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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林家幼子后(衾寒月暖)


“哕——!”
紧接着就是一阵又一阵干呕声,根本停不下来,偏她脚上失了力气,站又站不起来,只能继续这么狼狈地趴着。
“你们两个是死人啊,不知道赶紧扶我起来!哕——”
荣国府跟来的两个粗使仆妇赶紧上去搀她。
“快回府!哕——!我要立马哕——告诉太太去!哕——”
周瑞家的说话含糊不清,两个仆妇听了半天,也没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林家的人这会儿都围了过来看热闹,指着她嗤嗤笑着。
“赶紧走啊!”周瑞家的气得不行,又跺了一下脚。
这回俩人听懂了,赶紧应声:“是,是是。”
人走以后,杨妗妗才露面,淡淡地吩咐:“把污渍赶紧清理干净,拿水洗一洗,别脏了咱们家的地。”
“是,夫人。”
林家的那位洒扫的仆从憋着笑,赶紧走到自家小少爷跟前,问他讨要扫帚。
“小少爷……扫帚该还了。”
“喏,给你。”
还了扫帚以后,球球拍了拍手,走到亲娘面前。
“娘亲,我把坏人赶走了。”他挺着小胸脯,仰着一张小脸,正骄傲地等着挨夸。
“嗯,干得不错,今天记你一个首功。”
有些事大人做不那么方便,但小孩子做就不一样了,谁家小孩子不惹事,不闹腾的。不过孩子么,年幼无知,即便人家真的找上门来,最多说上两句也就是了,糊弄人的事,谁还不会做了。
“哦吼!首功!球球拿了首功!我要去告诉姐姐,我把坏人赶跑咯——”
欢呼雀跃的球球,又跑去绛仙阁了,林轩赶紧追了上去。
“慢点,别摔了。”杨妗妗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无奈摇头。
她又看向旁边一脸事不关己的亲妹妹,问:“是你出的手吧?”
“没啊,有我什么事,都是球球一个人干的,要骂你骂他去。”杨婉婉说完,就也跟着溜了。
“一个两个的,无论大小,都不让人省心。”杨妗妗嘴上骂着,脸上却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不过,确实是挺解气的。”
“妗妗——”
突然被喊了一声,杨妗妗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的来人。
“嫂嫂?”她笑着迎了上去。
“我听说你们的马车受了惊,你和黛玉没事儿吧?”苏夫人两只手扶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
“我倒是没事,黛玉磕了一下脑袋,正在房里休息。”
“还说没事,你瞧瞧你这手上,都青紫成这样了。”苏夫人怜惜地给她吹了一下。
“怎么也不上药啊?幸亏我担心你们受了伤,从府里带了两罐专治外伤的,我这就给你试试。”
被人关心的感觉自然是很好,杨妗妗亲热地反握着她的双手。
“我的好嫂嫂,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家里怎么会少了药。早就已经上过一遍了,许是方才不注意,药膏都擦在衣裳上了。”
“说得也是,我这也是关心则乱,那就先带我去瞧瞧黛玉那孩子吧,这会儿醒着的吧?”
“嗯,昨晚昏睡了一夜,今早已经醒了过来。”一边说着话,杨妗妗一边领着她往里走。
苏夫人压低嗓子,悄悄问她:“诶,方才我在你们门口瞧见了荣国府的马车,是谁来看过黛玉了?怎么这么快就又走了?”
“没谁,来的只是个仆妇罢了。”说起这个杨妗妗就来气。
“啊?这也未免太……”苏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即便是她听了,都替黛玉心寒。
“一个仆妇方才还嚣张跋扈,耀武扬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她们荣国府的主子呢,我已经打发了出去,没叫她见着玉儿。”杨妗妗忍不住跟她吐槽。
苏夫人点着头说:“你做得是对的,你们林府的大小姐,即便荣国府的长辈不来,至少也该派个体面的同辈来探望,问候一声。打发一个奴婢过来,成什么样子,没得叫人笑话。”
一瞧见黛玉憔悴虚弱的面容,苏夫人就心疼得不行。
“乖乖诶,怎得这般模样了,真是遭了大罪了,大伯母回去就同你大伯说,这次定要想尽办法,严惩那当街闹事的罪魁祸首。”
自己的外祖家,一个亲人也不曾来,才认亲没多久的大伯母却看着她掉眼泪,两者对比之下,让黛玉不禁鼻尖一酸。
“好孩子,快别哭了,你受了伤,怎么好再伤心,该高兴些,身子才能好得快。”杨妗妗也在一旁劝她。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去,自己拭去滚落的眼泪。
“嗯……有妗姨和大伯母对我这样好,我高兴才哭的。”
“这孩子,真真是叫人心疼,难为你说出这样窝心的话来,大伯母接下来,日日都来看你还不成吗?”
“玉儿的眼泪就这么把你大伯母引来咱们府上,回头你大伯父怕是一个人在家见不着她,就得登咱们的门要人来了。”
两位夫人相互说着俏皮话,黛玉听了,果然破涕为笑。
“谁要登咱们家的门?是刚才的坏人吗?球球才不许她见姐姐,来一次赶走一次!哼!”
方才球球非要抢着给姐姐喂药,打翻了药碗不说,还弄脏了自己的一身衣裳,林轩才抱着他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
“我就说呢,是哪个小英雄做的好事,原来是我们球球,快到大伯母这里来。”苏夫人笑着朝他招手。
球球笑呵呵地跑了过去,挤在她们中间。
“快夸夸我吧,大伯母——”球球随处撒娇,习惯成自然。
“夸你夸你,我们球球这么小就知道保护姐姐了,真是了不起,这么棒的小孩儿是哪家的呀?”
苏夫人笑看向旁边的黛玉。
“原来竟是我们家的,妗姨,你说说球球怎么这般英武?”黛玉笑着接茬,又把话头递给了继母。
球球巴巴地等着亲娘的下一句。
杨妗妗只好也遂了他的意,也跟着夸了一句:“那自然是他自己长的,长的还是一副熊心豹子胆,小小年纪就敢效仿武松,打起老虎来了。”
一屋子的人听了这话,都笑个不停。
至于林如海,苏夫人来了之后,他不便久待,便去到了书房。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道折子,痛斥当街行凶,制造混乱的元凶。甚至连旁边故意挑衅的人,他也没放过,称他们为帮凶,请求圣上严惩不贷。
大朝会上,谢临风也站出来参了一本,除了他与林如海二人,好些受了牵连的官员都纷纷请求圣上主持公道,彻查此案。
“朕定会给诸位爱卿一个交代,此案就交由京都府尹负责审理。”
京都府尹是一年近六十的老臣,哆哆嗦嗦地站出来跪下请旨。
“启禀圣上,当街杀人踩踏案件,本该确实由京都府负责,奈何近日府衙关押的犯人实在太多,确实没有多余的牢房了,还请圣上明察。”
皇帝很快想起,春闱前,京都府衙确实关了一批造谣生事的。
“既然如此,那此案就移交给了大理寺负责审理。”
涉案的读书人身上至少都有一个举人的功名在,由大理寺审理倒也还算合情合理。
大理寺卿站了出来。
“臣领旨。”
散朝之后,林如海与谢临风走在一起。
“实在是未曾料到,此案竟然会被移交到大理寺去了,若是在京都府衙,尚且可以施压,但大理寺……我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谢临风身为通政使,与大理寺卿同为正三品官,且与对方私下并无交情,眼下就有些使不上力了。
“兄长不必介怀,如海都明白。我倒是有一好友,就在大理寺。”
“哦?那这岂不是正好,你到时候直接去寻他,倒更便利一些。”
林如海说的这个好友,乃大理寺寺正余子明。
案件审理了十几天后,余子明突然邀他过府一叙。
“莫不是案件已经快要结束了?”林如海猜想。
谁知等到了余家,得到的却是另一个结果。
“如海,事情背后仿佛并不简单,我这边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那些刻意挑衅者,其中有人在事发之前,家中曾收到过来历不明的银钱。发狂杀人者的这里——”
说到此处,余子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本就不大正常,去年他家中遭遇剧变,性格越发孤僻,还十分顽固执拗。这次又没能考中,本就精神有些恍惚,再经人故意刺激,一时冲动,就犯下了无可挽回之事。”
林如海还是痛恨此人,接着说:“事情终究是他所为,小女至今还在卧病休养,恕我实在无法同情此人。”
这倒也能理解,余子明一边点头,一边给好友倒了一杯酒。
“他自然是罪有应得,只是幕后之人才是真正推动这一切的元凶,作为负责审理此案之人,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我责无旁贷。”
“子明,若有用得到如海的地方,尽管同我提就是,你我交好多年,这件事也关乎小女,于情于理,我都会尽力帮你。”
余子明饮尽杯中之物,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今日请你来,确实想让你帮个忙。”
“你说。”
“我听说,你和锦衣卫千户陈安在扬州共事过,关系还不错,能否让他帮我调查一个人?”
“是他,我以为你会直接让我帮你找北镇抚使卢云澜,毕竟京都传言,都说他和我关系不错,他也确实曾在御前替我说过话。”
“他?呵呵,得了吧,那条美人蛇心思可毒着呢,看着对你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反咬你一口,两面三刀,信谁你都不要信他。作为朋友,我真心地奉劝你一句,离他越远越好,你以为他是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坐稳了北镇抚使这个高位。”
提到此人之后,余子明明显怨念很大。
就连林如海都看得出他们似乎很熟悉,但关系也很不融洽。
“你们很熟吧,那你怎么不直接找他?”
“谁跟他熟了?早就老死不相往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宁愿同东厂的人亲近,那就也是我们大理寺的仇敌!”
余子明如此愤慨,也是有原因的。
刑部、都察院以及大理寺,合称为三司,对于重大案件,一般要通过三司会审,才能最终结案。
但这些年,司礼监掌印所掌控的东厂,权力却逐渐凌驾于这三者之上,不过人家刑部有位阁老坐镇,都察院左都御史好歹与六部尚书同级,唯独大理寺最不幸,什么都比不过,处处被东厂压制。
“罢了罢了,提他做什么,平白招惹晦气。你先告诉我,我这忙你到底帮是不帮?”
“我试试,不过得提前告知你一声,陈安未必真的会卖我这个面子。”林如海也不敢给他保证事情一定能成。
余子明摆了摆手,对他说:“好赖先这么着吧,不行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由于安乐老亲王有命,陈宁一直在林府,林如海是通过他找的他哥哥陈安。
陈安也确实答应了帮忙,而且行动迅速,才短短两天时间,就把结果送到了余子明的手里。
但很可惜,余子明还来不及动作,东厂那边就先动手了。
“不好了,余大人,东厂的人连夜把行凶踩踏案的犯人都带走了。”
“都带走了?岂有此理,东厂简直欺人太甚!此案是圣上钦点,交由我们大理寺主审,东厂竟敢越权行事,随我速速去见寺卿大人!”
余子明官位太低,无法面圣,这件事只能交给上官,由他到御前去,与司礼监的掌印进行博弈。
可等大理寺卿赶到宫中时,那位掌管东厂的司礼监掌印早已在御前禀明过了。
“圣上说了,东厂提拿嫌犯之事符合情理,不过事情涉及绝密,不便告知寺卿大人。寺卿大人,您还是请回吧。”
负责传话的内侍说完之后,就转身又入了大殿。
大理寺卿只得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此案还是尽快了结了吧。”
在宫门口等候许久的余子明,最后得到的,就是大理寺卿这一句无奈的劝告。
“可此案是圣上亲□□由咱们大理寺——”
“好了,东厂比咱们棋高一着,既然技不如人,便要懂得知难而退。东厂的手段不必我多言,你也清楚,事已至此,犯人是要不回来了。尽快结案吧,别到时候被别人反将一军,说大理寺审理案子刻意拖延迟缓,自己惹得一身骚。”
说完这段话,大理寺卿的马车缓缓驶离,独留下弓着身子,低着头的余子明一人在原地。
“大人,咱们也回吧,您昨晚一夜奔波劳累,都没合过眼,今早又站在这儿,一等就等了好几个时辰,就这么个折腾法,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说话的是余子明一手带到现在的下属,他唠叨的时候,余子明仰头看了一下今日的天。
“青天白日,万里无云,还真是个极好的天气。罢了,听你的就是,回吧。”
当马车经过某条巷道,突然钻出一头发狂的驴,还拉着满满一板车的竹子。
因竹子的头尾两端都十分尖锐,又是从侧面相撞,在惯性的作用下,表层未经固定的几根竹子快速前冲,直接插入了马车内。
坐在前头负责赶车的下属见此情形,目眦欲裂。
“大人!”
“啊——!”
几乎是发生在同时,马车里的余子明惨叫了一声。
帘子掀开的一瞬,被竹子刺中右边肩胛的余子明模样狼狈,因忍痛而齐齐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大人!我就送您去医馆!”
余子明归家遇袭的消息,林如海是当天下午知道的,下值之后,他即刻赶往好友家中探望。
“林翰林,我家大人失血过多,如今正在昏迷当中,怕是无法同您说话。”
“无碍,你时刻跟在你家大人身旁,今日之事,可否详细告知于我?”
“您是我家大人的至交,卑职自然知无不言。”
从余子明家离开的时候,林如海脑子里始终隐藏着一个怀疑。
事情根本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这接二连三的事件背后,总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他是否也早已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回到家中之后,林如海更是挨个叮嘱。
“近日接连发生意外,夫人,你外出时,要多加小心,一定要让婉婉陪同在侧,切忌去太过偏僻的地方。”
“好。”
“知道了姐夫。”
杨氏姐妹都点了点头。
“玉儿在家休养,基本不会出门,家中的护卫们也须得谨慎些,这方面管家多注意些。”
“老爷放心,我自会亲自盯着。”管家也立刻表示了。
“至于球球,他日日都得去苏老先生处,接送途中,让车夫尽量不要走小道,让林轩也要多看着他,别叫他乱跑。”
“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没提到的……”林如海眉头紧拧,唇角也抿着,整个人看起来很紧绷。
从桌上随手拿起一个倒扣的杯子,杨妗妗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
“老爷,到底发生何事了?让你这般如临大敌,好像随时要跟谁打一架似的。”
“子明今日遇袭受了重伤,好在性命无虞,我担心你们也会遭遇类似的意外,这心里总是不安得很。”
“原来是这样,不过老爷你别想太多,咱们又没得罪什么人,也不是什么要紧的高官之家,哪里值得人家费这么大的功夫,刻意设计针对。”
“但我总觉得,自己说不定已经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官场凶险,情势瞬息万变,我又身处其中,总是看不透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夫人,你还是听我的吧,一定要多加小心。”
林如海紧握妻子的手,深深叹息。
“我会的,老爷,你自己才更应该小心些,若是真的如你所说,你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杨妗妗竟一语成谶。
自这一日起,林如海便敏感地察觉到,他开始遇到种种不顺,譬如中午分给他的餐食掺杂着沙石,写好的文书无端被人泼水晕染了墨渍,借阅文渊阁的藏书,屡屡遭到拖延推诿等等。
但最明显的差别,还得是被召到御前的时候。
内侍以往待他和善,等候圣上正式召见的时候,会特意上一杯热茶让他暖身,顺便提醒一两句,今日圣上的心情如何之类。
现下却变得尤为冷淡,连笑脸都懒得给。
有时,他甚至得在外头等上许久,因为内侍总有事情急着禀告,圣上忙于其他事情,便会忘了要召见他的事。最长的一次,林如海从早上开始,足足站着等了四个时辰,全程水米未沾。
强撑着离宫,登上回家的马车之后,就陷入了昏迷,足足在家里休养了三日,才缓了过来。
林如海索性多请了两日假,懒得去白白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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