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饮食方面并不讲究,与先帝动辄六七十道菜相比,皇帝面前的十几道菜显得过于简朴了。
云望归以为陛下留他用膳,是有要事与他相商,谁知直到用完膳食,还饮尽两杯茶,皇上也没安排他什么机密要务,反而时不时提起太子。
只要他夸太子,陛下就眉开眼笑,似乎吃这顿饭,就是为了听他的这些夸赞之言。
“看来云爱卿对太子很是满意。”等云望归离开,皇帝摸着下巴:“看来我们家衡儿也不是没机会。”
张福:“……”
哪个朝臣会当着皇帝的面,说太子的不好?
“如果云望归真的对太子有所不满,或是太子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即便他不会当着朕的面说他不是,也绝对不会昧着良心夸他。”皇帝笑了笑:“云家人不是谄媚之辈。”
当年先帝厌恶他,朝中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讨好皇帝,对理王府不理不睬,甚至是落井下石。
唯有云望归曾当众夸他心胸开阔,有君子之德。
愿意夸太子,就说明他对太子很满意。
四舍五入就是太子还有做云家女婿的希望。
“陛下,离岩国使臣求见。”
离岩国在京城留了这么多日,就是想在大隆借粮食回国。大隆一直没有松口,他们就不愿意走。
皇帝不愿意跟这些人耍嘴皮子,只好派人去请太子过来。
御前的人前脚把太子叫走,岁安盈后脚就围住了拂衣。
“姐妹,你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林小五挺直的背脊终于放松下来:“你怎么会留太子在怡安居?”
“太子怎么会陪我们一起放纸鸢?”放了半天纸鸢,岁安盈早就渴了,碍着太子在场,一直小口小口的抿茶,这会儿连灌三大杯茶水下肚:“大清早看到太子侧院出来,我魂都差点吓飞了。”
“昨夜大雨,我就留太子在侧院暂住。”拂衣给岁安盈与林小五各倒了一杯茶:“这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拂衣。”林小五期期艾艾开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替你想办法。太子是陛下唯一的子嗣,满朝上下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你……不要给自己惹来麻烦。”
岁安盈没有说话,但她脸上也有掩盖不住的担忧。
当年那么多人刺杀云家人,以拂衣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拂衣笑了:“难道是担心我故意靠近太子?”
“你们不要多想,我从未想过利用任何无辜的人。会跟太子在一起,是因为……”拂衣语气一顿,想起昨夜太子背对着纱帐的模糊身影。
“是因为太子本身就很好。”拂衣站起身:“你们方才不是说,行宫外面开了很多小吃摊,我们出去看看 。”
长央行宫里住进这么多人,有胆子大的老百姓在行宫外面支起了小摊,见行宫的卫兵并不驱赶他们,短短一两日,外面就形成了小吃一条街。
“隆朝皇帝对这些贱民实在太过纵容。”仲将军翻身下马,看着不远处的各种小摊,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百姓的嫌弃:“若是在离岩,哪有这么大胆的贱民。”
“仲将军,这里是隆国行宫,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闻到空气中传来的食物味道,六王子抬起手掩住鼻子:“无论这次隆国皇帝愿不愿意借粮,我们都不能在隆国继续逗留了。”
他没有借到粮,父皇已经对他心生不满,若他还不回去讨父皇欢心,朝中哪还有他的位置。
近些年离岩在隆国习惯了耀武扬威,进京前他们从未想过,新帝会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殿下,隆国如此不识抬举,等末将回国,必会让他们后悔。”仲将军对隆朝的不满已经到了顶点,恨不能明日就回国领兵攻打隆朝。
他们在门外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有太监来接他们进行宫。更让他们感到耻辱的是,隆朝卫兵要他们卸下身上一切武器,连小小的匕首都要取下来。
“我家殿下是离岩王子,这把黄金匕首是他身份的标志,你们此举是在侮辱我们离岩尊贵的王子殿下。”
“诸位使臣,这是我们隆朝的规矩,诸位若是不愿意,那就请回吧。”引路的太监皮笑肉不笑道:“这样我们大家都不用为难。”
“你一个阉人,有什么资格对本将军无礼?”仲将军掏出腰间的匕首,“信不信本将军杀了你,你们的皇帝也不敢追究?”
“仲将军这是做什么?”拂衣从汉白玉阶上下来,见仲将军掏出了匕首,对四周侍卫道:“胆敢在行宫前亮刃,还不把他围起来?”
侍卫们早就忍了许久,听到拂衣这话,当下便拔出腰间佩刀,把离岩国的使臣们团团围住。
“云郡主这是何意?”六王子目光扫过这些侍卫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刀剑,最后落到拂衣身上:“你是想代表隆国与我们离岩为敌?”
“六王子怎么能冤枉人?”拂衣瞪大眼睛:“我们所有人都看到贵国的仲将军持刀准备闯入行宫,为了守卫陛下的安全,我们才不得不拔刀相向,怎么就成了我们大隆想与离岩为敌?”
“我们大家都看得真真的,对不对?”
“对!”林小五与岁安盈跟着点头。
“郡主好胆量。”六王子冷笑,他拿过仲将军手中的匕首,把它插回刀鞘中。
“护卫陛下安全义不容辞,算不得好胆量。”拂衣等六王子把匕首交给守门的护卫,才抬手示意众人收起佩剑。
“在我们大隆地界,自有大隆的规矩。”拂衣挑眉:“若是诸位不愿意遵守,会让我们大隆人以为,你们有意与我们大隆为敌。”
“多谢云郡主提醒。”六王子把自己腰间的匕首也取了下来,直接扔给隆朝护卫:“郡主如此咄咄逼人,千万不要再失势了,不然……”
“我也多谢王子的提醒。”拂衣走过六王子身边,“不过王子还是多管管自己,在下如何就不用你多操心了。”
“小王确实不该多操心,毕竟想要郡主性命的人不少,轮不到小王多管闲事。”六王子嗤笑道:“你们隆朝的事与我们离岩无关,别把我们牵扯进来。”
说完,他拂袖便走。
“他是什么意思?”林小五瞅着六王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嘀咕道:“他看起来好像斗败的秃毛鸡。”
“他的意思是想告诉我,前几日的刺杀事件与他们离岩无关。”拂衣转身朝众护卫拱手道:“多谢各位兄弟方才帮我助阵。”
“郡主客气。”众护卫笑着回礼,“我们早就看他们嚣张的样子不顺眼了。”
现在看到离岩国不得不把匕首交出来,他们心里畅快得仿佛喝了几碗烈酒。
离岩国使臣还没到天地元合殿,发生在行宫大门的事已经先传到了皇帝与岁庭衡耳中。
皇帝偷偷瞥了眼儿子,见儿子垂眸敛脸,就站起身道:“衡儿,朕突然觉得有些不适,离岩国的事交由你全权处理。”
岁庭衡看着皇帝面色红润的脸:“……”
“不用顾忌,离岩现在没我们有底气。”皇帝道:“云爱卿在户部任职的半年以来,不少宗室勋贵开始归还户部的欠款,还有南边拖欠几年的盐税银也已经收缴了上来,国库现在有钱了。”
还是云望归有手段啊,短短半年不仅让宗室老实还银子,还把盐商收拾得服服帖帖。
看到国库盈余的银子,他半夜睡着了都忍不住乐醒。
“父皇。”岁庭衡看了眼门外:“你身体不适,回屋去休息。”
皇帝:“……”
就是嫌他话多的意思呗。
离岩国使臣走进天地元合殿,发现坐在御案前的不是皇帝,而是隆朝的太子殿下。
仲将军面上露出难堪,大隆皇帝竟然如此欺辱他们,让太子代君接见他们。
“小王参见尊贵的太子殿下。”六王子神情几经变换,弯腰给岁庭衡行礼。
“免礼。”岁庭衡开门见山道:“若诸位要提借粮一事,孤劝尔等免开尊口。”
殿中气氛凝滞,六王子没想到隆国太子会对他们如此强硬与不客气。
“这些年贵国隔三岔五向我们借银借粮,从未归还过一粒半钱,我们大隆日子也甚是艰难。”岁庭衡翻开一本账册,里面整整齐齐记录着离岩近三十年在大隆“借”走的东西。
“贵国近两年天灾不断,孤本欲明年再向贵国讨回欠款,只是诸位屡次对我朝云郡主不敬,又对我国百姓耀武扬威,孤只好替我朝的郡主及百姓讨回公道。”岁庭衡把账册扔到六王子怀里:“六王子是自己归还欠款,还是由孤派人来取?”
六王子没有翻开账本,他面色很是难看:“太子殿下宅心仁厚,难道能眼睁睁看着离岩饿殍遍地?”
“让离岩饿殍遍地的人是诸位,并非我大隆。”岁庭衡神情平淡:“孤是大隆百姓的太子,想庇护的自然也是大隆百姓与大隆郡主。”
“你……”仲将军正欲发作,被六王子一把按住手臂。
“是小王御下不严,冒犯了云郡主。”六王子深吸一口气,双手高举账册:“在下愿意向云郡主请罪,请太子殿下原谅我等无心之失。”
现在的离岩,根本无力与大隆发动战争,他也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所以现在的他们,只能像曾经的大隆人一样,把所有的愤怒都忍下来。
“退下吧。”岁庭衡没有说行不行,轻飘飘地挥手让离岩国使臣退下,仿佛再多看他们一眼,就是对他们的恩赐。
明明都是皇子,岁庭衡就那样坐在雕刻着龙纹的椅子上,而他只能被动接受他的羞辱。
六王子对远在离岩的国王生出些许不满,都是皇子,为何岁庭衡能够代替君王下命令,而他却要在父王跟前处处小心忍让?
拂衣跟姐妹们在小吃街走了一圈,把肚子吃得八分饱后,忆起她跟太子约好晚上一起钓鱼,转身就准备回去。
“姑娘,老婆子的汤圆又甜又糯,您要不要尝尝?”
“明日再来。”拂衣脚下一顿,扭头看向汤圆摊老板:“婆婆瞧着有些眼熟。”
“姑娘还记得老婆子?”老婆婆乐呵呵道:“老婆子在京城卖了十多年的汤圆,姑娘每年元宵都会来老婆子这里来吃汤圆,前几年老婆子回乡下照顾生病的丈夫,去年才回到京城,没想到还能见到姑娘。”
她没有替生病的丈夫如何了,只是那双干裂憔悴的手,诉说出了她近些年的苦难。
“原来是你。”拂衣想起自己幼时确实去过好几次老婆婆的汤圆铺,但是记忆里老婆婆是个中年女子,仅仅几年不见,她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你还认得我?”
拂衣看到她的手,语气温和道:“刚好我有些饿了,麻烦你给我煮两碗,我带回去吃。”
“姑娘长得好看,老婆子哪能不认得。”老婆婆笑了:“记得姑娘你小时候,带了个不爱说话的小男孩来我的摊子上,那个小孩长得也俊。去年我回京城重新摆摊,他还来吃过好几次汤圆呢。”
第50章 神仙降临
“不爱说话的小男孩?”拂衣寻思着,跟她能玩到一块的,也没有不爱说话的。
“对,那孩子长得瘦瘦高高的,吃东西也斯文。”老婆婆把汤圆倒进沸水中,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衰老的容颜:“一看就是教养极好的公子。”
拂衣经常带着朋友在京城里晃荡,有时候善心大发,也会请路边的小孩吃东西。能跟她玩到一起的,都是不拘小节的纨绔子弟,瘦瘦高高公子哥……
难道指的是她哥?
可是去年哥哥跟她还在充州呢。
汤圆煮好,拂衣让三宝三福各分了一碗,偷偷往老婆婆布兜里扔了一粒碎银子。
“我记起来了。”等进了行宫,林小五才突然道:“刚才那位卖汤圆的婆婆,你以前带我们去吃过她家的汤圆。”
她回头看了眼外面大门外,声音有些低落:“才几年没见,她就老了这么多,要不我们回去多吃几碗,照顾她生意?”
“你别担心,我刚才看到拂衣偷偷给老婆婆塞银子了。”岁安盈拽住林小五的袖子:“你现在也吃不下,下次再来吧。”
“好吧。”林小五看向走在前面的拂衣:“拂衣,你走这么快干嘛?”
“我跟太子殿下约好去钓鱼,眼看就要迟到了。”拂衣看了眼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等会我直接回怡安居,你们俩慢慢玩。”
“跟太子……钓鱼?”岁安盈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钓鱼怎么了?”拂衣以为她还在担心自己,笑着道:“放心吧,就是单纯去钓鱼,你们别又瞎想。”
“可是太子殿下从小就不爱靠近水边啊。”岁安盈忍不住道:“太子殿下六岁时到崇文馆上学,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让他不小心跌进荷花池里,从那以后太子殿下就不爱靠近水深的地方。”
“后来两位逆王的孩子知道太子殿下怕水以后,就故意把他的书本或是鞋袜丢进水里。”说起这些过往,岁安盈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这些皇家的脏事,我不想告诉你,可是陛下只有太子一个孩子,你别犯了皇家的忌讳。”
拂衣沉默许久,她再次想起昨晚那个雨夜中,太子殿下安静的背影。
“难怪岁徇现在躲在府中不敢出来。”林小五冷哼:“两位逆王的孩子,只有他还活着,他现在看到太子殿下,恐怕连腿都站不直,真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拂衣,当年他们欺负人时被你发现,你把他们揍得跟个狗似的,他们也只敢在你离京后……”
“安盈,小五,我先回去了。”拂衣提着裙角,匆匆与两人道别,小跑着奔向怡安居方向。
三宝与三福见状,连忙捧着吃了一半的汤圆跟上。
“太子殿下,云郡主与友人外出,还未回来。”
岁庭衡站在怡安居的院子里,院子角落的九重葛开得热烈艳丽。他不知自己在院子里站了多久,院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殿下。”拂衣手扶着门框,轻轻喘着气:“臣女让殿下久等了。”
“是我来得太早。”太子走到她面前:“怎么走得这么急?”
“怕殿下等太久。”拂衣目光扫过太监们手里捧着的渔具,把气喘匀后道:“殿下,夏夜蚊虫多,要不今夜我们不钓鱼了吧。”
岁庭衡眼神微微黯淡,很快又恢复常态:“也好,昨夜我们睡得晚,今晚早些入睡。等你想去钓鱼时,我再陪你一起去。”
“殿下昨夜没有睡好?”拂衣想了想:“行宫外面有很多有趣的小摊子,臣女原本还打算带殿下到外面走走,既然你……”
“那我们去走走。”不等拂衣把话说完,岁庭衡开口道:“我还从未看过行宫外的小摊,他们都卖什么?”
拂衣笑着看他,等他耳朵尖都开始泛红后,才笑眯眯道:“殿下请随我来。”
“有劳拂衣。”岁庭衡也知道自己出尔反尔被拂衣发现,但他舍不得错过这个机会。
清凉的晚风拂面,岁庭衡忍不住侧首看走在身边的拂衣,又快速收回视线。
“诸位,你们看前面的人像不像太子殿下?”几位刚从天地元合殿出来的官员远远看到一个像太子的人,与一名女子走在一起,齐齐停下了脚步。
“陆大人。”一位官员用手肘撞了撞陆绅:“你看看,那是不是太子殿下?”
“殿下怎么会往行宫外面走?”
“跟殿下在一起的女子是谁?”
“你们看错了,殿下喜穿素色袍衣,此人衣着华丽,怎么可能是殿下。”陆绅把手背在身后,满脸严肃:“诸位不要认错了。”
“连陆大人都说不是,肯定是我们看错了。”几位大人连忙改口。
“对嘛,太子殿下勤政好学,这个时候怎么会出来跟女子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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