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正是因为她全神贯注看着对方, 才能发现原本老实趴在桌上的方景澄有了别的动作——他轻轻动了动手指, 将它蜷了起来。
动作不大, 可能单纯是睡得手麻的无意识反应,但还是把夏茯吓得够呛,她这时才有了会被抓包的危机感。
好在方景澄还是没醒。他呼吸平稳,漂亮的脸蛋往臂弯深处藏了又藏, 反倒把脑袋更大面积暴露给了夏茯。
只可惜她已经无心关注那头蓬松的银发了, 她仔细打量青年的右手,那只害她一惊一乍的元凶正好端端地盖在他的手肘上。
指甲修得很短,刚好盖住指端,圆钝的样子给人很干净的感觉。他中指和无名指都戴着不规则的银戒,只有食指空荡荡的, 上面打架留下的伤痕刚刚结痂,像一条细细的红线。
都怪她只顾着学习,而他看起来又活力四射, 她居然忘记问他肚子上的淤青还痛不痛了。
方景澄明明帮了自己不少忙,她怎么会想着趁他睡觉摸摸他啊?
这个发现唤醒了夏茯沉寂的良心。她抿起嘴唇, 用手指拂过青年指节处的褶皱,动作十分爱怜。
就这样把他叫醒好了!他要是问起睡着的事,就说在检查他手上的伤,刚好借机关心他一下。
如是想着,夏茯坚持不懈地呼喊对方的名字。
“方景澄。”
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似乎性别注定由自尊构成。
方景澄只在小学前从长辈那里体验过几次被摸头,之后他就因为有意教导告别了这种温情,将“被摸头”局限在理发厅的套餐里。
所以这地方其实比夏茯想象中敏感,毕竟他只是看上去随和可亲,但实际洗头时,其实是那种面不改色梗住脖子不让理发师完全托住的类型。
在察觉到夏茯抚摸他头发的那瞬,他便完全醒了过来。
身体还处在过度午睡的困顿中,方景澄来不及动作,第一反应只有茫然。
夏茯在摸他的头发么?还是那种摸小狗的手法,因为和狗狗不熟时,所以小心翼翼,叫人不上不下。
他应该像豹猫将仓鼠完全压在身下,迅速抓住夏茯那只作乱的手掌,将它整个包进手心,然后抬头笑盈盈地问她“在做什么?”,借此好好欣赏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把她无意间流露的一些少女心思,当做游戏的奖赏吞入腹内。
但相应的代价就是,夏茯可能以后都不会亲近他了。
都说无意间最能见真心,他应该耐心些,等待她进一步举动才是。
如是想着方景澄努力控制紧绷的身体,让它放松下来,结果也更清楚感受到来自头顶的触碰。很难形容,像被羽毛轻轻扫过鼻尖,细微的瘙痒让他眯起眼眸,也无意识收拢了手指。
他越发想要抓住她,但与此同时,又不受控制地感到好奇,如果继续装睡,将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为了不泄露脸上的表情,方景澄借此机会,装作无意翻身的样子,将整张脸藏进了臂弯。
但夏茯胆子还是太小了,她受惊后便偃旗息鼓,只示意性地碰了碰他受伤的食指。那种缓慢的动作像极了无意伤人的小猫,会轻柔地舐对方的伤口,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与内疚。
她的声音同样如此,“方景澄,方景澄?方景澄……”发觉喊了数次对方也不搭理自己后,夏茯的音量便小了起来,听起来蔫蔫的。
“……我肚子饿了。”他不是答应了,到晚饭的时候就要喊他,然后带自己吃饭么?
夏茯的愧疚正飞速消失,她开始用控诉的眼神紧盯“熟睡”的方景澄,打算一分钟再没反应,就用手拍拍他的胳膊。
“嗯嗯?这就起来。”
事关重大,方景澄也不再伪装。他慢慢直起身子,揉搓惺忪的睡眼,在环视过咖啡厅内变得柔和的景色后,装模作样地看起了腕表上的时间。
“已经这么暗了么?不好意思,我好像睡久了一点。”
他终于醒了,看表情好像只是单纯睡迷糊了,没有注意到刚刚的事。
夏茯仔细观察方景澄的表情,确定毫无异状后偷偷松了一口气,解释道:
“你睡得好熟,我刚刚碰了下你的手指都没有察觉到。要不然明天休息一天吧?可以让伤口好得更快一点,我也可以消化消化知识,准备辅导的内容。”
方景澄一口回绝了夏茯的提议。
“你说这个么?没关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于肚子上那个,我今天骑车载人都没有影响。今晚早点睡就行了。”
他满不在乎地晃动着受伤的右手,用它托住漂亮的面颊,然后眯眼望向对面的夏茯,拖长的语气仿佛在撒娇。
“我还想继续和你一起学嘛,两个人效率比较高。”
你开始对我感兴趣了么?如果下次学习后,我还是睡着了,你会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他对这些事情好奇得不得了。
“好, 那下课我们继续来咖啡厅好了。”
他看起来真有干劲,要不明天开始给他上几节概率论听听吧,就讲比赛常用的那几个。
望着兴致勃勃的方景澄, 夏茯飞快地拟好下次学习内容,并没有多想。
方景澄活动了发酸的手臂, 够过夏茯放在座位上的书包, 做出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没问题,等会儿你想吃什么?现在就出发吧。”
“稍微等一下, 我买了奶茶和蛋糕,刚刚叫过号了, 一起去拿吧。”
夏茯朝他晃了晃装在兜里的小纸片, 邀他一同去前台取货。
咖啡店提供外卖服务, 光洁的大理石台面上印有logo的纸袋高低有序,除了客人自提,还有兼职的学生帮忙送到各栋宿舍楼下。
方景澄对着小票上号码拎起一个纸袋,将它递给夏茯。东西分量不轻, 他对着袋口粗略扫了一眼, 发现里头除了饮料杯还有方方的蛋糕盒。
“晚上就吃这些么?”
大意了。一定是他睡得太久,而店里的烘焙香气又那么甜蜜诱人,于是夏茯等不及,打算直接回去吃外卖了。
白白错失一个吃饭机会,方景澄在心里止不住地叹气。
夏茯仔细清点清单上的内容, 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声,“不是我吃,是要送人。你还记得昨天帮忙喊阿姨的女孩么?我想晚上带着点心跟她道谢。”她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把纸包递了出去。
“对了,你的份也有。这个是招牌热狗, 可以先垫垫肚子,晚上我吃食堂的云吞面。”
刚出锅的热狗烤得喷香,油滋滋的肠衣下是多汁的肉粒,一口咬下去黑胡椒粒在齿间跳跃。
夏茯觉得男孩都喜欢这种。弟弟小时候就经常为了一个烤肠,站在小卖部前哭着跟奶奶较劲儿。甚至他学习进步拿到钱后的大餐也是这东西,他会用小小的手掌拉住补课的夏茯,用剩下的一点钱给她买一根小布丁雪糕,夏茯跟他一起蹲在小卖部的屋檐下,觉得夏天就是树上的蝉鸣,以及弟弟叽叽喳喳的吵闹。
她的的确确有些回忆。
剩下的都是给徐思慧买的礼物,有夏茯心中第一路易博士奶茶,一盒杏仁饼干,以及咖啡厅畅销的黑森林蛋糕。她本人就算了,咖啡厅属于高消费,并不在夏茯的考虑范围。
学了一下午,方景澄的确饿了。他三下五除二拆开纸袋,感受着垃圾食品独特的魅力,愉快地眯起了眼睛。
“哇,谢谢。吃完饭我把你送过去吧,那姑娘在哪栋宿舍楼来着?”
他腮帮子被面包和肉块撑起的样子有点傻气,夏茯忍不住对方景澄弯了弯嘴角。
“A区梅园,文学院的宿舍楼。”
“诶?”
微笑的假面无声裂开缝隙,听清“文学院”三个字后,方景澄脸上有一瞬空白。
夏茯没放过这个微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吃得太快,不小心咬到肉了。”方景澄揉揉白净的面颊,垂眸望向他处,轻轻揭过这个话题。
“快点去食堂吧,我肚子也饿了。”
方景澄点了一份扬州炒饭,他一边拨拉着碗里的豌豆粒,一边貌不经意地跟夏茯打听对面的情况,一顿饭吃的可谓食之无味。
徐思慧、徐思慧?这个命题听起来有点耳熟,希望事情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可恶,他最好改改这个不爱记“路人”脸和名字的坏习惯了。
方景澄暗地重复这个名字,头一次开始反思自己。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他最好先给夏茯打个预防针,毕竟主动坦白总比事后找补要真诚许多。
饭后骑车送人,眼见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方景澄心里的烦闷也跟着严重起来。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但温度已经降了不少。夏茯抬头仰望玫瑰色的天空,感受凉爽的风拂过面颊,她突然听到跟前的青年幽幽开口,同自己商量说:“等会儿我就不在宿舍门口等了你。”
“唔、我应该和你说过吧?之前我因为兴趣去文院听了半学期课,可惜闹得不太愉快,被甩的结局你也看到了。”
“我想对方可能不太愿意遇到我,不如我先找个地方待着,你快好了叫我吧。”
他倒是很诚实。
方景澄的坦白和夏茯之前的推断没有出入,突然的感情话题没能在她心里掀起多大波澜。
不见前任、关系断的利索对夏茯来说只有好处。毕竟她和方景澄只是合作关系,现在得专注比赛,绝不想卷进感情旋涡,搞坏在女生圈里的风评,今后被人指指点点。
夏茯抬头远眺,目测预估过梅园与兰苑间的距离,建议道:
“没事的,不方便的话,你就直接回去休息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中途要是累了,她还能在回收站的沙发上坐一会儿。
她也太镇定了。
不愧是聊天时会让自己认错性别的人,她一旦投入工作,就不会投入太多感情,反倒显得他喜欢东猜西想,考虑些有的没的。
方景澄自嘲似地笑了笑,他歪了歪脑袋,同夏茯嘱咐说:
“没有那么敏感,只是不想碰到罢了。好不容易才让你的脚休息了一天,还是不要走太多比较好,我们回头见。”
一般来说校园卡只能刷自己寝室的门禁,不过忘带卡片的事情常有发生,同性之间串门自由,宿管瞟了一眼同前排女生先后进门的夏茯,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夏茯主动走了过去,双手递过学生证,搭话道:“阿姨好,我是兰苑的夏茯,请问徐思慧同学在么?”
有徐阿姨提前打招呼,宿管阿姨很快就反映了过来。她热情地冲夏茯招手,点开手机屏幕。
“哦哦,你就是小茯啊。等下,我看思慧刚刚吃饭回来,我帮你叫她。”
没过一会儿,徐思慧便踩着拖鞋来到大厅。她披着一头长发,穿着两节式的长袖睡衣,纯白打底上画有大颗草莓印花,水红色的拖鞋装点着同样的水果,看起来非常可爱。
“怎么了阿姨?我听说有朋友找——”徐思慧茫然四顾,见到拄着拐杖的夏茯,她明显吃了一惊,“哎呀,是你!”
“嗯,上次太匆忙了,没有好好谢谢你。这是我买的一点点心,有奶茶和蛋糕,茶底是非洲的灌木,晚上喝也不会睡不着。”
夏茯勾动嘴角,朝恩人露出微笑。她迫不及待翻开纸袋,献宝似的将那些点心往徐思慧跟前送。
面对夏茯的热情攻势,徐思慧耳根发红。她双手捧住大大的纸袋,看起来十分腼腆。
“谢谢,我也没做什么,这太多了……”
“那个、我的宿舍就在一楼,要不要过来坐着一起吃?”
本来是想送完东西就回去的,但多一个朋友也好……反正她就待一小会儿!
一边是邀请吃东西的徐思慧,一边是不知道在哪儿打发时间的方景澄,夏茯仅仅犹豫了三秒,就跟着前者进了宿舍。
“打扰了。”贸然到访,夏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态度难免有些拘谨。
“这是我的座位,你坐吧。旁边是我朋友月桐的,我坐这儿就行。”
徐思慧很懂得同系列搭配,不仅椅子上铺的冰垫是可爱的草莓造型,连课桌表面也贴上了淡粉色的装饰纸,充满了甜美的少女气息,和旁边“月桐”朴素的座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思慧将塑料勺递给夏茯,她挑出水杯里的金属勺,挖下精致的小蛋糕,边吃边说:
“那个男生得到处罚了么?”
醇厚朗姆酒和柔滑奶油的交织,夏茯很快放松下来,她含着勺子,如实回答包志伟的处境。
徐思慧摸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希望他后面能被退学 !”
“你呢?那个男生没有继续骚扰你吧?”
“哼!他敢!我说了分手,再烦我,我就找辅导员警告他。难怪说危急时刻看真心,追我的时候喊未来的老婆,说一切听我的。结果交往的时候管的比我爸都多,实际行动却连站出去都做不到……真是个窝囊包,还好分手了,不然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对我。”
说到可恶的前任,温婉清丽的徐思慧也起了脾气,她气冲冲控诉他的无能,提及那柔情的伪装时,脸上带了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徐思慧说到兴头,另一边却突然传来门锁开启的声音。
“哎呀,月桐你回来了?”
徐思慧现在坐着她的位置,她们是不是要起来换个地方说话啊?
夏茯跟着回首望去,看到门口立着位极有气质的黑发美人。她长发如瀑,生了张欺霜赛雪的面庞,像极了高山上的雪莲花,换身衣服就可以去演仙侠剧里的白月光大师姐。
感觉和李老师一样,是那种严肃又认真的类型。
在那种气场下,夏茯无意识绷紧脊背,她端正坐姿,差点没忍住站起来和她问好。
李月桐也注意到了这位访客,似乎觉得她一板正经的样子有点有趣。她先是跟徐思慧打了声招呼,“没事儿,我就上来拿个东西,你朋友?”,得到肯定后,便垂头冲夏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玩的开心。对了思慧,我桌上新买了一罐薄荷糖,你们可以拿着一起吃。”
怎么还给糖啊,她真是个好人。
夏茯忍不住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徐思慧望向友人的背影,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紧张地抿起了嘴唇,等到月桐重新关上门。确定她已经走远后,徐思慧方才扭头问向夏茯。
“我这边没有问题,倒是你,送你的人是方景澄么?”
“是的,你认识他么?”
“嗯,他很有名、我听说过他。”
何止是认识,简直如雷贯耳……文学院本来就没几个男生,他又长得那么帅,还大费周章地从金融系跑来追求院花李月桐。
两人家世都不错,最开始是在家族聚会的时候认识的。不过那时候李月桐注意力并不在方景澄身上。
要是说方景澄因为精致的长相和张扬的银发显得华光四射,好比橱窗里陈列的天价珠宝,那他哥哥方斯宇便是一块温润的古玉,有一种沉淀的美。他黑发黑眼并不张扬,气质甚至有些阴郁,但单单站在那里仍像一本等待翻开的诗篇,引人步步靠近。
方斯宇比方景澄大上八岁,已经开始集团总部接触一些主要的事务。
到宴会前,李月桐就跟父母提欣赏方斯宇的事情,也的确如愿和他搭上了话,多说了几句,然后就这样,她被方景澄盯上了。
“喜欢我哥哥么?无论谁都喜欢他……不过你成功概率蛮大的,你和妈妈都是很有气质的美人。”
方景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回头看了眼远处不拘言笑的母亲,明显意有所指,他轻佻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怀好意的意思。
李月桐听过这位二世祖的名头,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但偏偏家里长辈溺爱的很。因为不放心他,直接按头让他在国内读完了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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