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她就信了是吗?她为什么不找我?生要见人,死了,也该要见到我的尸身不是吗?”林轩一边愤怒地发出质问,一边大颗大颗地掉着眼泪,他根本控制不住。
一直假装不在意她,但心里一直是怨她的,积压在心里多年的情绪骤然爆发,他彻底失控了。
“舅舅都告诉过我了,她只是想抛开我这个拖油瓶罢了。我爹在战场上死了,她一个人养着我吃了很多苦,当初是她自己选择抛弃我的,是她把我丢给舅舅的,都是因为她不是吗?她当然应该觉得愧疚不安,这本就是她欠我的!”
听完林轩的身世,林如海张开双臂,将面前这个让人心疼不已的孩子拥入自己的怀中。
尽管那位夫人其实也有诸多的不得已,但站在孩子的立场,他确实是最无辜,承受的苦果也是最多的。
“轩儿,我理解你,我知道你心里怪她,恨她,这不是你的错。”
当被这样宽阔温暖的怀抱包围,林轩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嚎啕大哭,似乎要将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和磨难,通通发泄出去。
刚带了娘亲来讲理的球球,站在门口听见了里边林轩的哭声,急得不行,正想推门闯入,却被身后的杨妗妗一把拽住,还捂了嘴。
球球疑惑地看向她,杨妗妗没有说话,只对着他摇了摇头。
杨妗妗把他抱走了,母子二人来到游廊处,杨妗妗才将他放下。
“娘亲!林轩哥哥他都哭了,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救他,肯定是爹爹责怪林轩哥哥了!”
“球球,你林轩哥哥他不是因为你爹爹才哭的,他只是刚刚知道了一些关于他亲生母亲的事情,有些过于激动了,这种时候,你要是闯进去,他会很尴尬的,你想想,要是你哭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会愿意被其他人看见吗?”
球球摇头。
“那、那我能为林轩哥哥做些什么,他才会高兴起来呢?”
“嗯……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一直像现在这样,把他当做亲哥哥对他好,他就已经很高兴了。”那孩子最缺的,就是亲人的关怀,而球球呢,最喜欢关心家里人了。
有的时候,缘分真的是很神奇。
户部郎中,本就掌管户口与继嗣等事务,林如海休沐结束的第一日,就亲自去将林轩的奴籍消了,之后又假称林轩是同族双亲故去的后辈,将他记在自己的妻子的名下,收为义子。
户籍正式办理成功那日,林府办了一场算得上隆重的宴席,林如海特意邀请了谢家一家,还有自己的好友同僚,将林轩正式介绍给他们。
“这孩子原本是我同族的小辈,他双亲亡故,自幼养在我们夫妻膝下长大。前些日子,家中幼子遇险,这孩子一身胆气,奋不顾身替他弟弟挡下利刃。我们夫妻二人决定,正式将他认作我们家的孩子,以后林轩这孩子,就是我林家的长子,还请诸位往后多多照顾。”
“这孩子竟这样知恩图报,小小年纪,品性过人,今后定是前途无量。”谢临风头一个开口大肆夸奖,很明显在配合林如海。
林如海领着他走了过去。
亲自为他介绍:“轩儿,这是你谢伯伯,往后你就跟你姐姐、还有你弟弟一起,叫大伯。”
林轩拱手作揖,道:“轩儿拜见大伯。”
谢临风当即笑着递了一个红包给他,算是承认了他这个后辈。
“好孩子,快收下,这是大伯给你的见面礼。”
接下来便是林如海的好友余子明,其他人见这两位如此爽快,也都纷纷效仿,捧了林如海的场,对着林轩口称世侄。
威远侯时刻命人关注着林府的动静,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当即在侯府怒砸了一套价值千金的茶具。
杨妗妗今日还特意去了一趟侯府,借着诊脉的理由,趁其他人不备,把这个消息告知了侯夫人。
那位艳如桃李的夫人听后,倏地展颜一笑,杨妗妗见后,顿时只觉得天地失色,面前的佳人属实是美艳不可方物。
“……谢谢你,谢谢……”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杨妗妗的心软成了一汪水,忍不住又宽慰了她两句。
“他、会过得很好的,夫人且放心就是了。”
散宴之后,晚上林如海又正式领着林轩拜了先祖的牌位,并对家里的每一个人郑重地再次宣布了一遍。
“从今日起,林轩,便真正的是咱们家的孩子了,往后,林轩、黛玉和球球,你们三姐弟要互相友爱,互相扶持,互相照顾。”
林如海用鼓舞的眼神看向林轩,见他仍旧踌躇,又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辈。
“去吧,喊人。”
“轩儿拜见阿公、拜见阿婆、拜见爹、拜见娘、拜见小姨,拜见……”
走到黛玉面前的时候,林轩顿了一下。
“哎呀!笨蛋哥哥,你快叫姐姐呀!”球球都急了。
“拜见姐姐。”
黛玉笑着朝他点了一下头,“往后我们便是自家人了,林轩。”
“嗯。”林轩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还有我!轮到我了,哥哥还没有叫我呢!”见自己似乎被遗忘了,球球可不依。
“弟弟。”林轩这次叫得很干脆,还一把将扯着自己衣角的球球抱了起来。
“嗯!我也有哥哥了,嘿嘿!清竹哥哥以后再也不能在我面前炫耀他有哥哥,因为我也有!”
“合着你哥哥成了你跟清竹两个人攀比的了?”杨妗妗无奈摇头。
“就要比,就要比,我哥哥比清松哥哥和清柏哥哥好多了,他们总是躲着清竹哥哥,不愿意带他一块玩儿,我哥哥就不会,我哥哥最喜欢陪我一块玩儿了,对不对?哥哥!”
“嗯,对。”林轩宠溺地看着他,有了球球,他融入这个家竟一点儿都不生硬。
不过很快,林如海的麻烦就接踵而来。
年末户部统查,林如海分管徭役这块,难以避免兵部和工部的配合。但这两个部门的小吏频频拖延,导致林如海这边的进度比其他人慢上许多,户部尚书何阁老很是不满。
“林郎中,老夫念在你今年初入户部,将任务量相对较轻的徭役交由你负责审查,可你倒好,这么些天过去,就这点儿效率?老夫不得不怀疑,当初扬州贩私盐的那封折子,究竟是不是你亲自写的?”
林如海也不是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知道这种时候推卸责任,只会惹得上级厌烦,所以未曾解释太多。
“何阁老教训的是,下官定当竭力加快进度。”
他态度这般端正,如此一来,何阁老反而不好再多说什么。
“嗯,加紧去办吧,年前圣上是肯定要看户部这边的奏报的,别因为你一个人耽搁了。”
“是。”
何阁老走后,孟自堇凑过来,拍了一下林如海的肩。
“你这是又得罪哪位权贵了吧?不会还像先前那样,被人都针对到面上了,还没搞清楚是谁?”
林如海苦笑道:“可不是,不过这次,我确实知道得罪的是谁,却也不得不得罪。”
“你这……”孟自堇晃头,突然笑了。
“人家都是少年轻狂,怎的到了你这儿,倒成了少年老成隐忍,中年肆意狂放了?”
林如海抬眼望向窗外,道:“人这一生,若不如此畅意一回,岂不白白来这世上一遭?”
他倒是乐观,也下定决心,绝不会对威远侯低头。
“你倒是看得开。”不过孟自堇倒是欣赏他这般。
“不过辛苦些,再如何,对方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否则鱼死网破,我也不是不能到御前参他一本。”林如海从来都不是软柿子,谁要是来拿捏他,那就得做好伤了手的准备。
“你呀,行吧,大约我也是劝你不住。不过我瞧你最近忙的,就差晚上都住在户部了,天寒地冻的,太过劳累容易病邪侵体,别又像上次似的,硬是挺着,最后直接病倒了。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提,别一个人扛着。”
林如海日日晚归,连晚饭都不在家里用,尤其杨妗妗与他说话时常面露担忧,林轩不是傻子,心里大致知道林如海这是被那个男人为难了。
与林如海同样焦头烂额的,还有锦衣卫指挥使仇斌。定国公雪夜遇外族人刺杀的案子,他还在查,进度也是推动不下去,日日头疼不已。
偏锦衣卫负责暗中监察百官,日日都要面圣汇报情报。
皇帝最后每每都会询问:“定国公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仇斌将有限的进度掰碎了回禀,再这么下去,他也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如实告知圣上,定国公压根儿不配合锦衣卫的调查,他至今连定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人心情烦躁的时候,就想找别人的麻烦发泄,他不轻松,底下的人也不能好过,仇斌作为锦衣卫的一把手,自然找的是二把手的麻烦。
“卢云澜人呢?把他给我叫来。”
上级传召,即便是卢云澜,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情去见他。
“属下见过指挥使大人。”
“定国公的案子你查得怎么样了?”
卢云澜挑眉,这案子仇斌根本没有交代让他去办,这是想故意找茬了?
“大人怕是记错了,最近属下一直在追查一桩强夺他人家产的案子。”
终于被他逮到机会训斥这素来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卢云澜,砰的一声,仇斌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迫不及待地开始质问。
“事情分轻重缓急,这难道还要我来教你吗?你这个北镇抚使能做就做,不能做就赶紧腾出位子来,有的是人能做!”
“此案是老千岁亲自交代的,指挥使大人。”
仇斌这下又不吭声了,他虽然是名义上的锦衣卫指挥使,但锦衣卫如今身居要职者,大多是老千岁一手培养的心腹,若不是老千岁为了避嫌,自请辞去,还轮不上他做这个指挥使。
“一桩寻常的强夺财物案,如何会惊动老千岁?”
“苦主入京状告无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回京的老千岁,老千岁也是无意中听见他们的冤屈,顺手就把这案子要属下亲自去办。说来,此案还涉及荣国府呢。”
“荣国府,贾家?查的好!人抓了没有?若是人手不够,尽管跟我说。”
仇斌之所以如此痛恨贾家,全因先前他弟弟仇都尉唯一的儿子被一个叫冯紫英的打伤,后来伤势过重,瘸了一条腿。
就因为他同荣国府还有薛家的少爷们交好,贾史薛王四大家族又彼此勾连,势力强横,迫于对他们的忌惮,至今不能叫那冯紫英偿命。
“荣国府倒是撇得一干二净,只抓了个中间替贾家办事的,叫贾雨村。此人前些日子,还携带匕首报复,险些伤了老千岁最看重的林小公子。这几日属下一边得盯着大理寺那边赶紧处置了那贾雨村,一边还得替老千岁搜罗些哄孩子的新鲜玩意儿,着实分身乏术。”
如此一来,仇斌倒没办法把定国公的案子交给他了,心中暗骂卢云澜实在狡猾。
“老千岁管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呢。”仇斌忍不住阴阳了一句。
“可不是,对了,指挥使大人,属下还想提醒您一句,那位油盐不进的定国公,似乎也对林小公子很关照,大人若是拿着关于林小公子的消息去登门拜访,定国公或许就会见大人您了。”
卢云澜能坐稳北镇抚使这把交椅,可不单单只因为他狠辣,在交际处世方面,他也十分老到。
“是吗?我这就去试试,你先去忙你的吧。”仇斌这就算是承了他的好,不再刁难他。
“属下告退。”
从仇斌那儿离开之后,卢云澜优哉游哉去逛街去了,正如他方才所言,大张旗鼓地搜罗了好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然后带着它们上了马车,却并没有去林府,而是去了六部办差的地界。
正会儿正是官员们下值的时辰,从衙门出来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站立在街道中间的卢云澜。
官员们都知道锦衣卫是皇帝用来监视他们的鹰犬,如今人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这里,谁能不慌,生怕是来抓自己的,看卢云澜的眼神既痛恨又畏惧,都避着他走。
卢云澜也不在意他们,只不过几位阁老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主动笑着上前,同他们打了个招呼。
“几位阁老辛苦了,这是要回府去了吧。”
几位老狐狸平日里怎么痛骂锦衣卫的都有,但当着人家的面,一个个的都和气得很。
“可不是,到了下衙的时辰了,我们几个年纪大了,比不得他们年轻人,得回去休息喽。不知卢大人到咱们六部衙门来,所为何事?”问话的是工部尚书杜阁老,他平日存在感最小,不过次次直击重点。
“哦,倒也不是什么正事,只是替老千岁,给户部郎中林如海林大人家的小公子,送些小玩意儿罢了,几位阁老请便,不必管我,我在这儿等着林郎中出来就是。”
老狐狸们顿时心思活络起来,只不过谁也没有表现出来。
“好好好,那老夫就先行一步了。”
“老夫也告辞了诸位。”
几位阁老道别后,各自登上自家的马车离去。
六部衙门的小吏虽然出身不高,但个个都机灵得很,有人听见卢云澜方才同阁老们的对话,立马跑去告知林如海。
本打算今晚挑灯夜战的林如海从小吏口中得知此事,迅速起身来到大门口。
果不其然,正巧见这位令朝中官员畏惧三分的北镇抚使姿态松弛地倚靠着一边的大门站着,众人视他如洪水猛兽,愣是贴着另一边大门进出,中间那么大的空间,愣是无人走,画面着实诙谐。
“让卢大人久等了。”
卢云澜听见他的声音之后,缓缓站直,勾起嘴角。
“林大人可真是国之栋梁,为了国务废寝忘食,本官下次见了圣上,定要替大人美言一番。”
“让卢大人见笑了,不过是林某愚笨,不得已比诸位同僚多花些时间,才能赶上大家的进度罢了。”林如海可不想为了表现自己的勤奋,成为众矢之的。
二人虽然只是寻常的寒暄,但因为言笑晏晏的另一方是卢云澜,使得众人频频侧目。
次日起,林如海就发现,从前刻意冷脸拖延刁难他的人,竟然转变了态度,变得积极热情起来。
回到家里之后,林如海同妻子杨妗妗说起此事。
还自嘲:“别人都是倚靠着父辈的荫蔽,我虽然父母早逝,但如今却享受着孩子带来的庇护,实在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待林如海顺利完成年末统报,终于能歇一口气。
不过在百官封印之前,皇帝突然降下一道圣旨,擢升原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为九省都检点,还要他奉旨出都巡边。
而原本镇守边疆的定国公,却还陷在刺杀案件中未能脱身。
朝堂的目光乍然都被这二人吸引,纷纷猜测。
因谢家二子陪同静淑长公主之子冬猎得了头新鲜的鹿,谢林两家年前私下便小聚了一回。
对于最近王薛二人之事,谢临风私下揣测道:“莫不是圣上有意要让王子腾取代薛远?”
“不可能,王子腾虽是武官,但并未真正同鞑靼或者瓦剌交战过,圣上不会放心把边防交到他手中的。即便要替换薛远,也只会从有经验的将领中选取。”林如海自诩还是多少了解一些上头那位帝王的,更敢肯定他并非昏聩之君。
“那圣上此意又是为何?为兄只觉得自己如今是愈发看不透当今的想法了,许是真的老了。”谢临风摇头自嘲。
“兄长切不可妄自菲薄,我等正值盛年,孩子们还未长成,无法撑起门楣,自然该多为自己,也是为他们,奋力拼搏,更进一步才是。”
说罢,他还给谢临风这位老大哥亲自夹了一块烤好的鹿肉,充分鼓励对方。
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鹿肉,谢临风动筷送入口中。
许是鹿肉实在大补,他吃下去之后,身子也变得火热了些。
“如海所言极是,方才是为兄一时颓废了。”
“不瞒兄长说,今年发生了许多事,若非这些事情造成的压力和刺激,如海也同兄长一般想法。正因家中屡屡遇事,如海才更想拼一拼,尽量往上走一走,倘若如海的官位足够高,手中握有的权势足够强,他人便不敢肆意欺辱家中亲眷,他们便能过得更舒心自在些。”
最后这两句话,林如海是望着妻子儿女们说的。
烤肉这样烟熏火燎的,两位夫人自是不会靠近,隔着窗户便能看见,二人坐在屋子里,正靠在一起说笑,虽听不见她们谈话的内容,但观二人脸上的笑意,便知她们此刻的愉悦轻松。
至于谢林两家的孩子,加上林轩,如今总共是六个,大的四个在投壶,小的两个在旁边追着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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