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米的香味逐渐飘了起来,应该是村民吃了米的缘故,刘琰耳边不断响起现金加十元播报。
这让她心情逐渐恢复回来。
村里四百多人呢,加上祁家家丁,一天入账近五千,两天就有一万可以花,一个月那就是十五万,熬过这会儿,以后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等追上刘备,天天吃鸡鸭鱼羊都有的大餐,小蛋糕随便买!
安慰着自己,刘琰咸菜就粥,迅速解决了午饭。
村里的木匠经验丰富,稍微试了几下便明白钉子怎么用,他招来村里的青壮们搬抬木板,钉车的同时还教学徒怎么做。
刘琰跑过去围观,看对方有什么需要的工具,好及时提供。
不过木板尺寸合适,不需要再加工,钉钉简单,车轴也是傻瓜安装,最后刘琰只再提供四把锤头,好供他们分工推进度。
一辆地排车刚组装好,有人便开始把自家不多的行囊往上面放。
等车全组装好,村民也差不多到齐了。
其中不乏有哭哭啼啼,抹着眼泪不断回望的人,刘琰就当没看见。
里正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说服众人后,便有些忙不动了,何悯分着分着粮,就莫名接手了安排村民远行的事务。
这对从没管过数百人的她来说,压力颇大。
但何悯没有拒绝。
必须足够有用,有无人取代的大用,才能一直跟在仙人身边!
敲响铜锣,何悯通知大家出发。
接近五百人,又有十四辆大车,队伍绵延了上百米,看起来颇为壮观。
行进的速度很快,何悯骑着马,前后不断的巡视,防止出事她无法及时处理。
时逢乱世,能活下来的人身体都不算太差,就算有老幼体力不支,也能轮换着从车上的空位休息,一路行进二十多里,都没出什么事。
金乌西坠,何悯选了个近水的位置,准备在野外过夜。
像军营那样扎寨是不用想了,不过帐篷还是需要搭的,埋灶砍柴担水煮饭,割草喂马等诸多事务更是急着同步进行,事情太多,何悯忙不过来,难免有些疏忽。
有几个村民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和村里人商量过后,悄悄离开了营地。
何悯没注意到有人离开,刘琰就更没注意到了。
田丰殷勤的牵走她骑的马,打水喂草,忙前忙后,刘琰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在干净的席垫上,揉一揉酸疼的双腿。
谁能想到骑马也这么累?
腿疼,刘琰一动也不想动,抬头却看何悯还在到处奔走,忙的脚都不带沾地,瞬间倒吸冷气。
她是铁人吗?!
刘琰默默打开拼多多。
这么辛苦,必须得给对方补补,不然累坏了,谁来处理这一大摊子的事啊!
刚买完,她便看到里正老伯儿子提着条猪腿过来。
之前时间太紧,找不到机会,现在得空了,必须得讨好这位仙人啊!
三顿没吃上好饭的刘琰犹豫片刻,还是收下了猪腿,又顺手买了调料和锅,动口指挥着人做炒菜。
没多久,煸炒猪肉片的香气,便极为霸道的向四处散开。
嗅着肉香,刘琰心中泪流满面。
果然,人活着主要还是为了吃饭,饭不好吃,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与刘琰有共同话题的人很多。
事不多,忙完的田丰和徐远迅速围了过来,他们蹲在锅旁,就差问什么时候开饭,自己能不能吃了。
菜又不多,肯定不够分,刘琰就当没看到他们眼神,左右扭头看起来风景。
这只是随心之举,只是看着看着,她突然觉着三四十米开外,那只毛色黄灰的狗有些不太对劲。
眼绿幽幽的,还啃着——我去,那是死尸!她看到的是狼在吃人肉!
一瞬间,刘琰感觉自己像是分成了两半,内心尖叫到耳朵都要炸了,本体却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僵硬的扭头,见周围不少人都看到了那头狼,但就没一个人在意,还是做自己事情的情况,开始怀疑起来自己。
深吸口气,刘琰拍了下田丰:
“那儿有头狼在吃死人,田丰,你怎么看?”
田丰眼睛还黏在锅里,听刘琰这么问,不免有些茫然的回答:
“我站起来看?”
刘琰:……
就离谱!
“有狼啊?”
徐远总算是移开眼望向不远处的黄狼,看他一脸认真模样,刘琰刚以为总算有个正常人了,就听他又补充:
“没事,我们人多,一只狼不敢来,吃饱了就更不会来了。”
呵呵呵。
这薛定谔的胆子,怕兵过来会死,怎么不怕狼吃人啊?!
“我觉着不能掉以轻心,狼吃死人就敢袭击活人,要是有小孩被叼走了怎么办?”
大家的精神状态太美丽,刘琰选择放弃治疗,直说道:
“还是找何悯分些强健的青壮,白天负责驱赶野兽,夜里也得值岗巡逻,防止出事。”
“这不就是乡勇团?我熟啊!”
徐远瞬间意识到上桌吃饭的机会,眼亮了起来,自荐道:
“我在祁家带过七八百号人呢!”
“不就是狼嘛,天师您看我的!”
田丰同样意识到机会,只是他没有徐远那样带过乡勇,不敢夸口,所以起身取来弓箭,搭弓瞄准,一箭便将黄狼射死,转头向刘琰求职:
“我有勇武,又多年为兵,也能组这个乡勇团!”
勇武个鬼!
徐远瞪向田丰。
三十步的距离,刚练箭的十岁小儿都能射中,要不是乃公胳膊受伤拉不开弓,哪里轮得到你在这显摆!
田丰不服,同样瞪了回去。
天师愿意选谁关你什么事儿?
眼见得两人快瞪成斗鸡眼,刘琰赶紧拍板此事归谁:
“徐远你来!”
话音刚落,田丰如同斗败的公鸡,瞬间蔫了下去。
而徐远高兴的把胸脯一挺,就差后面插个尾巴开屏了。
挺着不存在的尾巴,徐远极为得意的去找何悯分人。
何悯正在忙,在高兴有人分担一项事务与又得重新安排之间,选择踢了徐远一脚。
净给她添乱!
天色已黑。
不少吃饱的村民已经在矮帐里打起来呼噜,可何悯却还没来的及吃饭,她拖着疲惫身躯往回走,发觉刘琰正在篝火前等着,见她来了,将锅里的饭盒拿出来塞到她手里。
饭还是热的,香味扑鼻。
何悯突然觉着今天的劳累也不算什么了。
“润喉糖味道不错,还能保护嗓子,这个水杯保温,你带在身边,好多喝点水,酱肉饼直接就可以吃,吃完了再找我要……对了,你脚尺寸多少?我再找双走路舒服的鞋。”
何悯吃着饭,刘琰将买到的东西拿出来给她,各种物品在地上堆了一堆。
说着说着,刘琰就见何悯突然停下筷子落泪。
“悯有何功,能得仙师这般厚赏?”
她不过是为了性命安危才如此尽力,没想仙人不仅记下,还又给了这么多珍物,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刘琰突然觉着给别人东西着实是门学问。
她想了想,认真道:
“不是赏赐,只是些做事的用具,我不善庶务,接下来都要你来操持,总要方便些才好,至于做事该拿的粮俸,嗯,等刘豫州夺回荆州,祁家的田地就由你经营,如何?”
何悯猛的瞪大双眼。
那可是年年都有进项的田地!做这点事就拿这么多的粮俸,这——
心里激动到极致,何悯刚想要表忠心,便听得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便是徐远大声呵斥“老实点!”的声响。
很快,几个村民被摁跪在她们面前。
怎么回事?
还未等何悯开口,徐远便已经阴着脸解释:
“仙人,我发现有村民跑了,这几个还为他们遮掩,审后他们说,跑了的村民是去就近的村里喊亲戚过来投奔,我看他们父母妻儿都还在,话应该是真的,可这样岂不是泄露了我们的行踪?您看要怎么处置才好?”
何悯心情很不好。
刚被仙人夸奖,转头就出了这么大娄子,谁会开心?
她赶紧看向刘琰,发现对方正在小声嘀咕,竖耳细听,是一句疑问。
“我们这么多人,动静那么大,行踪还能掩盖住了?”
何悯哽住。
那当然掩盖不住,但这种喊人对他们也是个大麻烦,容易拖累…咦,说起来,仙人挺喜欢救人的?
眨了眨眼,何悯小声的对刘琰问道:
“仙人不介意多救人?”
“救人有助于我修功德。”
刘琰正头疼要怎么办,听何悯询问,就含糊回答:
“粮食不用担心,主要是怕延误行程,被敌军追上,那就有伤天和了。”
“我明白了。”
何悯了然,想表现自己的她主动道:“此事我来,仙人您去休息就好,我定会处置妥当!”
你怎么处理?
刘琰有些不解,不过既然她不会,何悯会,索性秉承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态度答应了下来。
至于何悯到底怎么处置的,刘琰第二日才知道。
答案是不处置。
不能重饿重打,否则影响赶路,轻饿轻打又是鼓励他们继续这样做,那何悯只能不处罚,记过再恐吓他们,再这么做就都赶出去,又让徐远带人巡视,将昨夜偷偷回来的那几个村民抓住,让所有人明白自己做的事上面都能查出来,好刹住这不告而跑的风气。
只刹村民不告而跑,喊亲戚投奔是刹不住的。
天师这儿米饭能放开肚皮吃到饱,肯定要拉把亲人,不拉,那还是人吗?
因刘琰也默许他们拉人,何悯便放开了个口子,只要报备,就允许去喊亲戚,不过大部队不会等,追上就跟着,追不上……没办法。
总不能为了这几个人,耽误所有人逃命的行程。
那五千曹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呢!
这已经是尽力平衡两方的办法了,知道后的刘琰也没有乱改什么。
能跑的代码再乱动,那可是会死机的!
倒是昨天那几个村民,喊来的不只是亲戚,是整个村都跑来了。
来也就算了,主要是投奔总得找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吧?
指着背着大包小包行囊的村民,刘琰不可置信的对匣村里正质问道:
“你管这叫遇到了兵匪?”
哪家的兵匪劫掠,还会给你们时间收拾行囊?!
匣村里正脸涨的通红,不想卖队友,就只能硬撑着,坚定点头:
“是遇到了兵匪,家都毁了,活不下去,想求天师赏口饭吃。”
刘琰瞪着死鱼眼,从何悯身上现学现用,直接戳破对方的谎话:
“昨天晚上徐三刚回来就被抓住,他做了什么都交代了!”
匣村里正一僵,身后的村民也紧张起来,连气都不敢喘。
撒谎撒到正主面前,这下可完了!
见匣村里正和身后村民颤抖不止,刘琰轻叹:
“念你们可怜,我愿救你们一命,但不可骗我,倘若再有下次,必会将你们都赶出去!”
“去吃饭吧,动作快些,记得听何总管的话,不能延误赶路的时辰。”
匣村众人身上一松,只觉如劫后余生,又想起来刘琰所说的‘吃饭’二字,顿时两眼冒光,谢过刘琰,一窝蜂奔进营地,哐哐炫饭。
吃饱喝足,有个农夫舒服的靠在树上感慨:“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饱呢,现在让我去死都值了!”
刘琰过来补米,正巧听到这句话,她挑了挑眉,笑着戏问:
“真假?那我要吃你心肝,你给吗?”
这是个玩笑,身边知晓她性情的徐远没当回事,继续搬着米,可农夫却当了真,他瞬间僵住,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与刘琰商量:
“那,天师能不能让我再喝碗粥,喝完再吃我心肝?”
刘琰凝噎,情绪有些复杂。
“你…算了,赶紧滚一边去。”
农夫眼中带着几分茫然,他迟疑片刻,往地下一躺,开始往远处打滚。
刘琰目瞪口呆。
“哎!你滚什么?”
徐远又往车里搬了袋米,见农夫在地上打滚,连忙喝止:“吃那么饱打滚容易吐出来!”
还以为徐远会为自己解释的刘琰转身就走。
她就不该对徐远这活宝抱有期待的!
队伍正常出发了。
人一多,走起来就乱,连速度也拖慢了不少。
这给了外人追上来的机会。
隔着老远,刘琰就听到有人在大喊。
“天师!天师留步带上我等,我接待过简雍简郎中,还知道刘使君去往何处啊!”
这精准戳中刘琰所需。
她知道追刘备要往当阳走,可只知道位置不知路,找的地图也只有地标,根本派不上用。
怎么走,只能靠何悯。
要命的是,何悯也没出过远门!
当然,何悯没瞎走,她有规划。
一是刘琰说的当阳位置,其次是刘备率众撤出新野虽然急迫,但军队和兵士家眷都没有落下,这些人怎么也得上万,那么多人,沿路的村民肯定知晓。
她们沿着大路走,只要找到刘备部队经过留下的痕迹,再向周围村民确定,基本上不会走错。
偏偏到现在走了五六十里,还是一无所获。
身后有曹军不知会不会追来,所追的刘备又有可能错过,刘琰难免焦虑,此刻听到消息,别提有多高兴了!
拉紧缰绳,刘琰绕到路边停马,看向来人。
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有七八人骑马奔来,最前头的马上,坐着一个……球?
刘琰怔了下,擦眼再看,没错,就是个球!
一个胖成球的中年男人。
不仅体型夸张到像是动画片里的人物,个字也矮的出奇,可能还不到一米五,得靠家仆架着才能下马。
外形和动作太过滑稽,惹的村民们瞄了好几眼,还有人在奚笑,他没有在意,而是喘着气往刘琰这边跑,在看到她时愣了下,眼中多了几分惊奇,又很快反应过来,拱手行礼道:
“小人郑高,见过天师。”
这名字……
刘琰沉默片刻,旋即问:“你说接待过简雍,还见过刘使君?”
“是。”
郑高又猛喘了口气:“不瞒天师,小人年少时是俳优,靠演滑稽戏为生,故而有幸与简郎中相识,六日前,我在县中见到了他,方知曹军攻打新野,刘使君不敌,弃城往樊城方向去了!”
信息有点旧,不过有确定时间也不错。
刘琰继续问:“他们走的多快?你说刘使君从县里经过,为何我们不见踪迹?”
“有兵士家眷跟着,一天也就是走个三四十里。”
郑高伸出手比划,五根手指粗的和五个萝卜似的:
“您走的是西路,刘使君他们是从县城东路过去的,肯定找不到大军过后的踪迹啊!”
居然是这么回事!
刘琰心中多了几分喜悦。
有了刘备经过的时间,确定速度,再结合史实,她便能推算自己多久才能追上刘备。
只要保持现在的日行速度,最快四日就能追上刘备。
按照史载推算,那时刘备应该还没有将军队派走,会合后,不仅她和这些人的安危不成问题,也不会因兵力空乏,被曹军在长坂坡夜袭,十万多百姓不知下场!
想到还有十万人安危这件大事,刘琰觉着她可以再苦苦自己,提速尽量早些追上刘备。
只是她自己还能苦,随行的村民田佣却已经到了极限,不仅不能再提速,反而因为路上的各种困难,连现在的速度都很难保持了。
还是饮水。
荆州水系发达,大小河流极多,可队伍不是顺河而下,而是一路往南,常常一两天都见不到河溪,好在,队伍还能找到村井。
只不过,比起来站成一排,十多分钟能取足水的河溪,井中取水就不知慢了多少倍。
而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站在井边,刘琰探头向下方看去。
这是一口很久没人使用的井。
还有水,但上面飘着层厚厚的落叶,枯黄的新叶和腐烂发黑的旧叶交织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哪怕刘琰没有任何野外经验,也知道这水喝了就得化身喷射战士。
拧着眉,刘琰对郑高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取水?”
“没了。”郑高摇了摇头:“这边没河溪,又连年死人,村子都荒废了,井没人用,都这样。”
都跟着刘备走了,怎么还找不到他们用过的井?他们怎么解决的饮水难题?
刘琰满脑子都是疑问,她想着接下来得让人提前找,开口道:
“叫人来清理干净再取水吧,取出来的水必须放消毒片,沉淀好煮沸再喝!”
郑高去叫人,刘琰坐在树下,有些烦闷
清理井得费不少功夫,三四个小时别想启程,这一耽误,今天能走四十里都算是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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