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偷的那一批文物,故国不知多少人心心念念。如果你真的把它们带回故土,那么我们也能和它们一起被重新接纳,真正地回家。”
我眼神闪烁,狐仙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问:“你对这个计划有什么意见?”
我舔了舔嘴唇,垂下脑袋:“……嗯,我就是想说,为什么你们不能等香港回归呢?”
黄仙冷笑:“那得等到啥时候去!你当我们不想吗?谁能忍受鬼佬在自己的土地上耀武扬威,那帮王八蛋东西!我们也一直在等,但是,但是我们等了几十年,我的弟子都死了,胡家小丫头都老了,我们没有等到啊!如果——”
狐仙盯着我的眼睛,它稍动了动耳朵,忽然问:“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对不对?”
我轻轻地扫了一下尾巴,点了一下头。
“你知道?”黄仙像人一样用两只后爪站了起来,急不可耐地也来看我的脸,“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小狗,你知道……你知道那天,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怎么可能呢,你学的那些鬼佬的算命术都是瞎胡扯,我们都算不出来,你,你怎么——是真的吗?真的?!会有回归的那一天吗?!”
“嗯。”我说,“因为我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了,就在1997年。”
梦里,仙家们都安静了下来。隐约听见海潮声,还有轻柔的,歌唱的声音。
那是我在睡前没唱完的一首歌。
“……让海风吹拂了五千年……每一滴泪珠……仿佛都说出……”
狐仙耷拉下耳朵,它忽然也趴了下来,两只前爪埋住尖尖的脸,大尾巴甩到前面,盖住它的大半个身子。
“我总跟老黄说,肯定会有回家那一天,我寻思怎么都能等到,刚到香港那会儿我就笨寻思,咋的都不能在这儿呆一辈子吧,但咋等等不来,咋等等不来……老黄老笑话我,说我轴,守着胡家丫头不肯再找弟子,我说等回家了我再找,我不像他似的猴急,还抢别人家的弟子。但是就是等不到,我还以为,以为真的等不到了……”
“我总骂老天爷,没想到老天爷会把你送到我们面前,让我们从你身上看到那一天……”
黄仙伸出一只小爪子,胡乱拍拍狐仙的尾巴:“行了,老胡,我就抢了你一个弟子,你要叨叨我一辈子啊?小狗都说了,她都看见了,就差二十年!二十年对咱来说不是一眨眼的事儿吗?很快咱就能回家,等你回家之后再收新弟子呗!到时候我帮你一起寻摸,给你找个特别好的!”
狐仙发出一声如同婴孩哭泣的声音。
“咱是能等到,但是,但是胡小丫头可能没有二十年了……”
黄仙的爪子垂落下来,它也陷入了沉默。
“……让海潮伴我来保佑你……请别忘记我……永远不变……”
“我要好好修炼!!!”
突然,我汪汪地大吼一声,吓了狐仙和黄仙一大跳:“从今天开始,我每天修炼,我要练得像邓布利多那么强,我要变成天上地下第一牛逼的狗,我一个人就能把大英博物馆全部搬空!搬空之后,我带着文物,带着你们,带着胡家姥姥,我带你们都回家!!!”
狐仙抬起头,从火红色尾巴底下呆滞地望着我。
黄仙突然“叽”地笑了一声,蹦跶起来:“有志气!哎呀,这孩子,我没看错你!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咱就开始练吧!来,我瞅瞅有啥可以教你的,哦对了,这个是我黄门不传之秘,怎么偷鸡——”
狐仙一爪子把黄仙拍翻:“滚边儿拉去,不教孩子点儿好的!小狗,我胡门历史悠久,祖上人才辈出,今天我就叫你怎么用美色惑人,这可是妲己奶奶传下来的,黄鼠狼偷鸡在我们妲己奶奶面前都不够看!”
黄仙梗着脖子骂:“你那妲己早几千年就叫姜子牙砍了,纯纯是失败典型案例!偷鸡咋了,偷文物和偷鸡不都是偷吗?偷鸡也是有门道的!”
狐仙:“没志气!我们妲己奶奶覆灭了一个王朝,千年以来狐狸精的传说数不胜数,到处兴风作浪,你们黄鼠狼天天就盯着鸡棚,能教出啥好玩意儿来?艾米丽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那是我家的孩子,要不是我当年以为我要和胡小丫头一起死在香港了,我能让你把我看好的弟子抢去了?”
我呆呆地看着狐仙甩着大尾巴和黄仙撕作一团,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学不到啥玩意儿。
哦,不对,东北话还是能学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别打啦,住手,住手,要打去练舞室……哦不是……去鸡棚打!
“把心沉下去……注意力集中到眉心……呼吸,吐纳……感觉神识离开身体……”
白烟袅袅,我闭着眼睛,盘腿而坐,呼吸微弱绵长。头皮微微有些发痒发胀,一种玄妙的飘浮感出现在头顶,我好像飘了起来,俯视自己,俯视整间办公室,然后慢慢钻入到另一片微微寒凉的世界里去。
意识朦朦胧胧,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像泡泡一样冒出来。我静静等待着它们自然破灭,心无旁骛,继续拥抱那片寒凉的区域。
我看到了连绵的黑暗,在进入那片陌生的领域后,沉重的压力一下子覆盖下来,层叠地抗拒我,排斥得无以复加。坚实的透明墙壁拒绝我的访问,我敲打幕墙,大喊大叫,却无济于事。
尝试失败后,我的神识重新沉入身体,我睁开双眼,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还是不行。”我吐出一口气,“他这个大脑防御术的能力堪比防火墙了,怎么都进不去。”
茶餐厅二楼,主任办公室。我将办公室的角落铺上榻榻米,摆上软垫,铺好香案,作为我修炼的私密小洞府。除了必要的办公桌和沙发之外,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错落摆着猫爬架和用竹编筐做成的窝。
一只肥硕的赤红色大狐狸就趴在猫爬架上,蓬松的大尾巴轻轻一甩,懒洋洋地口吐人言:“说明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再练。”
我有些低落地撇撇嘴,小声说:“好吧。”
一个铺着柔软垫子和枕头的柳编筐里,一只黄鼠狼探出头来,小爪子扒拉着筐子边缘,吱吱地说:“小狗这对象挺厉害啊,咱都教了她一年多了,按理来说咋的都能把梦托进去了,怎么他就是油盐不进呢?”
我试图为自己辩护,也给斯内普解释:“他学了一种法术,叫大脑防御术,可以抵抗别人入侵他的神识。他的大脑防御术水平非常非常厉害,我失败也是正常的啦,哈哈……”
“别给自己找借口。”狐仙警告我,“天道酬勤,精益求精,知道不?当年我要是有弟子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我早就一大爪子扇上去了。继续练!”
我缩了缩脖子,揉揉肚子:“哦……但是我饿了……我能不能先去吃个午饭再练啊?”
狐仙:“再拖下去他就醒了!”
黄仙出来打圆场:“哎呀,小狗都练一上午了,咋的,饭也不让孩子吃啊?你瞅你这教育方式,你这就不对!别练了,走,咱吃饭去!”
狐仙和黄仙眼看着又要打架,我赶紧起身,小快步走向猫爬架和柳编筐,把两位仙家捞起来,黄鼠狼放到肩膀,大肥狐狸抱在怀里:“吃饭吃饭,艾米丽应该也饿了,走走走。”
狐仙不太高兴地往我怀里一窝,顺爪子挠了我一下:“别瞎摸我!你这孩子,小手总是不干净,你自己也有毛,摸你自己去!”
我鬼鬼祟祟地把手缩了回去:“还不是因为胡老师你的毛看起来特别好摸……”
办公室一如既往空旷安静,我来到艾米丽的工位,她和我刚才一样,盘着腿坐在办公椅上呼吸吐纳。我站在她旁边稍微等了一会儿,等到她自己睁开眼,才招呼道:“走啊,吃饭去!”
艾米丽下地穿好鞋,恭恭敬敬地对我肩膀上和怀里的毛绒动物们鞠躬打招呼:“仙家。”
狐仙抬了抬爪子,黄仙似模似样地问:“可有感悟?”
艾米丽老实地回答:“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悟,就系觉得很平静。”
“已经可以了。”黄仙叹了口气,“这瘪地方,到处都是楼,都没法和自然感应,修行起来贼难。就这样吧,吃饭去吃饭去。”
艾米丽悄悄问我:“你的托梦怎么样了哇?”
我说:“还行,给我爸妈还有朋友同学之类的托梦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就是我男朋友那头总也托不进去。”
艾米丽有些疑惑:“不系说越是思念你的话,托梦就越容易吗?你已经一年多没见你男朋友嘞,应该很方便就成功啊?”
我尴尬地笑笑:“因为他也练了大脑防御术……”
我向艾米丽又解释了一遍什么事大脑防御术,艾米丽恍然大悟。但我始终有些闷闷不乐,感觉说服不了我自己。
越是思念,托梦就越容易。正因如此,我特别轻易地就给爸爸妈妈还有莉莉托了梦,也在电话里得到了他们的反馈。他们不知道我修炼的事,只是以为太想我了,所以才梦到了我。
为什么偏偏不能给斯内普托梦呢?
他不想我吗?
来到香港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莉莉和詹姆结了婚,我本想回国参加她的婚礼,但魔法部一直不批我的回国申请,莉莉只好让玛丽做了她的伴娘,搞得我很难过又很生气,托梦去把卡我申请的魔法部官员吓唬了一顿,第二天还被仙家骂了,说我这么做会损功德。
前两天莉莉还在和我通电话,说自己的预产期快到了,她休息得不好,非常焦虑。我安慰她说她一定会顺利生产,我会给她烧香祈福。莉莉问我什么是烧香,我只好说这是一种东方的祝福方式。
这一年我没有回家,在香港,我度过了圣诞节,春节,清明,端午……
老胡太太、艾米丽和仙家们成了我的新家人,我和他们一起修炼,生活,糊弄工作,吃喝玩乐,享受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生。
仙家们没有正式收我为弟子,但有了传道授业之恩,我也管它们叫老师。
狐仙胡老师是一只体型偏胖的火红狐狸,据老胡太太说,为了排遣思乡之苦,到了香港之后狐仙就开始暴饮暴食,香案前必须时刻供着新鲜烧鸡。因为这个,老胡太太已经和熟食摊的老板成了密友,买鸡都包年。
开始跟着狐仙修炼之后,我也给狐仙买起了烧鸡,还试过在香案前供过火鸡,不过根据狐仙的反馈来看火鸡非常难吃。
黄仙黄老师是一只脸上长着黑毛的黄鼠狼,体型比较小。刚接触黄仙的时候,我很明显地感觉到黄仙脾气非常暴躁,一言不合就开始和狐仙吵架,我一开始还有些怕它。
但在熟悉起来之后,我发现黄仙的性格其实很直爽敞亮,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教学的时候也非常有耐心。用狐仙的说法,就是“黄鼠狼里最不小心眼的”。我甚至可以和黄仙开一些玩笑,黄仙也不觉得冒犯,只是在急眼的时候伸爪子挠我两下。
它同时教我和艾米丽两个弟子,艾米丽先从基础学起,我学的大多是变化、卜算和风水方位。让我非常感动的是,黄仙很体谅我和艾米丽在修炼中遇到的种种难处,口头禅是:“别难为孩子!”
我们下楼,来到茶餐厅。叶老板坐在柜台后,掀起眼皮扫了我们一眼,见怪不怪地喊了一声:“狗主任和艾米丽来了喔,上菜!”
关于被叶老板叫做狗主任这件事,我已经放弃挣扎了。
也不知道艾米丽是怎么跟叶老板解释的,反正香港本地的道士们好像一夜之间都知道英国来了和内地大有渊源的女巫。本地道士们对外来的巫师女巫防备心很重,陆陆续续一直有道士偷偷摸摸地来店里看我。
有的拿着桃木剑来对着我背后的空气比比戳戳,有的往地板上洒黑狗血(被叶老板一顿臭骂,逼着那人把地拖干净了),有的偷偷往我吃饭的沙发背后贴符,念念有词,有的说要开天眼看看我的原型,憋了半天说眼睛干看不清,管叶老板要眼药水。
试探完之后他们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我本来是内地的一只狗妖怪,死了之后投胎投到英国去了;有的说我本来是内地的一个人,死了之后投了英国的狗胎,利用鬼佬的修炼法门修出人形之后才敢回来;有的干脆就说我是孤魂野鬼夺舍了鬼佬……
好在他们的结论里有一点很统一,那就是我上辈子是内地的,是人也好是狗也好,反正是自己人。
因为这点,包括叶老板在内,他们对驻港办公室的其他英国魔法部员工都保持着缄默。他们很顺理成章地区分了你我,其他英国员工被他们坚决地排斥在外,而我,即便身上有着疑点,还和出马仙关系匪浅,但毫无疑问,我属于他们眼里的“我们”。
我很高兴能够成为“我们”。
“狗主任,有你的电话喔。”
我端着两盘白切鸡来到茶餐厅的角落,这里有两个供桌,一个供着关公,另一个上面什么都没有,是我请求叶老板设给仙家的。每次我们吃饭,我都会额外点盘鸡,供到桌上点燃香火,就跟未来的吃播似的,吃播是粉丝先吃,我这儿是仙家先吃。
我把香火点燃,黄仙和狐仙纷纷跳到供桌上,着迷地吸起了香火的味道。听到叶老板这么说,我转头走向柜台:“电话?边个啊?”
“是洋鬼,讲外文来的。”叶老板直直伸着手臂,把听筒递给我,“呐,接啊。”
我拿起听筒,凑到耳朵边,问:“Hello?”
“伊芙琳。”
听到这一声呼唤,我睁大眼睛,脸上一下子绽开笑容:“爸爸!你怎么打电话到我单位来啊?你那边不是刚刚天亮吗?”
“…………”
我爸没有说话,我有些疑惑,扯了扯电话线,问:“喂,喂?信号不好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爸?喂?”
“听好了,伊芙琳,接下来我要对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爸的声音又冷又硬,我的眉头一跳,心沉了下去:“怎么了?”
“你停职了。”
我站在原地,一时间茫然到以为自己听错了:“停职?”
“是的,从明天……不,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去上班。在香港重新找个住处,我会给你寄钱,不要再接触你的那些英国同事,好好在住的地方待着。”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重新确认:“为什么停职?我做错什么了?”
“这不关你的事,你那个工作不做也罢。”我爸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好了,记一下这个号码,等你找了新的住处,再给这个电话打过来,告诉我你的新地址。”
“等等!等等,爸,我——”
察觉到他准备挂电话,我立即叫住他,同时拼命开动脑筋,思考应该怎么从我爸那里挖到更多信息。
不是面对面,摄神取念和魅惑术都不行,只能,只能试一试狐仙教的声控术了。
我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咽喉部位,再开口时,我发出的声音更加柔和圆润:“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英国那边出事了吗?”
一只肥肥的大红狐狸突然跳上柜台,小粉舌头吧嗒吧嗒地舔着嘴唇,肚皮圆鼓鼓的。我的目光看向狐仙,它歪歪头,竖瞳露出“怎么了?”的疑问。
滋啦滋啦,听筒里传来电流的噪音。我爸陷入沉默,我咬着嘴唇,焦急地等待他的回应。
“……神秘人和食死徒在大肆搜捕一个人。”
我捧着听筒,视线虚虚地看向柜台后墙面上的挂历。1980年7月,挂历上印着凝固的山水,我微微张开口,发出了简短的音节:“这样啊。”
是这样啊,原来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啊。
哈利·波特要出生了,那么,伏地魔也听到了那个预言,所以要开始大肆搜捕了吧。
是谁把预言告诉了伏地魔的呢?
我究竟改变了什么呢?
“……他们在搜捕谁?”我无力地问,“和我有关系吗?”
我爸冷冷地说:“在搜捕有可能反抗他们的人,你在此列。好好藏起来,别和太多人接触,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和英国这里联系。”
他挂了电话。我轻轻地把听筒放下,叶老板觑着我的脸色,问:“你刚才在和人吵嘴?”
“……嗯,倒也没有。”我勉强对叶老板笑笑,“我被炒鱿鱼了,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是狗主任了。”
叶老板露出吃惊的神色,她拧起眉头,叉起腰,嗓门很大地问:“咩啊?!边个告诉鬼佬你系中国人啦?”
我摆手:“没有没有没有,跟我是中国人没关系!”
叶老板好像还是很固执地认为我被停职是因为我身为中国人的身份暴露了,她杀气腾腾地开始打电话,用粤语一个一个地联系她的道士人脉,一边抱怨杀千刀的鬼佬,一边提醒各位继续保持警惕,说不定下一个换来的驻港办公室主任会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真鬼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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