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喜开着机甲，在实验室里急速行驶寻找一号的身影。
实验室外壁的破洞被摸不见的物质堵上，内部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温度逐渐升高。
一号想用高温和缺氧杀死他们。
又过了两分钟，第二个一号分身复活。
“龚也，你说我们死亡的话，是回到真实的世界，还是真实的死亡？”
贺喜身上是细密的汗珠，表情却如同夜间湖面一般冷凝，他没有侧头，很平静的问龚也。
龚也兜里的手指动得更厉害了，他认真道：“我不知道，或许是介于生死实虚之间。”
贺喜默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龚也：“这个世界给我的记忆是，我被父母遗弃，被人卖到了无忌，在这里见到了同样被当做试验品的你，我们一直一直都呆在这里。”
“可是，明明脑子里有这么多痛苦的实验记忆，我却无法对一号产生恨意，甚至很多时候，我脑子里会出现一个看不清人影的男人，我的心告诉我，那个男人才是真正拿我做实验的人。”
“我们在无忌明明没有没有吃过正常的食物，可我看着你，总会想到你不吃葱、不吃香菜、讨厌海鲜，你最喜欢的东西是翼式机甲，你最大的愿望是变成一只飞鸟……”
“我脑子里总会不时的浮现各种你拿着武器，穿着一身白色军服的画面，有一天，你变出了我脑海中的武器，从此你每变出一个武器，我脑子里都会浮现不一样的画面。”
贺喜沉默了两秒，声音略微沙哑，他说：“即便是虚假的，我还是想让一号死。”
他不知道虚假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他和龚也在虚假中过了太久，虚假便成了真实的一部分，一号给他和龚也带来的伤害是真的。
龚也：“嗯，我们一起杀了他。”
贺喜：“我们也死吧。”
一开始，他想和龚也离开无忌，让龚也吃了周雅雅的血肉后，他们两个以‘人’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不是试验品，不是被关押的牲畜，是一个可以决定自己吃食，自由行动的人。
后来他们被周雅雅抓了，贺喜依旧想让龚也活下去，他会为自己的行为买单，龚也成为一个健康的人，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一半了。
周雅雅提出的条件让他看到了曙光，只要为周雅雅做事十年，他和龚也就自由了，十年对于贺喜来说并不恐怖，至少是有期限的期待。
再后来，周雅雅和无忌对上了，他之前深知只有自己和龚也，绝对对付不了无忌，回来也只是再次成为试验品，可有周雅雅在就不一样了。
若是能杀了无忌的人，就是拔了他心尖上一触即疼的刺，再等上十年，他和龚也能化身为飞鸟，自由的去往世界。
可是，一切都毁灭了，若记忆是假的，他们的过去是假的，那他们追寻的自由世界便也是假的。
杀了一号又怎么样，在所有的虚假的牢笼里，他们无法飞翔，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龚也没有犹豫，坚定的点头道：“嗯，我和你一起死。”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在一起，只是——
龚也迟疑了一下：“我们要告诉周雅雅吗？在她空间里的时候，我的记忆里出现了她。”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同样是看不清面孔，他就是知道那个人是周雅雅，而周雅雅好像给了他什么东西。
贺喜笑了，整个人像是驱散乌云见到日光一样的畅快，“等我们和一号死后，给她发个信息。”
说着，贺喜腾出一只手摸出身上的手机，这个是他和龚也逃出无忌后买的，编辑几句话后，又把手机揣了回去。
贺喜用异能创造出的所有机械都是以他的异能为燃料，平时用子弹也就算了，这个大机甲光是飞行就很费异能，更别说他之前的一发粒子光束就耗费了他三分之二的异能。
把整个基地绕了一圈，确定这里有十个一号后，贺喜转头问龚也：“准备好了吗？”
龚也：“嗯。”
贺喜拉着龚也，在让大机甲自爆的瞬间，两人跳了出去，与此同时，龚也用自己作为因，发动了最后一次异能。
【贺喜和龚也自爆异能，导致一号实验室完全炸毁，所有的一号死亡】
说完，龚也感受到了体内汹涌的异能暴动，他和贺喜如同鸟一般，享受了几秒的飞翔，他看见贺喜笑着对他说。
“我记起了你的真名，贺也——”
鹿爻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已经沉默了一分钟，还是没能理解清楚。
【世界是假的，我们不活了——贺喜、龚也留。】
这两句话单独分开鹿爻都能理解，可合在一起她就无法理解了。
为什么世界是假的就不活了？
既然能这么随意的去死，那当初还取她血干嘛？？？
第121章 善后工作
一分钟之前，鹿爻察觉到一号的大龟壳被炸开口，她便把空间移近了些，想把空间定在实验室外壁，从破口那里观察。
她才探了个头，就感受到了里面巨大的能量波动，紧接着火花席卷一切，实验室内一切化为黑烟。
她定点的实验室外壁炸开，巨大的蘑菇云从她脚下腾起散开，要不是及时关闭了可视可听的空间窗口，光是爆炸产生的声响就能让空间里的所有人受伤。
贺喜龚也有空间里的钥匙，遇到危险，他们可以自己进来躲避。
可鹿爻没等到他们进来，只等到了……遗言？
外面的一切都平静了下来，鹿爻再次开出一个窗口观察外面。
今天的无忌基地经历过勾佘的黑水弥漫、勾回的天灾袭击之后，最终被贺喜龚也带来的爆炸变成了漆黑深坑。
现在空间就在深坑的中心底部，周围已经看不出任何建筑的痕迹，一号的实验室连块铁皮都没留下， 更别说一号这个人了。
无忌基地四个人，两个被她抓了，一个在勾佘肚子里，一个九成九是死透了，包括基地内打杂的人和之前看到的尸都没了。
“呼——”
鹿爻深呼一口气。
此刻距离他们朝无忌基地发动攻击还不到一个小时，造成如今的场面是她完全没想到的，她最初的目的是救张慧啊。
齐一思几人一直没有回去，外面的场景他们也看到了，比起鹿爻的复杂情绪，他们更多的是震撼。
没有人为贺喜龚也的死亡而悲伤，在这个世界死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况且他们和贺喜龚也不熟。
只是这两人是‘自杀’的，这对于无论怎么样也想活下去的他们来说，难以理解。
鹿爻抬起头，所有人神情一凛，避免和鹿爻对视。
无忌消失，战斗结束，鹿爻该做善后工作了。
——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游显宁狂、被封印在瓷人里面的张慧、给她通风报信、有理智的尸、奇怪举动的苏许双五人、酒没醒被她强制丢到房间睡觉的徐毕归、叫嚣去外面世界的勾回、说世界虚假的贺喜龚也。
无数根单独的线缠成了巨大线团，她隐隐看到了线头，却怎么也扯不动。
“这次谢谢各位的帮助，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所有人默不作声，大家知道这是风雨欲来的宁静。
也不知道为什么，鹿爻给他们的感觉越来越恐怖了。
不是那种生杀予夺的恐怖，而是那种忍不住想臣服，感受到她的气息就忍不住发颤的恐怖。
最先行动的是赵听。
赵听拍开顾明玕的手，跑到瓷人张慧那里，伸手想要撕掉张慧头上的符咒。
“不要！！”
苏许双伸出了尔康手，可惜赵听听不见，关键时候，鹿爻按住了赵听的手。
赵听疑惑的抬起头。
鹿爻看了一眼苏许双，又看了看躺在地上被林明救治过，暂时保住一条命的游显，用嘴型对赵听道：“不要乱动，她现在意识不清，撕了符纸会伤人，等游显醒过来再救阿慧，”
张慧变成这个模样是游显造成的，想要把张慧救出来，还得等游显这个道士醒过来。
赵听有些不高兴，秀气的眉头皱得死死地，到底没有再碰符纸，转而掏出了纸巾，想要给张慧擦脸，可张慧的皮肤虽然是陶瓷，干涸的血迹也不是纸巾擦的掉的。
赵听举着纸，对鹿爻比划了一下。
鹿爻刚想召点水来，顾明玕走了过来，对鹿爻道：“我带她进房间处理。”
顾明玕说的是鹿爻划分出来给他暂住的房间。
顾明玕虽然有些浮夸，但是个靠得住的大人，有他在，鹿爻也不担心赵听误撕符纸。
鹿爻：“那就拜托你了。”
顾明玕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抱起张慧，这是他第一次抱瓷人，冰冷僵硬的皮肤让他头皮有些发麻。
有了行动者，张数默默退后几步，自觉朝着监狱走去。
见他行动了，齐一思也紧跟其后。
回到熟悉的房间，齐一思总算松了口气，可想到自己这是主动走进监狱，为自己进牢房而感到安心，她又说不出的心梗。
苏许双叫出那一声之后就后悔了，她悄悄看了一眼哥哥所在的角落，谄媚的对鹿爻道：“学姐，我们回房间了，您也赶快休息一下吧，”
鹿爻：“嗯，谢谢。”
她知道苏许双几人有很大的问题，可现在她没有精力思考谈话了。
他们五人回了房间，现在就只剩下无忌两人、勾回和那个尸。
勾回翻来覆去就只会说那两句话，察觉到鹿爻在套他之后，他已经气到化成黑水，感受不到存在了，鹿爻把他连带着游显、宁狂丢进牢房，看向了唯一剩下的尸。
鹿爻看着乖巧（？）站在远处角落的苏茂，朝前走了几步道：“谢谢你帮我救徐毕归。”
不是苏茂提醒她的话，她不会知道勾佘的的‘暴食’空间在心脏，划开勾佘心脏后他就变成了黑水，鹿爻更明白了苏茂让她不要用空间对付勾佘的用意。
要是她把勾佘逼到化成黑水，就再也掏不出徐毕归了。
鹿爻对尸的了解来自于徐毕归和其他的解释——异能激发失败的人。
红瞳、皮肤灰白，体型消瘦却迅猛无比，狂躁易怒，嗜血肉，以人类为食失去理智。
眼前这位条件符合了大半，对方明显有些烦躁，喉咙不停颤动，明显在压抑着自己的本能。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知道我？”
难不成周雅雅的‘食物’之名已经大到尸那里了。
苏茂忍不住乱动的手藏在背后，“我叫苏茂，从异能者那里知道了你的名字。”
鹿爻：“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茂垂眸道：“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苏茂深知自己没有妹妹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说谎本事，他说的越多，只会让鹿爻越警觉。
妹妹们的计划他不知道，能做的就是完全把自己和他们撇开，让他们按照想法行事。
苏茂深吸一口气道：“周雅雅，我帮助了你，可以向你提一个要求吗？”
鹿爻：“……”
这是第一个主动救她的人，也是第一个主动要求报酬的对象。
鹿爻不反感这种做法，比起这种直接坦白自己所想的人，她更怕无欲无求还一直帮她的人——by苏许双五人。
鹿爻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道：“你先说说看，是我能做到的我会答应。”
苏茂：“让我在你空间里住一个月。”
“我不需要活动，不需要食物和水，你把我困住也好，限制我的活动也好，把我像勾佘那种关住也行，只要让我呆在你空间里就好。”
鹿爻看了他许久才道，“可以。”
苏茂没想到鹿爻不问他原因，准备的话语被打乱，思绪乱了一瞬，深红的瞳孔中有些错愕。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的确是‘这位’的性格。
鹿爻没有把苏茂安排在牢房，而是在顾明玕附近给他开了一个房间，虽然苏茂说得很卑微，鹿爻却没想过完全限制他的行动。
他可以出入自己的房间和中间这个空间，也可以自己离开空间。
其他人要是害怕和苏茂遇上的话，他们可以回自己房间。
做完这一切，鹿爻终于回到房间了，她的左臂还是没有知觉的，可她不想管，只想让大脑空一下，休息一下下。
三室一厅里，徐毕归正躺在鹿爻的床上熟睡，桃桃醒了过来，被三花大旺带着在客厅里玩耍。
“麻——”
桃桃颤颤巍巍的朝鹿爻跑去，鹿爻弯腰抱起她道：“饿了吗？我给你泡奶。”
只有一只手可以行动，泡奶有些别扭，把奶瓶递给桃桃后，鹿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任由自己陷在沙发里。
没过几秒，她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弱又平稳的呼吸着。
桃桃在鹿爻睡着以后就没再发出声响，她咬着奶瓶，稳当当的站了起来，小心的爬到鹿爻身边。
眨巴着眼睛看着鹿爻，小手灵活的挤进鹿爻的掌心后，她心满意足的笑了，抱着奶瓶打了个哈欠，就这样依偎着鹿爻又睡了。
三花大旺也自觉的跳了过来，不大的沙发上，一大一小，一猫一狗挤挨着睡觉。
屋内醉酒沉睡的徐毕归似乎感受到了鹿爻就在不远处，他想行动，身体却太过沉重，眉头微皱间，他化成了吞噬体，一点点的由室内向室外弥漫，直到摸到鹿爻后，吞噬体才重新聚起来，把鹿爻整个人都包裹住。
三室一厅里满室静谧，其他空间里却是暗藏喧嚣。
第122章 你要找我？
知道鹿爻可以监控空间里的一切，苏许双五人在空间里通常不会摆弄手机，也不会聊，偶尔说一下话也是故意向鹿爻透露消息，虽然他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徐毕归是灭世大魔王。
苏许双躺在床上，抬手捂住脸，只要想到哥哥还活着她就高兴，可是——哥哥变成了了尸。
他们在副本世界见过很多，那些遭受精神污染，最后永堕黑暗，臣服于诡异的人。
他们在来源世界之前就知道，这里的精神污染远高过任何一个副本世界，在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他们就在承受污染，超过三天他们的意识就会出现问题，超过五天就会被这个世界同化，超过七天，他们就会变成这个世界的尸。
所幸他们有林明，林明的‘守护与坚持’让他们在找到周雅雅之前可以清醒的活动，极大地减少了污伤害。
而梁琪的能力又指引他们极快的找到了鹿爻，进鹿爻空间是他们精心设计的，只有在鹿爻空间里，他们才能真正隔绝污染。
在源世界睁开眼睛那一刻，属于他们的战斗就开始了。
他们做好了自己死亡或变尸的准备，可没做好看同伴亲人牺牲的准备。
梁琪走过来，拉开的苏许双的手，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拿出手机道：“给苏茂哥打个电话吧。”
苏许双吸吸鼻子，用浓重的鼻音道：“学姐睡着了？”
鹿爻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停止监视空间，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活动时间。
而梁琪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通过特殊技能‘指引’到了正确时间。
“指引”是由答案之书衍生出来的，却与答案之书的能力大相径庭。
答案之书能知晓所有的答案，可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需要提问。
人的思维受限于自己的知识眼界，没有显微镜之前，人类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内有细胞，不知道细胞，就不会提问细胞相关的问题，自然也就没有相关的答案。
同样，在没有听到周雅雅的名字之前，凌兰不会知道有个叫周雅雅的原异能者，没有亲眼见到周雅雅，她不会好奇一个陌生人的答案。
答案之书是个无限知识的宇宙，还是一本薄薄的装订书籍，全看使用者的思维有多广。
而‘指引’不一样，它不会回答问题、不会解惑、不会提供答案，它只一个方向标，指向了目的地，保证使用者不会偏航。
这个技能的缺陷也很明显，方向我给你指出来，以什么样的方式到目的地就是你的事，即便指向的方向是个悬崖，那也是正确的路，你要飞过去、跳过去还是爬过去都无所谓，当然，掉下悬崖死掉的可能不在‘指引’的规划范围。
简而言之，梁琪的特殊技能是个不管使用者死活的技能，偏偏必不可少的技能。
他们欺骗鹿爻，说是通过答案之书找徐毕才找到了鹿爻，可一开始，梁琪指向的就是鹿爻，‘答案之书’只是掩盖她所知的借口。
她想要找鹿爻，‘指引’给她圈出了鹿爻的具体位置，无视他们去到这个位置可能遇到的风险。
她想知道如何让徐毕归从猛兽变成小猫咪，指引显示只能靠鹿爻，不告诉他们鹿爻会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