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蓁低头,见自己身上只着了一件寝衣,道:“难道这样的话要衣冠整齐时才作数吗?”
慕容霄眼眶微热,“那我们便在襄阳成婚。”
荣蓁吻住慕容霄,两人跌倒在榻间,登临顶峰之时,慕容霄颤栗着,唇贴在她的颈边,紧紧抱着荣蓁,他会同荣蓁成婚,白首偕老过这一生。
既然决定成婚,有些事便要准备起来,荣蓁虽不是第一次行婚仪,可之前自有礼部打理,亲自办起来,才知道有多复杂,她要给慕容霄一个婚礼,当然不能敷衍了事。慕容霄倒是不在意礼俗,“若是要去姑苏下聘,一来一往还不知要浪费多少时日,我不想等,六礼便免了吧。”
荣蓁道:“可宾客总要宴请的。”
慕容霄缓缓道:“慕容家那些人,我从来不把她们视作长辈,至于江湖中人,上一次也都已经去过,大多也见过你。”
荣蓁想了想,“除了襄阳的人,我的朋友只郑玉一个,家人里也只有佑安,他不会来,我也不想让他伤心。而郑玉,前些日子她已经去过房州,有皇命在身,也不能赶来。”
慕容霄拉过荣蓁的手,道:“即便只有彼此,我也觉得圆满了。”
荣蓁将要成婚的事并没有瞒着,而秦楚越便是第一个知道的,那日她和慕容霄的对话,仿佛她占了上风,可这桩婚事却明明白白告诉她,慕容霄想做什么,轻而易举。
凭她之力阻拦不了荣蓁,秦楚越面上挤出笑来,“是吗?恭喜你和慕容公子了,却不知婚期定在何时?”
荣蓁道:“已经选好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
秦楚越心头一跳,今日已是二十七,初八离得不远,而她还不知帝卿府得了消息以后如何安排的。她打探不到消息,或许她高估了那位帝卿对荣蓁的情意。
秦楚越问道:“婚服可都做好了?还有没有需要我襄助之事,你尽管开口。”
荣蓁拍了拍秦楚越的肩膀,道:“的确有一桩,这次婚仪,我打算请襄阳的官员过来,只是并不打算收什么贺礼,你把我的意思传达过去。”
秦楚越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想法,不想因此而染上贪污受贿的名声,更不想给那些心怀不轨的官吏机会。”
荣蓁道:“那就多谢了。”
秦楚越维持着笑意,可回了宅中,气恼之下将花瓶等物砸个粉碎,她和衣躺在榻上,最终还是妥协了,心道:也罢,若是无法借那位帝卿的力,便靠她们自己吧。
婚服是请了襄阳城的绣工做的,日夜赶工,终于在成婚三日前做好,慕容霄伸手抚着婚服,虽不能同之前在姑苏成婚那套相比,可彼时和此时的心境也是不同的,那时他满心只有报仇,即便对荣蓁有情,也被他按下,而此刻,他只希望一睁眼便到了成婚那天。
慕容家的人他虽没有邀请,可慕容霄还是寄了封信回去,告知了秋童。婚礼的团书是他亲手所写,荣蓁在一旁磨墨,“好在宾客并不多,不然我真担心你会累着。”
慕容霄笑了笑,“即便是累了些,我也甘之如饴。”
荣蓁伸出袖子给他拭汗,“我可不敢让慕容家主这般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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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越来时,府宅里正忙着悬挂红绸,张贴喜字,荣蓁也在院中,她走了过 去,“那些官员那里我都已经说过了,你放心,不会出现你不想看见的事。”
荣蓁面上带着笑意,“好,多谢。”
秦楚越道:“我说过,谢就不必了,我喜欢你欠我人情。明日你便成婚了,府里可还有别的事要我帮忙?”
秦楚越其实并不愿留在这院子里,她看了这红色,头痛得厉害。若是刚进门就看见,她只怕都撑不到这个时候。
荣蓁道:“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若是有,那便是明日婚宴上替我挡几杯酒。”
秦楚越道:“你放心,就算不替你挡酒,我也会把自己灌醉的。”
荣蓁知道秦楚越不愿意她娶慕容霄,可这是她的婚事,不会由任何人左右。
正在这时,下人进来传话,“大人,外面有客来,人还不少。”
荣蓁有些疑惑,蹙眉道:“我不是说了今日不待客,是什么客人?”
那下人答不出来,说话间,外面已经有人进来,荣蓁看着为首那人的穿着打扮,分明是禁卫的服制。
荣蓁压制住心头震惊,走上前去,只见那人拱手同荣蓁行礼,“我家主子在府外等候,荣大人,还是去见见吧。”
秦楚越见荣蓁怔住,她轻轻碰了碰荣蓁的手臂,荣蓁回过神,并未言语,只举步走了出去,秦楚越连忙跟上。
而府宅外,几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周围禁卫跟随在马车旁,荣蓁心头跳得极快,步子却走得缓慢,只见马车掀开一角,年轻侍从自马车中下来,而后他转过身去,掀着车帘,扶着马车中的男子缓缓步下,淡青色的外衫宽大,长发也只用一根玉簪半束着,甚至因为车马劳顿,额边还有碎发垂下,可即便是这般,也未损其周身的清贵之气。
荣蓁看着他的面容,视线渐渐落在他腹部,即便穿着宽大的袍子,也依旧遮掩不住,荣蓁的声音哽在喉间。
而同样震惊的还有她身后的秦楚越,能让禁卫护送的男子,即便从来没有见过那位帝卿的容貌,秦楚越也不会怀疑眼前人的身份,而他竟然有了身孕。
姬恒抬头看见荣蓁的那一刻,眼眸已经微红,不知是委屈,还是思念。赶路的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盼着早些到襄阳,腹中孩儿受不了奔波之苦,有时总会闹一些,他抚着肚子,只告诉她,快了,很快便要见到她的母亲了,她们一家三口便团聚了。
两人还未说话,另一辆马车中太医走了下来,拱手同荣蓁见礼,“荣大人,恕下官无礼,您和殿下还是先回府里吧,殿下一路劳累,又怀着身孕,未能好好歇息,这样站久了受不住。”
太医这一番话将荣蓁拉回现实,府里如今的一切怕是不宜让姬恒瞧见,她还未开口,身后的秦楚越已然道:“是啊,帝卿还是先进府歇着吧。”
姬恒有满腹的话想与荣蓁说,但这么多的外人在场,他也无法开口,恩生心头忐忑,只望着荣蓁,荣蓁语声艰难,“府里……府里有些乱……”
恩生的心一紧,而姬恒还毫无所觉,语声温柔,“不妨事,我也没有太医说得那般体弱。不过,我这模样很狼狈吧,的确要先进府梳洗一番了。”
明知向前一步是深渊,可是荣蓁却说不出口,姬恒没有错,他腹中的孩子更没有,她只能看着姬恒从她身旁经过,被人扶着进了府去,她站在街上,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仿佛置身于悬崖峭壁,直到马的嘶鸣声将她惊醒,她快走几步追了上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姬恒立在院中,看着眼前这些红绸,脑海中已经空白,庭院里的下人并没有因为贵客的到来而停止,依旧忙碌着,院里声音嘈杂,可姬恒却已经听不到那些声音,恩生扶着他,却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恩生仰头看着姬恒,也担心着,却见姬恒的唇张了张,一句话也未说出口。
荣蓁奔了过来,停在姬恒面前,姬恒看着她,她的不知所措被他看着眼中,可他的心却更疼了,许久,姬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声音低哑,喉间似有血腥气,“荣大人,我来的可是时候?”
荣蓁眼眸红了,“阿恒……”
她要成婚了,姬恒想要笑着同她道句恭喜,“是我来早了,若是耽搁一下,或许正好赶上喝一杯荣大人的喜酒,现在却是不能了。”
或许是腹中骨肉感受到父亲的悲痛,也不安起来,姬恒蹙着眉,他伸手扶着肚子,荣蓁连忙扶住他,“可是哪里不舒服?”
姬恒将她的手轻轻放下,明明已经遍身伤痕,却仍旧不想让她瞧见,他在竭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宁华帝卿的尊严,“我没事。”
而前院之事,自然也会惊动慕容霄,下人未说清楚,只说来了许多带刀剑的侍卫,慕容霄担心荣蓁出事,连忙去了前院。
可当慕容霄瞧见眼前之景时,只觉晴天霹雳,荣蓁的手垂在身侧,虚握着,背对着他立在那儿,可他对荣蓁何其熟悉,她此刻情态应是无助至极吧,而姬恒抬起眼眸,与他视线相对。
慕容霄的眼神也停留在姬恒身上,他只在当初送荣蓁回帝卿府时远远瞧见过姬恒,姬恒竟然……有身孕了。
慕容霄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握住,指甲陷进肉中,痛感才让他保持一丝清醒。
院中的下人已经被屏退,慕容霄只是唤了荣蓁一声,如同往常那般,他走到荣蓁身旁,同她道:“既然帝卿怀着身孕,便让他先进后宅歇息吧。”
姬恒唇角微翘,自嘲一笑,她们两人站在一处,而他算什么,一个不速之客,还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局外人。
姬恒只是看着荣蓁,心里却在滴血,钝了的匕首一下一下割在他心上,“来得匆忙,没办法给你贺礼了。见你过得好,我便放心了。”
他甚至不等荣蓁回应,对恩生道:“我们走吧。”
恩生苍白的脸上滴下泪来,“殿下……”
姬恒瞧见他这副模样,面无表情道:“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
明明该哭的那个人,是他,可他却一滴泪也落不下来了,原来哀莫大于心死。在知道荣蓁彻底放弃他的那一刻,他整个人也已经成了行尸走肉,
姬恒转过身去,荣蓁伸出手,却不知如何挽留,她的眼中如有血色,恩生唤着“殿下”,但姬恒决绝,恩生只怕这一走,荣蓁和姬恒便再无机会了。
恩生拉住荣蓁的袖子,泪如雨下,声声泣血,“荣大人,你可知自你们和离之后,我们殿下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腹中有了孩儿,本要立刻来房州寻你,可胎像不稳,便只能耽搁到现在,他怀着八个月的身孕,从都城坐了一个多月的马车,受了那么多苦,只为了能早日与你团聚。陛下当初坚决不肯让殿下离京,是殿下一再坚持,甚至……甚至陛下已经拟好了让您二人复婚的圣旨,也是殿下拦下了,他说怕您有怨,不愿拿圣旨强压您。那道圣旨现下便在马车里,您与这位公子还未成婚,他明明可以……可他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成全了您,荣大人,您对殿下便没有一丝夫妻之情了吗?您要他如何,要他腹中的孩子如何?”
姬恒早在听见恩生第一句话之时,便要开口阻止,可他只觉血气上涌,压在胸口,他的手抚在胸前,他想告诉荣蓁,他不要她为了他腹中的孩子才妥协,若是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未来过。
荣蓁只见姬恒的身子晃了晃,而后口中吐出血来,她上前将姬恒扶住,姬恒意识消失之前,恍惚间看到了荣蓁担忧至极的脸。
第112章 均安
慕容霄鲜少见荣蓁这样失态的场面, 姬恒倒在她怀中,荣蓁扶住他的身体,语声急切, 甚至可以称得上慌忙无措,“太医,太医……”
他甚至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许多人从他身旁经过, 擦着他的肩膀。他就像一个旁观者, 看着这场纷乱,却无法干涉分毫。
慕容霄仰起头看着天色, 却不知何时,阴云笼罩, 像是要下雨了。
厢房里, 姬恒躺在榻上,眼眸紧闭着,两位太医依次为他诊脉,荣蓁立在榻边, 见太医面色有些凝重, 不由问道:“殿下他身子如何?”
其中一位太医道:“方才殿下吐了血,看似凶险,但却未损其根本。殿下应是长期郁结在胸,方才又经历大喜大悲,这才有此症。淤血吐 出,再服些汤药本已无碍。可偏偏殿下心绪不宁,腹中胎儿不能安稳, 只怕……只怕有早产之象。”
荣蓁心头一紧,另一位太医道:“殿下如今有孕八月, 若是就此诞下孩儿,腹中孩儿会有不足之症。可若是强行保胎,不仅有损殿下贵体,对胎儿也无益处。”
她们两人说的话,荣蓁都已经明白,但这孩儿不能有事,她不能让姬恒再受打击,“我知道这孩子不足月,可你们受陛下之命照料帝卿,他和腹中的孩儿都要保住。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他平安,也要我的孩儿平安!”
那两位太医自然是不敢含糊的,姬恒若在襄阳出了事,即便荣蓁不为难,皇帝也会问罪她二人,甚至祸连全族。
正在这时,姬恒腹中抽痛,额上渗出汗珠,荣蓁坐到榻边,取出绢帕替他擦汗,见他难受得紧,将他的手握住,姬恒手上用力,荣蓁只觉自己指骨都在痛,可他必定更痛。
荣蓁很少会迁怒于人,可眼下她厉声道:“你们既是宫中太医,难道连殿下如今的症结都解不了吗?”
那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已是有了主意,而后道:“荣大人,眼下也唯有一个办法了,便是让殿下提前产下胎儿,我等定然全力以赴。”
荣蓁看向姬恒,他痛得不能自抑,却始终没有睁开双眼,脖子上汗水缓缓流下,将衣衫打湿,荣蓁握紧姬恒的手,替他做了决定,“便按你们所说去做吧。”
太医同恩生道:“我这里拟个方子,你赶快找人将药抓来煎熬,给帝卿服下,这是催产的药汤,再让人备好热水,还有婴孩襁褓,殿下生产便是今日了。”
恩生不敢马虎半分,连忙去做,荣蓁让府里管家随他一起去。
恩生一出门,才知道外面变了天色,不知何时便会下雨,他和管家匆忙走到院中,见那个男子就那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管家想说些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两人从他身旁经过。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慢慢近了,停在他周遭,慕容霄抬起眼眸,却见来人是秦楚越,秦楚越道:“里面那位帝卿要提前生下孩子了。”
她以为慕容霄不会回应,可没想到慕容霄漠然道:“是吗?你的心愿也达成了吧。”
他说的没错,姬恒这个时候来寻荣蓁,几人之中最乐见此事的怕是只有秦楚越了,事情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慕容霄可怜,若换成她,在自己最想要得到的一样东西,最触手可及的时候,却突然成了梦幻泡影,只怕如今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秦楚越目视前方,道:“我应该是高兴的,可我也高兴不起来。慕容公子,有些事总要面对的,天下女子无不以子嗣为重,这样的事其实从来不需要选择。”
原来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荣蓁会为了孩子而和姬恒破镜重圆,他慕容霄只是个不值一提的过客。
秦楚越从他身旁离开了,她本可以留下继续看着这里的热闹,可眼下的事,也已经不需要她去做什么了。
不过一炷香功夫,天上便阴云密布,风雨卷席而来,雨势很大,慕容霄身体已经淋透,院中悬挂的红绸也被吹下,落在雨中,红色喜字更是斑驳的不成样子,顺着雨水滴下,仿若血泪一般,慕容霄向前走了几步,将地上的红绸捡起,眼睛酸涩得厉害,他垂着肩膀,一步步走回房中,这段路似有无尽长,慕容霄合上门,疲惫地倚在上面。
厢房里,姬恒服下汤药已经半个时辰,荣蓁守在门外,她从来不知男子生产竟如此艰难,姬恒的痛呼声传来,她紧紧按住门,太医在旁道:“荣大人放心,随行的李太医一直照料后宫的贵人,很有经验,陛下命他跟随着,便也是想到了今日。”
荣蓁怎么能不担心呢?她看向太医,问道:“还要多久?”
太医道:“这种事倒也说不准,有的男子很快便可产下孩儿,有的甚至要几天几夜。”
荣蓁心绪不宁,“几天几夜,你让他怎么受得住!”
但这也是她们无能为力之事,荣蓁只能这样等着,等到天色黑了,等到她以为姬恒怕是要熬过这一整夜,里面的响动忽而大了些,刹那间传来婴孩啼哭之声,可哭声却如同病猫儿一般绵软无力。
荣蓁再也等不得,推门进了去,房间里满是血腥之气,屏风挡隔着,恩生拦着她,里面的那位李太医拍打着婴孩,哭声这才大了一些,李太医将孩子交给旁人,从屏风后转出,见荣蓁进来,同她道:“恭喜荣大人,殿下平安产下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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