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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女官(金阿淼)



上巳节刚过,慎刑司和粘杆处查出的结果,就呈到了御书房龙案上。
耿舒宁被新任礼部侍郎年羹尧请去验看储秀宫、延晖阁和漱芳斋三处的改建。
按理说,这事儿该交由负责具体执行的巧荷和晴芳去办。
只是耿舒宁对小年糕这位在蜀地几乎成了土皇帝,面见皇上都嚣张跋扈的哥哥一直很好奇。
胤禛似发现了她对年家这种微妙的兴趣,让赵松不动声色蛊惑耿舒宁几句,引着她去了储秀宫。
因此,慎刑司和粘杆处进上来的结果,耿舒宁还不知道。
胤禛沉默许久,吩咐苏培盛:“拿去烧了吧。”
顿了下,他又道:“若你岁宁主子问起来,就说是潜伏在宫里的反清复明余孽所为,不要叫她发现端倪。”
苏培盛苦着脸躬身:“嗻,奴才这就去安排。”
伺候主子的宫人,都会绞尽脑汁钻研主子的秉性。
苏培盛和赵松现在对耿舒宁的了解,比巧荷和晴芳二人也不差什么。
都知道这祖宗胆大,什么都敢做。
有些地方大大咧咧,比如女子的规矩和对待宫人上。
但在某些方面,这祖宗又格外敏锐心细,只要她想,总能想法子知道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要瞒过耿舒宁,慎刑司和粘杆处,乃至禁卫军都得安排得毫无破绽才行。
谁叫这祖宗手里还有个九卫。
虽人不全然在宫里,仅巧荷、晴芳、巧静她们几个能力也不差,还有个在宫里多年的陈嬷嬷呢。
苏培盛出了御书房,立马将赵松和小成子安排分别去慎刑司和提督衙门,他自己亲自去找林福。
与此同时,耿舒宁见到了年羹尧。
正史上对这位年大将军描述非常多,第一值得称赞的当属容貌。
毕竟是宠冠后宫的小年糕亲哥哥,同一个爹妈生出来的,颜值必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待得看见年羹尧,耿舒宁仍有些意外,甚至不自禁多瞅了好几眼,叫跟过来的巧荷和晴芳都为之侧目。
这位据说爱好上青楼,贪花好色的未来大将军……他竟然长得比耿舒宁还好看!
不是耿舒宁自卑,她的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也是少有的好看。
可年羹尧这张脸,连齐妃那样艳丽妩媚的,还有宜太妃那种张扬明艳的,看了怕是都得自卑。
除却一双剑眉略显男儿气概,那秋水般的小鹿眼,小巧高挺的鼻梁,不染而朱的樱……咳咳薄唇,这厮竟还有唇珠!!
她不明白,年羹尧自己长成这样,他贪的哪门子色?
活脱脱一个大清版纳西索斯,天天照镜子不就够了吗?
心里腹诽着,耿舒宁没忍住又多看了一眼,直把这位年轻气盛的礼部侍郎给看怒了。
他黑着脸……也很好看地问:“敢问岁宁女官,可是微臣哪里有所不妥?”
啊这……连声音都很好听!
耿舒宁眼神飘忽地摇了摇头,“我就是见年大人好……一个精神抖擞,猜测礼部现在新人新气象,此次选秀定会顺利进行。”
巧荷和晴芳对视一眼,头皮都有些发麻,主子是想说这位大人好看吧?
真是要命,要让万岁爷知道主子看其他男人看到拔不出眼,哪怕天儿一日暖过一日,养心殿怕还是要冻死人。
年羹尧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对耿舒宁这种他很熟悉的眼神格外生恼。
他拂袖侧身,声音都染了怒色,“岁宁女官怕是忘了女戒所言,女子当敬慎、专心。”
“女官此刻所为,是为失贞,亦为对万岁爷不忠,当与女官在正大光明殿所述相悖,不怕叫人耻笑吗?”
耿舒宁:“……”哦,忘了正史还说,年羹尧还格外自大要脸,并且看不起女人。
她一个红旗下长大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看过女戒,不过简介和班昭写作的初衷她是看过的。
她轻笑一声,倒露出比先前更加风流的姿态,上下打量侧着身子的年羹尧好几眼,直到他面色涨红,双目冒火为止。
这才不紧不慢分辩:“年大人可知,班昭是为揭露女子于世道生存艰难,却不可忘却自我保护,才写了女戒?”
“你一个翰林院学士出身的文官,从小饱读诗书,当知道天地之间,你我皆为刍狗的道理。”
“男尊女卑不过是当权者的傲慢而已,老天爷都讲究个公平,我们身为天子臣民,难道连老天爷都不如?”
年羹尧:“……”他第一次听人如此解释‘天地万物皆为刍狗’这句话。
可……道理虽歪,却叫人无法辩驳。
只世道如此,即便耿舒宁再受宠,也不该如此罔顾礼法世俗,胆大妄为。
耿舒宁在年羹尧紧皱眉头的表情中,笑得更灿烂。
“女戒现世后,多少公主王孙,只要有本事仍可为所欲为,那劳什子的迂腐言论,不过是困囿无能之辈,你觉得我像是无能之辈吗?”
她上前两步逼近年羹尧,近到两人之间只相隔一步之遥。
在年羹尧震惊欲退的当口,耿舒宁压低了声,语气更加轻佻——
“比如说,我有本事能叫年大人不为诗书礼法所困,可尽情在战场上实现你的抱负,叫你成为年氏之主,青史留名,你还会以女戒来斥责我不守规矩吗?”
年羹尧瞠目:“……女官什么意思?”
虽然耿舒宁说的话,连表情都不太正经,但年羹尧自小敏锐,他能感觉得出耿舒宁的眼神,还有所说的内容都不是开玩笑。
他心头剧烈跳动好几下,艰难压制住继续追问的冲动,垂下眸子迅速后退。
但这会子他没了刚才的骄矜和不耐,躬身恭敬回话——
“岁宁女官不如先看看储秀宫、延晖阁和漱芳斋是否符合女官的要求。”
“若此后女官有所差遣,某身为礼部官员,遵万岁爷旨意,无有不从。”
这下子轮到巧荷和晴芳心口狂跳了。
两人伺候主子,离耿舒宁最近,主子的话她们听到了,自然听得懂年羹尧的话中深意。
年大人是要主子看清楚自己的办事能力,若主子能得到皇上允准,送他入青云,他愿听从耿舒宁驱使。
这位可是新任湖广总督的嫡子!
是六部最年轻的侍郎!
主子是要……干政?!
耿舒宁淡淡扫了眼脸色发白的巧荷和晴芳,没再说旁的,笑吟吟听年羹尧一改前态,格外规矩恭顺的解释,检查完了三处。
储秀宫的宫殿改造符合她的要求,适合作为初选之所。
延晖阁是登高望远的宫殿,共计上下两层,中间还有一个暗层适合盯梢,可作为考核的地方。
漱芳斋是听戏的地儿,也是两层,不过是前后各三面宫殿围绕,中间镂空开阔,适合作为日常教学之地。
储秀宫和延晖阁改建得都很符合耿舒宁的要求。
漱芳斋有点问题。
漱芳斋前后两座宫殿都有戏台,前殿可以作为教室,后殿则要作办公之地。
大戏台露天使用,与前殿以游廊相连,改得不错。
而名为风雅存戏台的小戏台,封住了两侧的镂空地儿,却没封住与后殿之间的通道。
教学之时,办公之所也会受到影响,更容易叫人随意进出,窥探秘密。
耿舒宁叫年羹尧拿出图纸,仔细看了下。
在巧荷和晴芳解释下,她才发现风雅存和后殿名为‘金昭玉粹’的主殿连在一起建的。
‘金昭玉粹’起了穿堂的作用,连接小戏台和前殿,令得那些身份尊贵的客人,坐在前殿的二楼,也不耽误看戏。
若想隔开前殿、‘金昭玉粹’和风雅存小戏台,凿开重建,‘金昭玉粹’的承重部分会受损,有坍塌的风险。
耿舒宁对建筑不太了解,四人商讨许久,也没得出有用的结论。
年羹尧搞清楚耿舒宁的要求后,建议:“微臣可将堪舆图送到工部去,请工部官员想法子以外物做隔挡,方不会耽误一月后使用。”
“好,就这样吧。”耿舒宁道。
“顺便麻烦年大人帮我问问大舅舅,他都从笔帖式成为尚书了,总该对自家外甥女有所表示才对。”
年羹尧微微挑眉,听出耿舒宁这是展示自己的本事,并且要他递上投名状的意思。
他眼神闪了闪,垂眸躬身,铿锵道:“微臣记下了。”
他瞧不起的只有普通女子,若耿舒宁真有能力……英雄不问出处,他不介意多个女主子。
掌灯之前,耿舒宁才从漱芳斋回养心殿。
巧荷提宫灯走在前头,晴芳在耿舒宁身旁,趁着左右无外人,压低声儿问——
“主子要收服年大人为己用?”
“年总督两个儿子都非池中之物,却恃才傲物,颇多离经叛道之举,气得年总督为此请了许多次家法,西城都传遍了,不是秘密。”
虽然这年羹尧看起来有点子才能,却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即便主子想干政……她们也有更合适的人选推荐。
耿舒宁淡淡笑道:“我知道了。”
她一点都不意外,年羹尧可是能把自个儿傲死的货!
不过小年糕才刚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也没那个机会做皇贵妃了。
没妹妹做支撑,青海又有允禵,年羹尧想跟正史一样风光,不选个合适的靠山,等于痴人说梦。
只要他识时务,就该知道选择谁。
至于这位在正史上投靠了四爷后,还跟八八暧昧……呵,那就看谁渣得过谁了。
她这人专治各种渣和不服。
晴芳没放弃劝说,“主子,这年大人……貌若好女,素有……花楼名声,若叫万岁爷知道您收用此人,怕是要恼啊!”
耿舒宁调侃:“恼一恼挺好的,我们俩很久没吵架了,想床尾合都没机会呢!”
她先前准备的战袍,因为长春宫、永和宫和皇嗣出事儿还没查清楚,至今都没能用上。
明明都在养心殿待着了,吃肉比以前异地还艰难,这像话吗?
叫狗东西保持一定的危机感,才会时刻注意保持身体健康,身形优美,多往她身上下点功夫。
至于年羹尧,她没什么花花心思,也就诧异一下罢了。
这位在正史上,除了好看的名声,还有到死都很有存在感的一脸络腮胡子,比起四大爷干干净净的俊脸差远了。
如晴芳所料,他们在储秀宫和漱芳斋发生的事儿,他们还没回养心殿,就传进了胤禛耳朵里。
胤禛并未生怒,只是云淡风轻捏碎一串佛珠罢了。
他甚至非常淡然等着耿舒宁回来,拉着她平静地用了一顿晚膳。
只是等到晚膳后,他没再回御书房,跟大臣们商议山西的情形和马上要推广下去的新政,也没有拉着耿舒宁散步。
甚至等不及沐浴,胤禛依然平静地……抄起耿舒宁,将她扔到龙床上,反剪了她的手压制,将人困在怀里。
他从背后俯身咬住耿舒宁的耳尖,语气低沉缓慢:“你又欠收拾了是吧?”
耿舒宁懒洋洋地轻哼:“重死了……爷先起来。”
胤禛以孽缘替了尚功局的板子,狠狠给耿舒宁一下,“你关注年家,是因为年羹尧?”
他冷笑:“我还以为你关注的是年希尧,毕竟年希尧更符合你在慈宁宫当差时的念想。”
耿舒宁歪着脑袋避开胤禛的啃咬,笑哼哼:“爷提醒我了,年家大少爷确实不错。”
“年家是清流世家,年希尧原配已去世好几年,他本人洁身自好,连个通房都没有,确是门好亲事。”
她在温泉庄子上的时候,叫九卫查过。
当然,年希尧洁身自好,更多是因痴迷于医学,并且身体不好,要保存精血才能多活些年头。
胤禛也知道这一点,但呼吸仍窒了下,失了做点什么的心思。
他翻身叫耿舒宁在上头,微眯了丹凤眸,目光犀利。
“你出宫之前惦记过!”
他没用问句,说得笃定。
若不然,以这混账的性子,定不会知道得这么细。
耿舒宁下巴搁在他胸膛上笑,“我就是在脑子里想想,也没跟人来个偶遇什么的,主要还是惦记着万岁爷,这您也跟我计较呀?”
胤禛面无表情,箍住柔软腰肢的力道却重了些。
“易地而处,若朕如你一般……”
耿舒宁收了笑,“爷若敢,就试试看!腿打折!”
她还非常有指向性地蛄蛹了下,说的是哪条腿很明显。
“你老实些!”胤禛轻抽口气,捏着她的脸蛋,不冷不热问——
“那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多耕地?”耿舒宁下意识开了个车,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脸通黄。
“哎呀,女子深闺无聊也就剩幻想了,我只是犯了天底下女子都会犯的错,榨干我,我就没心思惦记别人了嘛!”
胤禛:“……朕认真的,你少在这儿跟朕打岔!”
耿舒宁抚着他下巴,继续往上蛄蛹,歪着脑袋凑到胤禛耳边吹气,吹得胤禛刚消停的孽缘又有了为恶的动力。
但不等胤禛翻身忙活,就感觉耳尖猛地一疼,轻嘶出声,警告性地捏了捏耿舒宁的腰。
“叫人看见,又要弹劾你和你阿玛,你不是讨厌麻烦吗?”
耿舒宁收了笑,含了春水似的眸子都淡了下来,清凌凌抬头望进胤禛的眸子里。
“爷既知道我跟熹嫔说了什么,就不该将我当傻子。”
胤禛猛地顿住动作,有些头疼的不妙预感。
果不其然,耿舒宁推开他,翻身坐起,靠在床边,抱着胳膊垂眸睨看躺着的这位爷。
“我不是第一天关注年家,过去万岁爷总不爱我多问,今日却叫赵松主动引我去见年羹尧,呵……我不孟浪些,岂不辜负了爷的美意?”
“熹嫔确定我查不出妃嫔和皇嗣中毒的幕后黑手,是因为她笃定,我知道了也得装不知。”
她眼角眉梢沾了些轻讽,“这样的人,满大清找不出几个。”
“老祖宗疼我,太上皇不会这么无聊,是谁就很清楚了。”
“万岁爷将我当傻子,我又如何不能叫爷糊涂些,得过且过?”
胤禛这才发现,刚才耿舒宁的孟浪,是故意气他的,就是为了此刻理直气壮地跟他算账。
他心里的醋意都变成哭笑不得,甚至对自家小狐狸的狡黠有些骄傲。
比起京巴,这混账倒更像宫墙上那些祖宗,永远都保持着冷静,居高临下选择对自己好的,才愿意挪窝。
稍有不满,就会喵叫着张牙舞爪。
但他养的这只狐狸,挥爪子时竟还不忘收起爪尖,用柔软的爪垫糊人一脸。
就,有种凌厉又叫人心窝子发软的怜人。
他坐起身,凑过去搂住耿舒宁,“朕不想叫你跟朕一起着恼,此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耿舒宁后仰着身子,继续推他:“太后娘娘一碰上爷的事儿,就跟脑子掉坑里似的,总做些令人费解的事儿。”
她干脆说开,“先前我还在温泉庄子时,她就叫乌雅嬷嬷为难我,想方设法要我跟爷分开。”
“后来我去伺候老祖宗,她变本加厉,明里暗里鼓动旁人陷害我是个祸害,该千刀万剐,生怕我死得太晚。”
“现在她都已经发展到对妃嫔和皇嗣动手,按熹嫔透露出的意思,太后仍是针对我。”
“万岁爷什么都不叫我知道,指不定有一天我叫太后害死,都还是个满头雾水的冤死……唔!”她话没说完,就叫胤禛凑过来,利落堵住了她未尽之语。
胤禛勾动着耿舒宁的唇舌起舞,就在她被亲得浑身发软,搂住他脖颈儿哼哼的时候,突然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舌尖。
气喘吁吁分开,胤禛用鼻尖蹭了蹭耿舒宁的鼻尖。
“往后不许将不吉利的字眼挂在嘴边,不然朕真要恼了!”
耿舒宁拿水润的杏眸,没甚力道地瞪人,这狗东西恼又能怎么的?
胤禛面无表情:“前阵子允祥送了朕些新鲜册子,朕突然发现,尚宫局赏人板子的法子太单调了些。”
耿舒宁:“……”你难不成还要那啥那啥然后那啥那啥?
她没看过册子,但理论实操经验……咳咳,都还算丰富,立马就老实下来了。
“那您到底说不说?”她委屈抱住胤禛的腰,换了个磨人的法子轻晃。
“若是您再瞒着我,我也要恼!”
怕力度不够,耿舒宁咬咬牙,学着熹嫔那样对自己也下狠手——
“我跟您说,我恼起来我自己都害怕,先前为您准备的惊喜通通作废,我要茹……唔唔~”
依然没叫耿舒宁把狠话说完,胤禛无奈咬住她被亲得红艳艳的小嘴儿,话音在唇齿相依间含糊起来——
“朕跟你说就是了……朕已经茹素很久……先看看惊喜……”

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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