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和华悦公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走到岔路口,席悦慢腾腾地开口:“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行。”
许亦潮看着她那张担忧的脸,莫名感觉自己断然回绝的语气有些重,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他的温和耐心以及时时自省仿佛变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缓了缓语气,许亦潮伸手捏住她的耳垂,轻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他们记住你的脸回头报复怎么办?我不可能每一秒都待在你身边。”
席悦扬着脸,“我戴口罩。”
“你回家。”
“......好吧。”
两人在路口分别,许亦潮步行去了派出所,席悦走路回家。
到了家,刚放下包,钟若缇的语音通话就火急火燎地打了过来。
席悦一开始弯腰抱奥利奥没听见振动,等听见时,通话已经挂断了。
她拿起手机,微信紧跟而至。
钟若缇:【冲浪了吗?】
席悦握着手机走到沙发上坐下,打字回复:【没有。】
消息发出去,她揣了个抱枕在怀里,刚想按住语音输入键,将今天下午的惊魂一幕说给钟若缇听,屏幕突然跳转,钟若缇的语音通话又拨了过来。
她这样锲而不舍,席悦一下子就猜出了原因。
钟若缇只有在说八卦的时候才那么郑重其事,恨不能焚香沐浴。
“喂~”接通的下一秒,她就直奔主题,“梁茉莉被骂上热搜了。”
席悦看着屏幕,只是“哦”了一声。
“那个帖子越扒越长,她所有的前男友也被她连累,社交账号被扒了个底朝天。”
“好吧。”
“你知道热搜标题是什么吗?”
“不知道。”
“梁茉莉,退赛。”
席悦搭了声腔,“她退了吗?”
“没有,这就是她的牛逼之处。”钟若缇顿了一下,“她带着那个热搜话题发了条微博,说自己绝不退赛,但节目最后三期都是直播,我估计她也是悬了。”
“唉......”
八卦说完,钟若缇嫌弃她给的情绪价值太少,又问了两句她和许亦潮的进展,就兴致寥寥地挂上了电话。
席悦拿起手机,想起代泽面不改色帮她挡的那一下,点开了他的微信对话框。
虽然已经共事四个月,但席悦依旧一点儿都不了解代泽,除了许亦潮之外,她就没见过代泽和谁过从甚密过,他不但鲜少流露出情绪,好像日常也没有什么爱好,每天来公司就是工作,下了班就走......
席悦本来以为这个人的底色是冷漠,直到今天,她觉得自己可能判断有误,代泽这个人骨子里还是很热心快肠的。
思及此,席悦点开输入键盘,打了一行小字。
另一边。
代泽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夜幕降临,他独自从医院出来,然后坐车回家。
他没有回消息,也完全无话可讲,只是坐在车上,看着聊天框发呆。
代泽第一次对席悦有印象,是在去年秋天。
许亦潮来电视台接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台阶下面的人,代泽边摘工牌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站着一个女孩,他们俩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饱满的后脑勺,已经头顶那个缠着黄色皮筋的发苞。
那会儿他只是随意一问,可许亦潮承认得很快,这让他有些错愕,旋即,对那个女孩多了几分印象。
他们不是一个组的,交集并不算很多,只有每次出现场大外景的时候会一起工作,那时候代泽并没有特意去关注席悦,只是偶尔听他们组的那几个男孩讨论过,说她很可爱,可惜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了,许亦潮依旧喜欢着,这让代泽无法理解。
他保持着这种无法理解的置身事外,直到后来。
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那是一次冬天的现场采访,滨城南郊的两个村子依河而落,河里莲藕正值季节,拍摄时需要记者亲自体验,其他人嫌冷不愿去,席悦自告奋勇,穿上背带橡胶裤就摸进了河里。
代泽那时候只觉得脏,于是跟着带教老师去拍空镜了,直到半个小时后他回来,被主任使唤去村长家里把秤推过来。
那时候他不知道,席悦穿得那条背带橡胶裤是烂的,她几乎下半身全湿,冻得瑟瑟发抖,被村长的孙女带去了他家里的浴室洗澡。
村长家有院子,所谓的浴室就是一件装了热水器的平房,旁边就是厨房。
代泽去厨房推了个小型的重量秤出来,大约是动静实在有些大,途径浴室的窗前时,里面的人轻声唤了一句:“妹妹你还在吗......”
代泽是真没想到浴室里会有人,而且会是席悦。
他脚步顿住的时候,里面又传来小声:“你可以拿一个毛巾给我吗?”
在那个瞬间,代泽的脑袋是懵的,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在这个小院寻到任何人影,默了默,他看见挂在窗边铁架上的一条干净毛巾。
想来就是那个所谓的“妹妹”准备的,可不知为何,妹妹此刻不在这里。
代泽犹豫着是要出声告诉她“我去帮你叫人”,还是直接把毛巾递过去的时候,可以推拉的玻璃窗被拉开了一条小缝。
窗户里面还有一层隔水窗帘,所以外面的人什么都看不见。
代泽正为这变化感到措手不及的时候,一条胳膊从缝隙里探出来,白嫩皮肤上挂着水珠,想来是刚被热水冲洗过,骤然伸到外面的冷空气中,还冒着朦胧的热气。
时间紧迫到已经来不及反应,代泽下意识拎起那条毛巾盖到她的手臂上,席悦找毛巾的动作一顿,然后缓缓地抓着毛巾缩回了手,与此同时,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确认窗户被重新关上,代泽推着称,头也不回地离开。
二十分钟后,他在河边看见了穿上印花棉袄的席悦,有个跟她玩得好的女生调侃她像小老太太,席悦走到自己的书包前拿出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后才开始笑,说有的穿就不错了。
那是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意外,可代泽晚上回到家,洗漱好入眠之后,竟然梦到了那截白皙的,挂着水珠的胳膊。
氤氲的雾气仿佛将他笼罩,他在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状态下看见那只手朝自己伸过来,抚上了他的后背,难以形容的感觉出现的下一秒,他猛然惊醒。
黑暗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代泽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起来,她是他最好的朋友喜欢着的人。
这种感觉让他唾弃,他用全部的理智去对抗,以致于在公司里,他明显能察觉出来,席悦是有些怕他的。
时至今日,代泽都不太清楚他对席悦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这一切都由那个意外的梦而起,他越想逃离,就越会被动地关注,莫名其妙的情绪发展到如今,他觉得自己已经像极了阴沟里的老鼠。
而他的这副形象,已经在今天下午的意外中被人察觉到了。
出租车行驶了半个小时,抵达了北区的别墅门前。
代泽下车看见许亦潮,脚步顿住。
昏暗的夜色中,两人静静站着,彼此的眼中都看不到丝毫惊讶。
许亦潮在派出所待了两个小时,确认人已经被拘留之后,又将静姐母女送回家,才来这里找代泽。
他显然是从医院回来,露在外面的右手上,中指被纱布包成了一个粽子。
“骨折了?”他低头看了眼。
代泽走上台阶,按密码开门,淡淡回应:“骨裂,上了夹板,养几天就好了。”
许亦潮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随后想起什么,“她让我谢谢你。”
代泽按密码的指尖略略停顿,只一秒过后,他打开了门。
“不用谢。”他侧身让许亦潮进来,“只是刚巧看见了那个杯子而已。”
这是个稍显苍白的解释,许亦潮没应声,但也没有急于揭穿。
他双手插兜,走进大门,停在玄关时转身,“要换鞋吗?”
“不用。”代泽已经往里走了,“保姆会打扫。”
许亦潮没在意,直接走了进去,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他下意识打量着房内的装修,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其他人居住过的痕迹。
代泽和他一样,小学时父母就离婚了,不一样的地方是,许亦潮父母是感情淡了才离婚,而代泽父母是从没爱过,终于忍受不下去才离。
作为标准的富二代,代泽的外公和爷爷家都很有实力,电视剧里的豪门联姻发生在他家里,父母在毫无感情基础的前提下生下了他,又在十岁左右各自离开。
这房子是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父母离婚之后,他不愿意跟任何一方,因此两家人都派了保姆过来照料,从小到大,除了得到的关爱较少,内心冷漠之外,生活方面倒也衣食无忧。
代泽走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臂弯里就夹了两瓶苏打水。
他也在沙发上坐下,将其中一瓶水推到了许亦潮面前。
许亦潮接过来,拧瓶盖时往旁边看了眼,代泽手上绑着夹板,无法用力,收回视线,许亦潮将自己手中这瓶拧开的苏打水递给他。
代泽愣了一下,随即接过来,“谢谢。”
许亦潮面不改色地将他没拧开的那瓶拿了过来,嗓音低沉,“你以前从来不跟我说谢。”
挑高的客厅里悬挂着一盏巨大的琉璃吊灯,明黄的光线被无数个闪面分割,落在身上如碎掉一地的玻璃碴,看着温暖,但却酝酿着危机。
代泽清楚许亦潮,他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聪明,不仅是在专业上,为人处事上也很有自己的规则,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不会说什么没有意义的话。
所以这一句,相当于是在明着告诉他:我知道你已经变了。
代泽嘴唇动了动,不知该以何种姿态回应这句话。
他没有回答,许亦潮抬眼看过来,代泽坐在另一个方向的单人沙发上,手上包着纱布,眉眼低垂,旁人看着是不近人情,只有相熟的人才知道,他原本就是个很脆弱的人。
在元中的时候,许亦潮和祁统最先相熟,和代泽玩到一起源于一个意外。
一个沉默寡言的富家少爷,每天换不同的奢牌球鞋到学校上课,从不与人说话,也没见他身边有什么朋友。有一回许亦潮和祁统翘课去黑网吧打游戏,来到学校花园最矮的那栋围墙边的时候,看见他正被人威胁把鞋子脱下来。
祁统最先冲过去,许亦潮拍了张照片发给梁佳之后,也跟着走了过去。一次见义勇为,三人成为了朋友,可代泽终究没有保住他那双价值两万的联名款球鞋,因为祁统看上了,央着他借自己穿几天,代泽有洁癖,干脆就送给了他。
许亦潮一早就知道代泽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但他的这一面只会展示给亲近的朋友。
席悦是什么时候成为他亲近朋友的呢?
许亦潮想不明白,他那个傻乎乎的女朋友也一无所知。
相识九年,他太了解代泽了,正因为了解,他才不愿意接受。
可不管他如何不愿意接受,一桩桩事实都摆在了眼前。
一开始是许亦潮拜托他多带带席悦而他拒绝,后来每次他问代泽席悦工作的最新动向,他都缄口不言,次数多了,许亦潮也感到莫名其妙,代泽好像很抗拒在他面前提起席悦。
这是个令他无法忽视的前提,在这个前提下,他看到今天下午代泽的表情,在某个瞬间,那些草蛇灰线的奇怪之处仿佛都串联了起来,紧接着拼凑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真相——
许亦潮并不想把那些辗转腾挪的谈话技巧用到朋友身上,于是就开门见山地问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代泽依旧沉默,但在沉默中,他终于抬起了头。
许亦潮看着他的眼睛,很多时候他都感觉,代泽和祁统像他的两个弟弟,一个心事重重沉默寡言,一个没心没肺总是犯错。
在大部分情况下,许亦潮都拥有着广阔的包容心,但事关席悦,他完全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时候?”他又问了一遍。
代泽依旧沉默。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事实上他也完全没有狡辩的空间。他在许亦潮明确告诉他自己喜欢席悦的情况下,依旧生出了几分那样的心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是个小人。
“不重要了。”代泽终于开口,轻声道了句,“如果你还相信我,那就放心吧,以后不会再有了。”
许亦潮眉心微蹙,看向他藏在镜片下的眼睛,“所以,是在我跟你说了喜欢她之后,你才喜欢上的吗?”
代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也是此时此刻,坐在这栋房子华丽的客厅里才意识到,除了钱以外,他拥有的东西太少,许亦潮和祁统是他为数不多想要一直维持下去的关系,除了他们两个,也不再会有别人孜孜不倦地,愿意将无趣的他拉进自己的圈子里。
他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失去后的悲伤,于是下意识便说出了谎话:“我没有。”
“没有什么?”许亦潮看着他,“是没有偷偷喜欢上朋友喜欢的女孩,还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朋友?”
“我没有喜欢上她,以后也会和她保持距离。”
这句话说完,许亦潮的神情并没有放松几分。
他并没有阻拦代泽喜欢席悦的想法,他是他,席悦是席悦,他无法阻拦有其他男生会喜欢上她的这个可能,也从没想过在一起之后就将她锁进自己的怀抱里,再也不要接触别人。
“如果你连喜欢她都不敢承认的话,那你确实不配跟她在一起。”
许亦潮看他这个态度,也知道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于是从沙发上起身——
“我为了和她在一起花了很多心思,虽然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我是认真去追了,如果你没有这份勇气,那退回原位确实是你最好的选择。”
代泽默了两秒,“你找人替代我的工作吧,我会离开公司。”
许亦潮捏着那瓶苏打水放回茶几上,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感到什么庆幸,“一码事归一码事,我若是连这份心胸都没有,就不会在她还有男朋友的时候依旧喜欢她了。”
“所以,别再说离开的话,只要你不想走,就没有什么理由能逼你走。”
最后一句话说完,许亦潮抬腿走了出去。
他怕的从来不是代泽喜欢席悦,而是自己会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将情况越搞越糟,如今话都说清楚,他也表过态了,该如何选择,就看代泽自己的想法了。
走出别墅区,许亦潮拦了辆空运的出租车。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昨夜也没有说话,许亦潮靠在座椅上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不愿意想,直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振了几下。
黄豆公主:【图片】
黄豆公主:【你忙完了吗?】
黄豆公主:【我在小区对面的馄饨摊,海鲜大馄饨,好吃死了!】
黄豆公主:【等你回来我再陪你过来吃,不过还有半个小时人家就关门了,你能来得及吗?】
许亦潮握着手机,半天没有操作,直到屏幕黑了下去,他看见倒影中的自己唇边噙着轻快笑意,才恍然发觉自己还没回复。
反应过来后,他发了条消息出去:【半小时到。】
黄豆公主:【那还是不太来得及,要不我给你打包吧,你带回家里吃?】
许亦潮:【不要。】
黄豆公主:【啊?那你是想吃别的吗?】
许亦潮:【不是。】
黄豆公主:【那你不要什么?】
许亦潮:【不要到我家吃。】
黄豆公主:【......那你要到我家?】
许亦潮:【欢迎吗?】
黄豆公主:【欢迎你个头!】
这条消息发过来不到两秒就被撤回,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三秒的语音,席悦纤细的嗓音响起来,带着诙谐的节奏,低低地唱了一句——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席悦拎着馄饨回家不到十分钟,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最近天热,奥利奥食欲不振,她每天变着法儿地给它喂东西吃,将冻干掰成小块,再放半个蛋黄,和在狗粮里,每次只喂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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