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霄却笃定道:“你放心,她不是慕容斐的人,也不会成为慕容斐的人。”
慕容霄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下属置喙的份,秋童不敢多言, 又听慕容霄问道:“可查出了凶手是谁?”
秋童摇了摇头,道:“寻回公子的次日便接着去查了, 任护卫将那几个刺客的尸体带回,但分不清究竟是何派的路数,更没有找到什么别的线索。”
慕容霄嗯了一声,“留意着千绝宫的动向,两派刚起了纷争,她们不会平静。”
秋童点了点头,而后退了出去,慕容霄从浴桶中起身,水珠从他肩胛处滑下,他拈起一块布巾将身体擦干,披上了素白寝衣。回身时见桌上忽而瞧见那枚绿色的果子,他走了过去,将那野果握在手心里,若有所思。
这一夜不能安枕的还有荣蓁,房间漆黑一片,寂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心底是拒绝这场被安排的婚事,这个傀儡的身份,可思索着慕容霄同她说的话,慕容氏暗部去往会稽,除了与她所谓族中长辈商议,更多的是要确定她身份真伪以及她背后有无暗藏的势力。若她通过了慕容氏的查验,也就代表着她将接受这场婚约,当真是进退维谷。
即便荣蓁担忧此事,面上却丝毫不显 ,每日依旧按着安排做事,或当值,或去演武场习教武艺,只是无论她出现在哪里,都挡不住周遭人探寻的眼神,如慕容霄所愿,即便还未定下,但她与慕容霄的糾缠,阖府已经知晓。若真的要找出一个平常心的人,怕也只有任宜君了,她似乎对所有的事都不在意。
对内苑护卫的监视远比外苑的更为严苛,荣蓁只能借着比试武艺的机会,同飞鸾简单说上几句话。
“你找机会告诉秦不言,慕容氏的人已经去会稽了。”
飞鸾闻言惊怔,显然也是没有料到会有如此进展,她让荣蓁放心,“明日我会寻机会传信给秦大人。”
若她的身份有假,慕容氏绝不会留她,荣蓁只能希望飞鸾带回来的是让她安心的消息,只是她没有想到慕容氏的动作更快。
荣蓁被传唤到前苑正堂,她被人引着走了进去,而后瞧见许多面生之人,她弄不清这些人的身份,不敢妄言,只同慕容斐行礼。
慕容斐平声道:“不必多礼了,今日寻你过来,是有要事要商议。”慕容斐指向坐于右侧下首的那名中年女子,“你的长辈,总该识得吧?”
荣蓁心头一紧,她看着那个女子,正在思索对策,那女子却眼圈泛红,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嫆儿,这两年你都不曾往家中去信,难道当真还在怪表姨母吗?当初我也是没有办法,敏儿要娶夫,又找不到别的宅子,这才暂时借用了你祖母留下的老宅。”
难道这便是秦不言的安排?荣蓁只能配合她演下去,将那女子的手轻拂开,“表姨母说哪里的话,若是沈嫆说个不字,岂不是既不敬长辈,又无友爱之心。那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莫要再提了。”
另一旁坐的却都是慕容氏的族人,左上那人闻言有不屑之意,同慕容斐道:“家主这么多年,对少主可谓是关怀备至,但一味偏爱便是纵容,好在慕容家少主所选的妻子是入赘,既是入赘,此身便属于慕容氏。要不然咱们岂不是多了一帮理不清的亲戚。”
那沈家姨母又岂能听不出这话外之音,闻言有些瑟缩,强撑着笑意,慢吞吞坐了回去。
慕容斐咳了一声,道:“今日既然两家人都到齐了,有些话便也要到明面来说了。霄儿与沈嫆即将定下婚事,入赘不过是个说法,将来嫆儿与我们也都是一家人。不过,若是霄儿与你成婚后诞下子嗣,无论是男是女,这孩子都要姓慕容。嫆儿,你可愿意?”
这一桩桩一件件,何曾有她选择的余地,倒像是被人推着走。既入此局,便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与慕容霄这场婚事,不过权宜之计。荣蓁正色道:“能与少主成婚,是沈嫆之幸。一切皆听从慕容氏家规,不敢违背。”
周遭人又说了些什么,荣蓁撑到散场,而那位沈家姨母倒是分外尽职,又拉着她的手,同她说些过往之事,秋童从外面走了过来,挥了挥手,几名侍人将两人分开,秋童同荣蓁行了礼,“少主在内苑中等着您过去。”
这倒是替她解了围,荣蓁回了内苑,只是慕容霄并未在正堂里,许是顾虑交谈不便,将她请去了寝居处。
荣蓁刚走进去,秋童便在她身后将门合上,这寝室的陈设倒是分外贴合他,暗沉沉不带一丝生气。慕容霄独居于此,平素无人打扰时,衣着也不像往日那般严密,只着了一件云纱外衫,他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指握在酒壶上,斟了杯酒,同她道:“坐吧。”
荣蓁坐在了另一侧,“不知少主找我过来有何要事?”
慕容霄平声道:“你我的婚约已经定下了。不论你愿与不愿,眼下要与我绑在一处。在山中时我便认你为盟友,古人常说歃血为盟,今日便将这礼数补齐吧。”
荣蓁不清楚他又在搞什么名堂,只道:“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这酒就不必了。”
慕容霄却道:“无妨,少饮些便是。”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却都不戳破彼此,慕容霄取出一把匕首,递给了她。
荣蓁将那把匕首拔出,刃上泛着冷光,锋利无比,她在手指上轻轻一划,立刻便流出血来,荣蓁将血滴在杯中,又将那把匕首递给了慕容霄。
如她一般,慕容霄将血滴在杯里,他轻声道:“这把匕首名唤流霜,便赠于你防身吧。”
荣蓁收了下来,慕容霄将那酒杯轻晃,血溶到一处,他饮了一口,便推给荣蓁,荣蓁将那杯酒仰头饮下。
慕容霄看着她莹润的唇,淡声道:“你就不怕我下了毒?”
荣蓁凉声道:“少主费了心力成全你我婚约,总不至于这婚约定下当日便谋杀未婚妻吧。”
慕容霄笑了笑,“是啊,所以我并没有下毒,而是下了蛊,这药蛊的引子便是人的血。”
可他明明也饮下,还真是防不胜防,荣蓁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慕容霄安抚道:“自然是为了我们更好的结盟。你放心,这蛊不会伤人性命,只是这乃是情人蛊,两蛊之间相互感应,只要相隔十里之外,蛊虫便会躁动难当,让人心不得安。”
荣蓁蹙眉道:“你是想把我困在这儿?”
慕容霄递了杯茶给她,“天气炎热,消消火气。莫不是你想让那沈氏族人与你好好攀谈一番?”
荣蓁心底忽而有了猜测,“那沈姨母是你寻来的?”
当日慕容霄对她的提醒在先,而即便她让飞鸾传信秦不言,只怕也没有这么快。
慕容霄但笑不语,只是这浅淡的笑里已经告诉了她,他知道她的秘密。
荣蓁从慕容霄寝居里走出,不知是不是那蛊虫的作用,她心绪难安,慕容斐若是知道实情,必不可能留她在慕容府,那慕容霄又是如何知晓的?她生平第一次佩服起一个男子的心机智谋。
荣蓁回房后,却见秋童正让人收整着她的一应物品,瞧见她过来,行礼道:“如今您身份不同以往,自然不应再与她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少主命我为您寻了新的住处。”
荣蓁依言在慕容霄安排的居处住下,夜深之时,她辗转难眠,思索万千,这趟姑苏之行究竟是如何发展今日这个地步,而她似乎没有选择余地。她坐起身来,将烛灯点燃,起身看着这房中陈设,墙上挂着几幅画卷,她凑近了去瞧,落款处的小印竟是慕容霄的名字。
忽而听见墙上传来一声响动,她后退一步,原本的几幅画分离开来,露出一间暗室,慕容霄竟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来为她选居处是假,来去自如是真。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慕容霄道:“这院子是我少年时所居,与我如今的寝室相通。”
荣蓁低头看着已经身上的寝衣,道:“所以,这就是慕容公子夜探女子寝居的理由吗?”
什么男女大防,慕容霄怕是从不放在心里。
第048章 做戏
慕容霄轻撩衣摆, 在她注视下坐了下来,道:“往后每晚我都会过来,传授你一些内功心法。”
荣蓁不解, “为何?”
慕容霄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递到她面前,“这是逍遥派的武功秘籍,招式与心法相辅相成, 而习练逍遥派武功, 必要先练心法。我希望你在十日之内能有所成,至少出手之时能让人认出这是何派武功。”
荣蓁顿时了悟, “你是想暗中做些事,然后栽到逍遥派身上吧。”
慕容霄并未否认, “我们如今既然是盟友, 自然要将此事落到实处。你放心,有些事我已经安排好,任宜君会为我们殿后。”
荣蓁坐到他面前,翻了翻那本秘籍, 道:“我只是不明白, 我的武功比任宜君差了些,她既然早就是你的人,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慕容霄说话却丝毫不留情面,“她的悟性差很多,做事也不如你灵活机敏。最重要的是,她学了三个门派的功法。”
荣蓁对他的这份夸赞实不敢当,将那本册子收了下来, “但愿我真如你所说,在武学上能有速成的造诣。”
慕容霄道:“我既然这么安排, 自然是有把握。”
“你为何一直专注于逍遥派?可是同她们有什么过节?”荣蓁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他说实话。
慕容霄却道:“当今武林门派中,若论起有哪个同慕容斐狼狈为奸,逍遥派当属魁首 。”
荣蓁直道:“所以当初丐帮才会对慕容氏偏帮逍遥派有所不满。而经过左护法之死,逍遥派与慕容氏也有了罅隙,如果这个时候再加深她们的隔阂,慕容斐便会视戚掌门为弃子,从而在逍遥派培植新的势力。”
慕容霄敛下眼眸,道:“我母亲失踪之前,曾收到过一封信。而我当时沉迷武学,常去她的书房里偷看各派秘籍。她情急之下并未发现我的存在,看过之后脸色大变,将那信件烧了,匆匆离去,我因好奇,将它从火里救出,好在还剩下大半未燃尽。可之后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荣蓁思索道:“那封信是逍遥派的人送来的?”
慕容霄眼神里藏着嘲讽之意,“是,那封信剩下的字迹里,却是戚掌门揭发慕容斐为千绝宫之主。这么多年,千绝宫阴狠好杀的恶名远扬,有多少武林同道死于千绝宫之手,我母亲是被各派推举为武林盟主,正派楷模,而千绝宫却是慕容氏的人所创建,这个消息若是散布于江湖上,足以让慕容氏声名尽毁。”
可若是逍遥派有心揭露慕容斐的罪名,如今又怎么会同慕容斐有勾结。荣蓁明白过来,“这是逍遥派与慕容斐故意做局,引慕容家主前去一隐密处相商,而后她们再合谋对付慕容家主,那慕容家主如今岂不是……”
慕容霄眼中泪光闪烁,更透出几分恨意,“这世上怎会有武林高手失踪呢?我母亲如今只怕尸骨无存才是,而害了她的人,身上却流着慕容氏的血。”
慕容筠已失踪七年有余,那时慕容霄才十二岁吧,无力撑起慕容家的重担,还要装作毫不知情,同杀母仇人亲近。
荣蓁道:“世人常说天理昭昭,慕容斐谋害了亲姐,总有一日会自绝于天下。”□□蓁又想到一处,她看向慕容霄,“你若是在武林同道面前揭露了慕容斐的罪行,慕容氏的名声也会尽毁,到时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慕容霄唇角轻掀,“我还会在意那些吗?”
荣蓁倒是佩服起了他的胆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武艺。”
别派武功入门总是难些,但荣蓁先前并未怎么修习过功法,恰如一张白纸一般,倒是不容易走偏,反而是修习的助力,她这才明白了慕容霄对任宜君的那番评价。而慕容霄算是个好先生,并不急切,经他指点,荣蓁倒是真的领会到了武学之中的乐趣。
不过五日过去,荣蓁身体里已经有了一股真气,她试着运用,慕容霄又教了她一套掌法,对她的进步十分赞赏。外人眼里,慕容霄对自己这位未婚妻极好,每日都送些补汤过来,可只有荣蓁知道,那些药膳都是为了给她增进内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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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天暑月,姬琬携了几位受宠卿侍来了行宫避暑,知道女帝最重孝道,几位卿侍并不争宠,反倒每日都侍奉太后左右,行宫里一时分外热闹。
姬恒也每日都来太后寝宫说话,恰好姬琬也在,姬恒这些时日清减许多,人也冷淡,只朝着姬琬虚虚行了个礼,还未等她开口,姬恒便已经坐下了。
君后不理后宫之事,而后宫中又无其他高位君卿,故而数来数去,冯贵侍等人平素最是惧怕姬恒。瞧见他一进来,便都退到了后面。
到底是自己的子女,太后如何看不出姬恒的心思,表面轻斥了一声,“怪孤惯坏了你,如今越发没有规矩了。”
姬琬笑着道:“父后也知道他是什么性情,如何也与他计较起来。”
姬恒淡声道:“既是嫌我没规矩了,倒不如让我回帝卿府,也省得碍了陛下的眼去。”
太后见姬恒竟呛声起来,只怕在后宫之人面前闹出笑话,忙道:“孤累了,还是先去歇着了。”
其余卿侍也忙不迭告退,一时间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姬琬掩唇轻咳一声,“这么多人在场,你也不知给朕这个皇姐留几分薄面。”
姬恒凉声道:“皇姐这倒是冤枉我了,不知道这些时日皇姐过得可还好?”
姬琬刚要开口,又听他道:“只是我却不好,在这行宫里吃不下,睡不着。荣蓁已经去了江南一月,却不知是怎样的公务,连一封家书都不能寄出,她音讯全无,我只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难有一日安枕。上次去益州,也是群狼环伺,可她尚且还能与我传信。这次去了江南,若不是处境艰难,她如何连只言片语都没有。我也想深明事理,顾全大局,可在我心里,这些都没有我妻的安危重要。皇姐若还认我这个弟弟,便告诉我荣蓁如今究竟做在什么,难不成皇姐认定我会泄露出去吗?”
姬琬苦口婆心道:“荣蓁是我寄予厚望之人,我怎么可能不顾她的安危。”见姬恒起身要走,她连忙道:“好好好,是皇姐的不是,皇姐这就去安排,五日之内,必让你瞧见你这个好妻主的家书。”
姬恒却并不领情,道:“皇姐莫要怪我把一些话说在前头,若是我妻有什么不测,我自然做不出拿性命威胁至亲之事,但皇姐今后便将我视作活死人吧。”
姬恒的话分外决绝,显然已经压抑多时。等他离开后,庆云在一旁道:“陛下何不将姑苏的事告知殿下一二,也好宽慰殿下相思惦念之情。”
却听姬琬叹声道:“朕若是透出一些,凭阿恒的机敏,定能打探出荣蓁的全部动向。若他知道荣蓁如今与慕容家少主定下婚约,他又如何能坐得住?”
庆云这才知晓,“陛下当真是为难了。”
姬琬恼道:“这秦不言做事不够细致,有万种方法,非选了这条。即便是能妥善将此事解决,但阿恒若知道了,纵然不将宫室掀翻,只怕也不会给朕好脸色了。所以一定要瞒住,即便是回了都城,也不能让阿恒知道。”姬琬哼了一声, “这事自然也要怪荣蓁,若不是她这张脸,如何能惹出这等祸事。但愿她能把持得住,莫要连累了朕。”
庆云在旁笑道:“奴婢可就要替荣大人抱屈了。”
姬琬道:“罢了,你火速传信秦不言,让她无论如何都要让荣蓁送信回来,记得嘱咐些,这家书定要情真意切,莫要显得敷衍。”
而荣蓁在慕容府里却不知晓姬琬姐弟二人为她不和之事,慕容霄却是演戏的好手,每日荣蓁都要推着他去花园走走,一众侍人跟着,只见荣蓁同他相处甚是亲近,荣蓁说了几句玩笑话,竟也在慕容霄眼中瞧出了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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