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命(半夏谷)

可是，池明洲不服气呀，一口气念了六首却扇诗。
这是抱怨上她游小霞了？
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这是第一首却扇诗。
千重罗扇不须遮，白美娇多不见奢；侍娘不用相要勤，终归不免属他家。
这是第二首却扇诗。
闺里红颜如舜花，朝来行雨降人家；自有云衣五色映，不须罗扇百重遮。
这是第三首却扇诗。
城上风生蜡炬寒，锦帷开处露翔鸾。已知秦女升仙态，体把圆转隔牡丹。
这是第四首却扇诗。
宝扇持来入禁宫，本教花下动香风。姮娥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这是第五首却扇诗。
青春今夜正芳新，红叶开时一朵花；分明宝树从人看，何劳玉扇更来遮。
这是第六首却扇诗。
同牢礼，牛猪羊三样叫太牢，猪羊叫少牢。池明洲和游小霞对坐，同吃太牢熟肉。
合卺礼，又是池明洲主导，与游小霞共同使用一只剖开两半而用红线系着的匏瓜，斟满了女儿红，喝个干净。
这女儿红，是池明洲从市面搜罗而来的，储藏二十六年，正好是游小霞的岁数。
结发礼，媒婆用刚刚开封的银剪子，剪断池明洲和游小霞的少许发丝，挽成“合髻”，放入锦囊，通常是交给新娘子保管，却被池明洲收藏起来。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分离。
最后，礼成。
游小霞正要松懈下来，突然窜出来一群妇人，朝着她游小霞和池明洲撒六铢钱，游小霞这才记得，这真的是最后一道风俗了，叫作撒帐。
然而，这也不是最后一道，还有洞房花烛夜呢。
游小霞见识了一次新郎的威力，真真是腰肢酸、玉腿颤。
第395章 少妇
新婚第二天，游小霞便去安业坊衙门点卯了。
主要是池明洲作为工部尚书，忙碌个不停，没有时间度蜜月，她游小霞也就干脆不休假了，省得枯坐家中，望眼欲穿。
哎，自从温绣绣辞去了不良人这份活计，她游小霞就失去了伙伴。
不过，她刚到安业坊衙门，居然嗅到热辣辣的香气。
难道说，不良帅江敏看在池明洲这工部尚书的份上，给她准备了一份新婚大礼么。
其实，她游小霞是故意不邀请安业坊衙门的，她觉得，她跟安业坊衙门实在没有太多感情。况且，背后嚼她游小霞舌根的，当真不少，她游小霞很是记仇的。
可惜，游小霞想多了。
无论游小霞和池明洲的婚礼举办得多么盛大，别说整个安业坊衙门了，就连大半个长安，都不大相信，游小霞和池明洲可以长长久久。
在整个安业坊衙门看来，讨好游小霞，简直就是浪费表情和银钱。
原来，安业坊衙门来了两位少妇，一位是游小霞认识的，是晋王妃温绣绣，继续体验不良人的生活，另一位是游小霞不认识的，是长安第一皇商的儿媳妇唐思凤，补了沈婉凤的捕快空缺。
卧槽，又是一个名字带凤的，游小霞感觉不妙。
“小霞，以后我们又可以一起亲密无间地合作了。”温绣绣挽着游小霞的手，笑容温婉。
游小霞听后，点头如捣蒜。
老实说，游小霞不觉得，她和温绣绣，可以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游娘子，我叫唐思凤，我婆婆是长安第一皇商林月娥。”唐思凤笑道。
语罢，游小霞听着，很是不舒服，有谁总是将长安第一皇商挂在嘴边。
“为了欢迎我们两位新人加入，我和王捕头商量了，准备火锅，吃得欢快。”江敏击掌三声，笑容满面。
紧接着，有几位老捕快和老不良人，十分热情地端来陶盘。
陶盘上，盛饭各式各样的新鲜吃食，或者清洗干净，青翠欲滴，或者切成薄片，颇有光泽，或者用了刀花，赏心悦目。
游小霞一眼就相中了她平日里爱吃的大刀腰片、大片毛肚、粉嫩鹅肠、清脆黄喉，馋得咽了咽口水。
她确实很久没有吃过火锅了。
火锅，容易上火。
之前，走成亲流程，游小霞瞧着池明洲日日火急火燎的样子，只能作罢。昨晚，她本来是要提一提的，奈何池明洲用力过猛，害得她忘记了。
“早知道，你们要吃火锅，我就应该将家里的剑南烧春带过来，给你们品尝一下。”唐思凤打趣道，笑容爽朗。
剑南烧春，乃大商皇室推崇的宫廷酒，口感醇厚，盛世美名。
“不好意思，唐娘子，我已经带过来了。”温绣绣笑道。
温绣绣这次，带了三十坛剑南烧春，可谓出手阔绰。
对比之下，满头珠翠的唐思凤，拿出长安第一皇商的名头，略显小气。
“王捕头，既然思凤、晋王妃、游小霞这三个妇人的背景都不简单，那就安排在一起干活吧。”江敏笑道。
王捕头听后，很是赞同。
第396章 富贵
火锅吃完，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游小霞很是满足，她想吃的东西都到了嘴巴。
她正准备午休的时候，唐思凤说是要邀请整个安业坊衙门，去她名下的温泉庄子泡温泉。游小霞听后，直接答应下来，不花钱的温泉，不泡白不泡。
只是，游小霞万万没有想到，安业坊衙门只有一半的人乐意前往。
晋王妃温绣绣便是找了必须午休的借口，推脱掉了。
游小霞能够理解，温绣绣毕竟是正一品王妃了，言行举止，不能过于随意。
只是寻常人家，为什么也不愿意占便宜呢。
临走前，温绣绣拉着游小霞，说说笑笑：“小霞，你是不知道，她们背地里如何编排唐思凤的。唐思凤呀，动不动就将长安第一皇商挂在嘴里，好像她就是长安第一皇商。事实上，她只是长安第一皇商林月娥替儿子林振华招揽的继室夫人。那林振华，前头生了一儿一女，感情甚笃。唐思凤是吃了绝子药，才打动了林振华，说服了林月娥。”
“绣绣，还有什么八卦，再说说。”游小霞压低嗓音，笑得贱兮兮的。
老实说，她游小霞打从第一次见到唐思凤，就没了好感。
这是一种直觉，无法说出理由。
游小霞思来想去，莫不是这个唐思凤日后要跟她，争夺池明洲。可是，唐思凤的年纪大了她游小霞一轮，应当没有这个可能。
“据说，唐思凤对外宣称，她是官宦人家，书香门第。事实上，她的双亲，在川蜀那边当不良人，算不得正经小官。”温绣绣几乎贴近游小霞的耳朵，悄声笑道。
好吧，游小霞明白了，唐思凤这是要树立一个富贵人家的形象。
果然，到了郊外的温泉庄子，唐思凤便开始吹嘘了。
温泉庄子的牌匾，用的是狂草，热情奔放、豪迈恣肆，来自怀素法师的真迹。
游小霞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她依稀记得，池明洲的案头，摆放过怀素法师的真迹，凑巧也有温泉庄子的牌匾上三个字，叫作神女汤。
可是，这两个神女汤是有区别的，一个癫狂偏瘦，另一个枯藤肥厚。
游小霞不懂书法，轻轻摇头，懒得辨别。
况且，就算辨别出真假了，她难道还要扫了唐思凤的颜面。
紧接着，唐思凤展示了她收藏的团扇，例如朱柄绢面画牡丹团扇、象牙编织嵌象牙染雕柳燕图团扇、缂丝凤梧牡丹图团扇、编草绘花卉心楼阁图黑漆柄团扇、绛色纳纱佛手花鸟图面檀木雕花柄团扇、红地双面绣芙蓉瑞鸟图紫檀刻寿字柄团扇等等。
奢华是奢华，却不如池明洲送给她游小霞的聘礼。
当然，游小霞不会酸言酸语的。
这些长安贵妇，总有一款拿得出手的爱好，或是珠钗，或是金簪，或是香囊，或是荷包，表现自己富贵即可。
游小霞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掺和其中罢了。
“除了团扇，我平日里还喜欢收藏一些小玩意。”唐思凤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笑得开怀，便伸出涂了蔻丹的纤纤玉手，指了指碧玉雕嵌玛瑙缠枝莲纹水仙盆景。
玉石盆景，也是贵妇的爱好，彰显泼天富贵。
第397章 叹气
游小霞万万没有想到，新婚第三天，她要加班了。
加班，首先召开的是紧急会议，不良帅江敏和王捕头，皆是一脸沉重。
这次，王捕头先开口：“诸位，祁王在边境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如今班师回朝的路上，说不定会提前进京，看望方德妃。”
“因此，我们制定了九天严守阵地计划。九天里，不能请假，病假都不许，每天都要出去巡逻，至少四个时辰。九天里，后三天，我们需要保证，路上没有一片枯枝败叶。”江敏接过话头。
哎，但凡大人物登场，都是使劲折磨不良人。
“鉴于捕快要留着一部分处理案件，我和江帅商量过，一个捕快搭配两个不良人。”王捕头再度板着脸，神色严肃。
游小霞见状，附在温绣绣的耳边，窃窃私语：“绣绣，你怎么就没有跟晋王殿下提一提，一个大人物登场，如此劳师动众，实在是折腾。况且，打仗花费了不少银钱，我们应该能省则省。”
“游小霞，你听明白没！”王捕头突然呵斥道。
游小霞听后，撇了撇小嘴，翻了翻白眼。
哟，这是拿她游小霞开刀，不痛不痒。
于是，游小霞、温绣绣、唐思凤一组，镇守夏鸣街和春晓街。
“晋王妃，你用的是什么调香，很好闻。”唐思凤亲亲热热地挽着温绣绣的手臂，笑容可掬。
“思凤，是白鹿香。白鹿香嗅着清幽，我挺喜欢的，索性找晋王殿下要了过来。”温绣绣莞尔一笑，比起从前，多了三分端庄。
“晋王妃，那白鹿香，可有方子，我也想找人调制。”唐思凤笑道。
“这白鹿香，调制起来麻烦，怕是你没有这个耐心。你若是觉得不错，回头我送你一点。不过，这是晋王殿下的心头好，我拿不出来许多。”温绣绣温婉一笑。
“晋王妃，这么稀奇的合香，说一说嘛，我越发好奇了。”唐思凤居然娇嗔起来。
咳咳，唐思凤的年纪，可是比她游小霞大了一轮。
游小霞瞅着，有点好笑了。
“思凤，这白鹿香的成分是沉香、郁金香、松香、侧柏叶、茱萸子、栀子花、蜂蜜。首先，用奇楠沉香，尽量压缩分量，削成小方粒。其次，郁金香用新鲜茎块，焙干打成粉末。接着，松香、栀子花、茱萸子，皆烘干，研磨成细粉。然后，侧柏叶也用新鲜的捣成香泥，加入适量的蜂蜜，再混入郁金香、松香、栀子花、茱萸子之细粉，压成香饼，两面沾满奇楠沉香之小方粒，焙干待用。该香品还需要进一步加工，制成线香或者塔香，用于焚烧、熏香都可以。”温绣绣说着说着，都口干舌燥了。
她在晋王府，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她习惯性使了眼色，以为有婢女端茶送水，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现在是不良人，必须自己动手。
不过，游小霞是知晓温绣绣这舔舌头的小动作，及时买了一碗冰雪冷元子给温绣绣。
游小霞记得，温绣绣是爱吃冰雪冷元子。
可惜，温绣绣现在不爱吃了，随意嚼了几口，喝了里头的甜汁，便放下来。
游小霞见状，暗自在心头叹气。
从前，温绣绣是不熏香的，总归是不一样了。
第398章 讨好
“这冰雪冷元子，哪里有酪樱桃好吃。那冰镇蔗浆，佐着樱桃，用琉璃杯盛满，咬上一口，浑身舒畅。”唐思凤颇为鄙夷地瞟了一眼游小霞，尔后立即堆满笑容。
“酪樱桃，还行吧。”温绣绣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句。
接着，温绣绣开始手把手地教唐思凤，画风情图。
这风情图，必须有安业坊衙门不良人或者捕快，低头捡落叶的举动。
唐思凤是有画功功底的，认真学习一会儿，便掌握了风情图的精髓，显然比游小霞画得生动形象。
咳咳，主要是游小霞藏拙了。
游小霞没什么本事，工笔素描还是栩栩如生的。况且，游小霞的手速极快，沙沙作响，可以在一个时辰画完整个夏鸣街，完全没有死角。
不过，打从游小霞进入安业坊衙门第一天，就跟随着温绣绣。温绣绣仗义，告诉她，在安业坊衙门，切不可随便显露才华，否则就有干不完的活计，而那些蝇头小利未必轮到自己。
想到这里，游小霞还是很感激温绣绣的。
至于如今的物是人非，游小霞正在努力去理解了。
“晋王妃、游小霞，今天中午，我请客，咱们就去楼外楼吧。”唐思凤颇为豪爽地大手一挥。
有不花钱的豪华大餐，可以蹭一蹭，她游小霞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不过，楼外楼距离夏鸣街、春晓街太远了，这样一来一去，午休时间大大缩短。
游小霞有这般顾虑，温绣绣显然也是有的，还蹙起眉头，格外端庄娴雅。
啧啧，游小霞瞧着温绣绣，终究还是不能当作从前那个人了。
“没事，你们可以在我的宝马香车上休息，包接送。”唐思凤笑容爽朗。
于是，游小霞头次坐上宝马香车，露出艳羡眼神。
马是纯白色汗血宝马，找不出一丝杂色，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竟然闪耀了金光，越发显得高贵。尤其是她游小霞靠近汗血宝马，好像还不如汗血宝马金贵。
里头的车，则是用一根完整的黄花梨木挖凿的，价值千金。
其实，池明洲也是有能耐，买下宝马香车的，只是游小霞舍不得。
楼外楼，观赏冬季残荷景观的雅间，唐思凤点了八道菜肴，皆是招牌菜，分别是锦绣多味鱼、子龙脱袍、鸳鸯五珍烩、乾坤烧鹅、空心琉璃、玉质龙筋、芙蓉鸡片、糯米八宝鸭。
唐思凤拉着温绣绣，谈笑风生的时候，游小霞吃得满嘴油光。
嗷嗷，最近池明洲太忙了，她都是吩咐厨娘随便整几道小菜即可。
反正，那个厨娘，也不太待见她，几次都闲言闲语，像她这样普通的小娘子，给池明洲做暖床小丫头都嫌弃老。
“小霞，吃不完可以打包的。”唐思凤笑道。
打包？那岂不是省了晚餐。游小霞自是乐意的，赶紧点头如捣蒜。
可是，温绣绣托着下巴，侧了脸颊，频频递过来眼色。
游小霞这才明白，温绣绣这是暗示她，还是别打包了。毕竟，唐思凤这么说，纯粹是揶揄她游小霞一股穷酸小模样。
好吧，那就不打包了，游小霞也不生气。
她确实穷酸，有钱的是池明洲。
第399章 矫情
晌午过后，游小霞昏昏欲睡，干脆在宝马香车上睡着了。
大概过去半炷香时间，游小霞是被温绣绣轻轻唤醒的。
“小霞，你睡得真香，还打鼾了。”唐思凤调笑道。
游小霞听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发髻，耳根子都是薄红的。
“思凤，你有所不知，小霞这是睡觉香甜，不知道多少人会羡慕呢。”温绣绣特意出口解围，笑容却是极其淡然，显然是要维护游小霞，顺便敲打一下唐思凤，别瞧不起游小霞。
事实上，只有温绣绣知晓，游小霞是被低估了。
池明洲若不是为了守护游小霞，断然不会投入晋王麾下。
眼下，皇子权斗，越来越激烈，做个纯臣才是最稳妥的。
接着，温绣绣主动挽着游小霞，下了马车，算是打了唐思凤的脸面。
可是，唐思凤能屈能伸，还笑得格外大方：“晋王妃，您和小霞的感情真好。”
“思凤，说句掏心窝的话，小霞好歹是正二品夫人，我这个做王妃的，巴结还来不及，如何去嫌弃呢。”温绣绣这是要维护游小霞到底了。
游小霞听后，很是感动。
其实，无论池明洲对游小霞如何爱重，在外人的眼里，她游小霞就是有可能被随时抛弃的。她懒得去改变这种看法，因为她也不确定，可以陪伴池明洲多久。
“晋王妃，您说得对。”唐思凤赔笑道。
然而，唐思凤没有跟着下马车，教游小霞感到疑惑。
温绣绣却是了然的，收敛了笑意，随口问了一句：“思凤，你可是有急事？”
“晋王妃，还是您慧眼如炬。我家夫君，昨晚吃坏了肚子，我想回去看一看。”唐思凤立刻露出为难之色。
卧槽，你家夫君不舒服，找大夫即可，需要你做什么。
况且，大户人家，最是不缺少，照顾郎君的丫鬟。
游小霞很想翻一翻白眼，还是忍住了。
她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天真直率了，她得学会很多心眼。
“那就快去快回吧。”温绣绣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