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每一个妃嫔都不错眼地看,却并非因为皇后和李氏她们。
至于为什么……胤禛抿了抿唇,感觉嗓子眼发干,匆匆喝下一杯酒,竟有些不敢面对自己刚才的绯思。
如果是那恼人的混账做这些打扮,他想……想看她哭得比梦里更厉害,心头的恨定能消散一空。
越想胤禛越觉得浑身发烫,半垂的眸子扫见面前喝过的汤,心里大概清楚自己为何心思浮动。
有了理由,就更忍不住放纵脑海中越来越深的欲念。
他压住想扯衣领的动作,无法克制地多喝了几杯酒。
胤禛的酒量并不算好,等回到养心殿时,他人已经有些不太清醒。
苏培盛小心伺候着他躺下,“万岁爷,太后娘娘叫人来给您送醒酒汤,可要叫人进来?”
胤禛觉得身体里的燥热一股一股往上涌,朦胧中,似乎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跨进了门。
这混账实在是大胆,竟敢不经通传就进他的寝殿!
小手还敢一下一下在自己唇边擦,而后竟顺着唇角往下……下到胆大包天的地方。
再一恍惚,幔帐内突然空无一人了。
那混账呢?
撩拨到一半就跑了?
这要是不收拾,往后怕是要骑他脖子上天!
他捏着额角努力让自己清醒些,脑子却昏昏沉沉无法彻底清明。
胤禛低低喘了几声,闭上眼努力压住躁意。
“让她滚进来!”
一抹湖绿色清雅身影,提着黄花梨木食盒进了大殿,身上带着温暖又清甜的香气。
苏培盛挥挥手,叫其他人都出去,自己在门口守着,由着来人伺候皇上用醒酒汤。
不过……如他所料,这醒酒汤派不上用场。
人进去不过半刻钟,苏培盛就意料之中地听到一声低低的惊呼,很快里头就变了动静。
苏培盛抬头望天,十八的月亮,依旧圆滚滚地挂在天边。
听着里头愈发剧烈的声音,苏大总管唇角掀起一抹欣慰的笑,这千秋节可特娘算是圆满咯!
刚感叹完,苏培盛蓦地一低头,就瞧见不远处,有宫人提着宫灯伴着一顶软轿往这边来。
皇后有凤撵,宫里能坐软轿的,如今只有齐妃和懋嫔。
懋嫔没这胆子往御前来,齐妃娘娘那胆子和醋劲儿……苏培盛倒吸口凉气,头皮发麻。
第19章 入v公告
苏培盛顾不得多想,招手叫赵松过来守门,自己紧着几步蹿下台阶,到殿前的白玉石地坪上等着。
不疾不徐靠近的石青色软轿轻晃落地,摇曳出一抹桃红色身影。
云鬓朱唇,双开襟的宫装露出修长脖颈,桃花扣的旗装掐了腰,装扮出一个前凸后翘的美人。
正是齐妃李氏。
苏培盛在心里叫苦之余,也不禁感叹,虽然这位主儿没脑子,自己的孩子都养不住,潜邸受宠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李氏带着桃花印记的狐狸眸子慵懒朝苏培盛一扫,说不清的风情万种。
“苏公公,爷还没睡吧?本宫来给爷送醒酒汤。”
苏培盛躬身笑着不挪窝,“回李主儿的话,万岁爷歇下了。”
李氏柳眉一挑,打眼扫过殿内依然明亮的灯烛,美艳芙蓉面生出一抹戾气。
“本宫进去看看就出来。”她懒得与苏培盛多说,扶着婢女的手直接上前,量苏培盛也不敢拦她。
苏培盛是不敢跟李氏撞到一起,却还是倒退着拦在前头。
“李主儿就别为难奴才了,没有通传,若叫您进去了,奴才们脑袋也就别要了。”
李氏浑不在意上了两层台阶,盛气凌人,“那你就去——”
话没说完,离养心殿稍近了几步,李氏耳朵也不聋,瞬间听到了里头熟悉的暧昧动静。
她脸色唰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掐着帕子盯住苏培盛,冷声质问——
“里头是谁?”
皇后那老古板绝不会过来媚宠,其他人李氏都不放在眼里。
敢抢她的宠,活腻了!
苏培盛稍稍直起身子,耷拉着眼皮子,有心提醒这位主儿几句。
“李主儿恕罪,如今不是潜邸时候,书房的事儿告诉您也无妨。”
“养心殿的事儿,若有人敢说三道四,立时就是慎刑司打死的下场。”
他不卑不亢笑了笑,依然恭敬,“时候不早了,下了匙不好走动,李主儿还是早些回去吧。”
李氏被噎得脸色发青,她却不是个听劝的,欲继续上前。
养心殿的护卫扥了扥刀鞘,发出声响,止住了李氏的脚步。
她恶狠狠瞪着苏培盛,好一会儿才冷笑出声。
“苏大总管的好意,本宫记住了!”
李氏冷着脸,如一阵刮骨的风,进了软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离开了养心殿。
一回到长春宫,李氏就摔了一整套的青玉瓷茶盏,气得咬牙切齿。
“去查!本宫看谁这么不要命!”
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红缨苦着脸劝,“主儿息怒,苏培盛那阉人虽然放肆,说得也有些道理。”
“这会子出去……若被皇后知道,又要为难您了。”
皇上是个习惯了哪儿,轻易不往其他地方去的人,在潜邸的时候,唯一算得上受宠的,就是李氏那里。
正院除了初一十五,都基本见不着人。
李氏自认受宠,子嗣比正院多,又不是个好脾气的,嚣张跋扈到连乌拉那拉氏都不放在眼里。
一朝进了宫,成了后宫唯一的妃位,就更张扬了。
起初见皇上不往后宫来,李氏没少收买宫人,到处查皇上的行踪堵人。
她却忘了,在郡王府打探主子爷下落不算大错,进了宫,窥探帝踪的罪名可不是小事。
不等皇上发作,皇后就告到了太后娘娘那里。
太后直接罚了李氏禁足三个月,让她为大灾中受难的百姓们祈福,才叫李氏老实到了现在。
但今天,李氏实在是气狠了,恶狠狠连茶壶都摔出去,扬声骂——
“有那不要脸的蹄子敢往爷帐子里钻,我还查不得了?”
“叫你去就去!只查谁往御前去,又不是查万岁爷去了哪儿,若本宫连这都不敢,直接扎脖等死,也别做长春宫主位了!”
红缨无奈,却不敢在主儿气头上再劝,她也要命。
但出来门,对着长春宫大太监李茂却还是小声叮嘱——
“你就做做样子,反正明早也就知道了,你可别错了心思。”
“如今不是早前,今儿个又是大日子,主儿恩宠不比从前,万不敢再扎皇后和太后的眼了。”
李茂轻轻点头:“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万岁爷第一个召幸的不是他们家主儿,二阿哥又病殃殃的,如今的热灶不是长春宫,他就是想神气也神气不起来。
李氏在里面气了许久,气得睡不着觉,一直等,却没等到红缨进来禀报,火气渐渐跟心窝子一样泛了凉。
眼角的泪不知不觉就落了满腮。
红缨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婢女,她不至于怀疑红缨敷衍。
就是因为知道红缨为了自己好,如今长春宫竟成了睁眼瞎,自己也没恩宠,才叫李氏心里更难受。
火气和悲凉只能往肚子里咽,李氏拿着已经揉得不像样子的帕子擦干眼泪,妩媚的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以前她能在潜邸压住乌拉那拉氏,现在她也绝不认输!
没有恩宠,她就争,谁敢拦她的路,她就要谁的命!
事实上,养心殿的消息虽不好探听,但大半夜里叫水的事儿是尚寝局伺候,也瞒不住。
红缨说得没错。
若老人侍寝,在永寿宫请安,皇后必要提点几句。
若新人侍寝,也得去给皇后磕头,后宫妃嫔怎么都会知道谁被临幸了。
可最早知道的,不是掌管彤册的皇后,却是在慈宁宫被从梦里薅醒的耿舒宁。
钮祜禄静怡眼眶红肿,气得浑身发抖。
“她怎么敢!在慈宁宫就敢用阴私手段,往后岂不是连小主子们也敢动手?简直是不要命了!”
耿舒宁迷迷糊糊爬起身,下意识问:“谁啊?”
问完,她反应过来,除了佟思雅也没别人。
抬起头,就着钮祜禄静怡手里的油灯,耿舒宁瞧见她面上还没彻底褪下去的红痕。
像是过敏了。
耿舒宁想起耿雪昨晚偷偷跟自己说的话,丹竹去过内务府,说是慈宁宫的冰不够用,叫又送了些过来,没什么异样。
但如今看来,只怕送来慈宁宫的,不只是冰。
钮祜禄静怡放下油灯,气得撕了手中的帕子。
“那个贱人!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知道我对海棠花过敏,若不是昨日太忙,没仔细看清楚冰鉴里的冰颜色不对,也不至于叫她钻了空子!”
钮祜禄静怡昨天傍晚脸肿得猪头一样,在屋里哭了半天不敢出门。
周嬷嬷那边无奈,又知道耿舒宁身子还没彻底干净,只能安排了佟思雅去。
越想钮祜禄静怡越气,红肿的眼都瞪开了。
“这事儿不算完,我饶不了她!”
耿舒宁打了个哈欠,声音还带着初醒的软糯。
“凭她的家世,过了今儿个至少也是小主,佟佳氏在宫里也有人,你可别冲动。”
太上皇还在,佟佳氏是太上皇的母家。
耿舒宁估摸着,皇上至少得给佟思雅个贵人的身份,否则佟佳氏脸上不好看。
钮祜禄静怡冷笑,“真当我钮祜禄氏无人呢?是主儿不假,等知道了她的去处,六尚必定好好伺候着!”
耿舒宁不说话,好言难劝找死的鬼。
这事儿只要跟她不沾边,当个八卦听一下就得了。
她心想,最生气的肯定不是钮祜禄静怡,后宫里还有那么多妃嫔呢。
岂料这回她还真想岔了。
千秋节圆满落幕,太后娘娘高兴到晚上直接醉回来的,耿舒宁心也就放肚子里了。
她不想跟外头的事儿沾边,一早起来,去周嬷嬷那里应了卯,就钻小库房里,核对昨日进出库的物什。
知道昨夜养心殿叫了水,慈宁宫这边的宫人也好奇着呢,没少伸着耳朵等消息。
也就陈嬷嬷觉得,这份殊荣本该是耿舒宁的,瞧着她欲言又止好几次,眼神中满是怜惜。
看得耿舒宁牙疼,只当不知道的。
结果,半上午都没听到外头传来什么消息。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钮祜禄静怡以比晨间更兴奋的速度,冲进耿舒宁的值房,杵在炕桌前头,差点撞桌角上。
吓得耿舒宁筷子都掉了,张着小嘴抬头看她,“你这是……”
钮祜禄静怡惊呼:“我可太高兴了!”
耿舒宁:“……”给孩子刺激傻了?
钮祜禄静怡咧着嘴,确实有点傻子模样,小嘴一张就是熟悉的你是不知道开头。
“那贱人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算计到了龙床上,却是横着出了养心殿哈哈哈……”
耿舒宁心下一惊,妈妈耶,四大爷把人……咳咳,弄死了?
她往后再也没办法直视柔弱世宗这四个字了。
钮祜禄静怡的幸灾乐祸怎么都止不住,“万岁爷英明,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直接将人打发到了延禧宫后殿偏殿去,只给了个常在的位分。”
耿舒宁愣了下,哦,没死,做晕了……啧啧,还真是会所金牌的配置。
她慢吞吞拿起筷子,就着钮祜禄静怡带来的八卦下饭。
“我听六尚那边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她去给万岁爷送醒酒汤的时候,用了阴私手段,差点坏了万岁爷的身子!”
“哈……叫抬出来以后,内务府分过去的小宫女,连太医都请不去一个,到现在还晕着呢。”
“主子娘娘给了赏,齐妃却没动静,底下的小主儿们也不敢越过齐妃往延禧宫送东西,啧啧……”
八卦完,钮祜禄静怡又拍着胸口感叹,“得亏不是我去,她也算救我一命了。”
“回头等她醒了,高低我得送些参须子去,谢她的救命之恩哈哈哈……”
耿舒宁:“……”你是有点阴阳怪气在身上的。
钮祜禄静怡早上的气恼消散得一干二净,又知道佟思雅下场凄惨,早上就没吃饭,这会子看耿舒宁鼓着小脸吃得香,也饿了。
她也没多待,高高兴兴回自己值房吃饭去。
耿舒宁觉得,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甭管佟思雅什么境遇,都是她自找的,也就只把钮祜禄静怡带来的消息,当了下饭的菜吃进肚儿里,抛在脑后。
天儿太热,紫禁城里跟蒸笼一样,若非为了太后千秋,早就去圆明园避暑了。
皇上早发了话,千秋节后三日,就出发圆明园,在那边过完中秋和太上皇的万寿节再回宫。
要出行,太后娘娘要收拾的东西不少,小库房里进出的物件同样不少。
耿舒宁只管在小库房忙活着,再没特地打听佟思雅的消息。
她万没想到,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还能变成回旋镖,在去圆明园的前夜扎到了她身上。
赵松第一次光明正大站在耿舒宁值房门前,满脸冷然——
“舒宁姑娘,有桩官司跟姑娘有关,万岁爷令您去养心殿,请吧。”
耿舒宁:“……”是官司还是管死?
赵松来慈宁宫是夜里,各宫都已下了钥,闹出来的动静不算小。
已经躺下的乌雅氏都重新起身,叫了乌雅嬷嬷去后殿问。
赵松只恭敬朝乌雅嬷嬷笑,“事关万岁爷,奴才着实不敢多说,苏总管的意思是,请姑娘过去问话。”
耿舒宁可怜巴巴看着乌雅嬷嬷,就这深夜敲开宫门的阵仗,也不像是去问话啊。
乌雅嬷嬷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多了句嘴。
“这丫头得主子心意,明早起身了怕是要问,不管怎么样,劳烦苏总管递个话回来吧。”
乌雅嬷嬷基本上代表了太后的意思,赵松听出来了,太后娘娘这是要保人。
他不敢胡乱答应,更不敢得罪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只躬身笑得更恭敬。
“嬷嬷放心,奴才一定将话带给苏总管,定不敢耽误太后娘娘出宫。”
他表情比刚才和善了些,看向耿舒宁。
“姑娘请?”
耿舒宁心里沉甸甸的,太后都拦不住,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定不是小事。
直到了养心殿,耿舒宁还是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她隐约有种预感,今日这一遭跟佟思雅说不准有关系。
只是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出,旁人爬床跟她能有什么牵扯。
一路没人说话,耿舒宁的心弦紧紧绷着,也没心思打量皇帝的寝殿什么模样,低眉顺眼被请进殿内。
进了外殿,耿舒宁赶忙以眼角余光打量,没有她想象中哭啼啼的新晋常在,也没有作证的什么人,只有苏培盛手持托盘站在罗汉榻旁。
紫檀木明黄坐垫的罗汉榻上,窥见一点暗金色飞龙纹的衣角,四大爷应该是盘腿坐在榻上。
她尽量平静跪地,叩头——
“奴婢请陛下圣安。”
额头贴在手背上,耿舒宁能隐约感觉到滑腻,是额头上疾行一路累出的汗,在殿内冰鉴的作用下,冰冷又叫人烦躁。
好一会儿,没叫起,只听得棋子不紧不慢落在棋盘上的脆响。
耿舒宁屏气凝神听着,苏培盛跟死人一样,连个呼吸声都听不见,叫她更紧张,这到底要干啥?
蓦地,低沉又带着磁性的声音,略添了几分沙哑响起。
“蛇床子和依兰香是你告诉太后的?”
耿舒宁呼吸一窒,不敢抬头:“回万岁爷的话,是奴婢。”
可这又怎么了呢?
事关皇帝的龙体安危,她敢光明正大说出来,是笃定太后绝不会让人知道。
知道的人也会封口,不会给后宫乱来的机会。
就算佟思雅通过奉茶宫女玥彤得到消息,也绝不敢往外说,否则被太后知道,玥彤和佟思雅都别想活。
胤禛淡淡扫耿舒宁一眼,并没有叫她起来,继续冷淡地问话。
“钮祜禄氏是你推荐的?”
耿舒宁微微蹙眉,愈发茫然,却不得不回话。
“回万岁爷,是。”
就在耿舒宁忐忑不安等下一个问题的时候,胤禛说话了,却不是问句。
“佟佳氏知道消息,你故意的。”
耿舒宁沉默,既然不是问句,她没吭声,感觉贴在地上的手越来越凉。
再不闻皇上的问题,耿舒宁却听到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咔’的一声,有东西放在了她不远处。
耿舒宁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不待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什么碰到了自己肩头。
“抬起头来。”胤禛坐在苏培盛搬过来的圆凳上,用脚尖点了点耿舒宁。
耿舒宁顿了下,缓缓抬起头,眸子依然垂着,令人看不清她眼底的迷茫和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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