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如今看来郭络罗氏对她仇怨甚深,已颇有些不死不休的架势,即使这一次她避开了,郭络罗氏也还是不会放弃,肯定还会找机会再算计,素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时时刻刻警惕着担心疯狗窜出来咬自己一口,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一味的躲避并不是个法子,眼下既然她已对郭络罗氏的算计有所猜测,不如就索性将计就计,由着郭络罗氏将这出戏唱下去,她倒是要看看,郭络罗氏能作出什么妖来!
林瑾瑶温柔的抚摸着自己圆溜溜的肚子,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她本不愿这个时候多生事端,因而才能避则避,只她这一躲避,有些人还当真以为她是怕了呢!如此步步紧逼真真欺人太甚!既如此,她便与之斗上一斗又何妨,但看究竟是谁将谁打死打残!
……
刚用过晚膳,便见消失了有一会儿的知书回来了,附在林瑾瑶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就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候着去了。
林瑾瑶的面色很平静,毫无波澜,任谁也看不出点什么来,就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继续专心致志的跟自家妹妹对弈。
直到夜色渐渐深了,姐妹二人方才意犹未尽的罢了手。
“姐姐,今夜我想跟你一起睡。”林黛玉目光坚定的瞧着她,生怕姐姐顾着她的安危而不同意。
未想林瑾瑶笑了笑,竟是一口应了,“好啊,你我姐妹二人也确实许久不曾如此亲近过了,恰好今年菊苑里头秋菊开得不错,景色甚美,不如咱们姐妹就住到菊苑去罢。”
纵是花美,可这大晚上的也不能赏花啊。
林黛玉有些疑惑,不过想着自家姐姐这么说定然是有自己的用意,因而也不曾多问什么,只顺着她的话应了声。
叫丫头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姐妹二人便携手朝菊苑去了,“琴棋书画跟着伺候,梅兰竹菊也跟着,伺候好你们姑娘,其他人就留下罢,不必跟着了。”
“福晋……”赛罕嬷嬷欲言又止,今儿晚上明知必会生事端,怎的却也不多带些人在身边?
林瑾瑶笑了笑,意味不明道:“嬷嬷不必担心,都是在庄子里头,能有什么事儿?这里就劳烦你和单嬷嬷了,仔细看着那些小丫头,别主子不在跟前就闹腾着要翻天了,哪个若是忘了规矩,嬷嬷们只管先收拾了。”
赛罕嬷嬷和单嬷嬷闻言登时一激灵,心领神会,“福晋放心。”
林瑾瑶点点头,携着妹妹,带着几个丫鬟走出了院子。
菊苑景色甚好,只是位置很偏,从主院过去几乎要穿过大半个庄子。
眼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前头两个丫头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引路,周围一片漆黑,莫说灯光了,一路走来竟是连个人影都不曾见着,耳边只能听到她们几个人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寂静得近乎诡异。
林黛玉不禁握紧了姐姐的手,莫名有些心慌。
“黛儿不必担忧,不会有事的。”林瑾瑶轻声安抚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厢林瑾瑶等人才离开主院,便有一丫头脸色微变,不安的动了动,忽的捂着肚子痛呼一声,对旁边的丫头轻声说道:“我肚子好痛,你帮我挡着些,我去一趟茅房。”
“又吃坏肚子了?你这几日怎么回事,怎的总是瞎吃东西?亏得你不在主子跟前贴身伺候,否则照你这样还怎么伺候主子?你可长点儿心吧,管着点你那张嘴。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吧,快点儿,叫嬷嬷们发现了仔细被罚。”
那丫头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却是没走几步便被赛罕嬷嬷给堵了个正着,霎时那小脸儿就白了。
“嬷……嬷嬷……”
“不好好当差,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我肚子疼,想,想解手。”
“肚子疼?”赛罕嬷嬷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我看你不是肚子疼,而是心肝烂了。这么匆匆忙忙的,是主子突然离开主院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忙不迭想要去报信呢?”
小丫头被赛罕嬷嬷的话吓得面无人色,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将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拿下!”
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上前三两下将那小丫头给扭住了,堵了嘴给送进了林瑾瑶的房里。
“去,将她的衣裳给扒了,换上那套。”赛罕嬷嬷指着一旁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衣裳说道。
拿起来仔细一瞧,那套衣裳显然并不是下人的,分明是福晋穿过的!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却什么也不敢多说多问,连忙照着赛罕嬷嬷的吩咐办。
屋子外头,一众被方才的意外给吓住了的小丫头们个个一头雾水,有那个别聪明的已经隐隐有了些许猜测,只吓得脸色煞白惊魂不定。
单嬷嬷冷眼瞧了眼众人,“你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应当明白,这当奴才的,想要命长些,嘴巴、耳朵、眼睛,什么时候该带什么时候不该带,那就该有个分寸了,否则……宫里某些偏僻处的枯井只怕你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下子,一众年轻的小丫鬟更是吓得抖如筛糠,连连保证自己方才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单嬷嬷满意的点点头,“行了,该干嘛都干嘛去,照着平常的样子就行了。”
夜色渐深,这个时辰,一般人大多已经进入梦乡睡熟了,只是今夜菊苑的几个丫鬟却都瞪大了眼全无半分睡意。
屋子里头,林瑾瑶和林黛玉姐妹二人和衣躺在床上,闭着眼却也都不曾入睡,而是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突然,房门被敲响了,传来知琴的声音,“福晋,出事儿了。”
“黛儿,扶我起来。”林瑾瑶撑着大肚子有些艰难的坐起身。
打开房门走到外头一看,却远远的瞧见西北边有一处地方火光冲天。
林瑾瑶美目微眯,“那里,是郭络罗氏的庄子吧?”
“回福晋,应当就是八福晋的那个庄子。”
林瑾瑶静静的瞧着那片火光,心中有些疑惑,沉吟半晌,轻声道:“恐怕‘贵客’即将登门。”
“贵客?”众人一愣。
林瑾瑶不曾解释多什么,只是吩咐道:“知琴你悄悄的去前头盯着门房。”
“是,奴婢这就去。”
林瑾瑶回房坐下不多时,便见知琴匆匆跑了回来,“福晋,八福晋来了!”
林瑾瑶难道一声“果然”,只是她不太明白,郭络罗氏这到底又是唱的哪出?为了不给她借口再拒绝登门,竟然连房子都烧了?这简直……神经病!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能进了她这道门?那么,又有什么是郭络罗氏非得亲自入了这道门才能做的呢?
林瑾瑶捧着茶碗若有所思,知琴继续回禀方才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说是值夜的丫头瞌睡了,不小心打翻烛台引起了大火,眼下整个庄子上一团乱,都忙着救火呢,压根儿叫人没法子休息,且八福晋受到了惊吓,逃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听说咱们这回出来带了名大夫,便上咱们庄子上来了,说是想请大夫给八福晋瞧一瞧,暂时借住一晚,明日便回城。”
“对了,八阿哥也在呢。”
“八阿哥?”林瑾瑶一愣,那两口子感情能有这么好?老八竟然还能陪着郭络罗氏到庄子上来?尤其最近因着地震一事整个朝堂上上下下可都不好过,八阿哥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扔下公务,冒着被康熙训斥厌恶的风险陪女人出门散心?
“八福晋还问起福晋了,赛罕嬷嬷按着福晋的吩咐,只说福晋早已歇下了,不便叫醒,八福晋听了也不曾多说什么了,便跟八阿哥一起进了赛罕嬷嬷给安排的院子,奴婢回来的时候大夫正在给八福晋诊治呢。”
“这一出出的究竟是干什么呢,我怎么就看不懂那人的心思呢,这也太古怪了。”林黛玉有些郁闷的说道,她自问也不是什么蠢人,可怎么偏偏就看不懂那个八福晋了呢?
林瑾瑶却摸摸她的头,笑道:“看不懂就对了,我也看不懂,正常人都看不懂,谁叫那人就是个神经病呢,神经病的脑子跟咱们正常人能一样吗。”
正说着话,忽然间,林瑾瑶隐隐约约的仿佛闻见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什么……”话未说完,林黛玉便两眼一闭趴在了桌子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众丫头也都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林瑾瑶大惊,赶忙捂住自己的口鼻,小心翼翼的探了探林黛玉的鼻息,确定她只是晕了过去,这才略放下心来。
显而易见,定是那股奇异的香味在作怪,然而奇怪的是,一样都闻到了那香味,她自己却一点犯晕的感觉都没有。
本以为是有人近距离下药,林瑾瑶还有些担心紧张,握着鞭子屏住呼吸静待了片刻,却始终听不见外头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虽然莫名其妙的香味传到这儿来一时无法解释,但是显然,并非她的真正住处暴露了。
微松了口气,也来不及深想,林瑾瑶试着拍了拍林黛玉的脸,企图唤醒她,然而不见丝毫动静,心中万分焦急,瞥见手边的茶碗,索性一咬牙,半碗茶照着林黛玉的脸就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