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想哄我罢了,因为我不开心我在生气,所以你需要说些违心的话,等你哄好,回去之后什么也不会变。”
她讨厌现在的自己。
情绪失控,揪着一点事不放,好像是故意在放大闹情绪,她也不喜欢,她知道生宝宝很辛苦,但是没想到会这样难过,是身与心双重煎熬。
“我也讨厌你。”
迁怒也好,什么都好,她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
林晋慎也同样不好过,喉咙里犹如吞入铅块,他问:“我有什么让你不开心,让你生气,能不能都讲给我听。你知道,我也没什么经验。”
“说出来你也不会懂。”
“你不说出来,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懂。”
两个像玩绕口令,他们刚才的争吵,吸引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她面皮薄挂不住,抱着手臂往前走,林晋慎在她身边,两人一前一后到酒店。
搭电梯时陆宜还是不想说话。
一直到楼层,陆宜出去,林晋慎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双手绕到她后背,手掌抵着她的肩膀,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林晋慎低头,下颚抵在她的肩窝,嗓音低沉:“我好想你。”
像是剥开一颗青色的橘子皮,酸涩的气息蔓延,被呼吸进胸腔里,各种情绪涌动。
陆宜扯着他的衣服,没扯动,他力气好大,大到她根本撼动不了,眼眶一下子湿润掉,她吸下鼻子,最后发泄地咬上他的肩膀。
这片刻静谧无声,情绪在拥抱的温度里化解。
陆宜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声音闷闷的。
“我不喜欢你们所有的眼睛都放在我的身上,不喜欢听你们说,这需要吃,那个不能吃,这个要喝,那个不能喝。”
“好像我没有照做,就是不负责任,是拿自己身体跟宝宝健康开玩笑。”
“我也不喜欢你,跟我讲道理,告诉我这样是好的,那样才是好的。但是我不快乐,林晋慎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快乐,这样真的是好的吗?”
“……”
她一点点控诉,憋好久的话,在这一刻全都说出来。
“还有你,你把我的冰激凌丢了。”
就这么丢进垃圾桶。
林晋慎才知道让她不开心的原因有这么多,因为第一次当爸爸妈妈,他没经验,只能从书里去学习,他以为这样是科学的,就一定是对的。
就像是走过一条没走过的路,遵循着前人的足迹不会错。
因为关系到陆宜跟宝宝的健康,他绷得很紧,不敢放松。
林晋慎抱着她,听她控诉完,说:“抱歉,让你这么不开心,以后不会出现这种事,我保证。”
陆宜情绪宣泄完毕,吸了吸鼻子,擦掉眼尾一点湿润,说:“知道了,你走吧,我要睡了。”
走廊里有监控,他们刚才其实很不成样子。
“现在?”林晋慎肩膀上还有被她眼泪濡湿的一块,他不想走:“你有没有带妊娠油,你自己方便涂吗?我涂完就走。”
因为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他在做。
陆宜还真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也没带。
她昨晚没有擦,思想在交战,她看他顺眼一点点:“行吧,你去拿,但擦完就走。”
林晋慎笑:“好。”
陆宜本等着他去电梯,却没想到他越过自己,走向长廊里,最后在她两个房间的间隔,刷卡进房间。
“……”这么近?
涂妊娠油之前,需要先去洗澡,半个小时后,林晋慎敲门,陆宜去开,发现他已经洗过,穿着黑色睡衣,白色条纹。
是新款,因为她没见过。
他刚洗完,额前头发有点湿,耷拉在额前,身上还带着蓬勃的水汽,以及沐浴露的清新气味,在他体温烘烤下,构成只属于他的味道。
陆宜目光自然落在他胸口前,微微蹙眉,这睡衣是不是有点过分,只有两颗扣子,领口快开到腹部。
不是他以往的风格。
“进来吧。”陆宜收回视线,扭头往前走。
林晋慎拿的是放在老宅的,已经用掉半瓶,是她喜欢的味道。
陆宜躺在酒店的床上,腰背下放了三个枕头,她熟练地撩开衣服,林晋慎跪坐在她身边,一样的手法,不一样的是低头跟动作时,领口太低,露出胸口薄肌,以及紧实的腹部。
意识到再看下去不礼貌,她抬眼,入目又是他长睫跟高挺鼻梁。
“……”
陆宜怀疑他在使用不正当的手段企图留下来,暂时没证据。
“腿肿吗?”林晋慎擦完整个肚皮,抬头看她。
陆宜没注意,他已经主动将她腿放在他身上,借着手上精油,开始揉捏小腿,手法并不专业,但很注重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
林晋慎道:“等回去之后,我们回澄西园单独住,爸妈那边我会说。”
“你不喜欢吃的,不想做的事,都不会强加给你。”
“你的工作也不会有人干涉。”
陆宜望着他,听着他一条条做出的改正,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半晌,她问:“今晚想留下来是不是?”
“嗯,可以吗?”林晋慎抬头,揉捏的动作更加卖力,他唇边展开,一个好看的弧度。
昨晚他没睡好,这次失眠更严重,直接一整宿清醒,还是在飞机上时睡两个小时。
“留下来也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陆宜微笑。
林晋慎:“什么条件?”
“写一份检讨书,只是口头没用,白纸黑字才不会赖账。”
林晋慎:“……”
“我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
陆宜抽出他手里的腿,脚尖从他掌心里滑过,像一尾鱼,很快又消失不见,她放回被子里,“不愿意写也可以。”
“晚安。”再见。
一副不想写也不勉强的模样。
林晋慎嗓音很低:“我没写过。”
他学生时代,一直都是老师口中的顶尖学生,什么时候碰过这种东西。
陆宜:“凡事都有第一次。”
“……”
林晋慎长睫半阖,似是下定某种决心:“好,我写。”
纸笔是酒店提供的。
酒店没有其他纸张,拿来十张A4纸,以及黑色中性笔,还体贴地问:“够用了吗?”
“……”
“够用,谢谢。”林晋慎道。
陆宜在憋笑,写满十张的话,这两天林总可以一直待酒店了。
林晋慎洗干净手上的精油,修长手指捏着那份纸张,握着黑笔,这么多年,早就无纸化,他习惯性用键盘,写得最多是自己的名字,现在,他要写检讨书。
并且,要不少于五百字。
五百字是讨价还价得来的,最开始是八百字,但他认为自己还不至于如此罄竹难书。陆宜不置可否,他今晚是否能留下来,需要看他检讨是否深刻。
林晋慎提起笔,迟迟没放下来,他皱着眉,手指抵过眉心,遇到此生最大的难题。
检讨书的格式是什么?不知道,没写过。
他思考半晌,最后象征性的,在中间位置写下三个字:检讨书。
陆宜看着林晋慎落笔又提笔,她靠着床头,捧着水杯在喝水。
酒店的灯光温和,清冷如月亮银辉,落在他的肩上,挺拔的鼻梁,他看起来很认真,但这件第一次做的事,的确有些难倒他。
林晋慎垂着眼睫,在认真回想。
他记忆力很好,他们相处时的一些细节他也能想起,她望着他的茫然失落,转身时抿直的唇线,她的沉默……那些都是他没能做好的地方。
如果早点发现,是不是可以避免?
可能再来一次依然很难,为人夫为人父他都是初次,即便看完所有书,也很难解答现实所有问题。
林晋慎不知道检讨书的格式,他只能凭感觉去写。
陆宜放下水杯,她这位监工不太合格,坚持不了多久就有困意,白天玩得太累,回酒店后洗过澡,按过摩,她靠着床头,因为有林晋慎在,很安心,没什么意识就已经睡过去。
她再醒来时,已经好好躺在床上,枕着软枕。
陆宜睁开眼时不知道几点,只知道目光所及之处,林晋慎还在写,房间里安静,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
她侧过身,枕着手臂,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那张纸已经写满,不知道写什么,但能看得出来不是敷衍了事写几条交差,随便哄哄她这事就过去。
林晋慎在最后一句话写上句号,他抬头,跟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对上。
“写完了?”陆宜问:“写多久?”
他轻轻嗯一声,拿过手机看时间,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念书的时候,一场考试都用不了两个小时,在今天写一份检讨,用到了,十张纸还剩两张,其余的几张纸被揉成纸团,沦为废纸。
陆宜没动,雪白脸颊,睫毛轻轻颤动,慵懒道:“我想要你念给我听可以吗?”
“教导主任”当众念检讨,听众只有她一个。
林晋慎握着那张纸,低头看几眼,好似在做心理建设,他以前没体验过的,现在老婆替他补齐。
手指刮过眉骨,写是一回事,念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相当于当面表达情感,这是他不擅长的事。
但片刻后他说好:“可能念得不够好。”
“没关系。”陆宜坐起来一些,做一个听众应该做的。
呼吸过后,沉声开腔:“尊敬的陆宜女士。”
“由于我的原因,导致陆宜女士在孕期过得极度不开心,造成她身心疲惫,让她作出离家出走的举动,在这里,我诚恳作出检讨。”
“在我们聊过之后,我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对近段时间言行进行审视,我认为我有很严重的问题,具体如下:”
“第一,是观察不够仔细,没有敏锐感知到陆宜女士的情绪变化,没有给出相应的补救方法。”
“第二,是我忽略陆宜女士在成为妈妈之前,她首先得是自己,然后才会有其他身份,她的需求高于一切。”
“第三,是我过于紧张,所以对陆宜女士的日常有过多干扰,我的职责应该是陪伴,是让她宽心,而不是增添她的压力。”
“……”
陆宜抱着被子,鼻腔发酸,情绪轻易就开始波动。
他写得正式,将她控诉的,还没说出口的,全都写进去。配上他的声音跟神情,不像是念检讨,倒像是学生代表致辞。
不觉得羞耻,堂堂正正的。
“第六条,没问过陆宜女士的意见,扔掉她的冰激凌,仅是不想让她吃太多冰,但这种事是建立双方沟通基础上。”
林晋慎停顿片刻,尔后继续道:“鉴于上述的问题,我向陆宜女士作出保证:旅行结束后回澄西园单住,不会再有谁干涉她的自由,尊重她的诉求,多沟通,缓解她的压力,力所能及做到她需要我做的一切。”
“恳请陆宜女士接受我的道歉,以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多指教。”
“……”
他抬头,望向陆宜,眸底漆黑明亮。
陆宜胸腔变得异常柔软,鼻腔发酸,她扯下唇,闷闷地说:“还不错,认错态度诚恳,我想拍下来,留作证据。”
这样方便以后查看。
林晋慎起身,将检讨拿给她。
陆宜撑着手臂起身,在拍照之前,认真看一眼,笔迹遒劲有力,一笔一划,干净漂亮,是不是认真在写,一眼能看出来。
她拍照,留下副本,原版折迭起来,放进包里,不想到时候弄丢。
林晋慎一手握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抱在自己的腿上,低声询问:“那我今天可以留宿吗?”
面对面的拥抱,以双方最柔软的一面。
陆宜没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她抬起手臂,挂在他的脖颈,小声说:“我有件事没跟你说。”
林晋慎眸光闪动:“什么?”
“我也很想你。”陆宜好小声:“很想很想。”
想念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达到顶峰,她气他来了,又庆幸他来了。
陆宜一只手抚上他的脖颈,顺着流畅的线条滑下,伸出指头,碰到他的喉结,只是轻轻一碰,喉结便受不住地重重碾过。
林晋慎注视着她,也注视着她的唇。
饱满似浆果,不用品尝,便从红润的颜色能想到会有多甜美。
他们今天还没亲过,早上醒来时她不在,没有抱过,到现在全都想补回来。
林晋慎托着她的下巴,拇指指腹擦过她的唇角,极轻的,他低声问:“请问陆宜女士,现在能亲吗?”
“我要说不能呢。”陆宜喉咙里生出渴意,眼睫眨了下,她哑声回。
林晋慎:“那就问到可以亲为止。”
不用问,陆宜已经撑着他的肩膀,挺直腰背,主动吻上去。
像是成熟的果实,只需要碰触一下,就足够发出清脆的裂响,弹出黑色的种子。
他们都等待太久。
即便严格意义上来讲,两天不到。
吻势一点点加深,两个人都难以自控,是躯体的靠近,也是两颗心的贴心,严丝合缝,不愿意生出半点缝隙。
林晋慎掌着她的后背,手指感受到她绷着的脊骨,他贴着她的唇角:“放松,慢慢呼吸。”
好像都变成初学者,退回到刚开始恋爱的时候,青涩的,懵懂的。
只是一个吻,就感觉像是什么都做了似的,从身到心,都被吻透吻彻底。
他们抵着额头,陆宜垂着眼睫,目光落在他的前襟,脸红,又忍不住问:“这套睡衣我没见过。”
“新的。”林晋慎镇定回答。
“你是不是故意穿的这套?以为我会上当么。”陆宜气息不稳,呼出的热气,扑在他下颚,有一点痒,也有电流涌过的苏麻感。
林晋慎不置可否,他穿这睡衣目的不纯,不知道有没有用,但特殊时候,可能起作用的东西都用上。
他反问:“没有上当吗?”
“没有。”也就受那么点影响吧。
“那这样呢?”他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紧实腹部上。他睡衣宽松,没有束缚感。
陆宜本来就因为吻得缺氧,现在更是懵一下。
林晋慎因为有锻炼的习惯,以及饮食上很严格,所以腹部有腹肌,很漂亮的薄肌,线条纹路清晰。
陆宜红着脸,也没有撤出来,顺势,捏了下,是紧实的,手感很好。
便宜不占白不占,何况是送上门的。
林晋慎:“……”
他呼吸一滞,有了感觉。
陆宜也发现了,脸唰一下比刚才更红:“……怎么办?”
“去洗澡吗?”她想以前也是这么解决的。
人就抱在怀里,林晋慎肢体僵硬,头皮紧绷,他忍得很辛苦,声音也是绷紧的,低沉的可怕:“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