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整个世界都因为他的出现变亮了, 但夏茯没办法把喜悦表现得太过明显。
又不是在演国外的恋爱电视剧,或者孩子间的过家家, 有必要特地说这种话么?
她慢腾腾地挪到方景澄面前,僵硬地附和说:
“嗯,欢迎回来”
但方景澄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青年垂下脑袋,贪婪地呼吸她颈间的空气,叹息道:“我好想你哦。”小狗一样来回磨蹭,翘起的碎发蹭得夏茯发痒。
感情从来都是相互的,好像她的身影同样亮了他的眼睛。
有点仪式感也不赖吧。
被男友外放的喜悦感染,夏茯逐渐放松下来,她双手搂住方景澄的窄腰,关切道:
“回家高兴么?奶奶没有念叨你吧?”
方景澄低声轻笑,他揉揉女孩的后背,答道:“没呢,我跟她坦白了恋爱关系。知道我交了女朋友,她还挺高兴的,缠着我问了一堆。我跟她说我们家夏茯是周老师的小弟子,今年还得了国奖。”语气颇为得意。
这是她仅有的一点长处,放在校内论坛里很优秀,在积累了几代的财富面前,却会显得微不足道,说多了还会显得磕碜。
自从有了弟弟,奶奶和张梅评价周边一切同龄女童的标准就成了“她够不够格进入夏家门”
。夏茯不知道城里人和乡下人在这方面有多大区别,她受够了被当做商品衡量的日子,没有犹豫就问出了关键,“那她知道我家里的事了么?”
青年顿了顿,他似乎有些紧张,再开口时语速略有提升,“知道的……但没关系,出身并不代表什么。你很优秀也很坚强,她让我多关心关心你,免得你丢下我这个不懂事的臭小子,所以我这么早就回来了。”
方景澄重新直起身子,他扶住夏茯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句说地慎重,“没事的”。为了佐证他的结论,将手机递到她的面前,“还记得我们之前说的要订身裙子,一起去饭店的舞厅跳舞么?我奶奶说她那里刚好有批真丝料子,想问你喜不喜欢。”
方熙玉四十多岁没了丈夫,生活从此缺了一角,作为寡妇,她比常人更看重家庭的秩序以及完满。出席重要聚会时,儿子的袖扣、领带,自己的丝巾到媳妇的胸针都要有协调的颜色呼应,若说这种小细节也就算了。但方熙玉嫌弃孟涵山只是普通工薪家庭出身,不懂大家族的礼仪,直接包揽了她的全身搭配。
她选衣的确合适,那颜色无比适合寡妇,连新入门的媳妇也像在守丧。
在方景澄收集的照片里,一家人对镜头举杯示意,年轻又忧郁的母亲被裹在端庄却陈旧的衣裙里,努力勾起一抹笑容,像一尊落灰的瓷器,再之后,那些柔和逐渐褪去,身着高定西装的她冷漠而锐利,和丈夫貌合神离,也同和喜爱旗袍的方熙玉拉开了一个世纪。
听到奶奶这次又要给夏茯订衣服,方景澄的心就像石头一样沉在胃里,他既不想拂了方熙玉的好意,又忧心颜色过于老气,讨不了夏茯的欢心,所以回来前特地去家族裁缝那里看了一眼,打算找点可操作的空间。
但方熙玉一改往日审美,选了一块皎若明月的云锦。方景澄站在那块名贵的面料,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涩,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不是不会选,她也知道年轻人喜欢的颜色。
奶奶走出了第一步,那妈妈呢?
他如果告诉她,他交了女友,她会因为这个家的改变动容么?还是说他在她眼里会进一步接近利用女人的混蛋父亲?
方景澄不敢赌这种可能,他驱车离开,迫切想要见到家里夏茯,把和解的礼物呈到她眼前,“这料子你喜欢么?月白底带银色花卉暗纹,裁缝推荐年轻女孩试试压上蕾丝的倒大袖,穿起来很漂亮。”
好像裁下一片月光制成布匹,哪怕隔着屏幕,夏茯都能看出价值不菲,由衷夸赞说,“很漂亮,我还没穿过丝绸呢。”
“是么,喜欢就好。”
方景澄小幅度地牵动唇角,他垂下眼眸,顺畅地转移了话题,“我还带了不少家里的点心,肚子饿了吧?看看要吃那个。”
孙子难得回家,老人嘱咐保姆做了不少家常菜式,只要稍微加工就可以饱餐一顿。看过最近热门的文艺片,就到了属于恋人的相依时光。
相较昨日的放纵,今夜的方景澄收敛了许多,他温柔地抚慰她,用手掌摩挲她轻颤的肩头,“昨晚我的胳膊压到你了么?”
夏茯还沉浸在刚才的余韵中,她懒洋洋地抱怨说,“嗯,你的胳膊好重,我试了好几下都挪不开,才拍你的”,报复似的用手捏了捏青年的手臂。
他委屈地拖长语调,从喉咙里挤出含糊的嘟哝,道歉道,“对不起,我错了。这样可以么?”,侧身蜷起健壮的身躯,将双手叠在身前,小心翼翼地挨着她——
说要减少接触面积,又不肯离得太远,
夏茯心生无奈,一米八几的个子怎么换姿势,又能娇小到哪去?方景澄对她来说还是太壮了,她要是像个男人一样伸手搂他,整个手臂都会悬空在床上,可要是不理他,只是这样挨着一点,莫名又会觉得他看起来实在可怜。
沉默片刻,女孩慢慢转过身体,面对青年伸出手掌。她同他分享呼吸,将手盖上他的手背,刚刚好把自己放入他身上的小小空缺。
而方景澄克制住搂住她的冲动,一点点抓紧了床单。
他有一点没有告诉夏茯,评判这段关系的除了奶奶方熙玉,还有另外一人。
之前去酒店都能瞒住老人,没道理她会突然从偏远县城找到他参与的蛛丝马迹,当中一定有人在提醒她。
家人中最早知道他在追求夏茯的只有方斯宇那个阴晴不定的神经病。
在回来的路上,方景澄跟哥哥打了通电话,言辞激烈地质问道:
“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为什么要提前告诉奶奶?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别为难她!”
这位公司的大忙人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前来质问,电话一反常态没有转到语音留言,而是直接到了方斯宇那边。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如果我想为难她,在你联系陈鑫鸿的保护人之前动手不就好了?”
他倒是“问心无愧”,反问时态度十分平静。
“我只是想让她知道一些事情。如果这次交往的是我们圈子里的女孩就算了,但你偏偏要招惹这种无依无靠的女孩。你费尽心机追求她,一点点加深感情,却不告诉她未来会面对什么……那样太可怜了。”
提及夏茯的处境,男人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几分失落,“你已经做了一回英雄,这样还不能让你满足么?”
又来了,之前和夏茯组队参赛时,方斯宇就假惺惺地说什么为她惋惜,现在又擅作主张把两人的感情归为他一厢情愿、自我满足的表演。
明明关系并不亲近,这男人总喜欢摆出一幅兄长的架子,说着冠冕堂皇的道理,把他看成只会惹是生非的小孩。
所有人都明里暗里惋惜方斯宇以健康换取才能,他方景澄出生以来就是哥哥的备选。
他也清楚自己不如哥哥,所以才会如此恼怒。
方景澄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哪里可怜了?现在不好么?他会让夏茯幸福的。
他望着女孩恬静的睡颜,不愿放开这个清醒的美梦。
“英才班”的补录面试设在开学前一周,分AB两组同时考核学生,面试结束后,等待三天就可以知道录取名单。
周鸿霞今年刚升上副院长,像她这种大课题组有少不了相熟的合作老师。其中一位面试官便是周鸿霞课题组的硕士生导师,因为师生避嫌,他分到B组不参与夏茯的打分,不过面试完当天晚上,他就喊着“恭喜恭喜”,把面试排名成绩递到了周鸿霞手上。
夏茯的暑期临时宿舍直接转正,在把剩下的一点行李带过去,一切处理妥当后,四人寝的姑娘们也开始陆续返校。按照大一定下的舍规,她们会在开学前去校外的平价炒菜馆搓一顿,预祝新学期顺风顺水。
姐妹局不带男友,拿到特等奖学金的夏茯力排众议,坚持请客。
这一餐既是她庆祝自己进入英才班,正式搬宿舍的告别宴,也感谢他们之前愿意借钱给自己还债的真心饭局。
“必须我来,毕竟我早就想请大家吃饭了。刚刚开学的时候,我其实很紧张,我是小地方来的,身上没什么钱、不会打扮也不知道流行趋势,再加上不是一个专业的,很担心能不能和大家说上话。”
“但开学时晓薇第一个跟我说话,还给我吃家里的点心。我明明没什么长处,人也非常无聊,除了打扫卫生、补习也没帮得上忙的地方,但大家聚餐会邀请我,睡前也愿意找我聊天。后来我家里出了事,为了还钱没法分水电费,吃大家的零食也不能回赠……大家还是愿意帮我,要不是你们,别说坚持到现在,我早就要去翻垃圾桶捡吃的了……”
没了后顾之忧,夏茯明显比往日坦率了不少,她断断续续哽咽着,一番话说得人伤感地冒出了泪花。
其中一人大口灌了一口梅酒,将透明杯子往桌上重重一贯,朗声道:
“大家都是天南海北过来的,好不容易因为缘分聚在一起,哪有这么多能不能的?你这人踏实又认真,不过内向了一点!我可不许你这么贬低自己哈!”
另一人则吸了吸鼻子,询问说:
“要搬走了么?好好的一个四人寝,你不在还有点寂寞呢,不过搬走了,我们也是好朋友!”
发觉自己把气氛弄得太沉重了,夏茯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揉了揉湿润的眼角,笑着补充说,“随时欢迎来我这里玩。如果晚上太晚了来不及去浴室,可以来我这边洗澡呢。”
“对哦,不愧是英才班,好方便诶。”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话题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而季晓薇跟夏茯关系最好,总是操心很多,喝的也最多,她将脑袋搁在夏茯肩头,轻声喃喃道,“太好了,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么?”
夏茯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解释说,“嗯,已经不会有欠款了。”
“太好了。”
她合上双眼,露出一抹放心的傻笑。
大二在女孩们的笑声中正式开始了。
夏茯顺利拿到了“英才班”的新课表,除了常规的专业课,上面还排了许多特别选修课。比如在大获成功的数模竞赛后,学院趁热打铁推出的校企合作课程。学院会邀请S市名企高管来“英才班”试点讲课,学生只要完成报告就可以获得学分,排在企业目录第一 行的就是“蓝星集团”。
这是公子哥们混分的大水课,也是好学生们提前实习的敲门砖,一经推出就会被哄抢一空。可想到“蓝星集团”可能的讲课人选,方景澄就觉得头疼。
他忧心忡忡跑去咨询相熟的教学秘书,发现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哪怕他不选这门课,方斯宇也可能出现在夏茯周边。
第76章
反正新学期横竖躲不过方斯宇这劫, 而未来结婚迟早要见面,还不如直接问问夏茯的想法,提前给她打几针预防针。
方景澄想了一会儿, 按动按键,约女朋友一起去英才苑的小花园讨论选课事项。
“我去问过周老师了, 专业课打算跟着组内的研究方向走, 这部分学分已经凑够了。其他课看起来都大差不差。”
英才班拢共就那么些学生,面对新课每个人都很谨慎, 等夏茯去教学楼走了一圈后,系统里的剩余名额还很充足。
不知道是舍友聚餐没带上他, 还是和晓薇逛街拒了他的约会, 这几天方景澄明显神经有点紧绷。夏茯进自习室时恰好看到他紧锁眉头, 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好像正在为某人的消息苦恼。
还是哄哄他吧。
原本端坐的夏茯默默软下身子,她亲密地依着方景澄肩膀,佯装好奇地研究他那份课表, 轻声道:“你有什么推荐的么?我们可以一起上。”
方景澄飞快地瞄了她, 眼神倏地软了下来,但他嘴上偏偏还要拉长语调,问:“想跟我一起啊?”
“对。”她抬起紧贴青年的那只胳膊,向他后背探去,一节一节去数他的脊椎骨, 在想象中,抚摸那条生在尾椎末端,因喜悦来回晃动的毛绒尾巴。
“最近太忙了, 我有点想你。”
夏茯搂不住方景澄的腰,最后只好将手掌压在他的背上, 用以佐证思念。她靠在他的手臂上,听见青年低沉的声音从震动的胸腔处传来,嗡嗡作响:“我的确有些推荐的,不过还要看你的兴趣。你未来有什么打算?想继续跟着周老师继续做科研,还是直接工作?”
“我想先找份实习做。”
现在手里的钱要不是男朋友给的零花钱,要不是父母的遗产,来源不算磊落,又总有花光的时候,夏茯看着存款上的数字,只觉得心里空空、没个着落。
大概是穷怕了、苦怕了,她始终期望早些毕业,好亲自证明自己的价值。
眼下量化金融碰上互联网发展,正巧是个风头,她学校好、成绩好,再弄些实习经历、竞赛奖项,等到她毕业说不定还能吃上口热饭。可要是继续深造,虽说能用学历敲开一些职位的大门,可依靠微薄的家底只出不入,外头又是一天一个新政策,说不定还要靠小有经验的本科同学内推入职。
这想法对她来说是朴素务实,可放到教授、或者方景澄这样条件优渥的富二代面前,或许就显得短见了。尤其是周鸿霞,她夏茯在科研道路上堪堪入门,等学到博士阶段说不定才能对组里有些贡献,周鸿霞明明用心栽培她,可等她修得一身功夫却要毕业了。
难以回报导师,夏茯愧疚不已,在找周鸿霞讨论选课时,克制不住聊了聊有关未来发展的烦恼。谁知导师一听就笑了出来,她倚在靠背皮椅上,乐不可支道:
“想什么呢?你的水平还说不上帮我。比起我,大概你孙师兄要更失落,他经常在我耳边嚷嚷,说你平时来实验室帮忙处理数据可利索了,四作一定要加上你。”
“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了。”
眼看夏茯的脸蛋越来越红,深知学生本心单纯,脸皮又薄,周鸿霞调侃完不忘安抚了几句,说:“我是教授、但也是你的老师,教你本来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哪有什么回报不回报的?”
“至于毕业读研还是工作,人生没有那么绝对,你想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反正组里随时欢迎你回来考在职研究生,你真有出息了,到时候还能带着企业合作项目回来。”
女人交叠手指,温和地望着夏茯,鼓励的话语逐渐打散她心里的纠结。
想要回报他人,这想法绝不可笑。
夏茯抚向男友脖颈,在那缎子似光滑的皮肤上滑动,描画他喉结的形状,喃喃说:
“我看量化岗实习一天能有个几百块,攒一个月,虽然够不上你平时穿的那些,但大概能给你买条新领带。我现在还记得比赛那天,你穿着西装、站在灯光下的样子非常英俊。”
学校旁边开着许多正装店,临近毕业季,路上便会出现许多个神采奕奕的“保险人”。可方景澄实在俊俏,身形挺拔的青年如同港台老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主角,当他弯下腰来,沉声同她搭话时,她总想捧住他笑盈盈的面庞,仔细欣赏一番。
与众不同是一种稀缺又令人向往的品质,夏茯相当愿意花钱给他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方景澄很吃这套。
他将她的手掌包进手心,来回揉了又揉,故作大方道:“真是的,我是你的男朋友,哪有让你省钱给我买礼物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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