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不可思议,惊呼出声。
皇帝静观半响,从龙椅上站起身,步下台阶近看。
百官小心跟上。
不消半刻,那男子竟然能坐起来了。
他坐起来看着周围,似乎还没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何处?”他开口说话,声音竟比寻常这般年纪的人都要洪亮不少,俨然是身体康健、毫无病症。
老太医面露惊愕,当即上前把脉。
这脉竟然是康健至极,这顽疾是不可能治好的,更何况是这般转眼间就治好。
老太医一时不敢相信,身后的太医们纷纷上前把脉,皆是震惊不已。
朝臣们不住窃窃私语。
皇帝身子微微前倾观之,威压更重,“怎么样?”
众太医当即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臣等才疏学浅,这人的病确实是治好了,这乌古族的药确实是良药。”
此言一出,百官中发出惊叹之声,皆是匪夷所思。
“这乌古族药竟如此神奇。”
“可惜此族已灭,此药方已然失传。”
“可惜可惜……”
事到如今,局面顷刻间扭转,洛家和贺家二家之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此局险过,后头如何也是后头之事。
贺浮喜怒形于色,见之满面喜悦,如若不是在朝堂之上,天子跟前,早已冲上前来拉住夭枝的手跪谢高人。
众人神色各异,只有酆惕看着皇帝的神情,心中越发凝重。
众人又惊又叹,只有皇帝没有如何表情,他从头到尾都在观察夭枝,显然如今才开始真正地审视其人。
老太医颤颤巍巍开口,“微臣罪该万死,半生医术竟不知还有这般神药?”
夭枝见他这般,开口点明,“大人何须妄自菲薄,这世上无奇不有,乌古族此药并非医术,乃是炼蛊之效,剑走偏锋难免会有不同,其后如何还未可知。
术业皆有专攻,眼见未必为实,大人是行医之人,并不是炼蛊之人,状元都分文武,医蛊又岂会相同,大人不必介怀。”
皇帝听闻此言看向夭枝,许久才开口,“此言有理,你们起来罢,朕不责怪。”
“谢陛下。”老太医颤颤巍巍起身,看向夭枝。
夭枝见老太医看来含笑点头,示意他想开些,都是小事儿。
老太医不想一个小姑娘家竟有如此见解,心胸开阔如此叫他倍感惭愧,“多谢姑娘直言,是老朽偏颇了。”
夭枝抬手摆了摆,颇为随意,“小……大人言重啦。”她还好及时住口,险些脱口而出小子二字。
毕竟这老太医虽然年过半百,但在她这般千年老树仙的眼里就是一个小辈,习惯难改。
常坻在诏狱外来回等着,见自家殿下出来,当即迎上去,“殿下!”
宋听檐出了牢门,外头耀眼刺目的光落在他面上,许久不曾见日光,叫他眼睛一时无法适应,他闭眼片刻睁开眼,声音也因为许久未曾进食,有了几分哑意。
这比他预料的时间要早,分明不该这么早。
他只道了二字,“怎是今日?”
“殿下,夭姑娘说怕你饿死在牢里,得赶紧把你捞出来。”常坻连忙上前,将这几日的事一一交代,“今日夭姑娘在朝堂之上展示了蛊药的正确用法,那药便真成了起死回生之药,叫那久病之人大病尽愈,药没有问题,陛下便下旨放您出来了!”他说话间满是感慨,似是觉得分外惊险。
“众目睽睽之下成良药?”宋听檐即便身在牢狱之中,自然不可能猜不出各中之事,那朝堂之上的药只会是毒药。
不是毒药,满盘皆废。
父皇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常坻闻言当即绘声绘色表述朝堂之上的事,仿佛亲眼看见一般,“那夭姑娘根本不怕朝臣责问,亦不惧怕陛下,据小贺公子所言,夭姑娘并未将众朝臣当人看待,仿佛依旧如……”如看狗儿猫儿一般。
常坻不好形容,只知道小贺公子开心疯了,他好像丝毫不介意自己也在朝臣之中,自己也被当做……嗯……
宋听檐闻言若有所思片刻,不再开口,撩过衣摆往马车上走去,淡声吩咐,“回府。”
京都本就盛行半仙之说,前有旱灾祈雨,后有进香求长生,像夭枝这般修行之人于他们来说已然是半仙,颇受欢迎。
如今她不过才出朝堂,此事便已在京中传开。
夭枝不知这些,她只知道皇帝必定不是简单之人,却没有想到这般不简单,试药之时,他神情竟然没有一丝变化。
他明明知道是毒药,亲眼看着变成良药,竟然能稳坐在上,果然是能做帝王的人,其城府深不可测,再加上佛口笑面的太后,宋听檐的处境着实凶险,二虎相斗,只怕连性命都未必能撑到历劫结束。
不过到底是皇帝,明面上不会有什么动作。
背地里虽会有,但她亦不需要怕,神仙怎会怕凡人呢?哪怕这是人皇。
夭枝由着人送回贤王府,常坻已等在门口,一旁备着马车,似还要出去。
她径直走过去,“殿下回来了吗?”
“回来了。”常坻靠近来,二人说话便也不怕被人听见,“太后方才下了懿旨,要接殿下进宫,说难过殿下吃了苦头,殿下便言要先回府沐浴更衣才好进宫拜见。”
夭枝拉着裙摆步上台阶,闻言点头赞叹,“果然是太后,这顺水人情真是好快。”
局势一明朗,太后一定会有所表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前脚才在朝堂上证明药无异,后脚就要接走宋听檐。
想来连她这个无名之人的踪迹都有人关注了。
常坻不敢妄言太后,将手中的纸条递来,“姑娘,这是酆大人要我交给你的。”
夭枝闻言拿过纸条,翻开看了,“你此举恐也得罪了太后,往后行事,务必小心。”
纸条上的字寥寥几笔,显然是匆忙之间得知了太后要先接走人的消息,当下便通知她。
常坻见她面色正经,实在少见至极,“姑娘,可是有事……?”
夭枝将纸条折好,“现下是不会有事的,往后可就不一定了。”她这一次可是毁了两只老狐狸的盘算。
皇帝那边本就准备用毒药做文章,如今被破坏了自然是不喜,而太后那处想来恐怕也是有谋算的。
她或许还是将太后想得太简单了些,把持朝政数年的女子又岂是池中物?
这谋算只怕还和宋听檐有关,她迟迟不出手,想来就是等着拿皇帝的把柄。
她想到这处,无端生出几分感慨,不知宋听檐若是知晓此事,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一心为着祖母求药,若是知晓祖母如此,也不知会不会哭?
她想到这处莫名就有一股子兴奋,当真不是她不道德,着实是此人嘴甚毒,太让人想看看他流眼泪是什么样子了?
她想到此,忽然想到刚头常坻说宋听檐在牢里吃了苦头,“你们殿下吃了什么苦头,牢中有人为难于他?”
“殿下天家子,谁敢为难殿下?”常坻一脸谁敢,他就剥谁的皮,转而又叹息道,“是殿下不喜牢中的吃食,两日来滴水未尽,如今很是虚弱。”
夭枝:“……- -”
既然是殿下,又还未降罪,那牢中自然不可能亏待他的吃食,不至于不能下咽罢?
再不济,水总是能喝的罢?水又无需如何精细!
真不想她在外头苦背高情商语录,做了这诸多准备,生怕他有个性命之忧。
他竟还在里面挑剔不喜,硬生生把自己饿到虚弱不已……
这混账玩意儿如此金贵难养,怎么养得活?
他这样难伺候真的能扛到命簿结尾吗,没得几下就自己把自己折腾没了。
分明就是拿她的脑袋当皮球拍着玩!
第27章 我知你是正经人,可否等我穿好衣衫再聊。
夭枝出离愤怒,此人必定是专门来克她的,她树生从未如此担惊受怕。
她进了府中,径直往主院而去。
碰到侍卫开口便疾问,“殿下如今在何处?”
侍卫见她急匆匆颇有些支支吾吾,另一个侍卫似不多想,伸手指向主院,颇为恭敬,不敢吱声。
夭枝知晓他们心中还觉着她是个采花贼,才会连话都不敢说,她一时更气,见他们指了去,便当即往前而去。
侍卫见她疾步而去,当即开口道,“殿下如今正……这怎能让她进去,若是糟蹋了殿下清白……?”
另一个侍卫嘴巴比脑子快,疑惑道,“不是糟蹋过了吗?”
这话一出,二人皆是一静,他们也是疯了竟敢编排殿下的事!
嘴巴快的侍卫清咳一声,“殿下若是不允,自不可能让她近身,既让她近身糟蹋,那便说明殿下不排斥,我等又怎能拦着,反惹殿下不喜?”
另一侍卫恍然大悟,看着他颇为赞赏,“此言有理,还是你聪明!”
嘴巴快的侍卫颇为不好意思,“我们离远些守着罢,免得听到些不该听的。”
“言之甚有理!”二人连忙往外去。
外头在马车旁候着的常坻见夭枝急匆匆进去,一时不解怎么了?
他正准备吩咐马车停在府门口,殿下一会儿进宫时便可用。
可想到殿下,突然想到他家殿下如今正在沐浴啊!
夭姑娘岂能随意闯入!
他吓得脸色惧变,连忙转头便往府里头追去,“夭姑娘,不可乱来啊!”
夭枝速度又岂是常人,她进了屋,一脚踹开一门,又一脚踹开一门。
只觉宋听檐这处门着实有些多,像防着什么似的。
她走到后面,开门开得习惯了,又一脚踢开了挡在前面的屏风。
她踹得脚疼,凡人就是麻烦,屋里还关这么多排门。
像她往日修行都是席地而睡,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岂会像凡人这般……不穿衣衫……?
屏风轰然一声倒下,雾气弥漫而来,带着温热水意。
里头的场景映入眼帘。
宋听檐正在浴池之中,看着她这般撞门而来,视线落在她面上,久久未言。
夭枝:“……”
夭枝凝固在原地,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见他半身赤裸没在水中,一时间有些恍恍惚惚,脑壳有些乱。
身后常坻急匆匆跑来,“夭姑娘,你不能硬闯,殿下他……”
他越跑越近,到了这处看着一处处被踢开的门和倒下的屏风,就知此人何其心急。
他知道晚了,一边停下脚步,一边喃喃道,“殿下在沐浴……”
夭枝忙扭头看向他,涨红着一张脸,“为何不早早言之啊!”
树的名声啊,尽毁啊!
她慢慢转头看向宋听檐,非常正经对上他的视线,眼睛不敢往他胸膛上移一丝一毫。
她上前去扶屏风,“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殿下继续。”
“姑娘是说,你撞开了几扇门,踢开了池前屏风,就为了和在沐浴的我说误会二字?”
宋听檐说着这话,心中叹息,‘这般以后便是穿了衣衫,早晚在她眼中都如未穿一般。’
夭枝扶到一半的屏风忍不住扔下,她着实是受不了这等污蔑!
她如此清白一棵树,忍不得半点冤枉,“我并没看见多少,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还给你!”
她说着就往身上宽衣解带,“我现下就给你看,我看你,你看我,我们就抵消了!”
如此景象怎么看都像是采花贼恼羞成怒,准备把人就地正法!
常坻吓得脸色苍白,他连忙上前抓住她扒衣领的手,惊愕至极,“夭姑娘!这外人都还在呢,你怎能如此猖狂,我家殿下岂是你能随意玷污的人!”
夭枝:“…………”
夭枝懒得分辨,只能甩开他的手,“你出去,我今日必让他看回来,免得他总觉得我是不正经的人!”
常坻自然不能让她我行我素,连忙上前来拦。
“夭姑娘。”宋听檐开口叫住她,神情认真看来,“夭姑娘,我知你是正经人,但可否等我穿好衣衫再聊。”
夭枝闻言看向他,他这般分明就不觉得她是正经人。
哪家正经人会在沐浴的时候聊天?!
夭枝见他这般,只觉名声清白之路漫长,她长叹了一口气,扭身就出去,来一阵风,去也一阵风。
留下宋听檐久久未言,“我们府中的门好像不太牢靠。”
常坻连忙跪下,“殿下,我这就命人换成铁门!”
夭枝出了屋,到了院中廊下,这处廊下很是舒适,竹帘半落,一旁苍天茂树,阳光落下,悠闲舒静。
常坻在远处一刻不离守着她,似乎非常害怕她又突然想起什么,冲去和殿下聊天。
夭枝非常难言。
她真的不是要趁宋听檐脱光的时候和他聊天,这都是意外。
可这话又不好放在明面上解释,越解释,常坻此人只怕越想越惊乱。
她只得坐下看书,平静一二。
片刻后,桌上便摆上了热腾腾的吃食。
夭枝正认真看着,身旁缓步而来一人坐下。
夭枝目不斜视,安安静静翻着书。
宋听檐难得见她这般认真,“夭姑娘很爱看书习学?”
夭枝一脸正色,“那是自然,与人相处,我还需得多学学。”
宋听檐闻言微微挑眉,有些意外,看向她手中的书,《人情世故几多愁,话中高低见神通》
宋听檐:“……”
也不知道学到些什么。
闯浴室倒是快得很,叫他都反应不过来。
好是害怕。
宋听檐坐在桌案前,拿起玉筷。
几日的诏狱似乎并没有让他有太多的改变,面容清隽如玉,依旧从画里走出来。
“此间事当真是多谢姑娘。”
夭枝听他这意思是真要谢她,她一时间有些期待。
她靠近去看他,直勾勾对上他的眼,眼神真挚,话里有话,暗示非常,“殿下若真觉得感激,倒也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宋听檐看着她凑近来,想起方才,片刻后,温和开口,“夭姑娘想要什么?”
“自然是殿下有的,殿下应该能猜到罢?”夭枝还是蛮懂凡间世故,凡间很多事都不好明说,说得太明白可就俗了,倒像是要挟。
宋听檐话间微顿,静默了片刻看过来,神色温和却有些言外之意,“不如夭姑娘何意,可否明说?”
夭枝当即摆手,客气道,“这明说不好听,那不是强迫你了吗?这事还得你心甘情愿。”
宋听檐难得默了一默,拒了,“此事不可。”
夭枝急了,放下手里的书,“怎么不行?这对你来说,不过洒洒水罢了。”
宋听檐难得静默,看过来,“我非随性之人,还是送旁的于你,必定叫你欢喜。”
这和随性有什么关系?
夭枝有些难过了,她只想要酬谢的银钱多一些。
她欠东海一大笔钱,又欠师兄一大笔钱,负债累累,除了送银钱还有什么能让她欢喜?
但话都到这了,便也罢了,他不愿意送银钱,她也不能强买强卖。
夭枝瞅着他,满眼遗憾着,求而不得,悲愤欲绝。
宋听檐看着她久久未言,和方才看着她闯进浴池的神情一样。
夭枝直觉难过,继续翻书,突然便听见他心声缓缓传来,‘往后还是多再上几道门罢。’
夭枝一顿,怎么突然跳到门这处了?
心疼门了?
她暼了他一眼,不会要她赔罢?
好害怕啊。
她当即避开他的视线,转移话题正色道,“殿下刚受了牢狱之灾,还是要多多休息,多吃些东西,旁的事情莫要思虑太过。”
宋听檐闻言微微颔首,总算没了心里话,他颇为认同,“确实受了些苦。”
夭枝一时语塞,就他在牢中住的那几日,那常坻可是变着法的让诏狱做些好的吃食,竟还觉得苦了。
再说了这苦不是他自己硬吃吗?竟娇气到连水都不喝一口。
据常坻所说,殿下金尊玉贵,要喝的水需得是初雪春融,远山微甜的山泉水,那诏狱里哪有这玩意儿?
夭枝叹了口气,微微转动玉镯,闲来无事准备探听探听他的心声,却是只字片语也无。
她抬眼看向他,他手中挂着白玉佛珠,一身月白长袍,腰束玉带越显长腿窄腰。
倒是个心口如一的,嘴上话少,心里话也少,这镯子在他这处根本没什么用,奈何她欠了东海这么大一笔账,竟拿来放手上当摆设,摆设用摆设,根本多此一举。
夭枝不知宋听檐究竟有没有猜到皇帝换药意图,试探问道,“殿下可知蛊药之事?”
宋听檐闻言越发温和,“我知晓,若不是姑娘在朝堂上表明蛊药用法错误,我便如何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
看来常坻并没有与他说她认为皇帝将药换成毒药的说法。
也是,他们自幼在京都长大,自然慎重,她所言在他们看来终究只是推测,事关天子,自然谨言慎行,不说也好,宋听檐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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