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儿多久了?”林舒昂好歹得了解一下过程,这话虽说是问他们的,但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问出点东西。
赵江川摇了摇头,眼里含笑:“这丫头搁这儿哭了挺久了,身边也有人,看着就是不太正经。”
他摸了摸下巴,作思考状:“刚进来就听见她哭了,旁边几个男孩儿有点束手无策,没辙,正好让我俩撞见了,顺手一拉的事,也是正好她给你打电话呢。”
“这样,那谢谢了。”林舒昂有些无奈,脸上的黑线就差能具象化了,丫的别人说话多好听,“几个男孩儿束手无策”,合着这丫头直接点了不少男模安慰自己?
林舒昂扶额,她最多也就叫男模陪陪酒,这下好了,点男模就算了,还让人给撞见了。
林舒昂思索着,又问道:“那几个男孩儿呢?”
赵江川有些诧异,看了旁边男人一眼,然后用手指了指左前方的一个角落,林舒昂一转头,四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无辜又无奈地望着她呢。得,还好她还多嘴问了一句,不然可能等下人都带不走。
“我处理一下。”林舒昂撂下一句话,就往那边走了过去,距离倒是不远,也就两三米,因此谈话声也基本能听见。
“多少钱,直接刷卡。
“拿这张刷。”
“按陪酒算,开多少酒也一起算进去,没开的点了按开的算。”
“折价还是自己喝你们看着办。”
她径直拿了一张银行卡,丢给了打头的那位男模,后者脸憋得通红,林舒昂则双手环腰,气势十足:“刷了就走。”
后面三个连连点头,一路小跑着去了吧台。回来的时候恭恭敬敬地递了卡,将桌上点了没喝的酒一并收拾走了。
赵江川就在林舒昂身后用肩挤了挤蒋恪宁,“你行不行啊,我看林妹妹这挺有一手啊,没见那男孩儿一溜脸都红了一半?”
“嗯。”奈何自己的发小是个句嘴葫芦,连话都懒得多答一句,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视线漫不经心落到前面那姑娘身上,姑娘一转身,五彩斑斓的光影落在她脸上,显得她多情又美艳,真是顶顶漂亮。
他眉眼轻轻一弯,极淡极淡。
赵江川看得暗自咋舌。
“行了,我处理完了,今天的事谢谢你们了,改天有时间请你们吃饭。”林舒昂客气又礼貌对二人笑了笑,手上使劲掐了一把彭方迟的胳膊,将这尊睡神掐得在睡梦中呜咽一声,结果砸吧砸吧嘴,继续睡熟了。
林舒昂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只能将彭方迟搀扶着带出去了,但面前两人又没有走的意思,让林舒昂有点纠结。
蒋恪宁看着她思忖片刻,手里握着彭方迟的胳膊,也觉出了意思。
“车在哪里,我把她弄出去。”他语气淡淡的,倏然出声让林舒昂都有些惊讶。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苦力,“出门就是。”她脱口而出。
这种直接程度让蒋恪宁都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笑了笑。
“好。”
说着就俯下了身,将裹在毯子里的彭方迟直接一卷,抱了起来。起身时与林舒昂挨得极近,衣料摩擦的声音仿佛撩拨心弦,声音不大,却让人有些晃神,林舒昂反应过来时,蒋恪宁已经抱起了彭方迟。
“带路。”这一声仿佛也擦着她耳朵飘过,空荡轻缓中带了几分沉稳,林舒昂将围巾往上掩了掩,快步向前。
二人穿梭在红男绿女之间,酒吧里放的迪斯科音乐在身后爆炸,蒋恪宁一直追随着林舒昂的步伐。
直到出了酒吧大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林舒昂才觉得有些昏沉的头渐渐缓了过来,蒋恪宁怀里那位渐渐有了醒转的意思。
林舒昂这时候可没管这么多,上了自己的越野车,将后车门一打开,蒋恪宁就默契地将人安置在了里面,他握着车门把手下车的时候,林舒昂已经坐上了驾驶位。
蒋恪宁似乎并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林舒昂也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他。他整个人似乎与后面的黑色融为一体,穿着一身黑灰的休闲服,其实和邓安绍李越东他们那股子矜贵劲儿很像,只是有的时候又不太像。
比如他握着车把手微弯的臂,还有踩在车上的一条微曲的腿,踩着一双皮靴,迎着月光铮亮泛着冷光,他的头发短却显得他整个人锋利起来,挂着淡笑的一张脸就这么直接了当地望着林舒昂。
可那姑娘让蒋恪宁怎么形容才好?
今儿个没扎头发,柔然细密的黑发披散着,围着一粗线围巾,冷色调的,更衬得她皮肤白皙。不笑的时候脸上一点温度也无,笑的时候蒋恪宁觉得北京城里所有的迎春花儿都该开了。
他尤其记得她对他眨眼的时候的俏皮。
就这样,借着月光,俩人对望,一种无形的情绪在俩人之间蔓延,但俩人谁也没吭声。直到好一会,后座上的彭方迟哼哼了一声,蒋恪宁这才往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车身:“注意安全。”
“砰——”一声,车门应声而关。
林舒昂将车启动。
月光下,一辆又大又笨的越野车驶向北边儿,那双手插兜的男人走向南方。
两人见面至今,竟然谁也没透露过名字,有时候这缘分,可真是奇妙。
回到107的时候,赵江川已经在那候着了,身边还坐了好几个朋友,蒋恪宁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在赵江川旁边落了座。
“什么时候去国安?”赵江川倒了一杯酒,给他递了过去。
蒋恪宁抿了一口,“还没有,还得几个月。”
“这么慢?”赵江川拧着眉,有些不满:“按理说没这么慢,中间还有什么事?”
他压低了声音,周边音量大,这边的问号其他人不太注意得到。
蒋恪宁微微笑着,用手摩挲着杯壁,“也没什么,我爸让我过去帮他手下操练操练,熟悉一下北京城,然后再过去。”
这么一说赵江川就明白了,其实是卡在老爷子这了,他盘算着估计老爷子还是舍不得他这么个好苗子,想让他后悔,到时候直接安排进京野部队,但蒋恪宁显然没这个想法,“那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蒋恪宁点了点头,不带丝毫犹豫,就连赵江川都有些侧目,但有些话又不是什么都能直接问的,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了个弯儿:“刚刚怎么出去那么久?”
“安置了一下。”蒋恪宁面不改色。
“那你认识那姑娘吗?”赵江川这话隐隐带了试探的味道了,他注意着发小脸上的表情,可他丫的这破地方的灯光着实绚烂。难倒了他这个特警大队队长。
发小点了点头,语气还颇有几分松快:“知道啊。”知道,他就是不说叫什么名,他无意识勾了勾唇,赵江川却在心里腹诽着他,还是跟小时候那股劲一样,死活没变,几棒子下去憋不出多余的屁话,也不知道话都说给了谁听。
“得得得,那我不问了。”赵江川自找没趣,瞥他一眼,心里很不舒爽,“谈对象了得告诉我啊,你小子!”说着,又笑了起来。
蒋恪宁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蒋恪宁到底回来干嘛的?别人不知道,他还不门儿清?
“你要觉得没意思就去京野部队吧,咱几个兄弟暂时不在,穆泽行倒是在,我春节得执勤。”
赵江川倒是很为蒋恪宁着想,说着又要了一杯威士忌,身边的人没一会就跟他聊在了一块。
蒋恪宁话也听进去了,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目光悠远。
第11章 要让林舒昂将彭方迟这么大个人扛上楼,这不现实。她干脆将车停在了楼下,开着车灯,车里也开了暖气,让她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百无聊赖,她将身边的车窗打了下来,后头瞥了一眼,冷风应该吹不到那位祖宗。
大院里面都已经挂满了红灯笼,那树梢上都是,现在路灯已经完全鸡肋了,到了夜里灯笼红彤彤的,没人会迷路。
警卫员们一溜一溜地都回了该去的地方,林家正对面就是一块演武场,因为穆泽行周绪宁他们爱打篮球,因此还有几个篮球架。
她就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趴在车窗面前发呆,冷风那么一吹,让人也不觉得有多冷。
回想起之前彭方迟说的话,林舒昂脑子里倏然间就冒出了蒋恪宁那张脸,看上去淡漠又疏离,好看也是真好看。难怪当初把隔壁院子的一女孩迷得七荤八素,当时那张穿着迷彩的照片还是彭方迟从她手里套来的。
林舒昂舔了舔唇,将手机拿出来划拉了一下屏幕,不多时蒋恪宁的照片就出现了,然后放大。
不要误会,林舒昂她真不是色令智昏,只是她真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睛······”林舒昂呢喃着,趴在自己搭在车窗上的胳膊,有些懊恼。
她曾经只身去过一次长白山,路上碰到了一个女孩,行程一致,俩人一块去的。只是好巧不巧,当时登山之后下了一场暴雪,两个人走散了,手机也没信号,更操蛋的是林舒昂发现自己眼前白茫茫一片,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得了雪盲症。
这病症她也知道,碍于当时风雪太大,她不敢乱跑,只好在原地待着。怎么说她爹也是军人,临危不乱她还是有遗传到几分,说出来都觉得丢人,年少的林舒昂刨了个小坑,往里面蹲着,蹲着蹲着睡着了。
那会爬的也不是很高,约莫几百米的小山腰,后来那走散的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领着长白山下的解放军叔叔找到了在坑里蹲着睡着的林舒昂。
姑娘大鼻涕都冻凝结了,看着林舒昂这副模样当真是傻了眼,跟着过来的驻军也傻了眼,还没出声呢,旁边衣服不太一样的年轻男人直接将她从坑里刨了出来,真是刨出来的,还好那天林舒昂穿着一身鹅黄色登山滑雪服。
她也不是真睡着了,而是晕了过去,那年轻小伙子身手极其敏捷,抱着之后沉着一张脸就先上了车。留下俩兵蛋子和姑娘流着大鼻涕呆在了原地。
后来大姑娘提起这个事儿的时候还竖起了大拇指,大赞其救死扶伤的英雄风范。
后来暖和了起来,林舒昂渐渐就醒了,只是看不见,所以她一直闭着眼。
说是没事就先护送着回去,有事的在驻扎地留着安顿治病,大姑娘对那年轻男人给出的说辞深信不疑,更何况中间来了一人说是林舒昂的什么哥哥,说的真真切切,大姑娘寻思这可是正经部队啊!拍头信了,在兵蛋子的护送下老老实实回了酒店,一头扎进温暖被窝中。
等她舒缓过来,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林舒昂一直没睁开过眼,他的腿脚冻僵麻木,最开始缓过来的时候走路都费劲,得撑着桌子。
闭着眼儿撑着桌子,摸着墙,看的人觉得可怜,林舒昂记得这个期间时常有个男人过来帮她。给她送饭,带她晒太阳,长白的太阳总是在暴雪之后更加温暖,晒的人全身都暖洋洋的。
她一直没好意思问他是谁,她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那男人似乎在房间里拿着本子在写些什么,笔尖碰撞的摩挲声让她耳热,也让她对那个正义十足的好人产生了兴趣。
或许是体质特殊,她的眼睛很迟才能完全接受正常的阳光,她曾经偷偷地睁开眼睛看过那个照顾她的男人,虽然知道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是专门派过来照顾她的,但她就是感兴趣。
那天只有微风,在男人带她晒太阳的时候,她伏在栏杆上,眼睛偷偷掀起一条小缝,她隐约看见了自己正对着的苍茫雪山,她故作沐浴阳光,实则悄悄偏过头,准备用那一条细缝去瞄男人的面孔。
谁知正当她扫到军装的时候,那男人陡然间转过了身,眯缝小眼对上一双肃杀凛冽的眼眸,她人微怔,下一秒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就覆盖在了她冰凉的眼皮上。
她被吓得退后一步,她听见身边男人的嗓音低哑严肃:“闭眼。”
林舒昂老老实实地闭了眼,那长长的眼睫毛直直地扫在他的手心,男人也闭上了眼,眼睫乱颤,心也跟着乱颤。长白昆仑池的经幡似乎在一瞬间被骤风扬起,猎猎作响,吹进两个闭上了眼睛的青年男女心中。
林舒昂皮肤细腻,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男人手中的粗粝厚茧,她的脸陡然一热,在完全好起来之前再也没有睁开过眼。
可当她睁开眼时,那人已经不在了。只有看上去成熟稳重的另一个大院的哥哥递了一份签单给她,温和告知在北京的林叔叔对她现状很是关心,希望她能早日回京。
她望着大哥一双温和笑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问:“照顾我的人呢?”
大哥似乎很是诧异,转而又笑:“小丫头,我们这里忙得很,都是谁有时间谁过来照顾你,真要论起来,那可就多了,你想找哪一位呢?”
语气里有调侃,也的确让人看出了他似乎真的不知情。
林舒昂叹了一口气,“我回北京。”
大哥派人送她出了军区,她又看见了那个青春洋溢的大姑娘,大姑娘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了,现在打扮的花枝招展,像朵长在春天里的花儿。
两个人在一起狠狠地聊了一上午的天,后来大姑娘就给她讲起了那天发生的事,大姑娘和她趴在床上撑着脸,脚丫子在身后乱荡:“多帅啊!抱起你‘唰’一下就不见了,多妙啊,我都想以身相许了!”
两人抱作一团乐得不行,林舒昂也是真的再也没有找到过那个人,只记得那双一定会令敌方胆寒的眼睛。
那年她大二,刚跟渣男分手,出门旅游准备散散心,没想到真来了一出“误终身”的戏,这戏多半已经折了,因为不管之后怎样打听,都没打听到了。
哪儿有少女不怀春,可惜咱们的林舒昂同志,已经从怀春的娇俏少女变成了故宫里沉静的小师傅一枚,从拉手蒙眼都脸热的小姑娘变成了在酒吧人际圈里游刃有余的好手,危险又迷人。
后来遇见了李越东,因为有一点的相似被当做了无聊的消遣,林舒昂也曾经真的想过,中国太大了,凭一双眼怎么可能找到?更何况都多少年了?要不以后随便找个家里看得过去的,凑合凑合算了?
转念一想,非要结婚嘛?
当然不。
李越东那双眼好看,可惜不是林舒昂喜欢的,俩人撞在一起也属意外,李越东就是看脸,看见林舒昂好看就追了。可惜这人心不定,沾花捻草,现在又来一出旧情不忘,这就让林舒昂有些反感了。
至于蒋恪宁嘛,俩人现在还没正式认识呢。
她脑子里乱哄哄地想着,连身边来了一人都不知道。
“啪——”一声,林舒昂脑袋被拍了一个脆响,正咬牙准备开骂,又对上穆泽行那一张带着戏谑的脸。
“泽行哥。”她趴着的脑袋微微一动,怠惰地打了个招呼。
“怎么晚怎么还不上楼呢?”穆泽行负着手,似乎刚回来,“看见你车灯亮着,就过来了,没想到小丫头半夜不睡觉,在这发呆?”
林舒昂往后侧了侧脑袋,“喏——”
穆泽行哭笑不得,他一拉开车门就看见一裹成蝉蛹还嘟囔着梦话的姑娘,他犹豫了一瞬,在看见那姑娘侧脸之后才上手扒了扒毯子,“喝多了?”
“可不,大醉酩酊!”林舒昂还蹦了个高级词汇,俩清醒的人一通乐。
“那我帮你把她弄上去?”穆泽行还是热心的,但也很有分寸,林舒昂没应他也没动,直到林舒昂无奈地点了点头,他才把这女孩给卷了起来。
“还是好人多。”林舒昂锁了车,看见穆泽行的身影想起了刚刚那男人,开着玩笑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穆泽行走之后,林舒昂这才将彭方迟的衣服扒开,给她换了一身睡衣,自己随便冲了个澡之后就关了灯。
与此同时,林家楼下不远。
一道闲逛的身影逐渐清晰,穆泽行大步往他那边走了过去,冲他摆了摆手:“你别说,还真有人,迟迟那丫头喝多了,被舒昂领了回来,在车里呆着呢,看上去呆了挺久。”
“弄完了?”蒋恪宁波澜不惊地问他。
穆泽行拍拍他的肩:“弄完了!”只是,他又有些不满:“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去,虽然你们不认识,我可以介绍介绍嘛!”
蒋恪宁低着头笑笑,然后手拍上他的后背:“回吧。”
“得嘞!”
第12章 帘卷西风
林舒昂醒来的时候,彭方迟已经卷铺盖跑了,桌上留着她临走前写的便利贴,大意就是她会自我调节的,今天要先去上班,改天再聊。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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