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命(半夏谷)

沈婉凤见状，指着游小霞半晌，最终拂袖而去。
第二天，安业坊衙门炸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雷。
沈婉凤居然被降级了，从副捕头彻底降为捕快。
理由很是滑稽，即沈婉凤是大龄剩女。
卧槽，这个年头，胆敢攻击大龄剩女的，简直找死。
不过，游小霞明白，沈婉凤不会反抗的，因为沈婉凤是被打压下去。依照沈婉凤和云安郡主的关系，沈婉凤应该知晓，谢捕快的真实身份，就更不会表现出来任何委屈。
权势就是这样，捏死一个平民，与蚂蚁无异。
其实，这就是温绣绣对游小霞的交代，希望沈婉凤被敲打之后，游小霞的日子可以好过一点。游小霞猜想，温绣绣必然是牺牲了什么才求来晋王凌子俊的弄权。
权贵人家皆擅长弄权，却并不意味着，一只阿猫阿狗，也值得去弄权。
可是，温绣绣永远不会懂，温绣绣离开了安业坊衙门，便是什么补偿都挽回不来了。因为游小霞成了形单影只那位，不得不独来独往，很是落寞。
当然，系统有时候会化作潘小安，陪着游小霞巡逻街道。
可惜，潘小安是郎君，有些女儿家之间的体己话，游小霞再也说不得。
游小霞越来越落寞，连池明洲都不得不过问。
“小霞，要不我回头同晋王妃说说，看她是否乐意重返安业坊衙门。她一个平民，做了王妃，其实也很落寞。”池明洲轻叹道，给游小霞夹了一片水煮牛肉。
“池大人，别这么麻烦了，绣绣要过安稳日子。”游小霞也叹了一口气。
她再落寞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过来了。
老实说，她不是第一次被朋友抛弃。有的朋友，她非常努力地去争取，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她在朋友那里得到的伤害也不少的，以后会慢慢习惯。
“小霞，要不你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继续登门拜访名单上的大人物？”池明洲思考了许久才低声道。
游小霞起初不理解，池明洲这别扭劲儿来自哪里。
后来，她看见名单上，赫然有谢清然的名字。
第280章 学士
谢清然，翰林学士，无秩品。
谢清然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因为科举考试太耗费心神了，不适合他。
这翰林学士的位置，也不是陈郡谢氏或者谢皇后，替他争取过来的。而是突厥来使，竟然要与大商王朝文斗，眼看大商王朝满朝文武抵不过一位突厥天才，谢清然只好挺身而出，不仅大获全胜，还废了这位突厥天才的自负。商景帝大喜，赐封谢清然为翰林学士。
然而，不是通过科举考试正儿八经地爬到翰林学士，便拿不到正三品官阶。
谢清然虽然没有品阶，但是颇受商景帝的器重。尤其是礼部的大小事务，遇到争执不下的，商景帝干脆将谢清然推出来应付礼部尚书。
可惜，谢清然身子骨太脆弱，十有八九都在吃药。
谢清然吃药的时候，谁也不能打扰，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游小霞以为，她选择休沐日登门拜访谢清然，池明洲是不会跟随的。
她打扮得极其随意，主要是睡了懒觉，自个儿梳头也不利索。经常是一个简单的麻花辫子，搭配一朵芍药绒花便省事了。
对比之下，池明洲明显是非常认真地收拾了一下。
只见池明洲，金嵌琥珀簪束发，一袭红丝织锦弹墨琵琶袖长袍，小山眉含春烟，瑞凤眼凝香，华丽装束，对他而言，只是江南的杏花烟雨，多了彩虹，色彩变得鲜活起来。
“池大人，你这是去相亲吗？”游小霞调笑道。
这样的池明洲，好看是好看，只是像一只花孔雀，迫不及待地开屏，反而掉了身价。
“小霞，不是，陪你面见谢学士，自然不能输了气场。”池明洲答得坦荡。
游小霞听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她可以确定，她没有想错，池明洲这是有点忌惮谢清然。
哦，这个谢清然，到底有什么本事，教游小霞暗自好奇。
于是，游小霞牵着池明洲，蹦蹦跳跳地上了马车，前往谢清然的温泉庄子无量。
“无量？池大人，谢清然居然礼佛。”游小霞挑了挑眉，笑靥如花。
“陈郡谢氏，世代礼佛，以佛法教化子弟，修身养性，治家齐天下，只是不张扬罢了。”池明洲浅笑道。
一个世家大族，能够霸占着历史长河，总有自己的独特文化。
“晋王殿下也礼佛？看着真不像。”游小霞啧啧两声。
池明洲见状，摇头失笑。
这是过不了晋王凌子俊和温绣绣成亲那个槛了。
不过，这次没有奇葩门房堵路碍眼。
门房就像别的门房，穿得灰扑扑的，却对游小霞、池明洲彬彬有礼，很快通传了，又很快折返，领着游小霞、池明洲，进入无量，前往谢清然用来待客的清晏堂。
清晏堂，寓意海清河晏。
“游娘子、池郎君，本来想给自己改名为清晏的。未曾想，户部登记造册的有一百多个清晏，只能放弃了。”谢清然笑道，示意婢女奉茶。
这些婢女，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穿衣打扮，由此可见，在谢清然的温泉庄子无量过得自在。也从侧面说明了，谢清然是很好相处的郎君。
第一印象很重要，游小霞对谢清然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了。
至于那次初遇的设计，游小霞便既往不咎了。
第281章 话题
洞庭碧螺春，搭配水晶桂花糕，是游小霞的口味。
或者说，这是普通长安人的口味，不算名贵，也不便宜。
游小霞这次还没有思考清楚，谢清然是不是穿越者，干脆闷头吃水晶桂花糕。
可是，谢清然慢悠悠地开口了：“游娘子，不如聊一点你喜欢的话题。”
“我喜欢的话题？”游小霞有点傻了眼。
这谢清然是真的随意，还是意有所指。
她游小霞喜欢的话题，谢清然未必看得上。
当然，她游小霞也是可以拉扯一些，郎君都喜欢说上几句的话题。
然而，不好意思，她游小霞干嘛要这么顺着郎君的意思。即便池明洲在，她也不愿意太客气。
于是，游小霞转了转水灵灵的葡萄大眼，莞尔一笑：“谢郎君，是你起头了，我就献丑了。我呀，平时最爱听八卦了，也知道不少八卦。不如我说一个，你接一个，池大人也可以接一个。当然，你们两个要是都接不上，我也不会嘲笑。”
“游娘子，我已经想好一个，你但说无妨。”谢清然微微一笑。
“小霞，说吧，这对我来说，并不难。”池明洲不甘示弱地浅笑道。
接下来，游小霞便开始讲述一个姑嫂故事。
有个平民出身的小娘子，被小官吏家的小儿子追求了。小官吏家的老夫人还行，会烹饪小娘子爱吃的爆炒田螺。可是，小官吏家还有两位姑子，大姑子和离了，二姑子经常拖家带口回娘家。
当小娘子和小儿子成亲之际，按照风俗，需要画一沓风情图，这里自然涉及到一笔银钱。小儿子原本是和小官吏家的老夫人说好了，由两老出钱。结果，大姑子劈头盖脸地将小官吏家的儿子教训一顿，小官吏家的儿子只能出去借钱买风情图。
那二姑子也是不好惹的，小官吏家的老夫人，心疼小儿子清晨起床太早，便张罗着换一辆舒适的马车，二姑子便开始含沙射影地指责，小娘子娇气。小儿子为了维护小娘子，晚饭都不吃了，直接赌气上楼。后来，小娘子咬咬牙，自讨腰包，买下了新马车。
“确定够家短里长的。”谢清然淡淡一笑。
“那谢郎君讲一个更加狗血的。”游小霞不服气地挑了挑眉。
“从前，有个富家女下嫁，养了一只波斯猫。那从岭南远道而来的婆母，竟是嘴馋，将波斯猫烹煮了。”谢清然轻声道。
话音刚落，游小霞忍不住打起一个寒颤。
这婆母，够吓人的。
“小霞，这里也有一个狗血的故事。年初二，远嫁过去的小妇人想要带着女儿回娘家，却遭到婆家的阻拦。那婆家，婆婆和小姑子一唱一和，道是小妇人没花彩礼钱娶到的，必然是破鞋。那公公，更恶心了，说是用床笫法子，治一治这不听话的小妇人。幸好，小妇人到了深夜，被绑在柴房，回不得娘家，娘家派了三个哥哥过来接应，将小妇人那窝囊丈夫暴揍一顿之后，带去见官，处理休夫官司。”池明洲浅笑道。
卧槽，她游小霞听入迷了，谢清然和池明洲，都这么擅长收集狗血八卦。
第282章 科举
游小霞是万万没有想到，和两个大男人，聊狗血八卦，到了晚上。
游小霞正准备拉着池明洲一块儿告辞离开，谢清然居然要留她游小霞和池明洲吃饭。游小霞答不答应，都无所谓，关键在于池明洲。
游小霞又一次万万没有想到，池明洲居然答应得爽快。
好吧，她游小霞就委屈一点，吃顿清淡菜肴。
其实，游小霞很是奇怪，这长安城里头的好看郎君，怎么都偏爱清淡菜肴，好像吃香喝辣就很掉价。
不过，奇怪归奇怪，游小霞懒得探究。
可是，当谢清然邀请游小霞和池明洲移步卧云轩的时候，游小霞惊呆了。
原来，三个人是分食案而坐着吃，都是满足各自的口味。
她从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呢，不必将就，各自欢喜。
谢清然的食案上，何止是清淡，简直就是寡淡。
一碗明火白粥，一碟卷耳嫩苗，一碟庆元豆腐。
游小霞深深感慨，这谢清然太可怜了。她要是天天吃这种玩意儿，还不如早早撞豆腐投胎。
对比之下，池明洲食案上的菜肴，就美味许多。不过，游小霞欣赏不来这些素雅菜式，一碗青精饭、一道傍林鲜、一道柳叶韭、一道山海羹，荤素搭配，香气四溢。
啧啧，游小霞可以想象得到，池明洲并不高兴，被谢清然知晓了喜好这事。
哎，混官场的，就是爱多思多想。
不过，她游小霞是高兴的，一碗蟠桃饭，匹配了四道麻辣荤菜，分别是三椒鸭舌、豆腐草鱼、干锅鸡杂、爆炒肥肠，看得她游小霞直流口水了。
“游娘子，吃得尽兴一点，我待会儿起个头。”谢清然淡淡一笑。
游小霞听后，哦了一声，懒得在意，干脆动了筷子。
反正，她要是回答不上来，还有池明洲兜底。
于是，游小霞首先砸吧了心心念念许久的爆炒肥肠。
哎，清洗肥肠是一件非常繁琐的活计。家里头的厨娘，分明不乐意。池明洲曾经主动使唤过一次，后来也就不大好意思出声了。
所以，游小霞要将爆炒肥肠吃得心满意足。
游小霞不知，她这种举动，教池明洲生出愧疚情绪了。池明洲在思考，他日后得抽出空闲时间，亲自下厨做这道爆炒肥肠，博得游小霞的欢心。
呵呵，其实游小霞没有那么喜欢爆炒肥肠。
游小霞只是不爽，家里头的厨娘，不给她游小霞面子。
“游娘子，你对科举有什么看法？”谢清然问道。
“谢郎君，我一个考不上进士的，能有什么看法，都是一些失败经验啦。”游小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然后闷头吃豆腐草鱼。
嗷嗷，这道豆腐草鱼，做得不如家里头的厨娘。
家里头的厨娘，用的是清江鱼，无小刺只有大刺。
而这条大草鱼，肉质厚实鲜嫩，挑刺却是一个麻烦事情。
“游娘子，这样吧，我先说一说，你接着说，咱们不必客气。科举推行了一千多年，怎么可能没有看法。”谢清然微微一笑。
池明洲听后，筷子一顿，若有所思。
当然，池明洲紧张游小霞，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好吃饭。
第283章 看法
“我最近在研究科举考试科目。我觉得科举考试科目太笼统了，不利于选拔出来合适的人才。六部，分别是礼部、户部、工部、吏部、刑部、兵部，至少养了一半以上不懂得本部的闲人。其中，工部、兵部、刑部最严重。有工部高官，连建筑设计图纸都看不明白，又如何指导下属督建工程，真是可笑至极。也有兵部官员，不认识粮草，还得奉旨运送粮草，毕竟边关打赢了仗，也有他的功劳，可谓鼠目寸光。还有刑部小官，被囚犯三言两语糊弄，同情得不上刑罚了，又如何审判。”谢清然吐露的是愤青衷肠，却是用平平淡淡的语气，看得游小霞暗自佩服。
换上一个说书人，游小霞都要拍着案头喝彩了。
不过，游小霞想得开，专心吃三椒鸭舌。鸭舌很贵的，这一盘三椒鸭舌，大概有五十只鸭舌，得杀掉五十只鸭子。
“游娘子，不必见外，你可以说实话。如果我觉得不错，还能够传达给陛下。陛下早就想要改革科举了，可惜拟定的方案不尽人意，怕是得不到寒门子弟的共鸣。”谢清然轻声叹息。
改革科举，必然伤及世家大族的利益。
因此，改革科举，必须拉拢了寒门子第。
可是，寒门子弟，最是容易受不住诱惑。
气节这种东西，谁坚守谁就是笨蛋。
游小霞听后，哦了一声，仍然不介意。
“谢郎君，是您让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实话，肯定会让你见笑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古以来都有的诟病，但凡太平盛世，反而缺少风骨了。武将看重战功，文官则是注重功绩，文武百官都不愿意自己的生涯出现任何污点，那就故步自封，小心谨慎，避免所有的大胆尝试。”游小霞闷闷地道。
这是游小霞早已见怪不怪的现象。
上头一句话，下面跑断腿。上头维护的是地位，下面保住的是饭碗。大家都知道这么做不好，可是谁也不敢去改变。
这就是为什么，每一次改革，都能够招致大地震。
可是，新帝登基，不改革就不能够名垂青史。
“小霞，你说得挺好的。”谢清然微微一笑。
呵呵，这是所有不良人都知晓的大道理。
说白了，至上而下，难以改变。
“谢郎君，你真的说笑了，我都考不上进士。”游小霞弱弱地道。
“游娘子，你为什么考不上进士，是题目太不符合实际了？”谢清然问道。
“谢郎君，没有，就是不够聪明。可是，聪明的人，喜欢以自我为中心，根本不会记得天下苍生。你看，每年都有状元郎，不做大商的官，跑去突厥娶公主，名利双收。”游小霞老老实实地道。
可是，考察品德这事，最是容易弄虚作假，不可控性太大。
“谢郎君，改革科举这事若是行不通，不如加大对六部的考核，连大官都不放过，倒逼他们掌握本部应该学习的知识、技能、实务。”池明洲实在看不下去了，拽着游小霞告辞离开。
在池明洲，这哪里是改革科举，而是断了她游小霞的后路。
但凡游小霞的看法被泄露出一丁点，以后就别在安业坊衙门混日子了。
可惜，游小霞的思考尚未达到这个境界，只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一直被谢清然牵着鼻子走，全然没有去考虑，谢清然到底是不是穿越者呀。
第284章 谢郎
马车哒哒，开得急促，很快到家。
池明洲牵着游小霞下了马车，不大自在地道：“小霞，谢清然不是穿越者。”
“池大人，为什么？”游小霞脱口而出，有些疑惑不解。
从前，池明洲从来不做如此突兀的推断。池明洲猜测出来一点真相，可是不到谜底揭开那一刻，池明洲都不会开口。
“直觉，没有依据。”池明洲轻声道。
“什么直觉？”游小霞问道。
游小霞也会有直觉，但是一半准确一半错误。
“穿越者，带着记忆，毕竟不属于这里的。即便隐藏得再好，也会不自觉透露出一丝孤独感，释放给别的穿越者。小霞，你应该不知道，穿越者已经秘密形成一个联盟了，目前是用来互助，日后要怎么样，还另当别说。”池明洲揉了揉额头，沉声道。
他想不通，系统为什么要指定游小霞为穿越甄别师。
游小霞这个穿越者，算是众多穿越者之中最薄弱的一个。
“池大人，你每天都很累吗？”游小霞干脆踮起脚尖，伸出小胖手，替池明洲揉了揉，葡萄眼儿湿漉漉的。
“小霞，不碍事的。”池明洲摇头失笑。
“池大人，要不以后你就别管穿越甄别这边事情了。”游小霞撇了撇小嘴。
“小霞……”池明洲欲言又止，表情幽怨。
“池大人，我的意思是，活我自己干完，海鲜我们一起吃。对了，海鲜也不需要你操劳了，我可以白灼。”游小霞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