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具批发商(余麦鱼)

——就像是孕妇用脐带供养着胎儿。
她背上延伸出几条条细细的根，扎进背后的缸里。蔚摇踮脚看，里面应该是水。
纪本深眼尖，也看见了，他怪叫道：“为啥同样是为植被提供营养，你们提供水，我们就要自己去找？”
丽娜反驳：“我跟你们怎么能一样，我们提供的是营养，你是——”她突然捂住自己的嘴，眼珠滴溜溜地转：“反正我们不一样。”
她见众人还留在原地不动，有些急了：“你们怎么还不走？我现在心情好，不想杀人，一会儿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蔚摇不理她，自顾自地开口：“哪怕供给充足，想养育好这么一大片花也不容易吧。”女人面色苍白，面颊凹陷，看起来可不像是吃饱喝足的样子。
丽娜扭头：“供养不了就死呗。”
“外面花坛里的花又是怎么回事？”
“病花，没有活性。”丽娜倒没打算在这种问题上隐瞒，“负责人会栽得离我们近一点，好让它们接收更多营养。”
蔚摇感觉铺垫差不多了，干脆切入主题：“如果切断一些你和花相连的根，你会能活得久一点吗？”
丽娜面色古怪：“你想干嘛。”
她直接否定了蔚摇的想法，“我之前试过掐掉两朵花，还是被负责人发现了。”
“那插假花呢，可行吗？”蔚摇虚心求教。
丽娜倒吸一口凉气：“你在想什么！我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假花和真花怎么能一样！还嫌她死得不够快吗！
蔚摇不理她，走出门，凑近那些所谓的病花，没觉得它们长得和普通玫瑰不同。
她心中有数，躲到边上偷偷放出顺风，嘱咐他道：“你去道具店边上的那家殡葬店买一筐假花回来，钱从我桌子上拿，假花要那种标注着送给死去恋人的的玫瑰，懂了吗？”
顺风点点头，身影一下就在她眼前消散开来。
现实世界。
殡葬店老爷子此时正在打瞌睡，他眼睛一闭一睁，突然看见靠墙角叠起来的几摞假花中有一摞矮了一截。
他有些纳闷地眨眨眼，拄着拐走过去，只看见一张面值一百亿的冥币凭空出现，慢悠悠飘落在那凹下去的塑料筐上方，边上还贴心地留了一张泛黄的小纸条。
【急用，自取，钱已付，还望见谅。】
下面画了一张丑丑的笑脸老头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瘫坐在地，他原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半晌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打车直奔最近的寺庙。……
位面有时差，对蔚摇来说，顺风只消失了不到一秒。她接过对方手里的花，正准备收起他离开，心中似有所感，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确认钱给了吗？”
顺风点头，看起来纯良温顺。
蔚摇这下彻底放心。她迈步走回房间，将那一筐花摆在女子面前。
花坛里的花本来就因为生病缺乏活性，不像花坛里那堆活蹦乱跳的家伙，她这回连灵魂都不用泡，光凭东西原本的样貌就足以以假乱真。
女人低头检查花朵，蔚摇悠哉看向天空。
对面殡葬店老爷爷和自己父母算是老交情，手艺好得很，也是受时代所迫，只能以在老街区卖纸花为生。
但他的手艺绝对能征服小姐姐的心。
果然，检查完假玫瑰的丽娜眼睛亮亮的，像是孩子看见了喜欢的玩具。她对手上的东西爱不释手：“……说实话，连我这个亲妈都看不出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蔚摇扬眉，从她手里扯过筐子：“算喽，你不是说不会干这种假花换真花的事情吗？”
女人手死死扣住筐子，不动如山：“我为我刚才的浅薄无知道歉。”
她问蔚摇：“你想要什么。”
她不想管之后会不会被负责人发现，毕竟以她现在的健康状况来看，不切割绝对会死得更快。
蔚摇打了个响指：“爽快！”她喜欢爽快人。
“我要你无条件提供我们七天不限量的水，另外，为现在现场的所有人提供一次治疗。”她盯着对方的手臂，上面被自己切出来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我答应。”女人一口应下，对众人许诺道，“接下来七天，大家可以随时来我的屋子喝水。”
说罢她招呼众人上前，用藤蔓包裹住人体，开始所谓的治疗。
众人眼睁睁看着蔚摇和npc相谈甚欢，谈生意的同时突然就解决了他们未来几天喝水的问题。大家一时间集体失语，晕乎乎地接受集体体检。
蔚摇第一个接受完藤蔓的洗礼，终于感觉身上轻松了。治好全身的她抱着一条丽娜的花藤走到花坛口，花藤开始尽心尽力地拔花，她则在一个个坑中填补假花。
完美无暇。
她和花藤击了个掌。
众人陆续治疗完伤势走出房间，丽娜伸了个懒腰，喜悦地感受着恢复了几分知觉的腰部。她叫住蔚摇：“如果我朋友有需要的话……”
蔚摇给她投了一个我懂得的表情：“下一回就要收费了，但你的朋友我打八折。”
丽娜满意地放开了她。
蔚摇回到人群，看到纪本深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咋了？”
纪本深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在和npc做生意？”
蔚摇歪了歪头：“她又不是主要npc。既然人家不知道自己是副本里的人物，说明她只能算个边缘角色，和她交流基本不会有危险”
“这是危不危险的问题吗！”
蔚摇她们走了没多久，负责人就来到了营养师聚集的小镇。
每位营养师都从房门里伸出一条花藤，立在花坛边上，显得寂静而又肃穆。
今天来的这位负责人资历算得上老，只需看一眼就能知道大家的花养得怎么样，加上脾气不怎么好，每次来都让所有人提心吊胆。
丽娜快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换上假花后的第一次受检正好碰上了个老魔头。
老魔头从街头开始检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都养得什么东西！丑死了！
他脚步声越来越沉重，两边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触及到他的霉头。
负责人唉声叹气，逐渐走近丽娜的花坛。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丽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负责人在她的花坛前久久驻留，半晌，一股赞赏的叹息从他喉咙里挤压出来。
“太妙了，这珠花养得实在是太妙了！”他连连赞叹，“别人的不是发黄就是破损，只有你，我的孩子，你的花养得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水灵，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
他走了一个晚上才看到一个符合标准的花坛，可要好好夸赞一下，给别人做做榜样。
“你们都要向这位女士学习，不要抗拒营养的流出，不要反抗。那些花朵都是你们的孩子，尽情哺育它们！”
负责人走后，丽娜抹了把冷汗，心里对下午女生卖给她的东西质量有了新的理解。
她能感觉出来这花做得逼真，但终究不能确定它们在专业人士眼中的状态。这回连老魔头的审视都顶住了，以后也定会平安无事的。
她收回花藤，拉上窗帘，突然听见左边窗户传来一阵敲击声。
丽娜打开窗，一片小小的叶子卷着纸条送了进来，上面是好友的字。【你用了什么方法养的花，不会真的透支自己的性命了吧！】
丽娜回复了她今天下午经历的全过程。
朋友那边很长时间没传来新消息。丽娜等得快睡着了，突然又被拍醒，接到了又一张纸条。
【把她介绍给我吧，我也不想再用生命去养这些怪物了。】
【……我周围所有人都如此决定着。】

蔚摇被自己硌醒了。
她迷迷糊糊起身，摸一把自己的后脖子，入手一片微凉。赶忙爬起身仔细摸索了一下，细细一根，上头还有几片嫩叶。
种子发芽了。
她起床下楼喝水，在大厅坐了一会才陆陆续续有人下来。他们全部面容憔悴，看起来一夜老了五岁不止。
姜烟时打着哈切坐到蔚摇边上，肿着眼纳闷道：“你咋那么精神，我昨晚直接失眠到半夜。”
她嘟嘟囔囔地摸向后脖子：“总感觉这玩意儿在动，疼得要死。”
蔚摇默不作声地偏过头看了一眼。
很好，芽还小，暂时看不出大家脖子上的区别，她的向日葵还保得住。
不过按这个生长进度，再过两天应该就能看出不同了，得加快速度探索副本。
大家都没睡好，一个个昏昏沉沉，蔚摇索性上午就不拉人出门。
不过别人可没给他们休息的时间。昨天领他们来的负责人在正午不请自来：“出来，今天带你们去你们的任务花田看看。”
正午太阳毒得很，晒得人浑身火辣辣。
负责人走到田边，里面的玫瑰花主动向两边倒去，让出一条小道，看得人啧啧称奇。众人层层深入，来到一片看不到边界的空地。
“这里哪一块是我们的任务地？”黄明明迫不及待开口。
负责人看了他一眼，扯出一个嘲讽的笑：“都是。”
“都是？”纪本深惊叫出声，“这怎么可能种的满！”
这一块地少说也要种5000株花才能满！
“那个人呢？每个人单独任务是多少？”
“最后一天，看你们还活着多少人，这块地就平均分成几份。一人负责一块。”负责人打了个哈切，“这块地是你们整个团体的任务，别以为少人就能少干。”
姜烟时要冷静得多，她问了个关键问题：“我们身上的玫瑰一株能结多少种子？”
“一株花能出20到50颗，但最高没超过50颗。”负责人打量她一眼，“不过你这小身板嘛……出30颗就不错了。”
姜烟时做了一个深呼吸，心中默默盘算。
现在还剩12个人，接下来六天一人不死，所有人的种子聚集到一起才能勉强让一个人完成任务。
她转过声，对己方人员正色道：“这是个团体副本，一人通关全部通关，但前提是我们团结。”
“但现在黄明明和我们关系搞得那么僵，我感觉实施这条原则不太容易。”
蔚摇点点头，这个设想太极限了。
姜烟时继续说：“魏姐，我支持你拿种子通关，要不是你，我要么第一天就死了，要么就是跟黄明明低头——还不如死了，你觉得呢。”
蔚摇摇摇头。
“不用了。”她开口道。
一株向日葵能结2000颗种子。
她暂时还用不上别人帮忙。
黄明明急了。
他原以为只要按部就班喝水就能通关游戏，加上昨天损失一个保命道具，这两天只想躺平。
结果现在居然额外提出了那么高的要求。早知道他昨天就不弄死那个瘦子了，逃跑的时候也应该帮一把那些跟班们的！
他越想越后悔，一回石屋，迫不及待地招呼大家：“接下来几天我会统筹所有人的水，我保证你们不死，你们在最后一天把种子全部给我。”
他诱导道：“首通通报奖励是小，别为这个丧了命。”
说罢黄明明掏出蓄水器，看向蔚摇这边的人：“你们到今天晚上就没水喝了，只有我能保住你们的性命。”
他还不知道蔚摇已经和丽娜达成了协议，一整个团队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水。
蔚摇率先开口，拉住了想要出言嘲讽的姜烟时：“好啊，那万能的黄少，请先供给我们中午的水分吧。”
白拿的福利，不要白不要。
黄明明这下满意了，这回他一定能顺利通关游戏，到时候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能听到播报声！
他开始神气地接水。
蔚摇压低声音开口，只让边上人听得见：“你们不觉得……黄明明的蓄水器产水速度越来越慢了吗？”
姜烟时点点头。明明已经死了好几个己方的成员，但今天早上黄明明愣是拖到十点前的最后一分钟才让所有人喝上水。
他懒得自己举水杯倒水，都是让眼镜代干的。
眼镜蹭在她们团队外面，听闻默默点了点头。他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什么也没说。毕竟黄明明知道后说不定会收回蓄水器只供自己使用。
他不想死。
此时，第一杯水已经稀稀拉拉地满了，纪本深一个大踏步，一把抢来喝掉。
黄明明此时正是想拉近和对立者关系的时候，当然优先供着蔚摇他们喝。
张孔是这批人里的最后一个。轮到后他老实捧杯子站着，看着水以滴状下流的了，终于在又一滴落下，但迟迟等不来下一滴的时候，他幽幽开口：“呀，看起来打不了水了呢。”黄明明面色铁青地拍着蓄水器的底部，那道具也像是铁了心似的，一滴都漏不下来。
他原地抓耳挠腮一阵，顿悟般地开口：“一定是因为房间里空气中的水变少了，我出门，出去就能有水了！”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但现实情况远比说说要复杂。
蔚摇指了指边上的挂钟：“现在已经两点半咯。”
他那边还好多人没喝水，这时间再出门绝对是来不及的张孔哎呦一声：“是哇，时间要到了，我水也还不够呢。”他转向蔚摇，喊了一句姐。
蔚摇打手一挥，一桶昨天灌好的水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孔美滋滋上前倒了一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你有水还来喝我的！”黄明明怒目而视。他感觉自己被愚弄了。
“是你主动邀请我们来的。”姜烟时开口，“又想要首通奖励，又想要不付出努力，哪来那么好的事呢？”
姜烟时的话正中红心，黄明明暴起，被周围人拉住了。
“黄少，先想想我们吧，我们怎么办啊黄少！”那人焦急地喊道。黄明明一过上一次时间点就喝水，他是不怕，可他们这些跟班可是到现在还没喝上水。
黄明明也有些急了，他倒是不在意这帮家伙的死活，但是万一因为他们的死导致自己通不了关就不妙了。他朝蔚摇喊道：“他们死了你也活不了！我们之间但凡有一个去世都填不满田地，你想要首通奖励就给他们水喝！”
蔚摇歪头：“1000积分一杯。”
她不干亏本的买卖。
“你疯了！”边上的男人喊道，“黄少说得对，我们现在只有团结起来才能赢，你不想活了吗！”
蔚摇不在乎，只是停在原地晃动水桶。
眼镜率先破功，扑了上去：“我买，我买！”
蔚摇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杯水：“第一位，算你八折。”
她抬眼看向前方：“下一位九折，之后就只能原价购买咯。”
纪本深听闻看了她一眼。
这招不错。本来玩家们的关注点还集中在要不要花钱上，现在搞出前两个便宜一事，大家关注点就由花不花积分转向花多少积分，自然就没有人质疑了。
这下果然没有人纠结要不要花钱的事情了，连着两个人主动上前买了水。但还有两个人留在原地，毫无动静。
其中一个男人留着寸头，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另一个是女生，柔柔弱弱，看起来犹豫不觉。
“你别怕。”刀疤怂恿女生，“咱俩死了他们可就只剩十人了，毫无差错的情况下才能集齐通关必备的种子，她最后肯定免费送我喝。”
刀疤越说越兴奋；“到时候我就卡着点喝，她肯定要哭着求我。”
女生弱弱开口：“哥，我觉得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刀疤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你什么也别做，听哥的。”
他老神在在地坐下来。
蔚摇盯着时针逐渐靠近数字三，出言提醒道，“还有两分钟。”
黄明明脸涨得通红，那两人不急他急，他可不想在这里失去性命。
他冲着蔚摇大喊：“我出钱！我出！把水卖给他们。”
蔚摇闭眼：“不接受代购，容易产生纠纷。”
刀疤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是不起来。
眼见时间只剩下一分钟，那女生一咬牙，一把推开刀疤，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冲着蔚摇大喊：“我买！”
她不信刀疤。
蔚摇：“2000.”
女生一瞬间就把积分转了过去，扑到了水上。
她一口气喝完，呛得止不住咳嗽，不过身子的颤抖逐渐停了下来，她的心终于落地了。
刀疤面色一变，11个人选择了喝水，他真的有可能被放弃！他大喊一声：“我也买！我出三——”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逐渐开始融化，他嚎叫起来，最后和当初瘦子一样瘪了下去，扁扁的，只剩一朵鲜艳的玫瑰。
蔚摇上前摸了摸那朵花，确认它并没有储存种子的结构。
没吸足营养的花结不出种子吗？蔚摇垂眼，看起来杀人取种的想法不可行了。
她收回手看向众人：“不要作妖，我会提供给你们足够的水源，大家团结通关，不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