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拿起《石榴》的样本看,啧了两声,夸赞道:“没看出来,你这不仅眼光好点子多,连这画工也有这么好。”
封面上一个栩栩如生的大石榴,晶莹剔透的石榴籽像红宝石一般可人,别人见了都要流口水了。最重要的是半透明的背景,似是在风中翩翩起舞的纱。
王透看不上她这副长他人威风的样子,撇撇嘴说:“这做杂志,销量才是王道。要是不能给杂志社带来效益,这面子工程做的再好,也不行!”
林婉清:“王同志原来对我们石榴期待这么大啊,这两千本可是都已经售出去了。那就托王同志的金口玉言,让我们石榴越来越好!”
“你——”王透气急,他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不过,这两千本的销量确实已经不错了,毕竟食生最高的时候才能销量四千本。作为一个新杂志,石榴已经暂时合格了。
报亭的老板其实并没有太过看中石榴,但是最近食生杂志卖的非常好。这个石榴又是最近年轻人都很想买的。所以他们暂时购进了一些,打算试试水。好卖的话就多买一点,不好卖的话以后就少买一点。
杨天风就不同了,之前他就靠着食生杂志赚了一大笔钱,所以他对食生的“升级版本”石榴就更自信了。
他一个人就定了八百本石榴,还让同行的老板嘲笑了。
“哎呦,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这新杂志一开始不好卖,你买这么多,都砸手里喽!”
“是的嘞,这年轻人就是不成熟,啥事都做不好!”
说完,两人哄堂大笑,看着杨天风就像是看着冤大头一样。
杨天风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去去去,你们啥也不懂!”说完,骑着自行车就把杂志都拉走了。
他刚把杂志放上面,就有人来了:“老板,给我拿一本石榴!”
“好嘞!”杨天风喜笑颜开地收了钱,递给这人一本杂志。
早晨还好,等到了中午和下班的时候,买石榴的人就更多了,这一天之内杨天风就卖了一百本。
他赶紧拿着本金,又去了杂志社,打算再买一些。得知已经售空后,他也没有气馁,打算再预定八百本。
发行部的人一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等他真的掏出定金,写了收据后,就像是做梦一样。
第一天的时候,大部分人进的杂志都只卖了二分之一。但他们也没多想,因为一般最新一期的杂志新出的第一天是卖得最好的一天,以后的销量都会逐步下降。
但是——
第二天,买石榴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
“幸好!买到了石榴,昨天我同桌他们讨论什么秋水剑,我都不知道是啥。这下子,可算是和他们有共同话题了。”
“魏家已经发现她被人顶替了大学分数,她这次肯定要反抗了吧!”
“听说石榴可以全民投稿,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符合投稿要求,都有可能被选上,到时候还有稿费,写的文章还能上杂志,多光荣啊!”
听着这些人的话,报亭的老板们都感兴趣了。拆开一本石榴,一开始还带着挑剔的眼光看,但是满满地眼神就粘在了上面,越来越入迷。
直到最后,他一转头,石榴已经一本都没有了,身边却是好几张票子。
他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耳边传来弱弱的声音:“老板,你手上这本石榴卖不?”
他立马合起书,把书藏到后面,大声说:“不卖,我还没看完呢!”
等他反应过来,赶紧又赶去杂志社,打算再买一些。
这杂志好啊,这杂志是真好啊!
发行部挤了一堆人,都是打算再买石榴的。
工作人员:“大家安静一些,不要挤,印刷厂现在正在印刷,大家先来登记,等书印刷出来再来取!”
这时候,杨天风正搬着书走了出来。
其他人不服气:“他怎么能拿到书?是不是走后门了?”
“人家昨天晚上就来登记了,今天刚印刷出来的书肯定是人家先得了。”
杨天风满面春风,见着之前嘲笑他的老板,挑着眉头说:“哎呦,我就是有先见之明,早就看出来石榴的潜力了。不像某些人,没有远见。”
石榴的火爆超出了所有人都预料,就连唐总编都没有预料到。
她有石榴能立住心里准备,但没想到石榴卖得竟然会这么好。
一个星期就卖了七千本,这个数字其实并不高。但是要知道,之前的民生杂志半个月最多卖三千本。
她欣赏地看着林婉清,笑着说:“你做到了。”证明了自己。
林婉清笑着说:“多亏了总编的赏识,而且石榴能成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但不可否认,如果没有你,石榴并不会这么快就成功。”
林婉清大方地接受了唐总编对自己的夸奖,最后又谈论了几句,就离开了。
走出总编办公室的门,王透就凑到了林婉清的面前,表情颇为谄媚:“婉清啊,你们高材生就是就是厉害啊!你才来多久啊,竟然就能办出这么好的杂志!”
“哪里哪里,也幸亏有马主编和张阳他们的付出,要不然石榴也不能这么好!”
王透赶紧说:“你就别谦虚了,之前他们也在咱们杂志社。那么多年了都没办出什么来,你一来,这杂志就办出来了,不是你的功劳还能是谁的功劳啊?”
林婉清的表情严肃了许多:“王同志,小心祸从口出。之前这杂志为什么办不出来,你心知肚明。”
王透瞬间把嘴闭上了,但还是不甘心一样,继续说道:“哎呦,林同志,你也知道,我这人呢,就是嘴笨不会说话。但是我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可惜啊,我一直都不得马主编重用。如今,你是咱们总编面前的红人,要是你在总编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别人肯
定不能因为嫉妒而对我打压了。”
林婉清对这他轻笑两声,然后转身就走了。
王透心中疑惑,她怎么笑得这么奇怪?
他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马主编和张阳,身上吓出一身冷汗,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马主编您咋回来的这么早啊,哎呦,累不累啊,我给您接杯水。”
马主编嘴角微微上扬,就在王透以为他没有听到他的话的时候,马主编冷冷地来了一句:“还是算了吧,我这样忌贤妒才的人,不配你给我接水。”
王透呆呆地站在那,手还维持着拿水杯的状态。他闭上了眼睛,心中发狂,他点怎么这么背呢!说人家坏话居然被人家听了个正着!
明月杂志社。
海总编面色难堪地拿着石榴,翻看了两页后,再重重地把杂志摔在了桌子上,怒气冲冲地说:“你是吃干饭的嘛?人家出了这么好的杂志,你都不汇报?”
刘国强面色难看,下意识地说:“总编,这事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但你说是那唐琬华在哗众取宠。”他看着海总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声音也越来越小。
海总编拍着桌子:“你的意思这都是我的错?”
“没有没有,”刘国强低头,赶紧说,“这都是我的错,总编,是我没有敏锐的洞察力,让阳城杂志社钻了空子。您等着,阳城杂志社都能做的出来,咱们也能做得出来。”
海总编冷冷地说:“要是做不出来,你知道后果。”
刘国强连忙说知道。
“号外,号外,石榴杂志依旧是一月两期,没有增期的打算!”
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拿着石榴杂志在钢铁大院里来回跑,众人听到这话,都十分失望。
“石榴这么好看,买的人肯定多,这杂志社不想赚钱嘛?怎么还是一月两期啊?”
这是大部分人心中的想法,只是先被杨德馨说出来了。
牛芳凑到杨德馨身边,笑嘻嘻地问道:“德馨啊,石榴是厂长家儿媳妇做的杂志,你可以去问问她啊!”
杨德馨赶紧说:“现在这杂志社肯定忙的很,我可不能去麻烦人家。”
听到她们两个的话,周围的人也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这林婉清不是还在上学嘛,怎么现在就能去杂志社工作了啊?”
“会不会是厂长托关系了?这杂志社以前不是啥好单位,但现在可吃香的紧。这周厂长也真是的,什么都可着自己家人来。我以前还真以为他大公无私呢,没想到啊,啧啧啧。”
杨德馨有些无语,但是这个时候也只能解释道:“哪有这样的事啊,你们别瞎说。这杂志社和钢铁厂那是两个系统的,林婉清人家能进杂志社是因为在学校表现良好,被教授推荐去的。而且,人家林婉清可是高考状元,想去哪个单位去不成啊!”
本来大家因为刚刚那人的话已经产生了些不满,但是此刻一听杨德馨的话,又都转过弯来了,一人一句说道:“也对,那林婉清可是状元!”
“我滴个乖乖,状元想去哪不行啊,用不着别人找关系!”
牛芳也跟着说:“对啊对啊!”眼神又瞟到了隔壁院子里的李柔。
李柔低着头,但耳朵却偏向他们这边,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在听他们说话。
牛芳忍不住偷笑,高声说道:“这林婉清也真是厉害啊,一看以后就能干大事!哎呀,这咋就不是我闺女呢?谁家能出这么个孩子,那还真是祖上能烧出高香啊!”
这话被李柔听进了心里,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拿着碗筷,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菜,等吃进去,脸上露出一个难言的表情,把生姜吐了出来,又吃了两口饭,嘴里的姜味才冲淡了一些。
林贝给她夹了一筷子豆角,细声细语地说:“妈,我知道你心疼我们,想让我们多吃两口。但你每天这么辛苦,也得多吃点菜啊!”
李柔表情动容地看着林贝,叹了一口气说:“小贝啊,这家里也就你关心我了。”
大口大口吃饭的林大强和林宝动作僵住了,林老太太倒是一如既往,生怕自己少吃了几口。
林宝不可思议地看着林贝,他之前一直觉得林贝就是个蠢的。但是最近这林贝不知道咋的,结了一次婚,好像任督二脉都打开了似的,把妈哄的团团转。
林大强看了林贝一眼:“你也结婚了,不能总往家里跑,你男人该生气了。等吃完饭,你就回家去吧。身为妻子,你应该在家里洗衣做饭,你这整天往家里跑是个啥事?”
林贝叹了口气,转头心疼地看着李柔:“妈,我是真心疼你啊!你每天要工作,爸还一点都不体谅你,洗衣做饭这些事都让你一个人做,还觉得这都是你应该做的。妈,以前是我不懂事,这么多年你辛苦了啊!”
听着这些话,李柔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些年没一个人觉得她辛苦,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体谅她。
林贝打了一个饱嗝,放下碗筷,抱了抱李柔说道:“妈,你放心吧,我知道爸他们不欢迎我。但是我实在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所以经常来看你。今天既然我看过你了,那我就走了,等明天我再来看你。”
“好好好。”李柔擦了擦眼泪,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给林贝,“妈手上没啥大钱,但这零花钱还是能给你的。”
林贝直接放进了兜里,说了句:“妈你真好。”然后就走了。
等林贝走了,林大强这才反应过来,重重地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怒骂了一句:“这像什么话啊?一个出嫁的姑娘整天回娘家打秋风,这要是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放?”
李柔冷冷地说了句:“她是你闺女,不是你仇人。回家吃了个饭你就说七说八,你这是想赶走唯一心疼我的人嘛?”
“你你你——”林大强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撂下筷子就走了。
看林大强走了,他那碗里还剩下小半碗饭,林宝赶紧拿了过来:“既然爸不吃了,那我就把这剩饭吃了啊!”那林贝真是饿死鬼投胎,演了那么一出大戏,还能把饭菜吃个干净。
李柔没有管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的林大强,又说道:“今个牛芳说,林婉清要是谁家的闺女,那家人就是祖坟上冒青烟。”
林大强沉默。
李柔继续说:“当初要不是你,林婉清就是在咱们身边长大的,如今被别人羡慕的人就是我们了。”
林大强继续沉默。
李柔又说:“这么多年了,我都没说过你一句不好。如今你工作也不忙了,咋就不能帮我承担一些家务呢?”
林大强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好啊,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是吧!你不就是看我现在落魄了,看不起我了嘛!我告诉你,要不是嫁给我,你能得到现在的工作?现在我落魄了,你就看不上我了?呵呵,没有我你算个屁!”
李柔“啪”的一下,打了林大强一巴掌,然后转身回屋哭了起来。
林大强呆呆地又坐回了椅子上,眼神呆滞地盯着地面。
林老太太吃完饭又躺会了床上,转个身看到了桌子上的碗筷,嘟囔了一句:“真是懒婆娘,连碗都不洗了。”说完,她也没啥动作,反而闭上了眼睛。
外面的天快黑了,林婉清刚出杂志社的大门,就看到了一座小山似的背影。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喊道:“周正白,你怎么来了?”
周正白转过身,见着林婉清时,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满面地走到林婉清身边。将手上的毛绒外套穿到林婉清的身上,闻声说:“最近降温,天黑的早,我不放心你。”
林婉清挽住周正白的胳膊,两人肩并肩向家里走去。伴随着皎洁的月光,两人之间环绕着温馨的氛围。
等到了家里,徐珍正拿着石榴看,嘴里还说着:“哎呦,我儿媳妇可真厉害!”
听见开门声后,徐珍转头一看,快步走到林婉清面前,轻声说:“哎呦,婉清回来了!”直接略过周正白。
周正白习以为常,将林婉清的包放回房间后,才下楼。
林婉清则是被徐珍拉着,徐珍一句话都不带重复地夸着林婉清。
最后,徐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婉清,今个老林哥来了,让你明天回去一趟。”今天林德来的时候表情有些严肃,虽然尽力隐瞒,但她还是看出来了。
她拉住林婉清的手,又说:“若是有什么难事,一定要和妈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林婉清笑笑:“放心吧妈,我会的。”
第二天一早,林婉清就回了家里。
等她进屋的时候,发现不仅是自己爸妈,连外公外婆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婉清回来了啊!快坐,妈昨天买了点排骨,今天给你烀排骨吃!”刘秀英眼里闪过几分惊喜,拉着林婉清过来坐着。
林婉清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谢谢妈。”
然后看着外公外婆的模样,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嘛?”
贾玉芝摇摇头,先是看了一眼刘振贵,然后说道:“你舅舅来信了。”
林婉清有些诧异。
外公外婆平凡的时候就联系过儿子,但那位舅舅大概是被整怕了,一句话都没回。
为此,老两口还伤心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这怎么突然就联系了呢?
贾玉芝继续说:“他说他闺女来阳城上大学了,想让我们照看点。”
林婉清冷笑一声:“这算盘打的挺响。这是看你们没什么事了,想要来套近乎了?”她说话向来如此直白,老两口也都习惯了。更何况,在他们眼里,林婉清比登报和他们脱离关系,入赘女方家里的儿子强多了。
“我们本不打算回信的,但是他做个又来信了,说明天他那闺女就来拜访我们。”
贾玉芝垂着眸子,叹息着。
他们刚落难的时候,是见过那小孙女的。当时他们已经脱离了关系,那孩子也随了女方的姓。当时有了些风声,大家都害怕和他们沾上关系,所以他们也没看见过那小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