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婴抿了抿嘴,到底没反驳。
姜棉把手里的那一片秧块插完,直起腰抬头就看见田埂上站着两个身姿挺拔的年轻小伙。
第一眼就引她注目的是较高一些的那位。
这人不但身量高,身材比例也很好。肩宽腰窄,四肢修长,从挽起的衣袖和裤管隐约可见被劳动打造过的优美的肌肉线条。跟前世那些在健身房里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脸的肤色不算白,没到小麦色,脸皮好像有点反光,不是油腻的光,是那种很健康的呈现。
阔额高鼻,剑眉龙眼。
脸型不是眼下年长一辈的人喜欢的国字正气脸,也不是时下怀春少女们喜欢的那种文气小白脸。长宽比例完美的脸型,流畅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双唇,沉稳中又给人一种距离感。但那副面容却又是真正的年轻。
沉稳,内敛,年轻,还带着点疏离和防备?茅盾的结合体。还是像自己一样嫩皮老芯?
姜棉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怎么会在那么一瞬间冒出那么多的感觉。
不过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只看了两眼,就转移了视线。
说话的是矮一点的那个。身高相比旁边那位矮了一点,不过要是放在后世,也是会很受欢迎的。
一张圆脸,白馒头般的肤色。好像这天上的太阳对他来说就是个挂饰。嘴角抿起的时候可见两个小酒窝。说话的时候表情灵动,天生一张笑脸,上翘的嘴角带着一丝憨厚。
第一眼就让人无端地觉得亲切,轻易就放下设防。
呵,这家伙,扮猪吃老虎的本钱老厚了。听他刚才的话就知道是个表里不一的。
“你说我们要不要跟他们搭一起?”楚婴手里还托着秧,靠近姜棉,在她耳边低声问了一句。
“你觉得呢?”第一次见面,姜棉并不了解来人的底细,听他们刚才的对话,楚婴应该对这两人有一定的了解。
“我觉得可以。你別看这两个家伙看着像小白脸,论干活知青里头没几个能跟他们比的。如果跟他们搭一起,我们的肩膀就可以解放了。”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楚婴没有讲,不过她也还没有十足十确定,就不说了。
“你决定。我都可以。”
姜棉自己的力气大,挑秧的压力不大,对她来说,搭不搭伙都无所谓,不过,为了楚婴的肩膀着想,就由楚婴来决定。
“那行。先合起来试试。又不是结婚,合不来不过是拆伙。”
楚婴微笑着开了个玩笑,然后目光转行那两位年轻小伙。
“和你们搭伙也不是不行。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合不来就拆伙,到时不准恶心人。”
“那不能够。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决定合伙,开始分工。
“你们女同志力气小一些,但手脚快,你们负责插秧。我和梵哥负责挑秧。如果我们能做到供过于求,我们也会来帮忙插秧。”说话的人还是那个娃娃脸同志。
没提要她们帮忙挑秧的事,不管是出于何种考虑,这合伙人的心不算差。
“行。那就那这样吧。”楚婴爽快答应了。
姜棉没多说,反正到时随时按情况调整就行。
“差点忘了介绍了,我叫谢东和。这位是庄清梵。合作愉快。”娃娃脸目光望向姜棉,笑咪咪的。
“姜棉。合作愉快。”
姜棉朝两人点了点头,目光在两块高低不等的田来回转动,想了想,在田里就着浑浊的水洗了洗手上的泥巴,走上田埂,一脚踩进对方领的那块田里,踩了几下,脚下的触感认证了她的猜想。
“先插这一块吧,这块地沙的比例太多,等一会沙沉淀下来就更插指难下了。”
真是憨憨,这种地也敢领。
这种土质的地姜棉是种过的。
上辈子家里的责任田里有将近五分多这样的地。本来是当坡地的,但因为近着水田,灌溉不难,父母就每年种一季水稻。
收成还算不错,唯一可怕的是插秧的时候。
插半天这样的田,指甲根都给你磨掉。
不过领都领了,先种了再说。不过等一会要换一下活计,让这两个憨憨尝尝味。
姜棉说完话,转身去找扁担,准备把秧先挪过去。
“我们来吧。”新加入的两位合伙人互看了一眼,很一致地开口并马上行动。在姜棉招呼楚婴前,先一步把盛秧的大簸箕挪了过去。
两位女同志也跟着换地盘,拿起秧忙活起来。
等地插过了三分之二,沙也开始沉下来了,捏秧的三个指头开始感到了被沙子揉搓的威力。
姜棉往身后望了望还没完成的空田,找了个水坑洗净手上的泥,上了田头,那里放着她带来的帆布袋。
从帆布袋里拿出一副手套,姜棉只戴了一只,然后招呼楚婴上岸。
楚婴早就感觉到这块水田的坑人之处,只是看到姜棉没动,不好意思说而已。这会摸挲着自己那几个又红又胀的指肚,有点想把谢东和按住揍一顿的冲动。
不过这会儿人不在,只得戴了手套,继续干活。
戴着手套干活,手没那么遭罪,但速度就要慢一些了。不过她俩都没在意,正好,始作俑者还没尝过自己的带来的苦果。
在水里泡了半天的皮肉跟沙子一摩擦,那种酸爽,姜棉准备让两个憨憨试试。
“楚婴,弯了半天腰,我的腰有点累了。要不,咱们换换。让两位男同志也歇歇肩。”
两位男同志刚挑了秧回来,姜棉突然站起来,说完话,对正疑惑地看着她的楚婴眨眨眼。
楚婴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泼水洗了手,还装模作样地捶了捶腰。
两位男同志也不疑有他,爽快答应了。
谢东和还体贴地说,“要不你们就上来歇一会,秧我们一会再去挑。”
“不用。早点干完早点歇。我们只是一直弯着腰才这样,换一换就好。”
楚婴跟姜棉相处久了,也有了默契,不用姜棉出声,也能猜到她的想法,抢先拒绝了谢东和的好意。
毕竟,大家都那么熟了,脸面总是要为对方留点的。
两位男同志什么都不知道,见女同志挑着空担走了,也拿起秧插了起来。
掰好秧,刚插下第一窝,两位男同志就感觉到了异样。不过也没多想,都以为是手生的问题。
毕竟离上次插秧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过了一会儿,感觉不但手中的秧苗越来越难插下去,就连脚底也感觉到田越来越硬了。
“梵哥,这地不对呀。怎么越来越硬了?”谢东和甩了甩手,脸上苦哈哈的。
“地本来就是这样的地。你不懂,被人误导了。”
任务是谢东和自己一个人去领的,当时有人说这块田小一点,不过离秧田也远一点,但工分多。
谢东和想着他们两个男同志,力气有,但手上功夫没那么快,就领了。
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庄清梵看到这超出平时的工分值时,也就没多想。
现在他是明白了。
李国强那样的人,虽然不坑人,但想在他手下捡漏,也是不怎么可能的事。
再看一看田头的草面上放着的那副沾泥带水的手套。瞬间了悟。
看来不止那些经验老到的本地人了解其中的关窍,那位新来的女知青,也是个内行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楚婴。问就是直觉。
这样一想,刚开始决定合作,那位女同志就提出先插这一块,原因原来在这儿。
“唉,都怪我。”谢东和自责起来。
任务既然领了,肯定要完成的。而且人家也不算骗你,固定的地搭固定的工分,谁来干都一个样,自己没那眼力怪不了别人。
不过这也不能怪谢东和,就算是本地的社员,也不可能人人都了解这些的。
不过谢东和一时兴起找来的合作伙伴,倒是挺不错的。
“这事不怪你,换了我也一样。”庄清梵的嘴角弯了弯,“你运气不错,找了两个好伙伴。”
刚合作就被带入坑里,不但不生气,还全力帮忙填坑,面对始作俑者,也没有直接出声埋怨,还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指出错误。
这新知青,心态不但平和,做事还老练。
想到自己,庄清梵的心里滑过一丝异样。
梵哥可不轻易夸人。谢东和也不蠢,再一想楚婴刚才离去时的神情,哪里还不明白这话所指啊。
“梵哥,你说这事她们知道?”
明白是明白了,但就是有点不敢相信。肯定是那位新来的姜同志,楚婴那家伙,神经有时候比他的还粗,不可能看得到这些。
庄清梵也不说话,示意他去看那双手套。
“还真是准备齐全呀。不过种这种地还真是费手套,回头我得还一副给她。”
谢东和还真的是有点佩服新同志了,这眼力,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这是手套的事吗?庄清梵摇了摇头,不过谢东和要拿出一副手套还给人家,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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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正踩着田埂去挑秧的女同志却也正在谈论着水田的事。
“这地肯定是谢东和领的,庄同志应该没……]
两位正踩着田埂去挑秧的女同志却也正在谈论着水田的事。
“这地肯定是谢东和领的,庄同志应该没有那么缺心眼。”楚婴下乡也有将近两年时间了,但还没碰到过在这种田里插秧的事情。话语间就把责任推到跟她相对熟一些的谢东和身上。
这根本就不是水田,含沙量也太多了,就应该种红薯或花生,种什么水稻,这不是难为手指头吗?
“这地应该也不是固定的水稻田。其实除了有些沙子外,这地的肥力还是可以的。可能是今年的水比较多,就改种水稻了。如果不是恰巧碰上了,很多人都不会提前看出来会是这种情况的。”
姜棉也就是上辈子自家有这种地,否则也不会了解。
这种田比例也不多,大多是水田和旱地的交接处,而且有这么多的沙土含量的也不是处处都有的。估计在铃木生产队这样的地也是极个别的。
挑秧对于姜棉来说不算是太重的活。
楚婴看着高挑苗条,但也不是那种柔弱的人。两年的知青生活,在她自己的主动参与下,劳动已经把她的体格完全改造成一个合格的农民该有的模样。
两人起好了秧,挑起飞快地走了。丝毫不察身后那些复杂的目光。
等两人挑着秧回到了田边,两位男同志不约而同地直起腰,看向她俩。
“楚同志,姜同志,对不起了。我也没想到这块地会是这样子的。今天你们费了多少手套,我一会再赔给你们。”
谢东和向前一步,抢先道歉。
至于其他的,大家都不是蠢的,心照不宣了。
姜棉有点想笑。这谢知青还是挺可爱的,虽然话多,偶尔人还有点跳脱,但心还是挺正的。
“手套就不用赔了,也没费多少。这也不是你想的,只不过运气不好碰巧了。”
对于合伙人,姜棉还是挺宽容的。
“就是。谢东和,你是不是太背了点。下次再做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来蹭蹭我的运气再去。你看你,选了这么一块破地,把我的手指头都磨秃了。要不是姜棉带了手套,我就要找你算账了。”
楚婴看到谢东和,虽然知道这些也不能怪他,但还是免不了说上两句。
“知道你运气好。但我的运气不好也不是我想的。这剩下的田就我们来插好了。你们插了那么多,辛苦了。”
谢东和自己有点委屈。同时对楚婴的好运气羡慕得差点嫉妒了。
当初大家是一起来到铃木生产队的。当时开始大家都住在知青点。
楚婴不会做饭,跟同屋的知青关系也不好,有一次吵架了,放话一定要搬出去住。
但住处难找,能给她做饭的人就更不好找了。还没头痛几天,就被老知青周瑾主动收留。
周瑾是谁?其他的不重要。其中两点,就足以打脸所有想看她笑话的人。
第一,她借住的地方好,是砖瓦房,听说还刮了石灰墙,并且独住一间房。之前有几个知青想跟她合住,都被拒绝了。这下居然主动相请楚婴。
二嘛,所有老知青都说她的厨艺自己自叹不如。就算这厨艺放开来比,比不了别人。但楚婴一离开知青点,吃的比在知青点好就行了。
后来周瑾结婚,跟着当火车司机的丈夫进了城。
当初跟楚婴有过过节的人还暗地里欢喜,就想等着看她的笑话。不过不管人家怎么吃饭,人家照样活得好好的。
这还没过两个月,人家就找了个更厉害的了。
虽然他没尝过姜知青的手艺,但看这段时间里楚婴眉开眼笑的模样就知道了。
要是没吃美了,她那有心情跟你互怼,只会狠狠干活,然后那眼刀子刮你。
虽然说他这边有梵哥,但他和梵哥那是自小就处来的交情。楚婴这种随便遇到一个陌生人,就是这样的极品。他能不嫉妒吗?
不过就算嫉妒,也只能自己捂在心底暗暗消化。
梵哥刚才说的对,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任务,这拉人家女同志下水,人家不但不反脸,还一声不吭完成了绝大部分。很是厚道了。
“既然是合作伙伴,就不要计划那么多了。赶紧干活才是正经。再不弄完等一下就真的插针难下了。”
姜棉不想多说,既然以后都是合作伙伴,这点事不值得多计较。
“棉姐大气。”
谢东和突然来这么一句。其他人都被整得有点愣了。
楚婴首先发作:“谢东和,你真不要脸。”
“我这是尊重有能之士,怎么就不要脸了。”谢东和硬辩解道。
其实他就是一时嘴快,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了。
“别扯了。干活。”姜棉也有点意外,但从某种意义来说,自己不但可以当姐,叫老一点,叫姨都该,“他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放完话人就干活去了。两个本来要吵起来的人也识趣地偃旗息鼓。
而庄清梵则只再刚开始时直了下腰,后来一直都在不停地插秧。全程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在他看来,多干点活,比说什么都实在。
“庄同志,你跟谢知青还是继续去挑秧吧。”姜棉手下不停,头都不转一下,眼睛的余光瞥到离她最近的庄清梵手里的秧快没了,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地板结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庄清梵只沉默了不到两秒,就回到:“好。”
转头招呼谢东和挑秧去了。
通力合作了,几人还是在水田还没有完全硬化前把秧插完了。
虽然有了这小插曲,等几个人再把姜棉两人任务做完,时间比预料的还要提前一些。
三位老知青在心里比较一下之前和现在的工分和用时,都在心里默默下决心,要把这个伙伴拴牢了。
一直到忙完春耕,四个人都是在一起搭伙干活。
忙过春耕,地里的活没那么紧了,很多活也不需要再搭伙一起干。
不过相处了这么久,倒也熟悉了。就连平时不怎么爱讲话的姜棉和庄清梵就算两人独处也不要感到尴尬。
相熟之后,串门也就成了很自然的事了。
其实应该说是谢东和单方面来找楚婴。
在姜棉到来之前,谢东和和楚婴本来就不算陌生,两个都是话多的,遇到接几句话就熟悉了。不过两人在一起就像是冤家,有事没事嘴上总要斗上一斗。
庄清梵是个话少的,姜棉是个爱旁观看热闹的。一般这两人都不说话,由着他们两个不停“叭叭”地你来我往,两个的嘴皮子都挺利索,有点看相声的味道。
自从跟姜棉搭伙以后,除了上工跟睡觉,其实有时间楚婴都会呆待在姜棉这里。
这样一来,谢东和想找楚婴,前几次在楚婴那吃了闭门羹,下次找到了原因,直接就往姜棉这里跑。
忙过春耕,生产队里的活少,假期相对就多了一些。
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雨,地被泡软了,趁着放假,姜棉就想把菜地开大一点。
之前只是随意地挖了两垄土撒了一些应季易活的蔬菜种子,没那么多时间去弄。
铃木生产队跟姜棉知道的那些地方都不一样。
这个村子说偏僻不算假,位于岭山公社的最边缘处,没那么多人关注,平常一些运动只要不是闹得很厉害的,他们想敷衍了事也没什么人揪着不放。
关键是李国强这主事人给力。
这人是退伍军人,家里有一位现役军人,还有一位亲叔是烈士,听说在上面还认识有人。
谁也不会这么没眼色来这偏僻之地找一块硬骨头的麻烦。
这个地方,虽说偏僻,这是相比那些邻近岭山公社的生产队而言。要说出行,也还算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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