了。
很明显的心情不佳。
盛元不敢招惹妹妹,于是继续问沈恪:“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沈恪垂着眼睛,深呼吸了几下舒缓情绪。
“没什么,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能聊成这样?
盛元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难不成是被我妹拒绝了?”盛元猜测。
然后他又道:“这也正常,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难登大雅之堂的坏东西,早就说让你认清现实,别往我妹身边凑。”
听盛元这么说着。
沈恪垂下的眼皮缓缓掀开,表情恢复成与平时一般无二。
是那种盛元最讨厌的模样。
盛元看到他这幅表情就来气,继续幸灾乐祸,居高临下地教训说:“我和盛宁才是一家人,你是外人,懂吗?不过给你一口饭吃,真把自己当盛家人了。”
等盛元彻底说完,沈恪才提醒他,“伯父好像找你有事。”
然后沈恪示意他回头。
盛元高大的身体登时一僵。
他转身,在盛海的死亡视线下,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假笑。
刚刚他站的位置巧妙,看不到身后,可从盛海的视角,却能看到他表情讥诮的小半个侧脸。
“过来点。”
盛元维持着假笑,咬牙低声着吧沈恪拉到自己的身边,命令着沈恪,“笑。”
沈恪依言,站在盛元的身边冲盛海笑了笑。
盛元净身高185,穿鞋188左右,单单只是随便一站,就很有压迫感。
沈恪和他并排站着,除了相对清瘦一点,却根本没有落成下风。
身高竟然险险有和盛元齐平的趋势。
盛海看着他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