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很多人都靠着森林为生,而威尔却是一个例外,他是一个很疯狂的人。他的想法往往充满了激情和偏执,很久以前,其实威尔只拥有肯敦的领地,而肯敦从前也是一片森林。威尔为了达成他心中的理想,将肯敦的森林全部开垦成了空地,吸引了大量的人群前来居住,而他从森林那开垦获得的资源几乎全部投入于战争之中,不断地将领地扩大,这才有了今天的塞拉菲亚斯。”
“听上去,他是个枭雄。不过如今的塞拉菲亚斯这么繁荣,也多亏了有他这样的人。”莉亚娜感叹道。
“可这对于家族来说,却是天方夜谭。森林才是立足之本,威尔将自己领地中的所有资源用于教化子民,发动战争,纵使能取得一时的成功,但终究会有功亏一篑的那一天。而威尔自己也清楚,所以这才休养生息,试图将这种局面扭转,现在的塞拉菲亚斯看似繁荣,但内里的亏空依旧很大,对此威尔已经找过我好几次了。”
“那他岂不是一直在贪求我们的家业,早知道我今天的态度就不应该对他那么好!”莉亚娜愤然起身,她早就知道这个威尔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亚瑟一听到“我们”二字,心中的沉重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意,脸上的笑容更是扩大了几分。
“放心吧,莉亚娜,没有我的同意他甚至都不会踏进迷雾森林一步。而且,我们还是他的债主。”亚瑟暖心安慰道。
“债主?”
“肯敦是他从外公那继承过来的,有我母亲的一半,而霍斯放弃了继承父母的遗产,那一半的控制权也就在我手上了。”
“那他开垦肯敦的时候经过你同意了吗?他对塞拉菲斯的子民再好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怎么还用咱们的东西去做他的好事!”莉亚娜的火气越来越大,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个威尔撵出庄园。
“我当时是同意了的,并且我那时候最佩服的人就是他了。一个不在乎规则,一个敢肆意妄为的人,我很向往。所以我的森林边缘,才有了五十户人家,哦,现在是一百了。”
“那之后呢?”
“之后,我不可否认我也曾疯狂地想向威尔一样,去追求自由,去追求权利。可是战争,实在不是我这个一直被困在森林深处的人所能接受的。或许我就像霍斯说的那样,只是个永远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的跟屁虫,骨子里藏着的满是懦弱。”
“亚瑟,我不许你这样说,好了,我现在也开始讨厌那个叫霍斯的家伙了!”
“对,我也挺讨厌的。”亚瑟开怀道。
“后来嘛,我仔细想想,就呆在森林里也挺好的。不让里面的东西出去霍霍人群,也不让讨厌的人进入森林,这样也挺好。”
“里面的东西,森林里有什么?”
亚瑟笑容僵硬,糟糕,又给说漏嘴了。
“里面还能有啥,有野兽呗。好了,莉亚娜,我们还是睡了吧。”亚瑟转移话题道。
“那好吧。为了安慰你,给你一个晚安吻吧。”
莉亚娜向下探去,手指轻轻滑过床面,最终向下握住亚瑟的手心,亚瑟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上倾去,莉亚娜默契向下,二人的嘴唇轻轻相碰,仿佛两片最柔软的羽毛在空中轻轻相触。
一吻过后,两人对视着,彼此的眼眸中都印刻着对方的面容,心跳也止不住加速。
莉亚娜率先回过神,侧回了身子,心跳却依旧雀跃。
亚瑟轻笑一声,带着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说道,“晚安,莉亚娜。”
晚安,亚瑟。
“行了,亚瑟,就送到这吧。”威尔站在晨曦之下,勒转马头身,朝亚瑟告别道。
亚瑟停下脚步,看向威尔一行人,声音昏沉道:“威尔舅舅这么早就要走?为什么不多呆几天?”
威尔闻言,朝远处看去,视线落在了早起贪凉在田里劳作的人群,双眸中一闪桀骜,肆意笑道:“我日机万里,能过来一趟已经是看在你是我外甥的面子上,若是你考虑把这全给开垦了,我留多久都行啊,天天伺候你都成呐。”
亚瑟翻了翻白眼,转而笑道:“那你还是走吧,我不留你了。”说完作势就要转身走去。
“诶!”威尔有些急了,拍马拦住亚瑟,朝卫兵队长打量一眼,众卫兵顺势退到十米开外,警戒四周。
“怎么,威尔舅舅打算明抢?”亚瑟挑眉,嘴角上扬道。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威尔用马鞭轻敲亚瑟的肩头,语气不再嬉笑,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停顿片刻,才下定决心问道,“你、考不考虑在庄园设一个感应魔阵?要是想的话,我可以把图纸送你,材料你肯定不缺。”
“我要那东西干嘛?我又不像威尔舅舅一样,是个控制狂。”亚瑟眼神奇怪地看向威尔,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起这个。
“你懂什么?那是保护肯敦的必要措施,我常年不在肯敦,如果没有这个阵,我怎么会感知到肯敦来了一个光明骑士?”威尔一脸不可与夏虫语冰的表情,不耐烦继续说道,“我就问你考不考虑?”
“不考虑,林子里几乎全是横冲直撞的能量波动,我弄个感应阵在家里,不自找不快吗?”亚瑟摇头道。
威尔眯眼看向固执的亚瑟,一时语塞,嘟囔着:“这我可提醒过你了哈。”
“威尔舅舅,你说什么?”亚瑟没有听清,疑惑问道。
威尔调转马头,挺着身子撑着马鞍,轻佻说道:“我说,我回去后就会抓紧派人操持你们的婚礼准备工作,一个月后再见。你也不必再送了,看时间莉亚娜也该醒了,回去过你俩的二人世界去吧。”
威尔说完,随着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口哨,黑马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意志,猛然间四蹄腾空,卷起一阵阵尘土,朝远处疾去,而坐在马背上的威尔挥手作别。
“多谢威尔舅舅了。”亚瑟目送着威尔的背影逐渐模糊,过了许久,这才转身离开。
而策马离去的威尔,这时回头看去,爽朗笑了起来,“那都是年轻人的事情,我可管不着了。”
城堡四楼
一盘刚出锅的松饼占据桌面正中心的位置,它们拥有金黄酥脆的外皮和香甜柔软的内里,表面点缀着些许泛白的糖霜和鲜红的树莓,一旁还配着一碟黄油的一小罐浓郁的果酱。
不远处,莉亚娜的餐盘里散发着培根煎蛋带来的诱人香味,几片厚切的培根被烤的焦香冒油,煎蛋是莉亚娜最爱的沁心蛋,蛋白柔嫩,蛋黄半熟,正是绝佳的赏味时机。
“辛苦您了,管家先生,快坐下一起吃吧。”莉亚娜看着仍在忙前忙后的管家先生,感激说道。
“我已经吃过了,夫人。”老亚当笑着拒绝道。
噗呲一声,亚瑟他强忍住笑意,眼角已有泪花闪现。
“莉亚娜,你要是再起晚些,就可以直接吃午餐了。”亚瑟从老亚当手里,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燕麦粥,又往粥中加入一些坚果碎和一小勺蜂蜜,递给了莉亚娜。
“你不也睡到现在?还好意思说我?”莉亚娜的刀叉摩擦得餐盘劈啪作响,没好气说道,“亚瑟,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坏了。”
送走了威尔,莉亚娜顿感一切万事大吉,心情也舒畅了几分,对于亚瑟的调侃自然不恼。
“我可是早早起来送客了,才又回来陪你睡觉的。”亚瑟脸上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笑容,对着莉亚娜道。
“行啦,威尔舅舅也走了。我们也该好好盘算一下这些天的规划了。”莉亚娜不再和亚瑟打趣,而是想借着就餐的时光,规划接下来的生活。
“规划什么?”亚瑟眨了眨眼,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话题。
“生活总得有计划吧?那你之前是怎么生活的?”莉亚娜好奇问道。
“活一天算一天。”亚瑟如实答道。
“那这样怎么行?”莉亚娜恬静淡然地说道,“我看了老亚当给我的账本,发现庄园里的病人都是半个月前入住的,而他们的疗期都是一个月。再等半个月,我们也就空闲了,婚礼现如今又不用我们操持,倒是可以计划一次出行,到时候带着老亚当,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游玩一番,亚瑟,你觉得怎么样?”
老亚当忙碌的身形变缓,竖起耳朵,不经意地在餐桌前来回走去。
这两次的副本结束后,自己可又攒下了四次出界的机会。
亚瑟看向莉亚娜期待的眼神,又看向一直在旁不吭声的老亚当,眼神也由犹豫变得坚定而明亮,嘴角也慢慢扬起了一抹微笑。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该出去走走了。”亚瑟轻声说道,嗓音中带着一丝释然和兴奋,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踏上这一次的旅程,“莉亚娜,那你说我们该去哪呢?”
“管家先生,您想去哪玩呢?”莉亚娜看向老亚当,温柔问道。
“我?”老亚当立刻接上莉亚娜的问话,随后意识到这样太过失礼,踌躇说道,“夫人,我跟着你们,去哪都行,只要不是周围,我去哪都乐意。”
“那亚瑟呢?”莉亚娜又将话头转向了亚瑟,眼中满是坚定。
亚瑟一开始还有些犹豫,端着燕麦粥的碗微微颤抖,良久后,缓缓抬起头,目光与莉亚娜相遇:“那就去海边吧。”
“那管家先生呢?”
“说来惭愧,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大海呢。”老亚当委婉说道。
“好,那我们就定了,去海边。”亚瑟站起身来,朝阳台走去,望向窗外那片广阔的天空,眼中闪烁着憧憬和向往。
“行,那我们为了去海边,是不是这接下来的半个月更要好好规划,避免有特殊情况耽误这次行程呢?”莉亚娜循循善诱道。
“对。莉亚娜,我都听你的。”亚瑟赞同道。
“所以说,亚瑟你必须在这半个月内,将那新来的五十户人家的田地问题解决了。并且我来的这些天,发现你完全不关心你的病人,你是接收他们的人,是收取了酬金的,怎么能懈怠对他们的照顾呢?我瞧着这些日子,庄园里的病人也越来越少了,问了老亚当才知道,是都被家人接走了。这样下去,怎么能维持我们生活的开销呢?”
亚瑟站在阳台上的背影瞬间僵直,一时竟不敢转身看向莉亚娜,而老亚当闻言,更是隐身起来,偷偷离去。
“亚瑟?”莉亚娜侧过头,呼唤着亚瑟。
亚瑟咳了咳,挠了挠脑袋,半天憋出一个字来,“对。”
莉亚娜早有预料亚瑟的情绪,她早就发现了,亚瑟对于那群病人极为排斥,有时为了躲着,一天也不会下楼一次。
“不过你也不用忧心,我知道分田地、管理农户是项辛苦的工作,所以病人们,我打算好了,就由我来照顾了。”莉亚娜暖心替亚瑟分忧道。
亚瑟身心俱疲,他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看向莉亚娜那期待夸奖的神情,心中的苦涩更浓,这就是谎言的祸患吗?
“倒也不必,我也不是很累。”亚瑟挣扎了一下,底气不足地说道。
“亚瑟,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太累,不过放心,我这些天已经把所有精神病科的书籍买齐全了。我一边照顾病人,一边学习实践,说不定会进步得更快。”
“其实,这个书,也不能完全用于实践……”亚瑟摸了摸鼻子,又揉了揉眼睛,叉起一块松饼,食不知味地说道。
“亚瑟,你要相信我呀,就像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佃户的问题一样。”莉亚娜向亚瑟喂去一块培根,轻轻走到男人面前,扯了扯亚瑟的衣角,声音软糯而娇嗔。
亚瑟对此毫无抵抗力,可心中仍旧在流血,他安慰自己道,没关系,大不了他让老亚当留在城堡里多多注意莉亚娜的安全,自己晚上再辛苦些,多去恐吓几圈,应该闹不出什么事吧?
亚瑟已经将自己给说服,他低下头,看向莉亚娜的双眸,神色痛苦地朝莉亚娜吻去。
一吻过后,亚瑟才觉得稍微回血,妥协说道:“行,只要你喜欢,你就去做。”
“什么叫我喜欢,我是为了这个家,不然就要坐吃山空了。”莉亚娜强调着自己为家庭的贡献。
“那就辛苦莉亚娜了。”亚瑟接受了一切,也接受了莉亚娜的一切脑补,配合着莉亚娜的行为。
“这就对了嘛。那你什么时候陪我进山呢?”莉亚娜期待看向亚瑟。
“什么山?”亚瑟一时反应不过来了,也不知莉亚娜的跨度为什么会这么大。
“庄园后面的林子呀,那里肯定有大量的草药,我得采些给病人们熬药。”莉亚娜解释道。
“这就不用了,可以直接去肯敦买的。”亚瑟直接拒绝道,林子不是莉亚娜能去的,那里太危险了。
去肯敦买了,不就让老亚当知道自己买了什么药了吗?万一怀疑自己是女巫该怎么办?
莉亚娜也只是给亚瑟打一个预防针,以后若是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她都可以说是林子里采的。
“行,那我就不去了。”莉亚娜双手环抱着亚瑟,朝男人的脖颈处印去一个唇印。
男人的脸蛋瞬间通红,不敢再看向莉亚娜,声音微微颤抖:“等会儿,还有一件事。”
“什么?”莉亚娜疑惑道。
“还有另一边。”亚瑟咳了咳,心虚道。
“啊?”反应过来的莉亚娜脸上的热度也逐渐攀升,一气之下,起身离去。
餐厅里只留亚瑟一人,他摸了摸脖颈处的温热,眼眸失神,笑了笑,“亏了。”
第13章 诊断
在城堡的三楼,莉亚娜特意请求老亚当为她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这间空房内,只有一张朴素的木桌和两把木椅,它们静静地摆放着。窗户紧闭,阳光却透过窗户的缝隙,将桌椅的影子拉长,投射出一道道长长的阴影,为这个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宁静。
“夫人,人都带来了。”老亚当站在门外轻敲房门,背后则是菲奥娜一行人。
“就这些了吗?”莉亚娜一眼望去,发现只剩下六个人。
“是的,夫人。城堡里的就这些了。”老亚当点头道,示意那一行人在门外找位置坐下。
“那行,那就先从菲奥娜开始吧。”莉亚娜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抬头笑着看向门外焦虑不安的菲奥娜。
菲奥娜一脸无措地看向老管家,而后者却也笑眯眯看向她,不容拒绝地将菲奥娜请进房间后,顺手关上了房门。
“放轻松,菲奥娜,请坐。”莉亚娜放下钢笔,左手微抬,指向在长桌对面的木椅,看向菲奥娜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菲奥娜警惕地看向四周,发现房内空无一物,是意想不到的开阔的舒适,这才半信半疑地顺着莉亚娜的指示坐在木椅上。
莉亚娜将菲奥娜警觉的模样尽收眼底,眼角直跳,她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触碰到了菲奥娜的雷点,以至于菲奥娜每一次和她的见面都打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可书上说,要想治疗精神疾病,最重要的就是病人的配合,而菲奥娜对自己如此排斥,实在不得不让她动用一些必要的手段。
“菲奥娜,放轻松,看着我的眼睛。”莉亚娜的声音温和而富有韵律,轻轻拨动着菲奥娜的心弦,让她不由自主地照做。
莉亚娜的双眸逐渐被黑色覆盖,而菲奥娜来不及惊恐,就直直地被那抹空洞的黑色吸引,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眼神也愈发迷离。
莉亚娜见此,心满意足地拿出自己准备了多时的记录本,开始了她第一次的实践行医。
“菲奥娜,你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到迷雾庄园吗?”莉亚娜在记录本上写下自己问出的问题,看向菲奥娜,准备随时记录。
这是《如何成为一名好医生》教给她的技巧。
“我?”菲奥娜用缓慢的语速徐徐说来,“我想要成功,我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
莉亚娜对菲奥娜的回答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写进病情记录本,她记起上次接触菲奥娜时,菲奥娜的情绪很是多变,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寻找病情。
“那如果说,你想要的成功永远也达不到父亲的认可,你会感到伤心吗?”莉亚娜思索片刻,问出这个问题。
“凭什么?凭什么他永远就瞧不起我,我一旦打算去尝试,他就会认为这件事是个人都能做到,根本不值得耗费时间。难道所有人就生而知之吗?他凭什么用他的标准去衡量我?更何况他也不一定做得到!”菲奥娜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呼吸变得急促,脸色涨红,情绪异常激动。
莉亚娜被吓得心跳加速,她安慰自己,这就是成为一名精神科医生的必经之路,学会包容和理解病人的一切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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