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冯时的待遇相同,她的内裤上也有来自嫂子的爱心兜兜,里面装着阮绵之前给她的符。
与此同时,岑云生看到步峥家的灯关了。
本还想着他今天休息挺早,刚回身飘出几步,忽觉不对,再回头时,却看见熟悉的黑衣无常一闪而过。
这个走无常应该是经常在这一片儿活动的,看见他倒是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个无常在经过自己家时总是特地绕一下,不会从房顶直接掠过去,哪怕今天看起来是个急活儿,也没有直接从房顶过,像是在避忌着什么。
冯玉身上原来是有护身符的,但今天她去学校看望侄子,听周围的同学议论说他们学校前些日子有个学生因为高空坠物被砸到了头。
她侄子年纪还小,之前给他的护身符虽然哥嫂千叮万嘱,却还是被他弄丢了。
冯玉担心侄子也遇到什么倒霉事,就把符给了侄子,希望能保他平安。
本想着明天再找阮绵求一道符,没想到还没等到明天就出了事。
身后的“人”还紧紧的跟着她,一边追还一边叫她。
手机听筒里传来阮绵的一声厉喝:“莫回头!”
冯玉身上一激灵,嘴里胡乱应了一声,一边闷头往前跑,一边摸出内裤兜兜里的符,抖着手撕成了两半,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几个呼吸间,两道鬼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随即一声瘆人的尖叫传来。
冯玉不敢往后看,将手机紧紧的贴在耳边:“阮大师……阮大师……来人了……”
听筒里阮绵的声音混着急速而过的呼啸风声再次传来:“嗯,莫怕,那是我的鬼将,我马上就到。如果鬼将能敌,你就不要再跑,留在那里,等我到来。”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冯玉心中有了底,终于不再那么慌张,她悄悄的侧身看了一眼,看到了一片漫天飞舞的头发,吓得心脏一缩,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好……好。”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冯玉只觉得度秒如年。
身后的声音已经停止了,但她依然不敢回头。
冯玉是见过岑云生的,对阮绵手下有内鬼……啊不,鬼将的事情知道一些,只是没有勇气回头看看这两位鬼将是什么造型。
阮绵到时,发现现场不止有自己刚才紧急循着定踪符定位丢过来的水鬼季颜和王玥,手拿勾魂索的无常竟然也在。
燕阳羽也跟了过来凑热闹,看见无常还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此时那个追在冯玉身后的“东西”已经被王玥的头发缠得密不透风,季颜双手垂着,指尖滴着水,灰白的眼珠正盯着那个“茧”。
无常显然是认得季颜和王玥,并没有动手,只是站在一旁,形势已经被控制住了。
冯玉一看到阮绵,“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她急跑几步一把抱住阮绵的胳膊,像是抱住了她的救世主。
阮绵扒拉了一下没有扒开,冯玉抱得死紧。
她叹息了一声,抬头对无常道:“无常来此是有公干?”
无常示意了一下已经被缠死了的“鬼茧”:“其他无常手下的新鬼逃逸,我离得近,帮忙抓一下。”
阮绵点了点头,对王玥道:“行了,放开它些,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对我的人下手。”
冯玉一听,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像她这种有靠山的人都敢下手,真是活得腻了!
不对,是死得腻了!
也不对,是想要彻底凉透!
王玥得令,松开了一点头发,露出了那死鬼的脑袋。
阮绵挑了挑眉梢。
竟还是个熟人。
冯玉用一边眼角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死死的抱着阮绵的胳膊,声音难掩恨意:“邱泽!”
这人活着祸害她、祸害她哥哥一家还不够,死了竟也不肯放过她,还要来找她的麻烦!
要不是她有后台,今晚还不知道会怎样!
冯玉有人撑腰,被这一股子怒火冲头,连害怕都忘了,气到声音都尖了:“邱泽,你怎么还有脸来找我!”
邱泽脸色发青,嘴唇乌紫,形容可怖,看向冯玉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恨意:“冯玉!我要你赔命!”
冯玉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我赔命?我欠你什么命?邱泽你告诉我!我欠你什么命!是我让你妈生病的吗?!是我让你下那个害人的咒?你记住了!你妈是你自己害死的,跟我无关!
你让人驭鬼去害我哥,反倒害死了一个过路人,人家才要找你赔命!你身上才背着人命,我没有!
邱泽!你到现在依然没觉得自己有错吗?”
邱泽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一味的嘶吼:“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冯玉气得嘴唇直哆嗦:“什么因为我?根本就是你看我好欺负,柿子专捡软的捏!”
阮绵轻拍了下冯玉的头:“不必跟他争辩,他活着的时候你跟他都辩不明白,何况现在人一死执念更重,跟他争辩就是白白浪费口舌。”
冯玉用衣袖恶狠狠的擦了擦眼泪,轻轻将脸靠在阮绵的胳膊上:“阮大师,我恨他……”
阮绵这次没有扒拉她,只是又用手在她的头上按了按,抬头对无常道:“我有个手下,最近战斗技巧有些瓶颈,今日机会难得,无常能否通融则个,让她用这个恶鬼练练手儿。
正好我有事想要相询无常,可以借这个时间说话。”
无常的声音泄出一点明显的笑意来:“当然可以,只是不要将它弄得太难看,我还要回去交差。”
阮绵点头:“这是自然。”
季颜和王玥不太确定她说的“战斗技巧有瓶颈的手下”到底是哪个,一同看了过来。
就连燕阳羽也转头看向阮绵。
阮绵抬手示意了一下季颜:“你去吧,小心别搞太碎,让无常不好交差。”
季颜惨白的脸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身上的怨气犹如实质:“尊者放心。”
邱泽脸上露出惧意,刚要开口,却被季颜迎面一巴掌拍了回去:“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尊者对话?过来吧你!”
阮绵垂目看向冯玉:“你看,对于无法讲通道理的人,直接让他闭嘴也就是了,不必哭。”
冯玉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是崇拜的光,重重的点了点头。
阮绵止住了冯玉的眼泪,心中偷松了口气。
看着这一系列操作的燕阳羽:“……”
他怎么记得无常说的是“别太难看”,而不是“别搞太碎”?
这个程度好像不太一样吧?
不过他看走过来的无常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自然也就不会多事。
无常主动说起了邱泽的死因:“它是西山五院新死不久的新魂,怨气极深,执念深重,逃逸的一段时间一直没有露面,想是一直在蹲守目标。”
西山五院,是宁城最大的精神病医院,之前邱泽故意搞事,装疯卖傻的赖在派出所,后来被判定是精神有问题,被送去了五院。
冯玉了然。
邱泽的这个目标自然就是自己了,怪不得自己白天护身符刚离身,晚上就撞了鬼,还偷摸藏在她的车里吓了她一跳,差点出事。
想到此,她心中更恨,手上也更紧的抱住了阮绵的胳膊。
季颜不知道将邱泽拖到哪里“练手”了,王玥背着手溜哒过去看热闹。
燕阳羽现在最喜欢热闹,也跟过去看了。
冯玉不敢看,她现在连一秒钟都不想离开阮绵身边。
阮绵本是想帮岑云生问问无常的活人身份,但想想人家戴了面具想来就是不愿透露身份,冒然去问不太礼貌。
现在又有冯玉在身边不方便,只能作罢,转而扯了些别的:“上次古墓之事,无常是否不好交差?”
无常看了眼紧扒着阮绵的冯玉,温声回答:“不会,如实上报也就是了。”
冯玉感觉到了一股子阴凉。
她也知道阮大师和这位……说话,她是应该避开的,可是她真的太害怕了,现在这里看起来热闹,实际上除了她就只有阮绵一个活人。
跟在阮绵身后的那位帅哥虽然不是鬼,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夜间看来也透着一股子阴森,很难确定是不是活的。
倒是这个无常看起来还能和善些……
无常?!
是她所知道的那个无常吗?!
啊!!!!
冯玉不敢抬头,内心尖叫鸡,打定主意装死到底。
反正看起来阮大师在这个无常面前相当有面子,应该不会注意她这个小虾米,至少不会当着阮大师的面把她给带走的……吧?
阮绵知道她的胆子小,经此一吓,只怕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只要她不哭,赖着也就由着她赖着了,依然淡定的与无常说话:“上面已经知道他在我这里了么?”
这个“他”,指的是燕阳羽。
无常轻笑一声:“他不作恶,可以观察着,但去处是要知道的,有你约束,想来问题不大。”
阮绵点了点头,也笑了笑:“那是不是连带着我也在你们那里挂上号了?”
无常又笑:“你早就有号了,如今世间修道者有,但像你这种灵根修者却是凤毛麟角了,至少宁城就只有你一个。”
阮绵:“哦?我不会也是观察对象吧?”
无常摇头:“当然不是,你算……合作伙伴,我们若有困难,说不得还要向你寻求帮助。”
阮绵了然,这是已经观察完毕,合格通过了:“不敢当,我如今修为尚浅,怕是不堪大用。”
无常却持不同观点:“不必妄自菲薄,你比你自己想的要厉害得多,至少那位王爷若不是在你身边,我们也不敢放任。”
两人这边相谈甚欢,季颜已经“练手”完毕,单手薅着邱泽的脖子,像拖死狗似的将他拖了回来。
冯玉看了一眼就撇过眼去。
此时的邱泽看起来有些惨,胳膊腿儿都不在原来的位置,滴哩当啷的拖在后面,脑袋耷拉着,嘴巴里塞了一团不知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他自己的脚。
他现在是不叫嚣了,看起来挺老实的。
无常眨了眨眼睛。
搞成这样,他不太好捆。
阮绵却觉得季颜发挥得还行:“此人秉性自私,心思恶毒,罔顾人命,因私愤害死无辜之人,只怕教化不得了。”
无常点了点头,考虑着要怎么下手才能把这坨鬼囫囵捆走:“生前罪孽,死后也难逃制裁,放心吧。”
阮绵上眼药成功,摸出手机给冯时打电话:“你妹妹在我手里,我给你发个位置,过来接。”
冯时来得很快,毛发不怎么茂密的头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他跳下车,一路小跑着过来:“阮大师!”
这时候无常已经押着邱泽走了,季颜和王玥也被送回去了,阮绵的身边只跟着燕阳羽。
冯时不认得这位,但阮绵身边的人,敬着就对了,更何况这位看面相就不好惹。
阮绵把事情跟冯时说了,又嘱咐:“她受了些惊吓,又被阴气扑了,这几日注意着可能会闹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护身符我刚又给了她几张,她这段时间运势低,少出门,符箓也尽量不要离身。”
冯时千恩万谢,开车将阮绵和燕阳羽送回了家。
等送走了阮绵往家返的时候才问冯玉:“你的护身符呢?”
冯玉看了她哥一眼,小声道:“丢……丢了……”
冯时拿眼睛斜了她一眼:“你确定你要跟我撒谎?现在跟我撒谎,回家跟你嫂子也撒谎?说实话!哪去了!”
冯玉不敢再瞒,声音小小的:“小志的护身符丢了,他怕你骂他,没敢跟你和嫂子说,我今天去看他,听旁边的小同学说前些日子有个同学被高空坠物砸到了,现在还没出院呢……”
冯时顿时横眉立目:“然后你就把符给他了?!”
冯玉点了点头,但马上强调:“但是这不关小志的事,是我强塞给他的,他说了,这回保证不会丢的。”
冯时恨铁不成钢,气得咬牙切齿:“你给他干什么?!他又不出校门,能有什么事?
再说了,你知道他的符丢了,不打电话给我、不去找阮大师再求一道,你把自己的给他?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前段时间邱泽死了?你嫂子有没有嘱咐你这段时间晚上早些回家?
咱家今年出了这么多事,你也跟阮大师接触了这么久,你甚至都见过大师手下的鬼将,难道不知道那姓邱的带着怨气死那么惨会有可能变成什么东西么?你脑瓜子被门挤了?!
就这,你还总惦念着要搬回自己房子住,我和你嫂子能放心?!”
第113章 店
冯玉的声音越发的小:“我最近眼皮总是突突的跳,听说小志的符丢了,心里害怕,本来想着先把我的给他,明天就去找阮大师求符的……”
冯时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你呀你呀……”
冯玉马上提醒:“哥你小心开车。”
冯时收回手,却仍不消气:“我还小心开车?我好好的能被你气死!小志也是,多大的人了毛手毛脚,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丢,他分明是没将我和他妈妈的话放在心上!
你等着的,等他下次放假回家,他妈要是不削他,我就把冯字的两点水去了,我姓马!”
冯玉一听,赶忙替侄子求情:“又不是他跟我要的,是我自己给他的,这根本不关小志的事,你劝劝嫂子,别吓着孩子。”
冯时冷笑了一声:“我劝你嫂子?你可真看得起我,她发脾气的时候有我说话的地方?弄不好连我都能刮着!
再说了,小志都多大了你还拿他当小孩儿?人不吃亏不长教训,这次的教训你俩一起长,但亏不能让你一个人吃。他大了,成年了,成年人就得担成年人的事儿!
反正我是管不了你们,我只管汇报,你也别让我帮你俩瞒报,我可不想挨揍……我自身都难保。”
他顿了一下,又夸妹妹:“还算你机灵,知道给阮大师打电话!要不然你今天都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家!”
冯玉想起当时又有些发抖:“哥你不知道,那死鬼邱泽藏在我车里,我开到东宁路那里,他突然冒出来,可吓死我了,那个死样子我当时根本没认出来他,幸亏我没有一脚油门蹿出去,要不然就完了。”
冯时又冷笑:“他肯定是故意的,就想让你一脚油门蹿出去呢,幸亏我妹子机灵,知道跳车跑,还知道马上打电话找救兵。”
冯玉的眼泪又掉下来:“他在后面追我,还叫我名字,阮大师让我不要回头……哥,我当时怕极了……”
冯时腾出一只手来呼噜了一把妹妹的头发:“没事儿不怕,那死鬼玩意儿不是让阮大师收拾了么,以后咱再也不用怕他了。
你嫂子说了在家给你煮安神汤,你回家喝了汤就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咱们有阮大师你怕什么?以后咱们还要跟阮大师来往,这种事情肯定还会遇见的,你要适应,想开些就不怕了,你想想,阮大师手底下还有鬼将呢,你难道也怕他们吗?”
冯玉止住了眼泪,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阮大师手下的鬼将……也挺吓人的,那个打了邱泽的……小姑娘,我根本不敢看她的脸,她还滴水!
还有一个……长头发的,你不知道她的头发能伸多长,满天都是她的头发……”
冯时一时也有些沉默:“……没事,咱适应适应就好了。
你得这么想,阮大师帮了咱们家这么多次,咱们不能忘恩负义不是?
她现在手下鬼将有多少不知道,但人将确实没几个,将来很多事咱们都能帮得上忙的,咱们该上手的时候就得上手。
你看这次剧组的事就是我以她追随者的身份代表她去的答谢宴。
你也看得出来,她不耐烦这种场合,这就是用得上我的时候。你也一样,上次你不也帮忙买东西了么。”
冯玉想到这个事,对哥哥有些崇拜:“那倒是,什么时候我要是也能以她追随者的身份帮她办点什么事就好了。”
冯时骄傲的笑了笑:“你肯定也能的,但是你得锻炼自己,克服恐惧,阮大师的追随者连她手下的鬼将都怕,说不出不怕人笑话?阮大师脸上也无光。”
冯玉点点头,自己小声碎碎念:“对,克服恐惧,其实我也没那么怕的,就是那死鬼突然蹿出来吓了我一跳,主要是没防备……”
冯时看了她一眼,又拍了拍她的头,想了想又道:“我告诉你啊,你以后可不许想那个狗东西!你看看他有多恨不得你死,他以前对你好全是装的,半点真心也没有。
你难过可以,但就只给你一天时间难过,以后你再想他一次都是给他脸了!”
冯玉苦笑了一声:“看出来了,他何止是想我死,他不亲眼看着我断气都不能放心,这次他被无常铐走,估计是完蛋了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