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把两个孩子安抚好之后,丰玄商便往西北角赶。
太子带着京兆尹的仵作,大理寺的调查好手都过来了,争取早点把这具尸骨的身份调查清楚。
如果是骄阳公主……
也算是了却他们的一桩心事。
如果不是,也没什么。
这些年失望的次数已经很多了,也不介意再多一次。
丰玄商过去的时候,仵作那边还在检查。
年龄,男女这个好查,耻骨等位置不同,其实还算是好分辨。
但是再多的,就需要各种研究,甚至包括蒸煮在内的操作之类的。
丰玄商看着仵作的动作,头皮忍不住发麻了。
他过去之后,先给太子见了礼。
太子微微勾唇,轻轻抬手示意了一下,两兄弟简单的寒暄之后,大家又看向了仵作的操作。
大理寺来人,这会儿还在坑里呢。
一丝一毫的证据,他们都不可能放过。
所以,大半夜,坑边点了一圈的灯,都在挖呢。
丰玄商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如今太子过来搞了这么大阵仗,一看就是有事情在。
说不好真的是骄阳姑姑。
当年苏氏九族被砍,苍州的地皮都快被掀起一遍,但是也没找到姑姑的尸骨。
若是眼前这具真的是,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想到这种可能,丰玄商呼吸紧了紧。
但是他面上半分未显,连话也不好多说一句,省得最后的结果不是,再让众人失望。
仵作折腾了大半宿,然后给出了最终的结果。
“妇人,年龄大概在二十到三十之间,我个人的判断,她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以内,只不过尸骨的时间久了些,很多东西判定的不见得准,所以把这个年龄再放宽一些。”
“生育过,看骨盆的状态,应该是难产。”
“生前长期服药,导致肋骨这些地方严重变色,这些药不一定是毒,有可能是对方身体不好,需要长年用药,也有可能是让身体变得不好的药,这个已经没办法查证了。”
“小指骨之所以在外面,应该是操作的时候不恰当,硬生生被箱子边缘压断了掉在外面,埋的人大概是没注意到,所以……”
祁王听完,面色更沉。
太子的面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这些信息……
都能对上。
骄阳公主当年确实是难产而亡。
当然,这是苏家报到京城的消息。
当时,夺嫡之事已经结束,陛下登基,正在清算各派势力。
对于苏家报上来的信息,虽然难过,却并没有多怀疑。
当然,因为苏家跟先帝贵妃一派有勾结,所以调查他们也是早晚的事情。
没过多久,骄阳公主的心腹婢女,带伤逃回京城,带回了公主真正的死因。
驸马苏冷早有心上人,求娶骄阳公主不过是因为利益所驱,再加上先帝贵妃一派的算计。
各方合作之后,造成了最后的结果。
苍州地处偏远,骄阳公主嫁过去之后,真的就是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
苏冷一开始还装一装,没过多久,不想委屈了心上人,直接不装了。
苏冷将心上人接回府上,当成真正的苏府少夫人来看待,府上仆从也将对方当成少夫人。
当时京城的夺嫡已经进入白热化,骄阳公主又有孕在身。
她不想皇兄忧心自己这边的情况,所以报喜不报忧。
不过,骄阳公主也不是个傻的,她暗中也有准备。
一旦情况不对,肯定是要将苏家的事情报到京城。
骄阳公主是被苏冷和心上人气到早产之后又难产,一尸两命。
那孩子的尸骨早年就找到了,皇帝也有仔细的将其安葬。
虽然说那孩子身上流着一半苏家的血,但是到底是骄阳公主拿命拼下来的孩子,所以还是好好安葬,让公主安心吧。
骄阳公主早有安排,如果她意外身故,就让心腹婢女带着证据回京城!
苏家与贵妃一派勾结的证据,苏家在苍州勾结番邦的证据。
骄阳公主将这些,一式四份,交给了四个心腹婢女。
四个人,有三个死在逃亡回京的路上,只有一个婢女,九死一生的逃回京城,把证据以及公主的情况,报给了刚登基的陛下。
现成的证据,再加上亲妹妹的死,陛下对于苏家的处置,半点不手软。
只不过,苏家在发现事情败露之后,另外藏了一手,把骄阳公主的尸身给藏了起来。
宁可九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也不肯吐露关于公主尸身的半个字!
那个时候,京城这边的贵妃一派早被清算。
不过,可能还有余党存在,所以他们帮了苏家一手,将人藏在了皇家别院,藏在皇家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这具尸骨真的是骄阳公主,那么苏家还真是杀人诛心啊!
大理寺还在查细节,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进行比对,然后推测出尸骨的身份。
第335章 真的是皇姐】
一众人折腾到快天亮的时候,大理寺的人,终于在层层旧土之中,找到了一枚古旧的银戒指。
戒指的样式十分的朴素,甚至说是有些简陋。
这让众人的心,又是一悬。
难不成……
猜错了?
但是,似乎又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他们没在女尸周围找到除了这枚银戒指之外的首饰,也便意味着,埋她的人,应该是把首饰都扣下来了,或是有意不给更多的可以证明她身份的线索。
此时,突然出现了一枚银戒指,让女尸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祁王在看到那枚戒指的时候,眼睛先是瞪得特别大,他的眼睛原本就圆,此时瞪大之后,变得更圆,带着一点微突的意味。
他趔趄上前,双手颤抖的从大理寺小吏那里拿过了那枚看着十分朴素的戒指,面上的神情悲切又沉痛。
祁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的将戒指擦了又擦,好半天之后,这才不受控制的直接跪扑在地,随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扶他,却没扶动。
太子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忙伸手跟着随四一起,想把人扶起来。
结果,两个人都没扶动身体已经瘫坐在那里的祁王。
看着祁王面上悲戚的神色,太子心中涌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难不成真是骄阳姑姑的尸骨?
祁王在久久的沉默之后,声音颤抖的证实了这一点:“是皇姐,是皇姐,这是她远嫁苍州之前,我亲手给她打的戒指。”
这种事情,祁王从前哪里做过?
他是太后幼子,从小在宠爱里长大,这种手工活,就不是他能接触到的。
当时,骄阳公主要远嫁苍州,祁王伤心难过之后,跟人学了技艺,临时抱佛脚,打造了这么一枚略显简陋的戒指。
皇姐没嫌弃他,还摸着他的头说:小九长大了。
如今看着这枚戒指,祁王就想到当年皇姐出嫁之时的事情。
明明嫁过去的时候,还是明艳鲜活的一个人。
怎么后来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没有气息的白骨?
甚至,连白骨也没找到。
再见旧物,想到眼前的白骨,就是皇姐之后,祁王难掩心中悲痛,抬起拳头重重的捶了几下地面,手指间传来的疼痛让他的理智慢慢的回笼,心神却在这一秒大恸起来。
祁王想站起来,却又控制不住心头憋着的那股子火气与愤怒,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子吓得眉心一跳,急急唤人把祁王扶起来,又唤了大夫。
他怕出意外,特意带了两名太医在身边。
众人手忙脚乱的一通折腾,祁王总算是醒了。
祁王妃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现他们好一通挖之后,心中隐隐有猜测。
这会儿见王爷晕倒了,晕倒之前还提到了皇姐,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是真的。
那具突然挖出来的尸骨,应该是骄阳公主的。
苏家那些人的心是真的狠呐。
当年眼看着自己九族没有一个能逃出升天,索性就死咬着牙,不告诉陛下跟太后,骄阳公主的埋骨之地,死也要让他们多留遗憾。
倒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十多年过去了。
骄阳公主的尸骨,竟然以另外一种形式,突然就冒出来了。
想到这些,祁王妃远远的看了一眼岁岁休息的房间,心想:这可能就是福星带给他们的意外之喜吧?
也可能是这孩子跟她的姑姑有缘,所以以另外一种形式告诉他们,姑姑的埋骨之地,让他们这些人能少些遗憾。
女尸身上除了衣裳,就只有一枚银戒指。
想也知道,当年苏家的人,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哪怕知道日后这具尸骨可能会被挖出来,但是他们也尽可能的去掉了所有的对应的信息,让他们猜不出来,这尸骨到底是谁。
至于那枚银戒指,祁王妃猜想,说不准是个意外。
可能埋公主的人,都不知道那枚戒指的存在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那枚戒指还有仵作尸检的信息,应该是可以证实了骄阳公主的身份。
大理寺那边再深入调查,说不定能寻到当年涉案人员,再进行佐证。
祁王这边被太医拿药熏醒了之后,太子匆匆的说了几句话,便又去忙了。
天亮了,他得派人进宫跟父皇汇报消息。
这个确实是姑姑的尸骨。
皇祖母知道之后,心中也能安稳几分了吧?
这件事情,不是说尸骨挖出来就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涉及到的事情、人员,都需要重新调查。
包括如今还在别院这边守着的宫人,每一个都得带回去,仔细的查问。
太子也没有托大,他给陛下汇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他这边人手可能会短缺。
至于陛下怎么样派人给他,太子就不知道了。
不过,丰玄商也在呢,所以他毫不客气的就把人征用了。
丰玄商一早匆匆的收了草药,又吩咐人到了时间去晾晒,然后就去帮太子的忙。
岁岁他们起来之后,用过朝食,便围在一起玩。
向姑姑一早就跟他们说了,太子殿下带着人过来办案,今日他们不能再去西北玩了。
不能过去啊?
岁岁有些遗憾。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丰玄瑞也不想吓妹妹,所以没多说。
丰玄彬睡了一晚上,对于昨天的事情,虽然还是心有余悸,但是他后怕,不敢多提,甚至想现在就回府了。
但是,这件事情没有了结,祁王根本不想走。
祁王妃也不好去劝他。
到底是对方的亲姐姐,换谁过来,这心里都不会太好受了。
岁岁知道不能回去之后,便跟哥哥们一起去东南那边放风筝。
别院的地方很大,东南距离西北角又有着很远的距离。
所以,不怕他们玩闹过头了,再打扰到太子殿下们的工作。
甚至他们在东南角喊破喉咙,西北角那边都听不到动静。
别院很大,岁岁他们从住的地方,走到东南的空地,就用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
小孩子们走得满头大汗,向姑姑他们及时帮着孩子们擦了汗,又喝了水。
然后,岁岁就带着两个哥哥摆弄各自的风筝。
第336章 准备回府】
风筝是祁王以为他们会在兰若寺小住几日,特意带上,准备跟孩子们一起玩的。
如今,祁王心思都不在这边,倒是让孩子们有了玩具,可以打发时间。
岁岁虽然遗憾父王不能陪着自己一起玩,不过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懂事了,父王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所以,她不能太黏人了。
就是……
父王不在身边,好不习惯啊。
不过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其他事情吸引走。
所以,当风筝飞上天的时候,岁岁已经不再想着父王的事情,一门心思跟在向姑姑身后跑。
岁岁太小,操作不了风筝。
此时是向姑姑在替她放着,岁岁见风筝越飞越高,心情也越来越好,还十分激动:“姑姑,姑姑,你好棒啊。”
“姑姑,姑姑,好高啊,我也想要去天上!”
小姑娘高兴的叽叽喳喳。
向姑姑不觉得吵,只觉得孩子真是可爱啊。
她自己没有,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如今看到岁岁,感受着小孩子乖巧又可爱的模样,总觉得心里的遗憾都少了很多。
这虽然不是她的孩子,但是向姑姑也很满足。
能伺候着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其实也挺好的。
丰玄瑞一看,自己不能输给别人啊,也努力的松开了风筝的线,让自己的风筝飞得更高。
丰玄彬也努力的想要展现自己,结果……
风筝线挂树上了。
丰玄彬气得直跺脚:“啊啊啊啊,怎么这么不争气,打它,都打它!”
小胖子气得跳起来双脚跺地,跺得大地都跟着颤抖。
丰玄瑞在一边毫不留情的嘲笑他。
丰玄彬:?
显着你啦,六哥?
丰玄彬气鼓鼓的指挥着青顺他们去弄风筝。
只不过,挂的位置太高了,这一片又没有什么可以保护的地方,所以青顺他们爬了半天,也没弄下来。
最后也只能遗憾的表示,这只风筝,报废了。
丰玄彬:……
虽然好气,但是要保护微笑。
三个小孩子玩闹了半天,回去吃午饭的时候,还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呢。
祁王心情悲痛,又急火攻心,上午的时候又吐了一回血,可把祁王妃吓坏了。
还好刘大夫在这边,太子那边又让人请了太医过来,仔细的给祁王诊了脉,确认了除了悲痛,没有别的问题,祁王妃这才稍稍安心。
那枚戒指,如今已经不在祁王这里,而是被太子殿下派人送回宫里了。
宫里的陛下也在等待着消息呢,一旦确认了,还要跟太后说。
他们都是骄阳公主的至亲,知道这样的消息……
估计一个比一个难过吧。
祁王心中难受,身体又虚着,岁岁中午的时候过来看父王,他都打不起精神来,只是虚虚的摸了摸岁岁的小脑袋,然后又睡了过去。
他之前被下药,体虚还没养过来,如今又经受这般打击,祁王妃实在是忧心他的身体。
岁岁在一边看着既难受,又心疼。
她轻轻的摸着父王的额头,声音软软的说道:“母妃放心,父王会没事哒!”
说完之后,小姑娘歪了歪脑袋,继续说道:“这次都没有大蛇来咬父王啦!”
不知道为什么,祁王妃在听完岁岁的话之后,心里莫名的就安稳了下来。
可能是相信岁岁的福运,也可能是因为孩子的安抚总归是让人欣慰的。
所以,她慌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祁王妃抬手轻轻的将岁岁揽过去,抱了抱之后,这才哑声道:“会没事儿的。”
西北角被挖的范围,又扩大了不少。
不止是太子殿下,工部和刑部都派人过来了,大家一起忙活,却并没有再挖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大理寺那边已经派了人过来,仔细的将别院这里的宫人,从上到大都审了一遍。
不止如此,户部那边还提供了往年在别院里任职的宫人名册,包括他们之后的一些去向之类的,都标注清楚了。
在宫里或是别院任职的,那肯定都是九族查得清清楚楚的。
如今不管是调任到其他地方干活,亦或是到了年龄直接放出宫的,肯定是有去向可查的。
这件事情想要查清,想要窥得当年真相,一时半会儿的估计是查不出来。
这一折腾,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岁岁从一开始的觉得别院好大啊,这里好玩,那里也有意思。
慢慢的变成了……
这里看过了,没意思。
那边也瞧过了,无趣。
这地方他们怎么又来了?
所有的地方都探索完了,对于小孩子来说,诺大的别院就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吸引力。
不过岁岁想着,父王还病着呢,不方便坐马车回去,所以他们就再等一等吧。
一直到五月底的时候,祁王身体好转,他们这才收拾着东西回城。
丰玄商五月中旬的时候,就已经回宫了。
对方的亲弟弟,九皇子五月下旬的生辰,他得回去给弟弟过生辰。
太子殿下最近这一个月,往来奔波于别院跟宫里之间,整个人都折腾的黑了,也瘦了。
岁岁除了太子刚来的时候,去给对方见过礼,之后就没什么机会再看到人了。
以至于他们回城的那天,太子殿下带人过来相送,岁岁险些没认出人来。
看着岁岁跟受惊的狸奴一般,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变得这般黑了,太子殿下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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