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将果脯含进嘴里,酸味直冲脑门,他眉眼微不可查抽搐了一下,险些吐出来,忍了忍,直接吞进腹中,眼看着崔荷还要喂给他,连忙拒绝道:“夫人自己吃吧。”
崔荷有些遗憾,只好自己咬着吃,想起他出门去办的事,忙追问道:“澄空的事你调查得如何了?”
谢翎揉捏的动作一顿,望向院子里打闹的二人,好半晌才说道:“石碑上的人都查过了,年纪对不上,唯一可疑的还是关家。”
他顿了一下,告诉了崔荷一个新的消息:“昌邑侯昨天死了。”
万里碧空如洗, 午后灼灼的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皇城南边,一条幽深的宫道内,有位碧色罗衫的小宫女提着食盒缓缓前行, 她熟练地避开巡逻的禁卫军,来到南门附近的一座宫殿外。
正欲拾级而上,却看到一个身穿蓝色罗衫的宫女推开殿门走出来, 她红着脸低头系腰带,微乱鬓发上插着的红檀木钗子顺着发丝落到地上,她弯腰拾起,重新戴到头上, 随后快步离开了此地。
关淑宁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宫女往御膳房方向走去,直至宫女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内, 才慢吞吞地往金乌玄殿而去。
金乌玄殿乃尊奉三清的皇家道观所在, 尘封多年, 最近才开辟出来给逍遥道长使用, 逍遥道长喜静,不喜旁人接近, 禁卫军也只会在宫殿外围巡逻。
“吱呀”一声, 殿门被人推开,明亮的光线破开屋内的昏暗, 大殿内飘散着檀香味, 檀香味中夹杂着浑浊之物独有的味道, 纵使北边开着窗户,气味也还未散尽。
关淑宁搁下食盒, 看着殿内蒲团之上衣衫松散,盘膝打坐的俊美男人, 她缓缓蹲了下来,痴迷的看着他。
萧逸一动不动,静心打坐,仿佛外界一切全然与他无关,直到闻到一股幽幽檀香燃起,一具丰腴柔软的身躯钻进他怀中,萧逸才汗涔涔地睁开眼,方才真气正在丹田附近运转,险些走火入魔,还好他收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眼前的女子不知何时衣衫半褪,躺在自己膝上,勾着他的衣带在指尖把玩。
“淑宁,你这是干什么?”萧逸冷着声音质问她。
关淑宁攀附着他的肩膀大胆地坐进他怀里,冰凉的手钻进他松散的衣襟里,如一条毒蛇划过他小腹,眼看着便要越过雷池,萧逸攥住她的手腕将其抽出,狠狠一推,关淑宁狼狈不堪地跌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关淑宁眼底积攒着泪珠,扭头委屈地看向萧逸,眼泪滴落到地上,溅起尘埃,“萧逸,为什么她可以,我不可以。”
萧逸知道她说的人是谁,他捏着鼻梁骨,头疼的说道:“我刚吃了金丹,你不在身侧。”
关淑宁止住泪水,重新爬到他面前,痴缠地说道:“那你可以来找我,别碰其他女人好不好?”
萧逸将她扶着坐好,拢紧了身上衣衫,眉眼间闪过一丝厌烦,正是因为她不在,他才敢找其他宫女,他不喜欢关淑宁处处管着他的裤腰带。
“我怎么找你,皇宫遍布长公主的眼线,如果她知道我跟你有关系,只怕我们命不久矣。”
“你害怕她?那个老妖婆有什么好害怕的,把她杀了不就好了,你不是在给她服用金丹吗?加大她的剂量,让她早日归西。”关淑宁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她恨长公主,不仅是恨她待自己恶毒,更恨她夺走了萧逸。
萧逸炼制的金丹药性很强,能数倍提升功力,但同时也会增强某方面的能力,配合道家的滋阴补阳双修之法,他学道不过三载,功力早已超出许多老道士。
“别乱来,长公主又不是傻子,我给她的丹药她全都拿去检查过无毒才肯服用,我只能给她普通的滋补丹药。”
关淑宁暗喜,没有服用那就不会有药性,她把衣衫重新穿好,娇媚地钻进他怀里道歉:“是我不好,你别恼我。”
萧逸怜爱地替她擦去脸上的灰尘,一面温柔地哄她,一面残忍地诱惑她:“傻姑娘,下次别这样吃醋了,咱们要大局为重,你和小皇帝圆房了没有,你的目标是他,不要再分心在别的事情上。”
他的话像是一杆银枪将她整个人从下往上扎了个对穿,浑身透着丝丝凉意,他竟是半点都不在意她。
将她送进皇宫的是他,将她送到龙床的也是他,他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关淑宁讷讷地仰视他,明明是娇柔可爱的面庞,嘴里却能说出与脸蛋毫不相符的荤话:“圆了,他吃了你给我的药之后就跟我圆房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巴跟抹了蜜的钝刀子似的,割着人的肉一寸寸凌迟:“他很厉害,比你还要厉害,他可以做很久很久,比你还要久,他那里天赋异禀,你知不知道跟他做,我失神了足足半天呢……”
“够了,跟我说这种话做什么,想让我嫉妒?”萧逸用力地掐着关淑宁的下颌,直到上面出现了两个红色的指印。
关淑宁盯着他冒火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抬手搂抱住他的脖颈,心中欢喜,他还是在意她的。
萧逸闭上眼睛,掩饰住眼底的复杂,许久才将怀里的人推开,看着她认真说道:“你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获取崔瀛的信任,长公主如今在打压他,你适时给他点隐晦的暗示,让他和长公主生出嫌隙来,我们就赢了一半了。”
“好,我知道,那你明日还进宫吗?我好难才能打听到你的消息。”关淑宁心中戚戚然,她在后宫的日子并不好过,自己身边那几个宫女,全都是长公主派来盯着她的,她半点自由都没有,还不如没有进宫时自在,随时都可以来找萧逸。
萧逸拉开她环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摇头道:“不进宫,昌邑侯死了,我得去看看。”
关淑宁不解,歪头看他,像个懵懂的孩童:“看他做什么,他早就死了,如今棺材里的是一具腐烂的尸骨罢了。”
“你说什么?”萧逸惊疑地看着她。
“昌邑侯在我进宫前就死了,为了让我顺利进宫才一直不声张。”若是昌邑侯在她婚前死了,长公主便有借口让她守孝三年才许她进宫,到时候三年过去了,谁还记得有个凤凰神女呢。
萧逸脸色愈发阴沉,想到每次去见昌邑侯都被拒之门外,原来一切都早有了暗示,是他一直忽略了罢了。
“不管如何,我也得去看看。”萧逸背过身去,临窗而立,望着碧蓝苍穹出神。
远处浮云飘过天际,城墙上旌旗迎风招展,近处的朱红宫墙之下是宫女们窃窃私语时的低笑。
屋内响起一声“嘎吱”关门声,关淑宁悄然离开了。
许久,萧逸动身收拾东西,打算去见长公主。
桌上有一个赭红色冰纹瓷瓶,里面放着的是专门给长公主炼制的滋补丹药,他将瓷瓶收进盒子里,整理了自己的衣衫一番,才提着盒子出门。
临近傍晚,御膳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御厨掀开水缸盖子,舀了一勺水,对在外面忙活的宫女们喊了一声:“那个谁,赶紧去打水回来。”
坐在外面矮凳上的几个宫女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了一个宫女出去:“小桃,你去打水。”
小桃被欺负惯了,纵使有怨言也不敢开口,只好提着水桶去井边打水。
御膳房附近的几个水井前都排满了人,她只能去寻偏僻的水井打水,要是晚了回去又得挨骂。
她把水桶放进幽井里,缓缓放下井绳,直到水桶触底,她晃动着井绳打水,绳子不知被什么卡住了,只好走上前去检查。
天色昏暗,幽暗的水井似是一个吞噬人魂魄的无底洞,小桃有些头皮发麻,正当她要起身之际,后脑一凉,身子不受控地栽进了古井里。
“咚”一声,重物落入水中。
水井上的绳索被人缓缓割断,来人弯腰捡起掉落在水井旁的红檀木钗子,在手里摩挲了一会,素手一掷,落入井中。
井盖缓缓合上,彻底遮挡住了最后一抹斜阳。
昌邑侯府。
府邸上悬挂着白色灯笼与祭幛,向外人昭示着府邸正在经历丧事。
紧闭的府门被人打开,管家披着麻衣,拱手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正欲掩上府门,却被一个黑袍男子撑住了朱漆木门,男子露出真容来,管家惊讶的喊道:“萧公子,你怎么来了?”左右看了两眼,侧身让他进了府邸。
去往灵堂的路上,萧逸询问管家有关昌邑侯的事,才知道明天就要下葬了,想问仔细些,管家却缄口不言。
萧逸没再多问,跟在他身后来到了灵堂。
灵堂落下的帘幕遮挡住了灵堂真容,外面只有寥寥几个奴仆守着,掩着口鼻皆不愿靠近灵堂,尽管廊下摆了许多盆秋菊,仍旧无法掩盖住尸体腐烂的气味。
管家讪笑着解释道:“天气太热的缘故,萧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萧逸没答话,在灵堂前站了会,便去院子里转了一圈。
回到了幼时待过的院落,那是一个狭窄又阴湿的小屋子,如今已经堆满了无用的器具。
他转身离开,来到一个精致的院子,那是府里二老爷专门用来圈养犬只的,犬已经不是从前的犬,但即使再换一只,也还是没有人性的恶犬,只会龇牙咧嘴地朝人狂吠。
萧逸下意识摸着手臂,那里曾有狼犬咬过的牙印,左右无人,萧逸面无表情闪身进了院落。
不多会,他出来了,从容地从衣襟里拿出帕子擦拭自己的手。
院落里,再也听不见犬吠声。
昌邑侯府处处精致奢华,但是光鲜亮丽的背后尽是藏污纳垢,掀开一块巨石,底下便能钻出无数蟑螂鼠蚁。
萧逸站在假山之上,将整个昌邑侯府尽收眼底,夕阳带着最后一丝热度沉入山谷,寒风瑟瑟吹拂起他的衣摆。
府邸各处挂起了白灯笼,但屋内华贵精致的吊灯却彻夜不曾熄灭,院落深处藏着莺声燕语,透过层层树枝岔影,能见关荣膺正蒙着眼与小妾在屋里玩闹。
根深树大的侯爵之家,一旦根部腐朽,要推倒他不过是一根手指的事,在此之前,有些事还得徐徐图之。
离开了昌邑侯府,萧逸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坐在窗前对月自酌,有黑影自屋檐接近,萧逸吹熄屋内的烛火,从桌底下抽出一把短剑。
月色中,黑影翻身进入屋,一道寒光乍现,短刃悄无声息靠近他的脖子。
“大……大当家的?”
萧逸皱眉,是自己人。
他移开短刃,重新点亮了屋内的烛台,微弱的烛光中,萧逸看清楚了来人,正是他的心腹。
“来找我有什么事?”
“谢翎来禅光寺调查你。”心腹摘了帽子,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来。
“查到什么了吗?”
“应该没有查到什么,他只问了住持几句话就走了。”
萧逸沉默着坐了下来,谢翎会去查他,肯定和崔荷有关,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查到了多少。
住持并不知道他重回寺庙之前的事,更不知他的安排,寺庙应该是安全无虞的。
想到谢翎,萧逸便有些头疼,谢翎此人太过棘手,松洲一事没把他弄死,反倒成了他的东风,乱了他们的局,如果能提前除掉他,可以大大增加他们的胜算。
从禅光寺那日的表现来看,崔荷似乎正是谢翎的死穴,擒贼先擒王,杀人也得诛心。
萧逸沉吟片刻,说:“这些日子盯紧了他们二人,崔荷落单了最好,没有落单也要寻到机会将她掳来。”
“是。”心腹很快翻出了窗外,按照原路离开。
萧逸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想到那日在禅院里初见,便惊为天人,崔荷逆着日光走入,随着真容的显露,像是遮挡人间仙境的云雾被吹散,露出了绝美的容颜。
小腹升腾起一股业火,蠢蠢欲动起来。
临安街头比起往日更为繁华,即便是白天,街上的商贩只多不少。
一路走来, 诸店皆卖新酒,贵家结饰台榭,临街花灯架子上早就张灯结彩只等夜市点亮烛火铺成灯海。
崔荷坐在马车里也能听到外界喧闹的叫卖声, 不由掀起帘子一角往外望去。
街头商贩罗列在街边两侧,举着手里的玩意叫卖,大多都是应景的玩意,其中卖花灯的最多。
“兔子花灯, 鲤鱼花灯,都是自己做的,便宜又好看!”卖货郎提着花灯冲过路行人高声叫卖, 附近不止他一家, 斗的不止是价格、手艺, 还有嗓门。
一阵香风袭来, 卖货郎眼底闪过惊艳,一位衣着华丽的美貌夫人来到了他的摊位前要买花灯, 卖货郎抓紧机会推销自家做的灯笼, 正欲介绍销量最好的鲤鱼花灯,夫人却指着要兔子灯。
“夫人好眼光, 这是我们家卖得最好的花灯, 男女老少都喜欢, 价格也不贵,您要是喜欢, 还可以便宜些卖给你。”商贩取下兔子花灯递给她,一边介绍着自己家做的花灯有多精致, 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只见夫人一句话不说,眼巴巴地望向身侧高大俊朗的男子,男子没有一丝犹豫,掏出荷包便要买灯:“怎么卖。”
商贩也没有抬价,以正常的价格出售:“只需十文钱。”
男子不吭声,又挑了一盏鲤鱼花灯一并给钱,给过钱后牵着夫人翩然离去。
崔荷转着手里的兔子花灯,忽然冲他展颜一笑,说道:“一样的花灯,只卖十文呢。”
“这盏花灯好看吗?我觉得还没有你昨晚从库房里拿出来的好看。”谢翎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花灯,竹篾编制的,外面只糊了一层纸,未免也太过普通。
崔荷垂眸看向花灯,声音轻软得像是一簇棉花,堵在谢翎耳朵里,闷闷的声音回响在他心头:“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就是兔子花灯,跟这个一样,可惜当时被人潮挤坏弄丢了,只是再买一盏一样的弥补一下罢了。”
谢翎想起来了,上元节的时候,在一个小贩手里买了盏花灯送她当做谢礼,他当时并未多想,崔荷是郡主,府中什么玩意没有,一盏普通的花灯,料想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她记挂了这么久。
心口微微发烫,随之未来的却是酸涩的惭愧,这样粗糙简陋的东西,送一次便够了,他想给她更好的。
牵着崔荷的手往马车走去,谢翎沉声道:“夜里花灯会带你出来逛逛。”
崔荷摇头:“你眼睛还没好,夜里看不清楚路,街上人多,我怕走散了怎么办。”
谢翎抬起他们交握的手,手腕上的银铃被他晃响,在日光中闪耀着细碎的银光,他温柔地笑着说道:“夫人忘了,银铃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循着声音,我一定能找到你。”
“街上那么吵,你能听见?”崔荷不信,铃铛的声音虽然清脆,但是街上声音一旦多了起来,怎么可能听得见。
谢翎笑容里满是自信:“习武之人,这点耳力还是有的,哪怕你在千里之外,我也能寻到你。”
这样的话未免太过狂妄自大,崔荷只当他在说笑,低头钻进车厢里,谢翎随后上车,马车很快离开了临安街,往公主府而去。
马车离开后,有几个男人从摊贩前离开,潜入人群中随波逐流跟了上去。
崔荷今日起了个大早,在小厨房里做了些新鲜的月饼果子,特意给母亲送去。
中秋乃人月两团圆的日子,母亲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虽然会有很多人给母亲送礼,但毕竟不是亲人,她舍不得让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的过节。
马车在公主府前停下,宁管事站在府门外迎接,看见他们夫妻来了,笑着迎上去:“郡主,侯爷。”
“母亲在府上吗?”
“长公主猜到您今天一定会来,特意嘱咐奴婢在外面等您。”
宁管事目光和蔼地看向崔荷,郡主从小就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哪怕嫁了出去,心里也会记挂着自己的母亲,逢年过节,不曾忘记给府里捎带东西。
两人正要跨进府门,迎面撞上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宋喻,宋喻脸上虽然戴着青铜面具,但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却绷得紧紧的,那双犀利冷漠的眼睛里难得露出了点情绪,崔荷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宋喻在生气。
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宋指挥使生气,那自然是这府邸的主人。
崔荷轻声喊了一句:“宋指挥使。”
宋喻低头行礼:“见过郡主,侯爷,在下有事要办,先行告退。”
崔荷目送宋喻离去,见他利落地翻身上马,扬鞭狠拍马屁,骏马吃痛嘶鸣一声,眨眼功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街角,她在心里嘀咕宋喻到底怎么了。
进入花厅候了一会,长公主匆匆赶来,神色如常坐下讲话,崔荷不由多看了两眼,可长公主脸上半分多余的情绪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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