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夫说她的身体养得很好,孩子不至于太大,生产的时候也能顺遂些。
萧持今日一早就出门了,翁绿萼睡了个回笼觉才起来,这会儿精神不错,看见愫真来,笑着对她招了招手:“快来坐。”
愫真乖乖坐到她身边去,拿起自己做的两件小兜衣给她看。
“一件给表弟,一件给表妹。”
翁绿萼看着一黄一红的衣服,笑了:“好漂亮的料子,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穿呢。”
愫真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的女红还是太粗糙了,做了那么久才勉强做出来两件能看得过眼的。
“小舅母想要表弟还是表妹?”
翁绿萼被问得一怔,黄姑她们怕给她压力,之前都没问过这样的问题。
至于知晓了她有孕消息的父兄和阿嫂,都是叮嘱她保重自己为上。
萧持……也没有和她说起过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样的事。
听得愫真这样问,翁绿萼想了想,道:“你一时倒是把我问住了……是男是女都好?这样的回答虽然有些敷衍,不过我眼下也改不了。”
她低头摸了摸愈发圆滚滚的肚子,笑吟吟道:“就等她瓜熟蒂落了。”
愫真点了点头,看着她高耸的肚腹,默默祈祷瓜宝能够乖一点,快点来到这个世间和她们见面。
翁绿萼近来身心舒畅,肚子里的小瓜瓜依旧活泼,每日都要蹬上七八回小手小脚和她阿娘打招呼。
说来也怪,萧持回来,满心期待地想和小瓜瓜交流一番父子感情时,她却又懒洋洋地不动弹了。
这脾气,到底随了谁呢?
时值三月,草长莺飞,庭院里芳景如屏,艳杏夭桃,一派春和景明之相。
翁绿萼就是在这样明媚的春日里,迎来了她和萧持的女儿。
初生的婴孩实在太小,但是萧持想起她的母亲生她时的痛苦,又不敢小瞧这软软一团的威力。
她生产时,萧持执意不肯出去,翁绿萼实在没有力气再赶人,再者……他在这里,她的确也要安心些。
这个孩子没有让她的父母等得太久,不过两个时辰,便迎着一日中最烂漫的春光呱呱坠地。
黄姑和稳婆她们帮着翁绿萼收拾了一番,萧持在屏风外等候,这会儿才进来。
见他只顾握着自己的手嘘寒问暖,自己的脸却白得不成样子,翁绿萼好笑里又带着一点儿心疼,见黄姑抱着女儿过来,笑着轻轻推了推他:“你抱一抱她呀。”
萧持脸色僵硬,不敢上前。
翁绿萼让黄姑把女儿递给他。
黄姑看着襁褓里静静睡着的婴孩,又怜又爱,递给萧持时,生怕粗枝大叶的君侯姿势不对,弄疼了小小娘子,在一旁指导了半晌,才勉强满意。
说来也怪,出生之后就哭了一声,之后就懒洋洋开始睡觉的婴孩一来到她父亲怀中,就好像感知到什么一样,扯开嗓子哇哇大哭。
萧持身子更僵了,他甚至脑子里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黄姑接过哭个不停的小人儿,把她放在翁绿萼身边。
小人儿感觉到母亲的气息温柔地包裹住她,抽抽噎噎地停下了哭声,又是一副乖乖宝宝的样子了。
翁绿萼侧身躺着,看着这小小的一团,心中怜爱无限。
这是她与萧持的孩子。
“夫君,你看她。”翁绿萼轻轻摸了摸她红红皱皱的小脸蛋,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放在她眼里,就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好神奇的一个小人儿。”
萧持顺着她的方向,试探着也覆了一根手指上去。
方才还一动不动,享受着母亲抚摸的小人儿一顿,又开始哭。
翁绿萼忍笑。
萧持有些伤心,又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说女儿都是耶娘的小棉袄?
怎么到了他那一面,就漏风漏得那么厉害?
小瓜瓜实在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娘子。
虽然才出生没几天, 但是褪去红色的小脸蛋变得白嫩又肉乎,五官模样也跟着舒展开来,不难看出她的眉眼很像她的母亲, 而轮廓又随了她的父亲,取二者
之所长, 每日只需要闭着眼睛哼唧几声,就会有许多人争着围上来。
“好可爱……”
愫真趴在床沿边,看着睡在襁褓里的小人儿, 她不知梦到了什么, 粉莹莹的小嘴儿一动一动, 两撇秀气的小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 看得愫真心头发软,恨不得把她捞起来放在怀里狠狠亲一顿。
翁绿萼侧躺在床上, 含笑看着她们姐妹俩相处的样子。
黄姑端来一碗补汤, 味道闻着有些奇怪。
愫真见小舅母从善如流地喝了个干净,连忙把荷包里带着的蜜饯递给她:“小舅母, 快吃个甜果子缓一缓吧。”
翁绿萼莞尔:“愫真真是贴心。”
小舅母带着馥郁甜香的手柔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一家人,这有什么好谢的呢?
愫真扭捏了一下,听得一阵婴啼, 她低头望去, 颇有些手忙脚乱:“她哭了……”
黄姑端着空碗在一旁看着, 见愫真有些担忧,抿唇笑了笑,劝道:“咱们小娘子可乖呢, 愫真小姐别怕, 您瞧。”
方才还扯着嗓子哭得天崩地裂的小人儿被母亲抱进她温馨柔软的怀里,哭声顿时小了许多, 等到再被哄一哄、拍一拍,人就十分好说话地不哭了,哼哼唧唧地发出一些听不懂,却依旧让人觉得心廓发软的声音。
愫真捧着脸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乳母进来把小人儿抱走,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萧持过来时,乳母才喂饱了小瓜瓜,抱着她从东梢间出来,正好遇上君侯,乳母连忙低头行礼。
“不必多礼。”怕惊到女儿,萧持的声音和缓了许多。
他生得高,一下就看到了被乳母抱在怀里舒展着小脸,格外惹人怜爱的小人儿。
乳母是黄姑她们帮着筛了许多次才选出来的,人老实本分不说,也懂得察言观色,见君侯看着怀里的小娘子,目光温柔,她忙道:“小娘子才喝过奶,正高兴呢,君侯抱一抱她吧?”
正高兴?那就是不会轻易哭了吧?
萧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乳母便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小人儿递给了她,其间还低声指导着他的手该怎么托着她柔软的背脊和小屁屁。
萧持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一团重若千钧的云朵,明明软绵得过分,但是落在怀中,又沉甸甸的。
他不得不抿紧了唇,神情看着有些严肃。
乳母偷偷瞥了一眼,连忙收回目光,低头忍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君侯怀里揣了个秤砣呢。
不过就是秤砣,也不需要抱得连脸都抽紧了吧?
从盈着淡淡奶香的怀里突然被抱到另一个硬邦邦、又不怎么香的怀里,小瓜瓜有些不舒服地把脸往萧持胸口贴了贴,感觉到触感不对,硌脸。
她顿时不高兴了,扯起小细嗓子哭了起来。
乳母一时有些慌了神:“这……”
怎么都过了几日了,小娘子被她阿耶一抱,还是要哭?
萧持看着女儿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脸,头皮发麻,连忙抬脚往内室走去。
翁绿萼听到外间飘来的哭声时就隐隐有了预感,见萧持抱着女儿进来。
明明是一张英俊冷峻,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容,偏偏在此时流露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慌乱与赧然。
“小瓜瓜又调皮了,是不是?”
翁绿萼从萧持怀中接过女儿,吃饱喝足的小瓜瓜到了母亲香香软软的怀抱里,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哭声渐歇。
萧持原本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愫真很体贴地把地方让给一家三口,和他们道别之后,又得了小舅母微笑着点头允许,开开心心地捏了捏小瓜瓜软软的小手,心花怒放地走了。
黄姑她们也笑着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子里只有一家三口。
翁绿萼低头逗了逗怀抱里正精神十足的小人儿,她出生第二日就睁开了眼睛,这会儿吃饱喝足了,正精神着,小嘴儿微动,乐此不疲地和阿娘说着寻常人听不懂的无声语言。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见萧持还直愣愣地站在床边,他背着光,翁绿萼一时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朝他伸出一只手:“坐过来些。”
萧持握住那只柔荑,坐下的动作却有些踌躇:“我怕她又要哭。”
这样担心、自责里又隐隐带着些幽怨的语气落在翁绿萼耳朵里,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翁绿萼可不敢笑出声,生怕再打击了萧持那颗初为人父,又被女儿百般嫌弃的脆弱心灵,只将怀里时不时砸吧砸吧小嘴儿的女儿递给他:“你来抱抱。”
萧持有些为难,他是很想亲近女儿没错,但他也不想惹得她哭,听着就费嗓子,小孩儿哭起来不知道节制,万一把嗓子哭哑了怎么办?
翁绿萼看出他的犹豫,好笑之中又有些怜爱。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做了母亲之后,看谁都要套上一层母性光环。
翁绿萼被自己心里的想法逗得想笑,把小人儿又往他的方向递了递:“快点儿呀。”
萧持笨手笨脚地接过了女儿。
翁绿萼细心地替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许是母亲的味道仍萦绕在她周身,小瓜瓜没有哭,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缓缓对准上空的那张英俊脸庞。
刚出生的婴孩其实不能视物,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个轮廓。
但小瓜瓜就是能看出此人和平时围绕在她身边那些叫她‘瓜宝’、‘乖宝’的人不一样。
相处了几日,翁绿萼已经摸透了女儿的性子,见她粉莹莹的小嘴儿一瘪,又要哭,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脸,语气温柔又无奈:“怎么总是逮着你阿耶一个人欺负呢?他是阿耶,瓜宝记住了吗?是你的阿耶呀。”
她馥郁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垂下眼和女儿说话的样子认真又可爱,离得近,萧持甚至能够看清楚她光洁面颊上的细茸。
翁绿萼和女儿讲了会儿道理,小人儿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所幸没再摆出要哭的阵仗,翁绿萼松了口气,正想让萧持哄哄她,一抬眼,她的鼻尖险些擦过他的面颊。
两个人之间距离极近,呼吸交缠,眼神轻轻碰上,洇出不尽的缠绵之意。
太近了……
被吻住之前,翁绿萼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因为怕她刚生产完休息不好,萧持这几日虽仍是与她同居一室,但都是睡在罗汉床上,把那张又宽敞又稳固的架子床留给她们娘俩睡,隔着一扇屏风,她若有什么要的,他也能第一个凑上前去。
两人的心神都被新生的女儿占去了大半,说来,也有好几日没有这么亲近了。
夫妻俩吻得正投入,才被母亲哄好没多久的小瓜瓜见自己又被冷落了,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萧持下意识就想直起身子,翁绿萼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往下压了压,又亲了他一下。
他看着那双盈盈动人的眼睛,声音又沙又低:“听话,别来招惹我。”
翁绿萼哼了哼,轻飘飘地觑了一眼那处傲人的起伏,低下头去轻言细语地哄着女儿:“嗯……都怪你阿耶,阿娘打他替瓜宝出气好不好?”
萧持哭笑不得,但看见小人儿听了这话后哭声果然弱了弱,他有些不可置信。
翁绿萼憋笑,轻轻拍了拍他,又对着襁褓里的小人儿故作正经道:
“好了,阿耶受了教训,小瓜瓜不生气了好不好?瞧,你阿耶哭得多伤心啊。”
说完,她眼波招摇,睇了眼萧持,仿佛在说‘快哭一个给你女儿瞧瞧’。
萧持此时双手抱着女儿,腾不出空来,只用一双深邃的眼上下扫视,那眼神,颇有些秋后算账的味道。
翁绿萼被他那阵仿佛要把她扒个精
光的火热视线看得有些瑟缩,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露出一截细白玉颈,在屋内朦胧的天光中显出羊脂暖玉一样透润的质感,白得晃人眼。
萧持心里默默给她记了一笔,见女儿乖乖躺在自己怀里,仿佛是适应了一些,不再哭了,那双生得很像她阿娘的漂亮大眼睛缓缓阖上,不过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萧持看着乖乖睡在自己怀里,玉软花柔的小人儿,心中柔情无限。
好孩子,真争气,眼睛和你阿娘一样漂亮。
从孩子身上看到心爱之人的痕迹,这对萧持来说,是一种新奇又让他感到心潮澎湃的体验。
她们的孩子,理应继承她们的一切,不仅是血脉、容貌,还有他的权势与荣耀。
萧持闭了闭眼,在呼呼大睡的小人儿额头上落下一个饱含着爱意的吻。
翁绿萼把面颊贴在他肩上,静静看着他们父女相处。
内室一片静谧。
过了好一会儿,翁绿萼见他还维持着哄女儿睡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再捏一捏他的臂膀,都快硬成石头了,就这还一声不吭,抱着他女儿不肯撒手,不由得有些想笑:“放她下来睡吧,别太娇惯她。”
黄姑说过,不能养成抱着小瓜瓜睡觉的习惯,等她睡沉了就得放到床上任她自个儿睡,不然日后养成习惯,没有人抱就不肯睡,就太磨人了。
翁绿萼是担心他待会儿身上酸、不好受,萧持却有些舍不得和女儿难得和谐的相处时间,含糊道:“她乖着呢,我再抱抱……”
翁绿萼见他坚持,没再劝,自个儿扯了扯被子躺下了:“待会儿把她放到我身边来,离我近些,她不容易醒。”
萧持嗯了一声,见她仿佛有些困倦,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只手,余光瞥见女儿没醒,仍睡得香沉,他又伸出手替她掖了掖被角:“睡吧,我守着你们娘俩。”
谁要他守了……
心里这么嘀咕着,翁绿萼脸上却很诚实地露出让人看了心头发软的笑。
萧持的手轻轻拂过她上翘的嘴角:“睡吧。”
语气柔和,和方才哄小瓜瓜睡觉时也差不离了。
有他守着,女儿也不用自己操心,翁绿萼阖上眼,很快就睡沉过去。
萧持看看大的,再看一眼小的,脸上神情柔和得不可思议。
嗯,小瓜瓜睡得快这一点,也是随了她阿娘。
远在平州的萧皎她们得到翁绿萼平安产女的消息时,她估摸了一下,那孩子怕是已经满月了。
“是个女孩儿?”瑾夫人听了,难免有些失望。
萧持可是萧家如今唯一的独苗苗,他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儿该多好。
她当初就说翁氏女身量纤纤,那腰、那屁股,一看就不好生养。
如今一看,可不是么,她期盼的孙儿,就这么变成了孙女。
萧皎看出瑾夫人话里的失落与不满,按了按有些跳动的眉心,庆幸奉谦与绿萼她们不在跟前,刚生产完的妇人本就敏感,看见她阿娘这副典型的重男轻女模样,定然要难过。
“阿娘,你快去收拾收拾给你孙女儿的礼物吧。”萧皎懒懒道,“省得外人琢磨,你攒了大半辈子的宝贝们都藏到哪儿去了,连给孙女儿备下满月、百日礼这样的事出手都不敞亮。”
瑾夫人快被这最近越来越暴脾气的不孝女给气死了,虽然翁氏女给她生的是个孙女儿,但那也是奉谦的骨肉,她怎么可能不疼。
“我还没准备呢,你又胡咧咧什么!”
面对老母亲的怒火,萧皎半分不在意,翘了翘鞋尖,看着上面的流苏扑簌簌抖动,面上无所谓地哦了一声:“到时候可别传出什么您的体己都留给了我之类的话,可别,您使劲儿给您的孙女儿添礼,我这儿啊,不劳您操心。”
这话说得颇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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