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侍人备好的衣袍,一众人拥着去了正殿,姬恒的确已经起身了,可倒像是没睡好,正撑着额出神,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眼神与荣蓁对上,不知为何,荣蓁竟觉得他眼神里含着些幽怨与嗔怒。
荣蓁坐了下来,“殿下今日是要出去?”
姬恒坐直身子,执箸夹了些小菜到她碗中,“是啊,你要同我一起去。”
德阳帝卿,便是上次在街上奚落了她的那个男子,荣蓁不知他为何对自己成见如此之深。姬恒与之交好,可她并不是姬恒的附属品,并无贴上去的打算。
荣蓁找了个妥帖的说辞,“我若过去,也不知他府上郑大人在否,只怕不太方便,更扰了殿下同他说话。”这话说完,荣蓁又添了一句,“殿下回来之时,可让人传达一声,我过去接你。”
姬恒知道她是何心思,笑道:“你倒是贴心,不过他妻主在府上,你不必多虑。”
帝卿出行,排场总是不小,姬恒被人服侍着换上外袍,荣蓁这才察觉,他两人衣着竟是同色。
荣蓁扶着姬恒坐上马车,自己也上了来,他上车之后便闭目凝神,像是在补眠,荣蓁也不打扰,两人相对而坐,寂静无声。
德阳帝卿的府邸并不远,因着长街上行人多,马车才慢了些,只听外面一声马鸣,他们的马车也忽地停下,姬恒身子向前倾去,荣蓁伸手将他抱住,“殿下,没事吧?”
姬恒低头看去,荣蓁的手臂还紧紧箍在他身上,形容关切,姬恒握住了她的手,“没事。”
荣蓁扶他坐好,恩生在外禀道:“殿下,是一个女子突然闯入,惊了旁人的马,这才阻了咱们的去路。”
荣蓁闻言将马车窗帘掀开一角,地上的确有一人委顿,像是伤得不轻,手臂上的衣衫磨破,露出血痕来,荣蓁平素常带伤药,从袖中取出,道:“将这个给她吧。”
恩生接了过去,走到那女子身前,”这是我们主人给你治伤用的,我们还有要事,你先起来,让我们过去。”
那女子闻言看了过来,正与荣蓁眼神相对,她面容瘦削,嘴唇干涸,唯有一双眼坚毅无比,深深望了荣蓁一眼。
这场小小风波很快过去,马车重又出发,姬恒握住她的手却一直未放开,直到两人到了德阳帝卿府上,荣蓁状若无意将手抽了出来。
德阳帝卿和其妻主郑娴已经在门外等候,瞧见姬恒下车,德阳帝卿朗声道:“你让我好等啊。”
姬恒笑道:“路途中有些不顺,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郑娴拱手同姬恒见礼,姬恒轻轻颔首,又侧眸看向身旁的荣蓁,向两人介绍道:“这是我妻荣蓁,今日怕是要叨扰一番了。”
德阳帝卿瞥了荣蓁一眼,“这都城里有谁不知荣大人。”
郑娴紧张地看着两人,却见荣蓁面不改色,分别同两人致意,“见过郑大人,德阳帝卿安好。”
帝卿下降,以夫为尊。荣蓁将郑娴排在首位,显然不打算给德阳帝卿面子,若非姬恒在场,以德阳的脾气,定不会善罢甘休。而郑娴脸色缓和许多,连忙将几人招待进去,姬恒与德阳帝卿走在前面,郑娴同荣蓁并肩而行,只听郑娴轻声道:“我夫君他并无恶意,一早知道你们要来,便让府上准备着。”
荣蓁知道郑娴是在替德阳帝卿打圆场,只是就算再重视,也不过是因为姬恒,她并不打算去维系同德阳帝卿府的关系,可观之郑娴小心翼翼的模样又心有不忍。
荣蓁道:“郑大人言重了。”
这德阳帝卿是先帝最年幼,也是她最疼爱的弟弟,出嫁之时排场甚是隆重,丝毫不比姬恒差,这帝卿府更是奢华。
德阳帝卿拉着姬恒去内殿闲话家常,郑娴同荣蓁在外殿饮茶。
德阳帝卿笑着看向姬恒,“新婚的滋味如何?”
姬恒不假思索,道:“虽与原来所想有些差别,但我也算乐在其中。”
德阳帝卿并不觉得姬恒对荣蓁有何情谊,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道:“这话我可不信,你瞧今日荣蓁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只怕是个难驯的。当初你也瞧见了,她在长街上便同欢场中的男子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日后你可要盯紧些,莫要传出些笑话来。”
姬恒蹙了眉,“我与她既做了夫妻,自是奔着好好过日子去的,哪有什么驯服之说。至于她的风流债,我心里有数。倒是你,若是一再借着自己帝卿的身份,而不顾郑大人的感受,日后才是麻烦。”
这话倒也不止姬恒一人说过,被他这么一通数落,德阳神色灰暗,“你并不知其中内情,她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委屈。”
姬恒缓声道:“你们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我们外人当然不会知,可却有眼来看,总之,你还是要多给郑大人留几分颜面。”
外间,郑娴对荣蓁照顾有加,荣蓁也不免同她寒暄几句,“郑大人如今在何处任职?”
郑娴挤出笑来,“如今在丽正殿刊修典籍,比不得荣大人你,如今圣眷深浓,将来也定是前途无量。”
的确是个闲散官职 ,又被德阳帝卿如此欺压,荣蓁不免同情她几分,“这修书使一职责任重大,功在后世,并非吾之所能及。”
郑娴又岂能不知她这是在劝慰自己,“荣大人才让人羡慕,仕途通达,新婚燕尔,宁华帝卿性情温和,谈吐之间总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荣大人当真是好福气。”
她对姬恒的夸赞倒也不错,若是没有错认那一遭,荣蓁也甚是满意这个夫郎,可她每每同姬恒相处,总会想起行宫里的遭遇,也忘不掉这两年来的忐忑不安,难以对姬恒卸下心防。
只是这些话不能说给眼前人听,荣蓁含笑,“殿下的确很好,一切还是要谢圣上的恩旨。”
姬恒同德阳帝卿从殿内走出,瞧见她二人相谈甚欢,德阳帝卿问道:“都聊些什么,这样开心。”
荣蓁淡淡道:“不过是些琐事。”
姬恒笑着看她,“难得你与郑大人如此投缘,往后你我再来府上做客,倒也不怕无聊了。”
德阳不懂他两人又在打什么哑谜,侍人过来传达,说是席面已经布置好。
用膳时,姬恒替荣蓁布菜,荣蓁仿若习惯了一般,倒是德阳帝卿和郑娴两人像是瞧见什么不可置信之事,姬恒明知他二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依旧气定神闲,同荣蓁道:“他府上的厨子虽比我们府上的差些,但做的这道西湖醋鱼还不错,你尝尝。”
德阳帝卿仿佛被噎住,哼了声,“你平素过来,也没嫌弃过不好,如今倒是挑剔起来了。”
荣蓁看着姬恒笑了笑,“多谢殿下。”又同德阳道:“帝卿勿怪,殿下这是玩笑之言,当不得真。”
姬恒却看向德阳,道:“难道不是吗?方才是哪一个同我说……”
他话未说完,便被德阳截住,“怕了你了,可莫要说出口了。”
德阳帝卿恨恨地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的郑娴一眼,又怨又恼。
宴还未散,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天色也昏暗起来,不知这雨何时能停,德阳帝卿道:“莫要担心,我府里多的是地方可以住下。”
可两人刚刚成婚,哪有在旁人府上留宿的道理,姬恒瞧着外面雨势比之前小了些,道:“还是回去吧,好在不算远。”
他既如此说了,德阳也不好强留,侍人撑了伞,为他们打着,荣蓁同姬恒一道上了马车,这一场欢宴就这么被大雨扰了。
姬恒瞧见荣蓁松了口气的模样,问道:“去他们府上一趟,让你这样如临大敌?”
荣蓁说了句实话,“我倒是庆幸,娶的人是殿下,而非德阳帝卿。”
这话取悦了姬恒,只见他眼眸含笑,“你就是想娶德阳,也是不能。他们二人成婚七年了,那时你还年少。”
荣蓁随口一问,“原来成婚那么久,那她们为何没有子嗣?”
这话一出,姬恒笑意更浓,只听姬恒说了句,“放心。”
荣蓁忽然想到郑玉曾说过的话,德阳帝卿貌似并不常召郑娴同寝,她倒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下雨天,路上行人甚少,很快便回了府,两人一路回了正殿,荣蓁撑着伞,往姬恒身边倾斜多些,身上不免淋湿了。
姬恒忙道:“快去煮些姜汤来。”而后又主动替荣蓁除了外袍,“腊月的天,再淋了雨,难免会生病。你去偏殿沐浴一番,回来正好喝完姜汤去寒。”
荣蓁依着他去了偏殿沐浴,回来之后,姬恒拿了布巾替她擦拭长发,不知为何,姬恒一靠近她,他身上那股香气便往她鼻间冒,总惹得她浮想。
荣蓁按住他的手,婉拒道:“我自己来就好。”
姬恒又端起了桌上的姜汤,试了试温度,喂到她唇边,如此周全,荣蓁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启唇咽下。
等到头发全都干透,外面的雨势渐收,荣蓁开口:“殿下,我还是先回沁园去了。”
恩生听见荣蓁这话,只差跺脚,姬恒若是再不明白这份抗拒,便是迟钝了,他隐忍功夫向来到家,“好,不过还是让他们去沁园为你多取件御寒的衣袍,免得风寒入体。”
姬恒看了恩生一眼,又道:“你过去看看。”
荣蓁没想到姬恒这样善解人意,便坐下等着,谁知一炷香过后,恩生回来抱怨道:“沁园这帮小子也真是惫懒,这样大的雨,竟连窗户也不关,大人的床榻都湿了。”
荣蓁怔住,她今日的确开了窗不假,可下雨关窗乃是常识,怎会真的有人疏忽到如此地步。
不管这事实是否如此,今夜,荣蓁都只能留宿在正殿。
第014章 坦诚
偏殿里,恩生将姬恒的寝衣捧过来,跪坐在暖池边上,笑嘻嘻道:“殿下今日可还满意?”
姬恒闭眸轻笑,“还算不错。”
恩生道:“不过以大人的聪明,怕是已经猜出来了。”
姬恒并不在乎,“她若是信了,今夜便不会回去。若不信,也不会拆穿,自然会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恩生点点头,催促一声,“殿下快些吧,莫要让大人等急了。”
姬恒轻斥一声,“你再这般打趣你主子,本宫便将你送到德阳府上。”
恩生连忙捂住嘴,支吾道:“不敢了。”
姬恒披了外袍进来,并未着人服侍,荣蓁正要从榻上起身,姬恒走了过来,“不必起来了,你刚喝了药,正好发散一番。”
姬恒坐在榻边,替荣蓁将被角掖住,荣蓁看向姬恒,他长发已经擦干,半束在身后,一张脸干净清透,丝毫看不出竟是满腹心机。
姬恒见她盯着自己,问道:“难不成我脸上有东西?”
荣蓁将身旁的位置让出,姬恒靠了上来,荣蓁却岔开话题,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今日在德阳帝卿府上的事,他不许殿下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姬恒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德阳对郑大人太过严苛,丝毫没有正君的宽厚大度,也不温柔体贴。”
荣蓁回道:“恐怕不止是我,全都城的人都这么想。”
姬恒笑了笑,缓缓道:“这本是他们夫妻间的事,不足为外人道。我虽知道内情,但也从没与旁人说过,今日算是破了规矩,谁让你是我妻主呢,我自然不该有什么事来瞒着你。”
他说话时一派真诚,倒让荣蓁觉得自己误判了他。
荣蓁看着他,他慢慢凑近了些,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荣蓁面露惊讶,“此事当真?”
姬恒看着她的反应,道:“自然是真的。”
原来看上去张扬跋扈的德阳帝卿不过是外强中干,只是借此来掩饰他内心的创伤,而郑娴竟没少出去偷吃,德阳帝卿又不能真的约束到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荣蓁想道:难怪德阳每每对自己话中带刺,只怕他因为这些遭遇,而对天底下多情的女子心生排斥,自己从前的风流轶事怕是让他深恶痛绝。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是如此了。
德阳帝卿的事仿佛如春风吹化冰雪,姬恒知道她在意什么,便也将他们之间的误会解开,“当时你走后,我便在房里捡到你的玉佩,一番探寻,便明了你的身份。本想将玉佩归还,谁知竟被你误会,反倒拒我于千里之外。”
这事的确是荣蓁自己心中有鬼,这样说来,倒也确实怨不到姬恒头上,只能说一切太过巧合。
荣蓁定定地看着他,只见他眼神中似乎含着春水,荣蓁拱手,这次才算是真的赔罪,“是我冒犯殿下在先,误会在后……”
姬恒将她的手拉下,温声道:“我不想与你分得这样清楚,不过这件事上,我们两清可好?”
荣蓁点了点头,姬恒柔声道:“往后你唤我阿恒便好,在这府里,我便只是你夫郎。”
荣蓁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唤他,“阿恒……”
姬恒眉眼含笑,柔情似水,两人本就离得极近,荣蓁似被蛊惑,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轻轻含住他的唇瓣,姬恒倾过身来,回吻着她,明明大婚那日还十分青涩,如今却像是被启发了。低头吻在荣蓁颈间,却恰好也是荣蓁敏感之处。
荣蓁气息不平,抚着他的后颈,像是要将他陷进去。她忽而推开姬恒,在他意乱情迷的眼神里,她瞧见了自己的渴望,姬恒像是有些不解,来不及说话,荣蓁将姬恒推倒在榻间,置身于他上方,“殿下留我,可想过这些?”
姬恒从不故作矜持,即便在床笫之间也是如此,他仰着头,“夫妻敦伦,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为何留不得你?”
荣蓁倒是欣赏他这份直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谷欠望。荣蓁俯下了身去,在这方天地之间,姬恒的眼里只她一人,身躯火热,緊密纠纏。
荣蓁眼眸里泛起殊色,白日里的疏离也淡去了,她轻抚着姬恒的锁骨,在他唇上轻吻一记,姬恒半坐起身,将她紧紧拥住。
几番云雨,房内动静才渐渐停歇。
知道两人同寝,恩生已经吩咐 下去,不许人打扰,直睡到日上三竿,两人才悠悠转醒。
等两人起身之后,恩生已经让人备好午膳,只是他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同了,明明未说一句话,可视线却胶着在一处。
荣蓁用过饭后,依旧回了沁园,恩生不免有些着急,问道:“殿下怎么又让大人走了?”
姬恒却极为镇定,“她今夜还会过来。”
恩生不解地看着他,只听姬恒道:“昨夜她不吝赐教,可我仍有困惑未解,作为先生,她自然不能懈怠。”
而荣蓁回了沁园之后,几个侍人便过来请罪,道:“是奴侍们疏忽,昨日竟忘了关窗,才让大人被褥淋湿了。”
几个人虽是请罪,可并没有想到荣蓁会忽地问道:“被褥晾在何处?”
几人有些慌乱,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原来这口径还未对上,荣蓁轻笑一声,“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晚膳时分,荣蓁刚要起身去正殿,便听见侍人过来道:“大人,府外有人求见,说是您的朋友。”
能找到帝卿府来的只会是郑玉,荣蓁吩咐道:“去把她请进来,再同殿下那边传个话,就说我迟些过去。”
侍人领命而去,不多时,郑玉便被带了进来,只是她一边走着,还一边嘱咐身后的侍人抱紧酒坛。瞧见荣蓁在廊下等她,笑着道:“我千辛万苦,总算觅得这一坛觞玉,自己都没尝一盅,便给你送来。”
荣蓁笑道:“你也不必这么信守承诺,我可不像你,嗜酒如命。”
郑玉作势要将酒带回去,荣蓁笑她,“到帝卿府做客,哪有空手而来的道理。”
侍人将觞玉收好,荣蓁请郑玉进屋说话,可郑玉却看上这园子里的美景,不肯进去。
等侍人都退下,郑玉故意奚落她道:“这几日你便一直都在这园子里待着?还以为新婚至少亲近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宁华帝卿便同你分居了。”
荣蓁也没想解释,“是啊,你可还满意?”
郑玉笑道:“我自然是满意,难得见你荣蓁有如此窘境。”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可要我替你暗中寻几名清倌?”
荣蓁将她的头推开,“少这般没正经,不过我倒的确有一事要你帮忙。”
姬恒在正殿里等候多时,可久等不至,便亲自过来,他刚走进园里,隔着梅花树枝,恰好听见荣蓁在同人说话。
荣蓁侧头看着她,道:“这几日颜佑安可还好?”
郑玉本以为她真的绝情,没想到成了婚还是惦记着他,道:“应该不会太好吧,听说他前两日病了,去医馆看了郎中。人还住在乌衣巷,并没有离开。”
荣蓁道:“这几日我总在想,我将大部分家财都给了他,可他一个男子守着这些钱,或许会害了他。就算是帮我个忙,你替我多照看他一些,若是有人为难他,你也帮他摆平。这是我亏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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