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舞台C的,听说今晚迷杀剧团表演新戏——据那些审核人员说超级刺激,首演吓哭了剧场一半的人,我期待好久了。”
蔚摇脸上挂着符合社会期待的笑容:“哇塞,这么厉害啊,那部戏叫什么?”
“好像叫《绝命之子》,听名字应该是讲一个杀人无数的鬼的故事。”路人不太确定地说,“迷杀剧团每次开演前都把信息藏得很严实,我也只是听说,不太确定:”
蔚摇点头,继续和路人套近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目的地。
“到咯,就是这。”
蔚摇抬头望去,这里比起金碧辉煌的舞台E更多了几分世俗的气息。彩灯挂满树梢,路两边站满了卖小吃的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路中央熙熙攘攘,多得是欢声笑语的鬼怪。
看起来和人类集市无异。
“你们纸条上写着‘舞台C和粉色梦幻酒店中间’——呃,这两个地方我都知道,但我还真不清楚他们中间有啥,不如我直接带你们去剧团?”
“好的好的!真是麻烦了!”姜烟时嘴巴很甜,听得路人脸上的笑都更真诚了些。
粉色梦幻酒店如其名,光是看到就能确认它的身份——毕竟整栋楼都泛着变幻的粉光,外立面还贴满闪闪发光的爱心灯带的建筑也不多见。
大家几乎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确认了它的功能——靠,居然是情/趣酒店!
尴尬在人群中蔓延,贺徉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功能什么暂且不提,至少在住宿地址周围人流量是真的大,对我们完成任务肯定有帮助的。”
这份信念感却在他们彻底走近建筑后轰然倒塌。
以他们现在的位置为中心,左侧是粉嫩暧昧的高楼,右侧则是由巨大篷布搭起来的帐篷式剧院。
两个建筑之间只有供一人行的小道,射向这里灯光被高耸的建筑遮得一丝不剩,要不是蔚摇他们刻意去找根本发现不了这里居然还藏着一个“舞台”。
“呃,没事,说不定里面别有洞天。”姜烟时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不信邪地带头踏入其中,穿过约莫十米的黑暗长廊终于到了一片密闭的空间。
众人口袋里写有地址的纸在大家统一进入后一瞬间焚烧殆尽。
“……看来就是这里了。”
贺徉抬手摸了摸簌簌往下掉灰的墙面,看着空荡荡的舞台中心,无语凝噎。
悲伤的气氛在众人中间蔓延,蔚摇却是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这才是她熟悉的副本打开方式。
“你们要找的就是这儿?”路人好奇地扒在门口往里看,“好神奇,这里居然还藏着一个房间。”
“我记得你对这里很熟,连你也不知道这儿有空隙吗?”蔚摇问道。
路人哦了一声:“鬼王怕有人类逃出去把情报告诉其他人,下令大改了这一季度戏剧之夜的布局,除却设计人员,现在所有参与活动的鬼应该都对这里不熟。各个场馆分布区块没变,具体位置却是有了不小的变动——之前的剧团还是独立的呢,这回居然和酒店绑定在一起,真是不嫌掉价。”
蔚摇眼前一亮。
大家都不熟啊……那就好办了。
她边套路人的话边往外走。这个鬼意外地单纯,几句话就把自己的人生和盘托出。他叫王科赛,爱好是看恐怖戏剧,刚死五年,属于新鬼。
他介绍完自己,很自然地询问起蔚摇的身份来。蔚摇含糊其辞,幸好此时两人已经离开了长廊来到外面,她赶忙指向边上的剧团转换话题道:“这儿有这么两座建筑,怎么完全没看到人进出呢?”
王科赛注意力果然一下子就被转移了:“迷杀剧团凌晨开演,只允许提前一小时进场,这会儿还早着呢——酒店也是一样,为了保证街道小摊贩的销售额,园区规定大家不能在12点前进入任何睡觉场所,当然就没人进出啦。”
蔚摇听着对方解释,计划逐渐在脑中成型。她将王科赛送到路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装的零食送给他:“真是麻烦了,又是带路又是告诉我们经验的。”
王科赛嘿嘿一笑:“反正顺路,不麻烦。”他撕开包装纸,把里面的面包咬进嘴里:“谢谢哇,虽然已经死了五年,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人类食物。”
太好了,又确定一个能吃的。
蔚摇目送男鬼离开,转身回了属于他们组的舞台。
她组织焦虑的众人坐下,从零食堆里挑出同类型的面包让大家分着吃,自己则分配接下来的工作:“我打算花300银币来装修舞台。”
贺徉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多少?”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蔚摇思路很清晰,“我们开场得到这么多银币就是要拿来投资的,钱生钱才能保持盈利。”
“是这样,但是按我一路走来看到的物价,300银币买不了多少东西,还不如攒着,毕竟这个副本赚得少了是真的会死人。”贺徉也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有理有据。
“不用买成品。”蔚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贺徉猛地想起福顺客栈里那一箱箱的道具:“但那是工艺品——你还会装修?”
蔚摇耸耸肩。他们制作道具肯定是要适应鬼屋老板房间布局的。倒不如说,比起制造系统道具,这才是她的老本行。
她刷刷刷地写下几张字条交给众人:“按这上面写的去买,我们争取抢在两边开门前开业。”
时间紧凑,蔚摇来不及把舞台设计得太精细,但她相信总体效果不会太差。
姜烟时和时百时千服从性相当高,很快就把房间内部铺设完毕。只有贺徉欲言又止,帮忙时还磨磨蹭蹭,抵不上姜烟时的三分之一。
“你确定这么弄没问题?”贺徉还是没忍住开口,他其实并不想干涉领导层的决策,但蔚摇的金钱分配也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150银币做招牌,100银币做过道,只有50个花在了室内装潢和舞台道具上——招牌做好点我没意见,装修过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蔚摇比了个嘘的手势:“没事,我有自己的节奏。”
她将那块自己切割打磨画金边的巨大招牌平摊在地上,抓起一把刷子,在边上的油漆桶里蘸取了鲜红的颜料,提笔凝神。
贺徉赶忙凑过来:“你想好舞台名了吗?我觉得较谜杀就不错,可以蹭蹭隔壁的热度。”
姜烟时也过来插嘴道:“不要模仿别人!我们本来就不显眼了,名字一定要取个霸气点的——你们觉得无敌两个字怎么样?”
时百时千赶忙摇头。他们是知道蔚摇打算走苦情路线的,那么刚才两个名字就都不能用了。
“我觉得我们公会名就挺好,叫听泉眼吧。”
“不行,我嫌恶心。”时百皱眉,“叫风雨中吧,有种漂泊无助的感觉。”
蔚摇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她屏气凝神,大手一挥,两个巨大的字出现在招牌中央。
——入口。
她满意咋舌,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把招牌挂在了通往他们舞台的小道门口。
左边是酒店,右边是剧团。
正中间是入口。
太好了,真是融合得相当完美。
第041章 戏剧之夜(五)
养庆生活着的时候是个富二代,也是个完全符合社会刻板印象的纨绔子弟。
他放纵地享受了几年生活,却在27岁的生日派对上突然嘎了,死因是酒精中毒。
他倒是没对自己的死亡有太多不满,一方面是自己已经玩得够本了,另一方面他妈在自己死后悲痛欲绝,盖了庙供了香为儿子积攒功德,每年还会烧大量的纸钱下来,他在地下一样能享受不输地上的生活。
就是可惜地下娱乐还是不够发达,没有社交网络,没有小说游戏,除了看两场戏以及和美女谈情说爱外也没啥好玩的,他已经好久没感受过情绪剧烈波动带来快感了。
戏剧之夜算是他难得能放开手脚玩一玩的时候了。
只是今年的表演也是着实无聊,养庆生除了看开场的人类表演时欢呼两声外一直兴致缺缺。他怀里美艳的女伴看出了男人的心不在焉,提议两人一起到西边街区去看迷杀剧团的演出。
“连剧名都不透露,大剧团真是傲气——不过听说再大胆的人看到这部戏都会吓出眼泪,。”女伴翻看着手上的戏剧日报,兴冲冲地用手指划过专家点评的那一栏,“哥哥,这个是今天首演哎,我超想去看~”
养庆生对女人的撒娇非常受用。他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哦,你说绝命之子啊,我知道,审核请我了但我没去——既然你想,陪你也行。”
女人直接一副星星眼:“哇塞,哥哥你知道的好多。”
养庆生这一番话不动声色地炫耀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这一波可给他装爽了,他勾起嘴角,伸手拦了一辆马车车,直奔西街区而去。
戏剧要凌晨才开,养庆生便带着女伴先在周围玩了一圈儿。
热切的氛围让鬼沉醉。养庆生被人簇拥着跳了舞,还被女伴忽悠着开了香槟塔。酒一杯接一杯灌下肚,等女伴拖着他走出酒吧时养庆生已经两眼迷离,脚步踉跄,讲起话来含糊不清:“去,现在就去……看演出!”
女伴想劝他回去休息,但养庆生脑子虽然不清醒,却一直隐隐记得今晚的正事:“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么一点酒,也能把我干趴下?不行,必须得去!”
他一把推开女伴,不知道哪来的牛劲儿一个劲地往前冲,女伴叫苦不迭,只能提着裙子踩着高跟颤颤巍巍跟在后头。
养庆生一口气跑到了迷杀剧院门口。他有些迷茫地站在路口,左右张望,他此时的脑子不足以分辨出两个建筑之间的区别。
女伴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呼——哥,你跑慢点!”
她挽住养庆生的胳膊,顺势一扭,整个人就歪进了男人的怀里:“人家都没来过这里……这里要怎么走啊。”
美人在怀,养庆生想装逼的心又占了上风。他眯着眼,迷糊间看到正中央有一扇写着入口的门。
他记得当初听谁说过一嘴舞台的布局变了——原来是变在这里了啊。
养庆生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大着舌头说:“跟紧我,哥哥带你见见世面。”
话说得再霸气,养庆生最后还是被女伴搀着进去的。
存在他肚子里的那些酒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上头,此时的养庆生除了站不稳东倒西歪外,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
“他妈的,什么破装修……过道这么窄。”在又一次撞到头后,养庆生骂骂咧咧地踢了一脚墙壁,“烦死了,灯都舍不得多装几盏。”
女伴则借着昏暗的灯光痴迷地看着墙壁上的装饰:“天呐,这就是大剧院吗……连过道都装得那么有情调。”
墙壁斑驳,但在每一处破损地都停着一只蝴蝶,栩栩如生。点状的小灯粘在蝴蝶的翅膀上,闪烁着幽幽的光,好美的意境。养庆生哼了一声:“那是,我听说今年剧团的总负责人下了血本重装了整个场馆——虽然我欣赏不来,但可能这就是人家负责人说的,呃,极简主义?”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廊道尽头。养庆生明显感觉呼吸变得顺畅起来,明白此刻自己已经离开了长廊。
正前方是一块立在地上的板子,莫名让养庆生想起自己没死的时候外公家门口的屏风。屏风上面挂着一张海报,一盏孤零零的灯装在正上方,打出一个小小的亮圈,除了海报什么也照不亮。
——绝命之子。
海报上方用花体字如是写着。
海报中间留白,下方只有两个剪影人物,一个人坐着,把头埋在另一个人的肩窝,看起来在撕咬对方。海报最底端的黑色涂鸦自然融进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讲食人魔的故事吗?
养庆生感到一阵无聊——这类型的戏都写烂了,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部,早就麻木了。
不过这回海报做得倒是挺独特的,没有往日迷杀黑红配色强烈对比的风格,看起来非但不恐怖,反倒让人感到一阵淡淡地忧伤。
他抬脚绕过屏风,彻底淹没进一片黑暗里。
真的好黑,迷杀到底装修了个啥。
养庆生心中默默吐槽,看不清东西根本让他无处下脚。
仿佛是听见了他内心的疑问,一道蓝光突然出现在他脚下,上面还标着小小的箭头指引方向。
这光的意思是,按这个路线走?
养庆生难得提起了兴趣,跟着变幻的光线前后左右移动。看来这新建的剧院还扩大了不少,不然也不至于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座位。
他终于被引导到了一张沙发前,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
女伴过了一会儿也在他身边坐下。周围黑暗又寂静,莫名让养庆生的心平静了下来。
“啪!”
突然一声响,养庆生面前猛地亮起一盏灯。他精神一振:哟,好戏开场了。
聚光灯下,一个带着兜帽的女人跪坐在地上,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躺在她身前,头枕着女人的膝盖凄然一笑:“妈,别守着我了,我知道这病是好不了了。”
女人颤抖着捧起了男人的脸,自己低下头去贴紧儿子的额头。几丝白发从帽间滑出,在聚光灯下显出近乎透明的质感。
接下来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两个演员没有任何一句台词,只有零星几声啜泣。
灯又突然暗了下来。养庆生面前的地上缓缓浮现出四个大字:绝命之子。
养庆生坐直了身。
这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戏剧开头不光没有冲突,甚至有长时间的留白,实在是太过大胆的选择——不愧是迷杀,有自信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养庆生集中注意力继续往下看。
灯再次亮起,舞台上两个人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男孩。他从舞台的左侧的光晕里奔跑进右侧的黑暗,直到人影消逝舞台中央才响起他的声音:“妈妈,你走得好慢啊!”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出现在了光晕里。
她穿着和刚刚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一样的兜帽衫,肩上披散的却是黑色的长发,明显比开场那个年轻有活力得多。
她气喘吁吁,在聚光灯下弯腰扶着膝盖:“儿啊,你别跑太快了!”
接下来的剧情像是按了倍速键——
养庆生眼睁睁地看着孩童和母亲嬉戏,少年和母亲争吵,之后变成青年守在病重的母亲身边,母亲一点点好转,两人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终于母亲被医生惊喜地宣布康复,看到头发花白的女人出院的那一刻,养庆生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真切的笑容。
居然是个温情小故事。
那男孩的成长经历和自己很像——除了自己要更不做人一点。看故事逐渐发展,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还在地面上的时候。
真怀念啊。
没等他感慨完,舞台上的剧情急转直下——青年在母亲出院的那一天倒在了医院门口。
医生遗憾地宣布青年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原来青年早知自己有病,但为省钱给母亲治疗一直不说,最后拖到彻底无法挽回的境地。
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医院,只是这回躺在床上的是青年,努力逗乐的是母亲。
之后再无反转。
故事的结局,是佝偻着背的老妇人蹒跚着走到坟墓前,献上了一束纯白的花。
墓碑上的字被投影到了养庆生面前的地上:
这里埋葬着我的孩子。
我将用余生去回味记忆中的美好,也会用余生咀嚼失去他的痛苦。
灯光暗了下去。
养庆生能听到边上传来女伴的啜泣声,自己抹一把脸,意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宣传中说的吓出眼泪居然是这个意思吗!
这不怪他——妈的这剧本虽然普通,但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看完戏后,他从记忆的深处翻出了自己的葬礼。他又想起母亲扑在自己棺材前哭得肝肠寸断,又被边上人强硬地拉下去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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