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吧。”说完,抿一点苍白的笑掩饰。
何思慧说:“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喝了,快把我给吓死了。”
温杭看眼吊瓶,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喝酒喝到进医院的事不是没听过,但是否落到自己头上,视为小概率事件,身体倒下去那刻,她真有种要完蛋了的懊悔,想想也是后怕。
何思慧看她出神,“还想什么呢?”
温杭:“你帮给我记一下,我们昆分员工的免费体检得安排上来。”
何思慧:“……你就不能歇歇。”
两天前,苏莹送各分公司业绩汇报到许柏安办公室。
许柏安翻看着,一目十行的浏览速度,唯独在昆明那份汇报数据上生怕遗漏,仔细多看了几眼。
苏莹是个人精,自打两年前看见温杭被自家老板拽进办公室,那点事猜个一清二楚。
她清了清嗓,声线微扬,特地提一嘴昆分业绩情况。
“提了85%,不止达标,业绩在分公司的排名里面算高的,董事会不止不打算关了,还拨款了呢。”
许柏安听着,目光浮沉,没有落点。
她向来要强认真,有茧壳束缚时,不必等谁托举帮扶,她自己就会大刀阔斧,劈出一条康庄大道。
“挺厉害的,去年做成了跟税局连接的开票接口软件,总部目前也在推广。”苏莹越说越起劲。
许柏安用眼尾扫她,冷然地扯了下嘴,看不出来情绪。
苏莹感到威压,立刻闭嘴,牛皮袋被拆开,把租赁合同拿出来:“这个需要您签字。”
许柏安拉开抽屉去找笔,偏那么凑巧,看见摆在最里面丝绒方盒,定制的那枚戒指在温杭走后半年送来。
搁进柜底尘封了许久,冷不防撞进视线,威力是潜在的,随随便便就有蚕食情绪的效果。
记得她看戒指时眼神低落,也记得她离开时的决绝。
他很少把感情列入计划中,那瞬间是真的想有未来,想跟她结婚修成正果。
他顿了片刻,才找来笔签名。
苏莹翻了翻行程表:“下午三点在黄埔,有个交流会。”
许柏安走神:“知道了。”
到时间去了黄埔,大概是心情不佳,可有可无的应酬,他没想久呆。
迎面走来个人,面容熟悉,耳边恍惚回响一道轻柔女声介绍,许柏安眸光稍顿。
闻初豪走到他面前:“有空聊聊吗?”
出会场找了家茶室,两个人凑到一起实在不符常理,起初都在酝酿开场,不知该说什么,他们的交集源于同一个人,但她不在眼前。
热水煮沸,白色蒸汽袅袅上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许柏安对温杭这位哥哥的印象一般,源于对她身边亲密异性的警惕,但还算客气,茶杯碰响,给他倒了杯茶,单手递过去。
闻初豪不愿打太极,接来的同时开口:“阿杭跟我提过,你们认识很久了?”
亲昵称呼听得人不爽,但同时敏锐捕捉到其他信息,许柏安抬眼:“她说过我?”
闻初豪点头:“是说过一点,你让她很不开心?”
“她是这样说的?”许柏安扯扯嘴角。
闻初豪有意观察他神色:“我问过她,是不是很喜欢你……”
一贯处变不惊的脸上稍滞,深色瞳仁里掠过显而易见的慌张,闻初豪清清楚楚看见。
因为有了答案,所以不吝啬给予答案。
“她说是。”
对面的人眼底有一瞬跑出波澜情绪,所有表现都跟本身的精英人设不搭。
闻初豪了然,转折话题:“还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清楚。”
温杭临行前无意间提过那个失联的误会,闻初豪猜测许柏安应该并不清楚。
解释完,许柏安捋着思绪:“小初是你妹妹?”
“你知道?”闻初豪好奇。
豁然过后,零散记忆钻入脑,许柏安说:“她做梦的时候经常喊。”
闻初豪闻言一顿,有几秒失声。
许柏安回看他,同为男性,有些痕迹是逃不过探究,闻初豪多少是喜欢过温杭的,深浅不明,但爱意藏不住。
思维发散,他突然问:“她是不是有个小名叫坑坑?”
几年前她消遣写网文,连错打印机时,拿他当灵感塑造人设的事情记忆犹新,记得那篇文的作者叫坑坑。
“那是我妹妹喜欢喊她的,”闻初豪想了想,不自觉弯了弯嘴角:“她小时候学写字的时候,总把自己的名字写错,把杭写成坑。”
神游中断,许柏安点一下头:“我知道了。”
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准备离开,临了回头,冲闻初豪多说一句:“谢谢了。”
回到家里,窥探欲使然,他开了电脑,去查她笔名。
专栏里平平无奇几个坑,跟她笔名出奇的适配,他紧着眉头,全神贯注得像批阅公文,迫切想了解有关她的一切。
鼠标往下,看见她第一篇文,《回到二十岁之前》。
像是恐惧遗忘,平铺直述的记录她与那位小初多年的琐碎日常,简洁不带滤镜的描写,看不出任何重点。
唯独最后一页——
在那个午后,女孩眼巴巴挽留,恳求拥抱,而她脱离现实走向,冲破时间束缚,转身抱住了她的天使。
他心有不满的电话背后,居然是一桩遗憾。
心脏浮震,是光看文字,都足以想象亲临者当下的崩溃,这份留有空白的未完待续,是余生都难得释解的潮湿。
第二年的年尾,总部发了公告,拨款给昆分建设。
从第一年踉踉跄跄达标,解除倒闭危机,到第二年扩大规模,窜起的速度,让昆分在整个集团里稍有名气,除了基薪涨幅,年底奖金翻了五倍,出粮那天大家脸上布满愉悦。
温杭刚出院,去看了新办公楼的装修进度,预计还得费两个月,交代工人做好消防,她回到办公室,碰见水果店老板来送水果。
温杭瞟了眼箱子,数量较之前少了,顺嘴问:“老板,水果是涨价了吗?”
每天下午发水果零食是她来了之后定的福利,老板点头。
“那不行的,多少钱报一下。”她赶紧让行政加预算,又溜到走廊那头看去年买的发财树,郁郁葱葱,被照顾得品相极好。
保洁阿姨看见她:“小温啊,我来浇吧。”
温杭拿起长嘴洒水壶:“没事,我自己来。”
俗话说‘家有罗汉松,一世唔使穷’,深信不疑的背后,是她再忙也不忘给树浇水。
源于这两年对神奇外力的盲目相信,被挫折无助席卷时,勤勉失效,不能免俗的期待天降神力,想想何尝不是一种‘上进’。
回去后开了个会,主要是通知办公室搬迁的事情。
“装修还有两个月,我跟总部提了申请,这段时间居家办公,工资照发,大家有问题吗?”
大家脸上面面相觑,除了涨工资,还有这种好事,都不装了,伸出手掌就鼓。
见他们没提意见,温杭补多一句:“可以申请网费补贴,有其他要求你们再提。”
交代完,还得把团建安排上来。
“团建人力定了好几个方案,预算我们不按总部标准,可以再加高,群里投票定一下。”
今年自主开发的几个小系统卖得都不错,手上有钱,温杭对下属一贯是大方再大方的。
散会后大家都挺高兴的,有社恐不愿意出门的,跟她请假不去,温杭直接让财务折部分单人预算的钱打进工资卡。
何思慧进来跟她汇报,顺便调侃:“两个月居家,鱼都能摸秃了吧。”
温杭钻空子地说:“山高黄帝远的,总部又不知道,不是达标了吗?”
何思慧:“……我看你是真飘了!”
心境会随阅历发生变化,何思慧这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她当年一样,把赚钱当成人生驱动力,同事都打趣她是第二个‘温总’。
温杭唇角抿个笑弧:“都是打工的,没必要那么卷,之前是没办法,现在业务回归正常,还卷,那不是没苦硬吃吗?只要他们别给我干到倒闭就行。”
都是从基层上来的,她身上还有那股朴实无华的打工人底蕴。
何思慧跟她混久了,没有一点上下级的界限,张口就数落她:“之前是烂摊子,现在又不是,手底下多少人想升起来坐你这个位置,内斗啊内斗啊!要有危机感!你知不知道!”
把昆分保下来,温杭花了太多精力,三言两句过于轻描淡写,这份光鲜背后呕心沥血,全都是一个个大夜熬出来。
走上正轨后基层对她服气得很,中低层多是她提携起来的,而比她低一级别的,源于自身利益追求,盼着她出错,想揭竿而起占山为王也可以理解,这种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她没有危机也懒得管。
还有一份安全感,源于她手上的百航股份。
百航和安汇是今年年中合并的,合并的事情闹得沸沸汤汤,上了财经头版头条,温杭太忙以致于顾不上关注,但合并后没多久,百航就以激励中高层为由,给了她股权奖励。
猜是许柏安的授意,但送到手上,还是以合情合理的方式,她没理由假清高不要。
出神想了会,温杭脑回路又绕到工作上:“年会安排好了,几个客户也记得发邀请函。”
何思慧:“知道,我都发了,对你穷追不舍那客户我也发了。”
“……”温杭瞪她一眼:“我可谢谢你。”
回看电脑又抬眼说:“马上放假了,今年大家都辛苦了,你让大家早点下班,卡不用打了。”
何思慧装模作样冲她一鞠躬:“谢谢老板。”
外面的人刚走光,温杭微信收到何思慧口中‘对他穷追不舍的客户’消息,李凯业邀她晚上吃饭。
温杭还想拒绝,对方继续发来,介绍一个客户给你认识。
她盯着对话框,指尖悬空,从‘发送’紧急转移到‘删除键’,心想,我差点撤回一个潜在客户。
关了电脑显示器,准备去赴约。
看徐恬恬还坐在电脑前,温杭问:“恬恬,还没走,你老公还没来接吗?”
徐恬恬:“他有事,来不了,我等车,排队,一直叫不到。”
她家住在郊外,外面的天已经墨黑,怕不安全,温杭去给她拿钥匙:“你开公司的车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到了说下。”
徐恬恬笑了笑:“好。”
她交代完准备走了,还没穿过走廊,感应玻璃门倏忽自动打开——
前台接待领进来一位身形颀长的高大男人,如同演唱会现场乱入镜头的路人,因皮囊优越,五官立体而被摄影师青睐,一帧又一帧停留。
四目相对,阔别已久的脸明晃晃闯入眼帘,来得猝不及防,许柏安站定,看着她。
比睡梦里见到的真实,也不狼狈,衣冠楚楚;温杭木讷,大脑数据加载中断。
前台看见她,像抓到救命稻草,快走两步贴到耳边,小声告知:“温总,这位是总部来的老总,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说是来视察的。”
前台也不懂啊,谁家领导视察是挑下班点来的,公司里的人跑得差不多了,皇帝民间暗访都没那么离谱,见她不说话,摇两下手臂:“老大!”
神绪被她拽回,温杭应声:“我、我知道的。”
许柏安迈步走来,视线一直在她脸上:“病好了?那么快就出院?”
这话问得出奇,温杭没来得深究,手机不恰时宜地响起来,是李凯业的电话,说是路过,过来接她。
“好,你等我一下。”
挂完电话,才发现挡在眼前的人面容不加掩饰的不悦。
温杭强行启动主机,用官方说辞粉饰惶惑:“许总,这个点视察不太合理,您明天再来吧。”
“不是。”
“我来找你。”
沉磁声线单刀直入,杀她个措手不及。
这种隔空对视,比肢体接触更让人头皮发麻,是一种精神接吻,如朦胧夜色黏糊糊的,热度居高不下,躲不掉抽不开。
前台目光在两人脸上徘徊,眼球左右移动,体内的八卦因子早就压制不住,好家伙,有旧情?
温杭噎声,“找我干嘛?”下半句‘我又不欠你钱’被她生生忍住。
又想到什么,豁然抬眼:“我昨天看到的人,真是你?”
许柏安一直盯着她不放,好像她说的是什么废话:“你自己按的紧急联络人问我?”
温杭缓怔了下, 她是什么时候按的?
那会已经没有意识,但记得那年她车祸,紧急联系人被许柏安动过。
“哦, 我不小心的。”现在追溯起缘, 已经毫无意义, 斩断根源才是最优选。
“忘记改了。”她低头看手机。
一时间找不到设置路径, 指尖还没调出,一只骨节清晰的大掌摁住她屏幕, 强硬的:“不要改。”
温杭装不下去了, 跟前台说:“没什么事的, 你赶紧回家吧。”
前台有眼力见,点点头,立刻就跑了。
许柏安悄无声息地朝她走近,距离不过一寸,低头看她浓密的睫扑簌着,也闻得她身上的甜橙气息,熟悉的, 魂牵梦萦的。
温杭睃他, “你还要说什么, 我真的有事。”
她不想搭理的态度明显,许柏安不悦且警惕:“你刚病好, 要去见谁?”
时隔两年,温杭没想过能在他脸上看见这种精彩神色,一时意气,淡淡吐出两个字:“男人。”
“什么男人?”他蹙眉, 眼睛里是恨不能刨根问底的不解。
温杭不急不躁反问:“你说呢?”
不打算为他解惑,温杭昂首阔步, 越过他肩头一溜烟走了。
她坐电梯下楼,下意识透过梯面镜照了照脸,皮肤依旧白皙,但病中状态不佳,透着憔悴怅惘,眼下因熬夜长出几粒微小雀斑,不明显她从不在意,今天却觉得刺眼。
梯厢随重力往下坠,她能感受到心跳起伏带来的极速强流。
许柏安紧随其后,看见她下楼,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米黄色的针织长衫一角消失在眼前,他站在原地薄唇紧抿,想追上去阻止,却发现自身没有立场,冷眼看那辆车轰鸣而去。
温杭上了车,跟李凯业打完招呼,看向窗外。
李凯业看她一眼,灯光描摹下的温淡神采像幅静止的水墨画,正看着外面一闪而逝的夜景,没什么生气。
“脸色不太好?”
“今天应该喝不了,”温杭打起精神,提个笑问:“那位傅总,是做直播行业发家?”
“嗯,对你们的APP感兴趣,上次见面跟我提了一嘴,这次吃饭特地把你叫上。”
“真是谢谢李总了,”温杭客气说:“真的签下来,我给李总提成。”
李凯业比她还小一岁,是个子承父业的二代,虽靠金钱堆砌出的一身光鲜,但不是脸谱化的二世祖,也力求上进,爽快好相处,温杭并不排斥他。
李凯业笑了笑:“都认识多久了,你跟我客气什么?”
温杭想说也没多久,但社交礼貌迫使她公事公办:“应该的。”
到了地方,是一家标榜口味正宗的粤菜馆。
傅总还没到,李凯业把菜单递来,问她喜好。
温杭应酬起来,从来不挑,清亮眼瞳佯装认真,瞟一眼,“都行。”
没过多久,那位傅总入席,年纪稍长,穿服帖笔挺西装,戴黑框眼镜,周身儒雅,看不出半点铜臭气。
温杭舔了舔唇,有些心虚,这客户要是来一嘴谈诗词歌赋,她一个理科女怎么招架得住?结果这位傅总上来就叫了两瓶酒。
再想赚钱,也是小命要紧,温杭不敢下肚,从包里掏出一张疾病证明书,日期新鲜,她早上刚跟医生要的,一连卖惨,贡献出奥斯卡绝佳演技。
傅总摇头:“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都不行。”
温杭微微颔首:“亚健康,又脆又皮。”
“心梗发病率都提高了,我早上刚看的新闻,熬夜喝酒导致……”
她话还没说完,傅总默默把拿起来的酒放下,改端一旁的茶杯,饭局立刻绿色健康起来。
服务员开始上菜,李凯业介绍:“这家新开的,好评如潮,你尝尝正不正宗。”
温杭低头看一眼,陷入了一段冗长的沉默。
牛肉丸是空心注汤的,煲的汤里面放葱花和八角,白切鸡蘸料是辣椒酱,全都是前所未见的搭配,跟正宗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还能忍受。
结果上来一碟鸡蛋肠粉,上面的鸡蛋居然是煎蛋,她拳头彻底硬了,满脸菜色,全部加起来还没有她楼下玩具店卖的超大蟑螂公仔正宗。
于是整顿饭没吃多少,她心无旁骛的一顿推销,话术一套套的。
看时间差不多,温杭起身去洗手间,顺带主动结账。
等从餐厅出来,她想打车回去,李凯业坚持说顺路,要到她家附近见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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