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确定,他见到她是不是高兴的。
漫长的沉默裹挟着两人, 姜筠刚想开口,又听见陈琎说:“我看到了你同事的朋友圈。”
姜筠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阿黄。
“怎么了?”姜筠想了想,问,“是不是他发太多广告, 打扰到你了?”
阿黄的朋友圈都是各种各样的广告,最近一直在宣传凯里曼岛的新旅线, 有时一天发好几个。
陈琎对她的疑问避而不答,只说:“凯里曼岛的路线,你提议的?”
“嗯。”
姜筠点头。
得到确认,陈琎冷哼了声, 装作不在意地说:“姜小姐还真是浪漫, 为了纪念你们之间的爱情,还特意定制了个新的旅行路线。”
这是什么脑回路?
这回鄙夷的人变成了姜筠, 她眼睛都瞪得浑圆,声音拔高:“怎么可能?我只是为了年终奖,和他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双手在胸前交叉,做了个拒绝的姿势,又说:“禁止恶意解读。”
心头压着的巨石终于有所松动,他愿意相信姜筠说的话是真的,哪怕是假的,至少此刻他愿意自欺欺人。
他望向鞋架上那满是灰尘的男士拖鞋,心里还有无数的疑问。
“怎么,他最近没来找你,还是他看到你也买了饼干给我,生气了?”
既然她拿错了饼干,那说明留给温礼昂的那盒写着的是他的名字,那个内心阴暗的人,指不定怎么发脾气呢。
等了好一会,姜筠都没回答,只是看着他。
她这反应,陈琎猜不准是什么意思。
他还在往下试探:“他最近没有给我发照片,看来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所以没有必要再刺激我了。”
姜筠还是没说话。
“不过我看到你同事朋友圈的照片,事先说明,我可没有那闲心思故意点开看,只是那天无聊不经意间看到了你们去凯里曼岛的照片,看到你手里拿着的那盒饼干印着字母‘J’,温礼昂要是看到可能会认为是我的名字,说不定又要误会了。”
陈琎说了那么多,可姜筠仍是没有任何回应,陈琎来气了,眉头皱了皱:“你怎么都不说话?”
话音落下,他听到姜筠轻轻笑了声。
以为她在笑话他,但下一秒,他听到她说:“没误会,就是你的名字。”
好像被什么突然击中,陈琎心脏停了一拍,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渴望的答案到了眼前,他连高兴都不敢太明显,担心是他误解了她的意思。
“姜筠,你——”
他正要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很快,姜筠打断了他。
她说:“别问了,我喜欢你。”
从他开口问凯里曼岛的第一句话开始,她就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所以,不用再问了。
饼干上的字母“J”是他,她喜欢的人也是他。
巨大的狂喜像浪潮袭来,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甜腻,如同坠入梦境,陈琎下意识地望向墙上的时钟、角落里的鱼缸,以及头顶的绿色风扇,一切都没有任何异常,说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姜筠再开口时,心情变得忐忑,有些话已经在大脑里转了几转,明明不加思索就可以说出来,但她却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其实我想过去找你解释的,但我不确定你见到我会不会高兴,我瞻前顾后,想了很多,我发现我好像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勇气了,那种哪怕被拒绝也要继续坚定的勇气,可能在我放弃温礼昂的时候也一并丢失了,身体好像开启了自动保护机制,我不想让自己收到任何伤害,因为每次我很努力想要争取的事,最后一定会落空。
在你说你也不是非我不可的那一刻,其实我有点想哭的,我在想,明明这个人不久前还说永远不会喜欢其他人的,为什么这么快就变了。
就在前一天,我才对温礼昂说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能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在飞机上,温礼昂就在我的旁边,我却梦见了你,我梦见你对我说‘姜筠,你怎么敢让别的男人离你那么近’,我下一秒就吓醒了,下了飞机,我给你发了微信,但你没有回复,我心里很慌张,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路上我看到那些新鲜好玩的东西,我会想如果你在这就好了;还有,我给你发的消息,我说我很想你是真的,不是骗你的……”
看到姜筠的眼泪从眼角掉下来的时候,陈琎觉得自己真的该死。
心被灼穿了一个洞,他一下变得手足无措,眼神里只剩下心疼和自责,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极其紧绷。
“我说的是气话,你怎么会相信呢?我以为你要和温礼昂在一起,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所以在他再一次被拒绝之前,他先把这句话说了出口,没想到差点让他们就此错过。
姜筠看着他,一眨眼,眼泪又掉了下来,他立刻弯腰抱住了她。
环在腰间的手收得越来越紧,陈琎像小狗一样在她颈间蹭了蹭,以此示好,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姜筠,我就是非你不可,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在认识你以前,我对爱情从来没有过任何想象,我的家庭并不美满,是你让我感知到什么是幸福,同居的第一天,你把你的枕头放在我的枕头旁边,你抱着我说以后这间房里都是两个人了,那是我第一次理解到婚姻存在的意义。”
拥抱炽热,姜筠的眼泪越来越多,只是这次不是因为委屈。
突然,陈琎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快步走了出门。
姜筠一脸迷茫,望向陈琎的背影。
“去哪?”
陈琎转头,比星星还要明亮的双眸专注地看着她:“我知道怎么向你证明了。”
等姜筠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珠宝店里。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而上一次,就是在这里,陈琎为她戴上戒指,说他保证永远都不喜欢别人。
姜筠不知道他突然带她到这里,是有什么用意。
正想着,陈琎就开了口:“其实那天,我在这里买的是两个戒指。你想知道另一个是什么吗?”
姜筠愣在原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他手上红色的丝绒盒子。
他缓缓打开,说:“是求婚戒指。”
其实这个定制的戒指上周就已经到了,但他一直没有过来取,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有机会把它交到姜筠手上了。
陈琎:“现在你相信了吗?”
看到钻戒内圈刻着她名字的首字母,姜筠心里一震,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一整天心情起伏不定,此刻眼睛一热,眼泪似乎又有跑出来的迹象。
没有任何预兆,陈琎突然在她眼前跪下,手心因为紧张变得濡湿,可眼底却闪烁着热切的光,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划过,他声音变得哽咽。
他问她:“你愿意吗?”
“姜筠,你愿意把未来交给我吗?”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松木燃烧发出清脆的爆裂声,火光的倒影放大了无数倍,在墙上摇曳。
巴塞尔的冬天比想象中还要冷,温礼昂长腿交叠坐在沙发前看书,面前的实木长桌放着喝了一半的波尔多红酒,角落里的留声机正流淌着李斯特的《爱之梦》。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闲适惬意。
前几日公务结束,他独自来这里度假,他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这样的闲暇时刻,只是心仍是乱的。
独处也无法让他获得内心的平静,他刻意隔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尤其是和家里,每一通响起的来电,他都担心听到不好的消息。
红酒饮尽,杯里空无一物,他缓缓解开手腕上绑着的丝巾,旧伤快要愈合,看到伤疤成形,他竟感到遗憾。
那日鲜血淋漓,沿着手腕流下,浴缸里的水染红了一片,原来那么深的伤口,最后也会变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为什么有些事,他却无法释怀和遗忘。
傍晚时分,外面下了雪,漫天的白色,银装素裹,像童话里的世界。
他特意出了门,走到室外拍了照片,顺带录下了踩雪声,从前有段时间姜筠睡眠不好,他答应过她,每去一个地方都会录白噪音存到云端,让她失眠时可以听着睡觉。
后来她失眠好了,可是他习惯却没改。
只是这天他正要把录音上传,登录上去,却弹出提醒“账号密码不对”。
以为是输错了密码,他又试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反复几次,仍是不对。
键盘按击的力度逐渐变重,他渐渐失去耐心,那串密码他早已烂熟于心,他不可能记错。
直到这一刻,温礼昂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是姜筠把密码改了。
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的,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突然被剥夺了权限,他感到无助,久久没有回过神。
不知在电脑前坐了多久,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他要知道原因,他要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做。
实在太了解她,温礼昂只试了三个密码就登录了上去。
“这里保存的都是我最重要的回忆,你肯定是置顶的第一个。”姜筠曾经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响起。
当年,他看着她坐在电脑前,把以他为名的文件夹置顶。
而如今置顶的文件夹,那个叫“温礼昂”的文件夹不见了,不仅仅只是删了一张、两张照片,而是整个文件夹都消失了。
她删除了和他有关的所有照片,除了家庭合照外,他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头痛如同经历了宿醉,短短几秒里,他似乎猜想到了什么,鼠标不停地往下拉,终于,他的视线凝住。
满屏幕的文件里,他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陈琎”。
他忽然明白,她删掉他的原因,当然是他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取代了。
他对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也不再需要了。
温礼昂坐在二楼的观景台看了一晚上的雪。
风雪交加的夜晚, 铺天盖地的白色,只有路灯昏黄,成为视线里唯一一抹暖色, 偶有雪花飘进来, 温礼昂摊开手, 雪花缓缓落在掌心, 他看着它在掌中融化。
听说人在极度寒冷的时候, 大脑反而会变得更加清醒,但于他而言, 清醒是一种痛苦。
越清醒, 越是痛苦。
尼古丁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手上的香烟快要燃尽,这个夜晚, 他频频记起姜筠拒绝他时说的话——
“因为,我想和他有未来。”
那天,他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和底线,用他最为不耻的方式企图让她动摇,可她还是不屑一顾。
他甚至不祈求得到她完整的心, 只要她施舍一点点的爱,他就能活下去。
在她面前, 他做了最极端的假设,他对她说他不要任何的名分,他说他可以成为她婚外情的对象,成为她躲在暗处的情人, 虽然这只是欺骗她的说辞, 但她也没有任何动摇。
她不要他的身体,不要他的尊严。
她不要他的钱, 也不要他的爱。
曾经他一点点的好,她都甘之如饴,如今他几乎把他的心全掏出来给她,她却不要了。
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他向她走近一步,她就会往后再退一步。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无力的时刻。
本以为远离了这一切就能渐渐淡忘,但他低估了姜筠在他心里的重量,逃离了北城,他在陌生的国度呆了将近一个月,环境变了,但心里的记忆无法删除。
日出之时,太阳挂在林间枯木上,如同油画里的世界,静谧又温柔。
直到尖锐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这一切。
任由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来人不厌其烦,似乎要等到他接听电话为止,温礼昂不耐烦地起身走向客厅,看到微信显示的昵称,他眉头皱得更深。
“大外甥,吃午饭了吗?最近过得怎么样?”
粗犷带着口音的男声在电话那头响起,夹杂着电视里嘈杂的声响灌入耳膜,异常刺耳。
“有事?”他用的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好久没联系了,这不是阿东就要娶媳妇了,想喊你回老家喝喜酒,那娘家人瞧不起咱们,嫌家里穷,你回来给咱们长长脸。我和他们说,我外甥是个企业家、大老板,经常登报纸,他们还不信呢。”
温礼昂站在阳台握紧了手机,林间草丛里有小动物一跃而过,他大脑开始放空。
见他不说话,男人又开始翻起了旧账。
“咱们说到底也是一家人,以前你家里出了那样的事,要不是我收留你,你都要露宿街头了,舅舅是对你不好,但好歹也把你送到好人家家里去了,你才能走出我们椟边村,你现在能有这么大的成就,你多多少少也得记点舅舅的恩。”
温礼昂最想遗忘的记忆就这么被他轻飘飘地提起,拳头紧攥,正要把电话挂断,又听见他笑嘻嘻地说:“顺便也带你女朋友一起过来,沾沾喜气。”
温礼昂神色一愣:“什么女朋友?”
“就前两年到家里来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我倒是忘了,”男人咳了咳嗓子,“反正长得很漂亮的,说是刚毕业,那会过来还给我们买了很多东西。”
一颗心吊在悬崖边上,温礼昂额头冒出了冷汗,几乎拿不稳手机,连声音也在颤抖。
“是不是叫……姜筠?”
男人努力回想,但还是想不起任何细节。
“记不得了,都那么久的事了,不过你舅妈手机里倒是拍了好些照片,但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怎么了?”
壁炉里的火还在燃烧,温礼昂把手靠近,但先感觉到热的竟然是眼睛。
是姜筠吗?
她曾经来过那个南方的小镇找过他吗?
为了这张不确定的照片,次日,温礼昂从苏黎世机场飞往云城国际机场,又历经三个小时的高铁和一个半小时的大巴车才到达椟畋镇。
山路崎岖,人坐在座位上晃晃荡荡如同在海上漂流,鼻间嗅到的是大巴车上难闻的气味,温礼昂心酸地想,所以当年她也是这么爬山涉水过来的吗?
温礼昂回到了他从小长大的村落,那个影响他一生的地方。
从离开的那天起,他就发誓不会再回来,他要挣脱这里的一切,好好生活。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厌恶,连做梦梦到这个地方都会止不住地干呕,他从不敢向姜筠提起他的过往,在监狱惨死的父亲,自杀的母亲,没有自尊寄居人下的自己,他害怕在她的眼睛里看到鄙夷和厌恶的目光。
他更担心她会害怕他,因为他是“强/奸犯的儿子”,是“没人要的野种”。
没有人在知道了他的过去后,还会爱他。
和离开时一样,再回来时也是个雨天,道路泥泞,遍地水洼,他凭着记忆走到巷口尽头。
那个破旧、天花板缠满蜘蛛网的地方已经建成了两层的低矮楼房,门口贴着的春联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墙上挂着晒干的蔬菜,藤蔓也在往上攀爬。
他毫无预兆地站在门口,吓了张建淞一跳,刚开始他还不敢相信,认出这是自己的大外甥后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跑了出来。
“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这就回来了,阿东的婚礼在下周呢,他娘家人也还没来,你这来得不是时候啊。”
温礼昂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问他:“照片呢?”
“什么照片?”张建淞愣了愣。
“她两年前来这里的照片。”
张建淞这才反应了过来,撇了撇嘴:“哦,你说那个女孩的照片是吧,但过去那么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温礼昂没和他废话,递给他一个信封,张建淞的眼睛立刻亮了,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厚厚的一沓,忍不住又打开看了眼,立刻变得热情,眉开眼笑。
“肯定能找到的,我这就去喊你舅妈拿手机下来。”
张建淞穿着布鞋几步就跑了上去。
温礼昂坐在客厅,听到楼上传来争论的声音——
“人家小姑娘都说了,不要让阿礼知道,三番四次地说了,你这人怎么嘴上没把门的?当时应得倒是勤。”
“别废话,你知道给了多少钱吗,赶紧把手机拿过来。”
“你就是掉钱眼里了,整天就是钱钱钱!”
“没钱拿什么给阿东摆酒,没钱谁瞧得起咱们家,别啰嗦,快拿好手机,跟我下来。”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温礼昂闻着空气里咸腥的海鲜味,从屋檐往里看,幼时他写作业的那张沾满油渍的桌子如今还摆放在角落。
楼道终于传来脚步声,张建淞快步走了下来,堆着笑脸把手机递给他。
“大外甥,你看看,就只拍了这么几张,主要她就来了一个下午就回去了,我喊她吃完晚饭再走的,她说晚了就赶不上高铁了。”
温礼昂把手机接了过来,视线凝在屏幕上许久都没有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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