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夫人说:“老婆子这会儿追上去试试,看能不能把孩子抢回来。”
说罢,人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也去!”杨婉婉也迅速跟了上去。
不过两个人都慢了一步,马车已经进了定国公府,国公府周围都是历经血战的将士,她们虽然有武功傍身,但双拳难敌四手,架不住人家人多,还不要命。
只好退下,返回林府。
定国公府虽然也是国公府,同荣国府规格一致,但内里的陈设和风格却截然不同,空荡荡的。而且好些地方还看着有些破败,院子里长着的杂草都半人高了。
“都是国公府,怎么你家里看着,比我们家还要穷呢?”球球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大实话,后知后觉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有些歉疚地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的。”
薛远倒是不以为意:“没事,这宅子是圣上赐下的,我买不起,也请不起人打理,况且我又不常在京都,就一直空置着,确实挺破旧的。”
“你的家人也跟着你到边疆去了吗?他们也不住在这里?”球球不知道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嗯,都在边疆呢。”薛远其实也没说错,他们的尸骨确实都埋在那边。
“那这里就不算是你的家,只是你暂时住的地方,家人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你家肯定比这里好多了。”
“……嗯,是好多了。”薛远也这么觉得,他同妻子儿女在边疆的那座小房子,比这座空旷冷寂的宅子温暖多了。
眼底泛起温柔与思念的薛远,看起来像是融化了平日那层用来武装自己的狰狞厚重外壳,终于露出了他的本体。
“那你给我讲讲你家是什么样的吧。”球球突然很想知道。
“那是一个并不算大的屋子……”薛远缓缓道来,原本有些模糊的记忆,在今晚又重新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因为吃得很饱,又说了很多话,心情愉快的球球和薛远都睡得很香。
而今晚睡不着觉的,除了林家人,还有京都府的全体官员衙役。
天子脚下,繁华街市附近,就这么发生了涉及多人的惨案,还涉及外族人,京都府尹一晚上没敢合眼,忙着排查线索,尽快弄清死者们的身份,还有杀人者的身份。
最后根据死者的伤口以及现场车辙的痕迹,追查到了定国公府。
“这、这下可如何是好?大人,您倒是拿个主意啊。”衙役们面面相觑,谁敢去定国公府啊,更别提还要抓人了。
京都府尹拍了一下桌案,站起身来。
“本官这就亲自入宫一趟,将此案禀报圣上,交由圣上下旨定夺。”
反正他一个小小的京都府尹,是不敢去叩定国公府的大门,还是交给接下此案的其他倒霉鬼去头疼吧。
事情当晚早已传遍了整个京都,一进御书房,京都府尹就开始推脱,迫切地要把这烫手的山芋丢出去。
“圣上!此案涉及外族人,又事关定国公,微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圣上将此案交由他人审理。”
“圣上,兵部尚书章阁老求见。”
皇帝沉思:这老东西平日里什么事都躲,这个时候又来做什么?不过不管他到底所为何事,先听听他怎么说。
“传。”
“圣上、那微臣这儿?”京都府尹有些着急了,谁还不知道那兵部尚书张阁老跟统率边军的定国公是铁打的交情,他此番前来,必定是要替薛远遮掩开脱。
如此一来,事情愈发不好办了。
偏偏这话又不好在御前直言,可愁死他了。
“你就站那儿听着算了,省得朕待会儿还得让人出去叫你。”
“是,微臣、遵旨……”京都府尹苦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这位章阁老年轻时能文能武,如今人都六十了,依然精神矍铄,体格健壮,声音洪亮如钟。
“老臣叩见圣上,吾皇万岁。”
“章阁老快请起。”
皇帝又吩咐身边伺候的内侍:“给阁老赐座。”
“多谢圣上。”章阁老坐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瞥了一眼旁边还站着的京都府尹,随后又轻蔑地略过了他。
“启禀圣上,昨夜五城兵马司换防收队时,经过朱雀街附近,结果当场撞见那里发生了一场针对定国公的刺杀,杀手一共六人,还全都是外族人,当即警戒四周,一路护送定国公回府。”
“哦?”皇帝都觉得好笑,同一件事,从两个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却大相径庭。
章阁老又继续说:“事关两国邦交,定国公虽受了伤,却不敢轻易惊扰圣驾。但老臣却以为,此乃他国对我朝的挑衅,岂能放过,必须严查!还请圣上下旨,将此案交由东厂彻查!”
面色冷峻的章阁老,撩开下袍跪地请旨。
“阁老先起来,这事方才京都府尹也正在同朕禀告,不过你们二人所说的,却有些出入,朕一时倒是不知该信谁的。”
即便皇帝的语气带着轻松的笑意,在场的两位臣子,却谁也不敢懈怠。
章阁老心想:莫不是这京都府尹还想趁机表功?他既不是自己这一方的,那多半就是对立方的,此事绝对不能交到对家手里处置。
“哦?不知京都府尹是如何同圣上说的?不如也说说给老臣听听。”
皇帝笑着故意误导说:“他说昨夜死了六个外族人,似乎还都是死于定国公之手,别的倒是没说。”
章阁老的眼睛顿时化为利刃,在京都府尹肥硕的身体上来回刮动。
“呵!京都府尹平素便是如此草草断案的吗?”
京都府尹欲哭无泪,叫圣上这么一总结,他成了刻意针对定国公的别有用心之人了,他分明是来不及说别的,就被章阁老的出现给打断了。
圣上您不能这么坑微臣啊——!
内心再如何癫狂咆哮,他也不敢真的对圣上表现出任何不满。
“章、章阁老,下官也只是将现场勘察到的情况,还有昨晚连夜调查出的线索如实禀告给圣上罢了。”京都府尹腿肚子都有些抖了。
眼下烫手山芋还在他手里攥着,兵部尚书这是要磨刀霍霍向他来了。
这章阁老来得也太快了,哪怕再多给他一盏茶的工夫,这差事他就成功丢给下一个倒霉鬼了。
“那便是你能力不足,未调查清楚前因后果,便急于在圣上面前表功,彰显自己的本事,险些还将苦主冤枉成凶手。”
“下官没有啊,章阁老!”
京都府尹疯狂擦汗,他自然很想解释,可当着皇帝的面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只能反复说着这么一句话。
皇帝见也诈不出他们什么更多的东西,就收手了。
“罢了,此事关系我朝重臣,又与他国有关联,就、就交由锦衣卫负责调查吧。”
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名为仇斌,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从京都府尹手里接过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因此案是涉及多人的命案,主角又是薛远,一晚上的工夫就传遍了六部,林如海自然也都知道了。
本打算等到下值后,再亲自去定国公府讨要孩子,现下林如海恨不得立刻变一双翅膀,把孩子赶紧抢回家去。
临时找户部左侍郎告了假,马不停蹄地赶去国公府。
谁知才到定国公府门口,就瞧见兵部尚书章阁老先他一步进去了。
林如海迅速下了马车,却被门口的护卫给拦下了。
他只得说明自己的来意:“本官是户部郎中林如海,今日特意前来接幼子归家,还望诸位能够帮忙向大将军通报一声。”
“大将军受了伤,不见外人,你请回吧。”那人干巴巴地只这么一句,就把林如海给打发了。
林如海不死心,想要再尝试一番:“可方才章阁老还进去了,本官可以不见大将军,只需进去将幼子带回家即可,或是劳烦哪位将本官幼子送出来亦可。”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到别处去找你家幼子,赶紧走,再不走我们可不客气了。”
“昨夜是大将军亲自将本官幼子带入府内的,本官如何去别处找?本官不走,便要在此等府上给本官一个交代。”林如海也憋气得很。
“总之你就是不能进去,爱等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这会儿正在融雪,冻人得很,林如海只得来回踱步,否则站定一会儿就该冻僵了。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后,国公府的大门从里边打开了,林如海反应了一会儿,慢了半拍才抬眼。
正巧章阁老从里边跨出来,也瞧见了他。
林如海拱手朝对方行礼。
“下官户部郎、”不等林如海自报完身份,章阁老就冷笑着打断了他。
“林如海!你来这里作甚?是觉得自己还不够碍我们的事吗?”章阁老在里边受了气,说话格外冲。
“下官实在不知,何时得罪了章阁老……”林如海是真的没反应过来,他的脑子都已经冻僵了。
“怎么?你是靠什么爬回京都的,竟也不记得了?哼!”章阁老愤而甩袖,袖子还怕打到了林如海的手背。
不等林如海反应,章阁老便掠过他上了马车。
此时林如海突然想起,当初第一次去谢府拜访兄长时,兄长曾提醒他,要提防兵部尚书章阁老,兄长还提到,被抓的盐运使付庆霖似乎与兵部有瓜葛。
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这位章阁老确实是极其不待见他。
而章阁老能够在定国公不见任何外人的时候,旁若无人地进出定国公府,这说明他们是站在同一方的。
那么定国公昨晚抓走球球,岂不是——蓄意报复他?
如此一想,林如海更担心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大门上的敕造定国府,知道自己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这里带走球球。
与其站在这里干等,不如回去再想想办法。
“爹爹?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下值了?”黛玉正在前厅吩咐下人们扫雪,林如海一回来,她就瞧见了。
“哦,今日衙门无事,我就先回来了。”
“对了,爹爹,那你是现在去定国公府接球球吗?我这就吩咐门房备轿。”
“不必了,今日、暂且不去了,定国公昨夜遇刺受了伤,府中戒严,过两日再去接你弟弟。”
林如海不想让家里其他人跟着干着急,所以选择了隐瞒今日发生的事,装作若无其事,编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原来是这样,那球球他昨晚同定国公在一辆马车上,他没事吧?”
“哦,他、没什么事。”林如海心里担心得不得了,他预想了诸多最坏的情况。
比如球球挨饿受冻,遭打骂斥责,甚至还遭受更加惨无人道的折磨,但这些他通通都不能说,哪怕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否则按照家里其他人对他的宠爱,今晚就得挨个冲到定国公府去,到时候情况只会更加严重,无法收拾。
林如海一个人回到自己的书房,打开抽屉,看着前些天给幼子取的三个名字,湿了眼眶。
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用上。
“都怨我……”
颓废了一会儿过后,林如海将那张纸小心收回抽屉里,重新振作,开始谋算,现如今自己还能求助谁,谁能与定国公抗衡,还不落下风的。
脑子里开始重新梳理朝中大臣们的关系网:
章阁老同定国公是一方势力;掌吏部的首辅严阁老同他的门生是一方势力;刑部冯阁老同大理寺以及都察院的官员同属三司,时常站在一起,共同对抗东厂和锦衣卫。
至于剩下的其他三位阁老,暂时还看不出到底如何站队。
虽然他如今身处户部,担任户部尚书的何阁老待他并不亲厚,甚至有些防备,好些户部历年的重要卷宗,连看也不给他看,只叫他处理一些不甚要紧的琐碎小事。
如今看来,他哪一方都靠不上,人人都认定他是圣上的人。
可圣上又怎么会帮他讨要孩子呢?
“诶,要是安乐老亲王在京都,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林如海深觉自己无用。
只一晚上,户部的同僚见到林如海都吓了一跳。
“林大人,你昨晚莫不是做梁上君子去了?瞧你这憔悴的样子。”
“林某倒是想过,奈何一介无用书生,连院墙都翻不过去。”
林如海说的是大实话,旁人还以为他在开玩笑,都呵呵地乐了。
户部的小吏说:“难得听见林大人跟咱们逗趣,起先还误以为林大人冷傲,不待见咱们呢。”
林如海苦笑解释:“哪里的话,不过是初来乍到,板着脸壮壮胆子,倒叫大家生出误会来了。”
“林大人!您可真是叫本官好找啊,原来躲在这儿跟大家伙儿闲聊呢,快别聊了,赶紧随本官来。”
“侍郎大人,这是怎么了?”林如海一头雾水。
“哎哟!你不知道啊?安乐老亲王回京都了,一回来就让人去你府上找你那幼子去了,结果没找着,在王府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王府长史急得不行,都托到本官这儿来了。你还是赶紧亲自去同老千岁解释明白吧。”
“什么?安乐老亲王回京都了!我儿有救了!我儿这次真的有救了!”林如海笑着大喊。
扔下一句:“侍郎大人,下官今日告假。”
就自己跑了。
此时的定国公府,院子里飘着一股子诱人的香味,只见中间架了一个火堆,用的还都是大人胳膊粗的木头,上头架了头处理好的肥羊,正在滋溜滋溜地往地下滴油,一老一少挨着坐在一张桌后。
原本守在府门口凶神恶煞的护卫,正在殷勤地翻动这头烤制的肥羊。
“呲溜——!”球球看得口水差点流出去,猛地又吸了回去。
“这头肥羊什么时候才烤好?还不能吃吗?”
定国公好笑地看着他那一脸馋相。
“还得等着呢,好饭不怕晚,急什么。”
第62章
“等等,听见了没?你等等就是,先别叫了,待会儿才能吃呢。”球球同自己的五脏庙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
薛远瞧见他的小动作,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替他向正在烤羊的下属催促:“动作尽量快些,人家说他的肚子都开始叫了。”
那两名被叫来烤羊的护卫无奈回应:“大将军,这火候已经不能再大了,否则容易烤焦,那样味道就不好了。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还是劝小公子再多耐心等一会儿吧。”
惨遭下属拒绝的薛远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球球一脸惊奇地来回打量他们。
“做什么这样看着本将军,是想说什么?”薛远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嘿嘿,你可是大将军诶,连小殿下都怕你,他们为什么却敢拒绝你的命令呢?难道其实他们比你还要厉害?”
“哼!你不如自己问问他们,是他们厉害还是本将军厉害?”薛远十分自信地抬了一下下巴。
两位下属不等球球开口,赶紧回答:“自然是大将军最厉害了!咱们军中无人胆敢自称胜得过大将军!大将军打遍天下从无敌手,率领咱们作战的时候,也如有神助,智勇双全,说的就是咱们大将军!”
“就是,我们大家都对大将军心服口服,大将军是当之无愧的这个!”这人还顺势比了一个大拇指,表情甚至比自己被人夸厉害还要得意。
“那既然他这么厉害,你们都打不过他,为什么他让你们快些的时候,你们却敢拒绝他的命令呢?”球球又对着他们二人问了一遍。
那两人爽朗一笑,毫无心机,也不曾防备。
直接当着薛远的面就说:“打仗的时候,我们肯定都听大将军的,但大将军他好些事情都不大会,平时大将军跟咱们同吃同住,反而得听咱们这些人的。”
“没错,就比方说这烤羊,大将军只知道好不好吃,哪里知道如何烤制、得什么火候,烤多长时间才好吃,这些还都得我们来。”
“我懂了,就像我爹爹,在外人面前,他是威武的官老爷,但是在家里,他得听我们其他人的话。”球球拿亲爹举起了例子,丝毫没给他留脸面。
其中一位护卫憋着笑说:“正是这个理了,小少爷可真聪明。”
薛远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对自己的议论。
“差不多了吧,本将军看着这羊已经可以吃了。”
另一名护卫用小刀划开几个地方查看一番,点了点头。
“确实可以吃了。”
“嗯,给他片一下吧,他嘴巴小,大块的也咬不动。”薛远为球球特意叮嘱二人。
球球迅速双手把自己面前的盘子递了出去。
“好勒,那就给小少爷先片。”那护卫接了他的盘子端着,另一名护卫用小刀开始切下肉片放在上面。
“待会儿配上这个特制的蘸料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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