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一到,谢国公府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前院派出去的小丫鬟说陈三公子过来迎亲了,周妈妈连忙给谢紫涵戴上红盖头,将团扇放到她手上,扶着她去前院。
因着是谢国公府嫁女,京城一大半的达官显贵都来了,唯一让人不解的是当初谢大人娶妻,太子殿下跟太子妃娘娘非常给面子的来到了谢国公府,但这次谢四姑娘出阁,皇室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过来。
不过这大喜日子,众人自然不会将这事摊在明面上来说,不管皇室重不重视谢国公府,都改变不了谢国公府百年家族的地位以及底蕴。
前院极其的热闹,谢紫涵被人扶着来到正堂,俯身一拜:“紫涵拜别祖母,父亲、母亲。”
谢老夫人眼眶都红了,还是舍不得这个被家里百般疼爱的孙女儿。
“从今日起,紫涵就是陈家的新妇了,祖母愿你们夫妻之间能够相互扶持,恩爱到老。”
“谢祖母。”
谢老夫人叮嘱完,谢国公跟陈氏夫妇也连着嘱咐了好几句,谢紫涵点了点头。
谢紫涵是谢承的亲生妹妹,所以由谢承亲自送她出阁,谢承姿态君子端方、温文尔雅,送妹妹到了府门口。
而陈砚舟便是在府门口等着,他一身大红色衣袍,看起来格外的俊逸,他向谢承保证定会一生一世待谢紫涵好,让谢承跟谢国公府的长辈放心。
谢承颔首,又嘱咐了几句话给谢紫涵,谢紫涵点了点头,也小声对兄长说:“紫涵会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兄长放心。”
新娘子出阁,鞭炮声再次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迎亲的队伍将一条街都给占满了,十里红妆,不外如是。
众百姓皆是在街道边上看热闹:“这世家名门嫁女,还真是不一样,看看这嫁妆跟聘礼,都要排成一条龙了。”
“谁说不是呢,谢国公府长房嫡出的姑娘,那身份也已经很尊贵了,谢国公府百年家族,准备的嫁妆也多。”
“陇西陈家在陇西一带乃是望族,这里面有一百二十多抬是陇西陈家为谢四姑娘准备的聘礼,陇西陈家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
谢老夫人虽然心里舍不得,但是只要孙女过得好,她这心里也没什么遗憾了,而陈氏是偷偷摸摸的抹了好几次眼泪,府里前院的宾客几乎是谢国公在招待。
谢国公府白日还是热热闹闹的,到了晚上,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一轮明月悬挂在天边。
晚上,江鸾再一次梦到了前世,这一次,梦中前世的场景如走马观花般的在她脑海中浮现。
顺康四年冬,谢家四姑娘被圣上赐给了太子做侧妃,第二年春天,谢四姑娘就怀上了身孕,为此太子妃娘娘特意准备了一场赏花宴,京城各家夫人跟贵女都去了东宫,在得知谢四姑娘怀上了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单独赏花的时候,那些个夫人都要按捺不住神情了。
“到底还是谢国公府培养出来的姑娘厉害啊,四姑娘这一入东宫就怀上了身孕,还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当真是有福气。”
“谁说不是呢,听说太子殿下最近日日都去谢侧妃的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谢侧妃房里送,连对太子妃娘娘都冷落了不少,可见太子殿下对谢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有多寄予厚望,谢侧妃要是能给太子殿下生个儿子,那真真是不得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里既有羡慕,也有几分嫉妒。
因着国公府四姑娘怀上了太子殿下第一个子嗣,谢国公府跟着水涨船高,宫里数不尽的赏赐往谢国公府送,谢紫涵的几位堂兄也被提拔入朝为官,可谓是如日中天。
这一段时间,谢承经常是忙的脚不沾地,连与妻子同床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时光须臾间,眨眼就到了谢紫涵生产的日子,东宫传来消息时,谢老夫人急得在正堂来回踱步,只得先派几个人去打探消息。
这一打探竟是一点儿音讯都没有,一晚上还没有消息传来,众人心里已经打起了擂鼓,终于,在当天的傍晚,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谢老夫人拍案而起,问:“紫涵如何了?可还母子平安。”
这是之前宫里的御医说谢紫涵肚子里怀的肯定是皇孙,因此谢老夫人才会这般确定。
但是派出去的人此刻面色青白交加,却是径直跪了下去,哭天抹泪道:“老夫人,国公爷,你们可要保重啊,侧妃娘娘她生产的时候遭受到了难产,胎儿无法正常出生,危机之下,太子殿下选了保大,但侧妃娘娘因为失血过多、身子虚弱,还是去世了。”
“所以,所以……大人跟孩子都没有保住。”
谢老夫人两眼发白,喘不过气,当场就晕了过去,紧接着是夫人陈氏,那一天,谢国公府人仰马翻。
江鸾跟谢承夫妻俩,一人在家照顾谢老夫人跟陈氏,一人则是跟谢国公去东宫,得到的托词是只是一场意外,归根到底就是怪谢紫涵命不好。
谢国公当场被气得脸色铁青,可又奈何不了太子殿下,想接女儿回家也接不了,因为女儿早已入了皇室玉蝶,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葬入皇陵。
同年,陇西陈家的三公子参加殿试,在殿试上一鸣惊人,后入朝为官。
场景再一转,竟是东宫梧桐树下,身穿明黄色五爪蟒袍的太子跟身穿大红色曳地拖长裙的太子妃在那相拥着说话,太子妃蹙着眉,语气颇有几分不忍:“殿下,咱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孤若是不过分,岂不是日后要处处受制于谢国公府,沾了谢家血脉的孩子若是诞生,那我们谢大人岂不是要全力扶持这个孩子登上地位,又岂能对孤衷心,谢国公府狼子野心,孤已经忍耐的很久了,还有江国公府也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孤登基之前不能除掉他们,孤就算坐上皇位也不能安心。”太子一听就冷笑出声。
太子妃仿佛被吓了一跳,一边扯着他的袖子一边试探着问:“殿下您这是要”
“孤只是想要自己的皇位坐的更稳固些,为此,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孤的太子妃,你可明白”太子被她这反应给逗笑了,大掌掐住她那小巧的脸颊,似笑非笑的道。
江鸾便是在这个时候被惊醒的,她出了一身的香汗,谢承比妻子先醒,下榻给妻子倒了一盏热茶,递到她手中:“夫人这是做噩梦了?”
江鸾轻抚着自己的心口,目光涣散,她大概知道前世那场刺杀是谁下的手了。
但在郎君面前,江鸾还是稳着心神,试图解释:“妾身……”
她想说自己确实是做噩梦了。
“夫人有心事。”谁知话还没说出口,谢承温热的手心已经覆上了她的手背,他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笃定道:“不知能否说与子承听听”
第三十五章 鸳鸯浴
他狭长的凤眸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夫妻俩呼吸紧紧缠在一起,江鸾觉得呼吸有些窒闷,想随便找个理由给搪塞过去,谢承却先一步开了口:“夫人,夫妻最重要的是信任,所以夫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妾身就是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太子殿下想对谢江两家下手,所以妾身被吓醒了。”这人观察怎么这般敏锐,眼见随意搪塞过去不行,江鸾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半真半假的开口。
太子殿下……
谢承眉目微深,他自然不会怀疑妻子的话,他自小受太傅教导,太傅一直教导他如何做个忠臣,如何辅佐一国之君,但于谢承而言,他要辅佐的是贤明君主。
只是这些话谢承不想说出来让妻子烦心,谢承扶着妻子的腰,含住了她娇嫩的唇瓣,嗓音略有几分沙哑:“梦境都是反的,夫人不必担忧。”
若是不出意外,等威严大将军告老还乡的折子被批了之后,她的兄长应该会接替大将军一职,等事情尘埃落定,他会与妻子解释,她的大哥,担得起大将军一职。
江鸾被他亲的身子软了下来,但她方才流了许多汗,还没有沐浴,觉得身子有些黏糊,姑娘轻轻推了推谢承,小声道:“郎君,妾身想先去沐浴。”
眼下正是半夜,醒了之后谢承也没有了睡意,他唇角微微上扬,将妻子打横抱起:“我抱夫人去。”
江鸾浑身提不上一点劲,便将脑袋埋在他怀里,任由他抱自己去后边的温泉池,谢承仪容温文尔雅,但臂力惊人,几步就将妻子抱到了温泉池,白嫩细腻的肌肤一沾上温热的水,就浮现出了一层粉红色,看起来极其娇艳,池子上面雾气袅袅,江鸾原以为他将自己放下就会离开,谁知他竟慢条斯理的解开自己的亵衣。
江鸾如蝶翼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轻声问:“郎君这是也要沐浴”
他不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吗……
“刚刚衣裳不小心打湿了。”谢承非常淡定从容的颔首,将自己的亵衣给完全褪下,露出里面白皙透明的肌肤,看起来赏心悦目。
江鸾将眸光给挪开,可那淡淡的玉兰香却是在鼻间萦绕。
没过一会儿,温泉池的水面就激起一阵浪花,男子的闷哼声跟姑娘绵软的呻/吟声同时响起,谢承揽着她的腰,将她的身子微微往上带了下,轻咬着妻子的耳垂:“夫妻之间,夫人不必害羞。”
她才没有。
江鸾睁着水盈盈的杏眼,忍不住在他白皙的锁骨上咬了一口,谢承凤眸更加深邃幽暗,力/道难免就重了些。
因着在水里面,有些分寸难以掌握,但不至于让妻子感到不舒坦,甚至是更加舒/适。
江鸾羞得连玉足都蜷缩起来,将手撑在了他的胸口上,语气带着羞意:“郎君。”
“再来一次便回房。”谢承修长的指尖覆上那一团柔/软,薄唇在她的心口上亲了亲。
因着水流不断,江鸾身子几乎使不上力,整个人几乎是匍匐在郎君怀里,乌发垂在腰间,她那张清丽的小脸愈发显得盈盈动人,还带着丝丝娇媚,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抬头看人:“郎君好了吗?
谢承那温润的嗓音显得愈发沙哑,他一手搂着妻子的腰,一手抚摸着她的脊背,似是在安抚:“快好了。”
谁知这句“快好了”之后,年轻郎君的力度突然变得像微风一般和煦,江鸾脸颊红得像春日里的海棠花,眉眼之间全是春情,略微过了一炷香,谢承才将妻子从温泉池中抱了出来。
里屋之中烛光摇曳,平添了几分旖旎,江鸾一挨上那金丝枕头,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谢承也知今晚是自己太过孟浪了,所以没再闹妻子,将她揽在怀中阖上了眸。
年轻郎君好像都忘了自己成亲之前只想着与新婚妻子相敬如宾的事了。
屋内动静将歇,张妈妈面带微笑的对侍琴道:“侍琴姑娘,您要不先去歇着吧,老奴在这守着便好。”
除了前两次少夫人身子不舒服,公子半夜让人请郎中过来,芝兰苑鲜少会在半夜亮灯,所以方才张妈妈还在猜测少夫人是不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可当听到少夫人的娇吟声,张妈妈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看这架势,少夫人明日肯定要睡到日上三竿。
“那有劳张妈妈了。”侍琴点了点头,屈膝道。
翌日,谢承还是在卯时就起了身,他一身浅紫色雕鹤官袍,腰间挂着白玉佩,面若冠玉,仪态既有世家公子的清贵,又有几分优雅从容。
“奴婢见过公子。”门口的张妈妈连忙见礼。
“少夫人昨日受累了,若是她中午之前还未醒,不必进去喊她。”谢承身姿如芝兰玉树,嘱咐道:“另外,让厨房准备一盏雪梨百合羹。”
“是,公子。”张妈妈笑着点头:“公子慢走。”
自从圣上重重的处罚了罗家两位公子之后,朝堂气氛无端的变得沉重起来,若非圣上指名道谢,众人都不想当那出头鸟,以至于连着早朝很快就结束了。
谢承与赵子翎是一块儿走的,赵子翎自从娶了妻之后,对于这感情上的事看的格外明白,他一看到谢承眉目之间的餍足,便猜到昨夜谢承是跟他夫人在一块,赵子翎揶揄道:“我们谢大人今日看起来还真是春风得意,想必昨夜睡得还好。”
“不及赵三公子时不时的就有搓衣板可以跪一下。”谢承手掩在袖子里,目不斜视,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这话一出,犹如万剑“穿进”了赵子翎的胸口,虽说这搓衣板也是自家夫人对自己的一腔爱意,但是这话从谢承的嘴里说出来,赵子翎明显感觉到他是在故意嘲讽自己,但偏偏赵子翎没有证据,因此赵子翎只能憋出一句,一本正经道:“这就是子承不懂了,这跪搓衣板也不是一般人能跪的,就像我,若是不小心惹我夫人生气了,往往跪一下搓衣板向我夫人表明了态度,我夫人这态度肯定要软化不少,这就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
“还有一些夫妻相处之道,子翎都没有外传,若是子承想学的话,我也可以与子承说上一说,毕竟我与子承也是多年的好友交情了。”说罢,赵子翎还轻咳了一声。
他跪搓衣板……
谢承在脑海中想了一下这样的画面,只觉得荒谬至极,虽说他愿意纵着自己的妻子,但跪搓衣板这事……
于是谢承将手负在身后,温声拒绝了:“多谢赵三公子,只是不用了。”
赵子翎见状也没多说什么,遥想当年他娶自己的夫人之前,也是嘴硬,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娶她,更不会与她做一对恩爱夫妻,可现在,他还不是栽了个彻底,一生还那么长,说不定哪日谢大人就为谢少夫人跪起了搓衣板,也不一定。
两人一起往宫外走去,谢承原本是打算下朝之后回府处理公务,谁知刚到宫门口,太傅那边派人过来,说是有要事要与谢承商议,谢承便先去了太傅府。
巳时三刻,江鸾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她第一感觉便是浑身酸痛的厉害,然后便是感觉嗓子很干,想要喝水。
张妈妈跟侍琴就在外面守着,听到里面的动静,张妈妈跟侍琴连忙进来,一人手中端着银盘,一人手中端着雪梨百合汤:“少夫人,您醒了”
“张妈妈,你这手中端的是什么?”江鸾如水的眸光落在了张妈妈的手上,有些好奇她这手里端的是什么,她一出声嗓音就特别沙哑,但是难掩清婉好听。
“这是公子特意吩咐让厨房准备的一碗雪梨百合汤,让老奴千万要盯着少夫人服下。”张妈妈笑眯眯的跟她解释。
她们做奴婢的,可不就是盼着主子能感情好一些,所以张妈妈也愿意帮谢承说话。
江鸾这会儿嗓子正疼着,自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于是在梳完妆之后喝了一小盏雪梨百合汤,张妈妈再让下人端几盏糕点进来,因为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少夫人现在若是再用早膳,午膳怕是要吃不下了。
江鸾用糕点的时候,张妈妈跟侍琴就在旁边陪着她说话,只是说着说着,江鸾难免想到了昨夜那场梦境,前世太子殿下在人前装的是礼贤下士,敬重百姓,不管是对谢国公府的人,还是其他官员,都是客客气气的,不管是天下百姓还是父兄他们,都觉得太子殿下将来会是一个好君王,所以早早的就选择了辅佐太子殿下。
可谁能想到太子殿下背地里就是一个无耻小人,表面上表现得对谢家两家极为看重,实际上是恨不得一下子解决掉所有人,只要太子殿下登基,谢江两家肯定是跑不掉,如今皇室之中太子殿下跟静王殿下年纪相仿,太子殿下自私虚伪,静王殿下也不遑多让,所以江鸾觉得不管是太子殿下,亦或者是静王殿下,都不适合做皇帝。
当今圣上子嗣繁荣,除了太子殿下跟静王殿下,其他皇子年纪就是要小上很多,在皇位之争上,唯有静王殿下有些优势。
“少夫人这是在想什么”见自家少夫人已经在走神了,侍琴不由问。
“在想昨天晚上做的一场梦。”
江鸾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们少夫人可还在睡”
“回公子,少夫人已经起来了。”门外的小丫鬟面色恭敬,道。
谢承负手,缓步走了进来,江鸾只要一动就觉得腰间酸疼的厉害,她便没有起身,只温声细语的喊了声:“郎君。”
“夫人可好受些了?”谢承在妻子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青花瓷盏,温声问。
“妾身已经好多了。”江鸾脸皮薄,闺房之中的事她也不好意思拿到明面上来说,只是面色有些僵硬,轻声道。
谢承眸光认真的看了妻子一眼,不置可否。
正在这时,张妈妈从外面走进来,她怎么觉得公子跟少夫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张妈妈掩下心中的思量,笑眯眯的朝公子跟少夫人见礼:“公子,少夫人,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公子跟少夫人移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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