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毅觉得自已家就俩娃,已经算是很少的了,他对林向南问道:“怎么关心起这个了?你打算再生啊?”
林向南摇头,“不生了。我也儿女双全,够了。”
很多年前,计划生育的政策就已经有了,只是现在逐步收紧了而已。
林向南从报纸和宣传方面都能看出猫腻,一直关注这方面的人,更不会忽略。
来家属院一个月的时间不到,胡美丽就收到了林向西的告密信。
“周厂长请你大哥去他家吃饭了!周厂长这是什么意思?”胡美丽紧张的找林向南商量。
“八成是看女婿。”林向南淡定的说道:“反正不是普通的关心员工。你在厂里这么多年,都没去厂长家吃过饭。”
胡美丽提前替林向东委屈上了,“看女婿才有鬼了。周厂长肯定把小东叫去家里收拾了。”
她们家就只是普通工人家庭。周厂长却是老革命,兄弟朋友多的是,职位还都不低,他要嫁女儿,选择多得很,怎么可能看上林向东。
在胡美丽眼里,周抗美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周厂长那关肯定过不了,现在还连累林向东吃排头。
“妈你瞎担心什么?小弟信里不是说了吗?大哥表现得跟往常一样。”
“你小弟那个笨蛋,哪会看什么脸色。”
“那就让小弟再探再报。”
除了去周厂长家吃过一顿饭,林向东的生活轨迹没有任何变化。
林向西接到任务,观察了好久,啥都没观察出来,所以他直接挑明了来。
“哥,你也不想我给妈进谗言吧~”
林向东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这事我当天回来就跟你说了。真没再瞒着你什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肯定有事。”林向西耍赖,“回头你那儿出点情况,我却啥都不知道。妈回来会劈了我的。”
林向东拿这个眼线也没办法,只能说道:“我既然没那个意思,有些事就没必要往外说,免得影响女孩子的名声。”
他不说,林向西也没办法,只能放假的时候多盯着点。
然后,林向西就看到了,林向东被周抗美逼到墙角的画面。
“臭女人敢欺负我哥!”林向西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冲。
周抗美震惊的看向林向西。
原来不止林向东不解风情,他们兄弟俩,都不解风情。
林向东赶紧站出来,把林向西拉住,“小弟别急。她没欺负我。我们商量事呢。”
“你不能因为她是厂长闺女就让着她。”林向西半信半疑,虚张声势,“厂长闺女怎么了。咱们工人阶级才是当家做主的那个,才不怕什么厂长呢。”
“你对未来嫂子,就这态度?”周抗美质问道。
“啥?”林向西瞪大双眼,转头去看自家大哥。
要没点影子,周抗美可不敢乱开口。
林向东耳朵都红了,但表情依旧正经,“周同志你说话注意一点。我还没写信征求我妈的意见,这事还做不得准。”
“那我等你消息。”周抗美朝他甜甜一笑。
说完,周抗美就走了,就剩林向西独自尴尬。xᒑ
和林向东回家的时候,林向西全程拉着个脸,“丢人,太丢人了!”
“不丢人,不丢人,你冲上来保护我的时候,我都感动坏了。我家小弟也长大了……”林向东赶紧安抚。
但他的话不管用,林向西依旧满腹怨气。
“我看大哥你浓眉大眼的,还以为你会宁死不屈。谁知道转头你就被糖衣炮弹腐蚀了!我真是看错你了!”
林向东忍不住替自已解释,“因为周同志是个很好的人。”
“反正你喜欢最重要。你乐意,妈就会乐意。”林向西双手抱胸,“你处对象了,我就不用再做情报工作了。”
“妈不一定乐意。”说到这里,林向东的表情也惆怅了起来。
“为啥?”林向西不解。
“周同志是独生女。周家的意思是,以后周同志生的孩子,要有一个随周姓。”
这么算下来,周抗美至少要生两个。
这也是周厂长催得急的原因。眼看着生育政策越收越紧,周厂长也挺慌的。
偏偏周抗美就看上了林向东,还那么久没拿下,所以他就直接找林向东表态,顺带逼婚。
林向西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林向东的脸色,“这算入赘吗?你同意了吗?妈会不会反对啊。”
现在吃软饭和入赘之类的名声不太好听,家里有点条件,能娶得起媳妇的,都不会打入赘的主意。
“只有一个孩子姓周,这不算入赘。但妈她……可能会反对。”林向东挽上小弟的肩膀,“所以我希望,你能在信里多帮我说说好话。”
林向西欲哭无泪,“妈是两句好话就能哄住的吗?到时候妈还会把我当成你的同谋,一起骂。”
他就说眼线这活不好干。
老家寄来的信,林向南她们很快就收到了。
林向南对大哥的决定,很无所谓,胡美丽却看得火冒三丈。
“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胡美丽忍不住在原地转了好几圈,骂骂咧咧的说道:“我要是在家,我直接抽死他。”
“妈,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男人不都这样?”
林向南也不管在场的顾振华两兄弟,无差别攻击道:“一个家世优越,长相漂亮的女人跟着追,是个男人都会心动。基本没有例外。”
她这话,让顾振军都呆了两秒,他抱着孩子略微思索了一下。
好像不用家世优越,长相漂亮,只要是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真心喜欢他,不介意他的缺点,他也会超级感动,以身相许。
林向南好像真的没骂错。
顾振军羞愧的低头。
顾振华却昂首挺胸,给林向南表忠心。
“媳妇儿,我就不是这样的人。我的事你知道的,以前我都是避着那些女同志的,跟大哥可不一样……”
“别踩一捧一。你跟我大哥能一样吗?你们部队就是一窝光棍,全是男的,能有几个女同志?我大哥跟那周抗美可是同事,天天都得见,能禁得起磨才怪。”
顾振华也就是表个忠心,被怼了也笑嘻嘻的,并不介意。
这个场合不太方便,他准备晚上睡觉,他和林向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再把自已那真诚的心,掏给林向南看。
保准林向南看了,更爱他!
想到这里,顾振华忍不住美滋滋的偷乐了起来。
胡美丽没心思关心其他人,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通林向东为什么这么快妥协。
“你大哥下乡五六年年,才跟那乡下的孙小蝶好上。他这回城才一年多……”
林向南撇了撇嘴,“刚从城里去农村的知青,能喜欢上乡下姑娘才怪了。现在不都觉得城里人高人一等吗?”
嘴上说着工农一家亲,但大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刚去乡下的知青,心里还惦记着回城,基本不会在乡下谈对象。
林向东会和孙小蝶在一起,那是在下乡五六年之后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这批知青的意志,都已经被繁重的农活消磨得差不多了,大多都绝了回城的念头。
不回城,总不能一直在乡下孤身一人吧。他们下乡,亲人都不在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时间久了,知青点的人也陆陆续续和当地人结婚。
林向东坚持了五六年,算是坚持得久的了。
这个时代,不是谁都有当寡王的心理准备的。
大家都想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
总归都是要结婚的,周抗美人又不错,不嫌弃自已的过往,两人还有共同话题,林向东一直都觉得她很优秀。
但因为自已身上有不小的负担,林向东一直在拒绝周抗美的好意。
现在松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周厂长,周厂长说了,拖不得。
林向东以前的那些事,周厂长介意,但又拗不过女儿,只能妥协。
因为会有孩子随周姓,所以林向东不需要给聘礼。
林向东想攒钱补偿前妻,周厂长也不反对,就算结了婚,每个月林向东也能从工资里挪几块钱出来。
一共两百块钱,林向东需要攒很久,但对周厂长来来说,只不过是他两个月的工资,周家不觉得这是什么巨款。
林向东和孙小蝶已经没有联系了,只是他自已固执的想要赔偿。所以周厂长虽然不喜欢,但还是觉得林向东有担当。
现在这个时代,离过婚,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都有影响,再婚都没有头婚好说亲。
他林向东的亲事高不成低不就,孙小蝶难道就能好到哪里去?凭孙小蝶的条件,以前可以在大队上随便挑,离婚后也只能将就。
不管以前的是非对错,他离婚回城的选择,终究是影响了孙小蝶的下半辈子。
孙小蝶不敢强留林向东回乡下,是不想背上心理负担,所以这个心理负担归了回城的林向东。
有了工作,每个月有了固定口粮,能吃饱穿暖,林向东肉体上解脱了,精神上却一直没有解脱。
“大哥回城之后,一直都省吃俭用,还一点也不介意自已的名声,对人说自已离过婚的事。一看就是故意的,不想结婚。”
林向南好奇的对胡美丽问道:“现在大哥好不容易松口,你怎么还不同意呢。过年的时候,你不是催婚催得最凶吗?”
“周抗美脾气太泼辣。周家太厉害。”胡美丽没好气的回答。
“但大哥乐意啊。”林向南说道:“你没看大哥信里对周抗美的夸赞吗?”
林向东已经把自已人性最丑陋最软弱的一面,展现给周抗美看过,周抗美依旧坚定的选择他。林向东能扛得住才怪。
哪怕林向东和林向西都在信里说了周抗美的好话,胡美丽也不乐意。
“反正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我得写信回去说清楚。”
为了让林向东深刻理解自已的意思,胡美丽头一次先在白纸上打起了草稿。之前她都是随性发挥,想到什么写什么,现在开始斟酌了起来。
“首先,我得坚决表明态度……然后我得告诉他入赘的坏处……”
看胡美丽这如临大敌的样子,林向南有些好笑的点评道:“条例还算清晰。但这又不是入赘,你这不是瞎扯吗。”
“没有彩礼。孩子姓周。这还不是入赘,什么是入赘?”
“只有一个孩子姓周。又不是所有孩子都姓周。”林向南说道:“以后要生孩子,那也是周抗美生,十月怀胎,凭什么不能跟妈姓?”
顾振华这个狗腿子立刻帮腔,“小南说得有道理。我也不介意孩子跟妈妈姓。”
胡美丽翻了个白眼,“我也不介意啊。我姓胡,我又不姓林。孙子姓什么,我才懒得管呢。”
“那你还不同意?”
“我只担心你大哥会受委屈,到时候风言风语的,不知道有多难听。现在他觉得周抗美好,但被那些酸话挤兑个十年二十年,我不信他还会这么觉得……”
现在的软饭,没以后那么好吃。
几十年后入赘,周围的人会觉得这个男人攀了高枝。现在入赘的,大家只会默认这个男人窝囊,且没本事。
哪怕林向东和周抗美的情况,不算入赘,但外人就是会这么看,解释也不会有多大的作用。
胡美丽忧愁的说道:“哪怕你大哥以后凭自已的本事涨工资,外人也会说是周厂长的功劳。哪怕你大哥本来就是好脾气,外人也会说他当不了家,做不了主……”
时间长了,难保林向东不会叛逆一下。
胡美丽不想儿子到了中年,婚姻生活还鸡飞狗跳。
“好像也有道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白眼狼赘婿。那些大佬挑女婿的时候,眼睛都不瞎,不可能让女儿嫁给坏人。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些女婿,年轻的时候都还不错,后来变坏了……”林向南感叹道:“果然是人心易变。”
“有你这么说你大哥的吗?你大哥怎么可能会变成白眼狼。”
林向南无语,“你先提这出的啊。”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啊。
胡美丽那意思,就是怕林向东在这样的环境下,容易心理变态,以后搞事。
所以,胡美丽了想要率先出手,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胡美丽就希望林向东找个普普通通的人,过踏实的日子,这就已经足够了。
对自已的儿子,胡美丽说话也不客气,非常直白的在信里列举和周家结亲的种种缺点。
别说周厂长这样的亲家,就周抗美厉害起来,胡美丽也不一定干得过。
以后真结了婚,两口子闹矛盾,林向东就只有被欺负的份。胡美丽也帮不上什么忙。
胡美丽一边写,一边跟林向南吐槽。
“前两年,生产线的产品有一批出了问题,周抗美逮着那一组的小组长骂了十多分钟。一个叔叔辈的人,硬是被周抗美骂得不敢吭声。”
“我要和周抗美对骂。胜负难料。”
林向南嘴角抽了抽,“难得见你在这方面自卑。”
“我这不是怕你大哥夹在中间难做嘛。”
胡美丽快速的了两张纸的信,写完就赶紧去寄,就怕晚了,儿子就已经被小妖精勾走了。
但她说的话,作用不大。林向东写信来的时候,心理防线早就已经被击溃,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胡美丽写信劝他,他就逐条解释。
再次收到林向东的回信,胡美丽连气都生不起来,只觉得无奈。
“你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现在彼此喜欢,心意相通就够了?就不管以后了?”
林向东现在不相信永远了。
在他十六岁之前,他觉得自已毕业后,肯定会成为一个工人,成为一个和父母一样的人,但政策突变,他收拾包袱去了乡下做知青。
他在乡下熬了好多年,在他以为自已会一辈子留下的时候,胡美丽突然就叫他回城了。
他们家的日子以前过得紧巴巴的,没有人脉,也没有太多的存款,胡美丽能买到新的工作,完全在林向东的预料之外。
都踩过这么多坑了,林向东要是还按照一辈子来规划人生,那才是离谱。
他现在只想过好当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胡美丽把信拍在桌上,气哼哼的对林向南说道:“你大哥跟你一样。千挑万选,就选一个我不喜欢的。”
林向南漫不经心的拿搓条搓指甲,“你这话可别被顾振华听见。要不然他该伤心了。”
“我又不是不满意顾振华。我是不满意顾家。”胡美丽嫌弃的说道:“现在好了,又多了个周家了。没一个亲家跟我处得来。”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儿孙你享福。”林向南安慰道:“虽然我不听你的话,但我日子过得舒坦啊。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胡美丽啪的一声把林向南的手拍开,“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你不听话你还有理了。”
“实话你还不爱听。”林向南朝胡美丽吐了吐舌头。
胡美丽就属于又菜又爱玩。
想管孩子,但没一个管得住。
孩子也是人,不是没有思想的傀儡,怎么可能按照胡美丽的想法过日子。
胡美丽管这么多,完全是给自已找气受。
“你要真这么小气,你就等着吧。小弟的亲事,你还得气一场。”
“不过妈你脾气还算好。最多就是一气之下气了一下,然后事儿就完了,不会太难收场。”
被这么调侃,胡美丽面子上挂不住,叉腰骂道:“林向南,我给你脸了是吧?!”
“嘻嘻,开个玩笑嘛。”林向南立刻服软。
吵归吵,闹归闹,胡美丽在家里从不动真格的。
就像现在,林向东不听安排,胡美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怎么着那也是自已的亲儿子,胡美丽再不乐意,那也得帮忙安排。
这个时候,林向南才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就不帮大哥劝你了。你这次回去,要待几天?”
“到时候再看。你就先别回去了。等事情定下来,我再给你发电报或者写信。”
家属院这边,胡美丽没什么不放心的,简单的交代完,就坐火车离开了。
只剩下林向南,抱着越来越重的小孩,忍不住叹气。
“孩子都胖成一截一截的了。都怪妈太惯着了,我得趁妈不在,让孩子减减。”
顾振军震惊的看向林向南,“嫂子~回来胡阿姨要是看到孩子瘦了,会心疼的。”
“怕啥,就说孩子长高了,显得更瘦了。”林向南颠了颠手里的孩子,“这都快胖成球了,影响健康。”
她才不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呢!
林向南倒是很有耐心的陪小宝做运动,但小宝不给面子,没玩多久,就对她张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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