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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未眠灯)


裴莺喊他:“霍霆山。”
“何事?”内里传来懒洋洋的应答声。
“你怎的不去耳房?”裴莺也往那边走,但最后停在雕花木屏风前。
“耳房水雾多,地面湿滑,并非更衣的好去处。”里面的人说。
裴莺嘴角抽了抽,“耳房不是更衣的好去处,难不成你平日沐浴完,都得特地跑到房中更衣?”
“夫人聪慧,确实如此。”
裴莺:“……”
裴莺没办法说什么,因为她已经听到衣物更换的窸窣声了。
片刻后,她听里面之人道:“裤子略紧,不便迈脚,还请夫人过来。”
裴莺心里疑惑,应该不至于迈不开脚吧,但对里面说:“你稍等,我去拿皮矩。”
待拿了皮矩,裴莺绕过屏风,只见霍霆山站在软榻前,他腰带扯了,但外袍并没有脱。
男式的外袍非常宽大,在不以鞶带束之的情况下,完全是直垂到小腿位置。如今霍霆山的鞶带已除,那件直裾袍就这般垂着。
而刚绕过屏风,裴莺便察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难以言说的贪欲。
裴莺下意识抬眼看他,但她面前的男人从容自在,面色如常,仿佛方才那一瞬是她的错觉。
裴莺:“霍霆山,你把外袍除了。”
“夫人帮我。”霍霆山没动。
“你是腿脚不便,不是手也不便。”裴莺也没动。
霍霆山看了她片刻,轻啧了声:“绸庄售卖衣裳,有不合之处尚可商量,我应了夫人这般多条件,夫人竟将我置之不理,白养了。”
说着,他除了外袍。
外袍之内还有中衣,中衣的衣摆颇长,盖至大腿上端,全遮住了。
还是看不见。
裴莺:“……你把中衣也一并除了。”
男人看了她片刻,勾起唇,“行吧。”
一件中衣施施然落地。
他是武将,沙场里打滚二十余载,只要非战时,每日必定勤耕不辍的晨练。也如他所言,现在是他春秋鼎盛之年。
腰背宽阔,深色的肌肤上遍布或长或短的疤痕,分明是该难看的,却因刚硬健壮,肌理线条流畅而意外显得野性难驯,如同林中蛰伏的虎豹,蕴含着危险的爆发力。
他腹处的肌肉壁垒分明,两条深刻的人鱼线径直朝下,最后没入灰色的布料中,不可窥见。
裴莺脑中闪过几幅画面。
烛火昏暗的夜,带着些薄汗的深色皮肤,张开的粗粝大掌,和他手臂上微微绷紧的青筋……
裴莺脸上不住泛起热气,她觉得这人还是穿着衣裳比较好,外袍和中衣一除,像野兽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中衣已除,夫人过来吧。”霍霆山说。
裴莺没有立马过去,而是朝下看。
他如今身上只剩一条裤子,除了旁的遮掩后,倒看得清晰。
就这般看,裴莺觉得好像挺合适的。
看了几息,裴莺上前,却是从侧边过,绕着霍霆山转了圈,低声道:“这不是挺合适吗?”
话音方落,一条长臂伸过,精准将她圈过,霍霆山一手箍着她的腰,另一手攀上她拿着皮矩的手腕,“夫人都未量过,如何得知合适?”
“量也不是这……”裴莺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感受到了。
他拥着她,与她贴得极近,一些变化在她这里无所遁形。
太明显了,奋力地抗议着约束。
裴莺面上绯红成团,哽在喉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夫人你看,确实不合适。”霍霆山牵过她拿着皮矩的手,给她证明如何不合适。
当初给他做短裤时,裴莺并没有选太厚的料子,毕竟这短裤的作用不是保暖,因此选材用料皆往轻薄透气上靠。
如今裴莺是后悔了,隔着一层,但这层好似起不到半点作用。
过分的热度传了过来,烈火燎原似的自她的指尖处炸开,叫她想要躲避,偏偏这人以拢挟之势握着她的手,叫她后退不得。
直到这时,裴莺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不合适”,是什么时候不合适。
这种时候还合适就有鬼了。
“霍霆山,你之前还好意思说知章皮糙肉厚,连带着脸皮那一块也不曾漏下分毫,我看皮糙肉厚的那个分明是你。”裴莺面红耳赤。
霍霆山抱着人说,“夫人冤枉我,我只是给你陈述不合适之事实,你看如今,是否确实不合适?”
“不合适,你那别穿得了。”裴莺羞赧。
好心给他做条裤子,这人倒好,居然在这和她耍心眼。
这话刚出口,裴莺就后悔了,因为她听到耳旁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好,就如夫人所言。”
醇厚的声线中似带着几分克制的微哑,他呼出的气息落在她耳上,激起她后颈一小片鸡皮疙瘩。
“不可!”裴莺下意识按住他。
却忘了如今她的手并非落在他系鞶带的位置,这按下去,拥着她的男人气息瞬间重了许多。
“夫人莫停,继续。”
裴莺原先只是面染红晕,如今那抹鲜艳的颜色一路自脸颊蔓延到白皙的颈脖处,透出极艳的绯色。
“今日是四月十七,距离六月初八不足两个月,按夫人那四舍五入之法,这两个月归零如何?”霍霆山低眸,看着眼前莹白带粉的耳廓,毫不犹豫地笑纳了。
湿漉和不同寻常的热意传来,裴莺眼瞳收紧,腰眼那处泛起一阵一阵的酥感。
“不,不可。”裴莺侧开头。
这人疯起来很是任性妄为,若今日应了他,破了之前的应下之事,说不准明日他还会再来,且有理有据说昨日已破例,应允之事按理说无需再遵守。
不成,绝对不成。
霍霆山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真不可?”
“不可。”裴莺坚定道。
他又和她说了几句,但每此裴莺的回答很坚定,两个字,同样的答案。
片刻后,耳旁有人叹了口气:“罢了,不可就不可,但此事因夫人而起,无论如何夫人都该度我一回。”
裴莺被他带着手慢慢动起来。
她给他缝的那条短裤最后惨不忍睹,她的手同样遭了大罪。
事后,裴莺拿着香皂在洗手,洗着洗着慢下来,“不对,此事怎就因我而起了?”
低眸看着通红的手心,裴莺懊悔道:“这家伙坏透了。”
十日光阴如水流逝,悄无声息,不知不觉,转眼就来到了送嫁的这一日。
送嫁的前一日,裴莺回到了裴府,晚上早早歇息,第二日天不亮就被辛锦叫了起来。
“夫人,已至寅时,该起了。”辛锦轻声道。
裴莺翻了个身,继续睡。
辛锦又喊了两回,裴莺才缓缓坐起来,掩唇打了个小哈欠,“可是才寅时。”
寅时,半夜三点。
“夫人,送嫁定在巳时。”辛锦无奈道。
裴莺是知晓的,不住叹气,“上回嫁人可没这般早起。”
辛锦眉心跳了跳,低声道:“夫人,往后这话慎言。”
裴莺到底起床了。
大楚尚玄、红二色,正式场合中的礼服也多用这二色。
介于是远嫁,并非当日就入男方府中,因此裴莺今日的嫁衣并非最隆重的,但衣裳依旧繁复得很,信期绣在衣襟和袖口盘踞,露出似燕的长尾纹路,寓意“忠可以写意,信可以期远”。
身着黑中扬红的圆领襦裙的美妇人坐于榻上,两侧各是一个裴府寻来的巧手老媪。
“由老身为其梳妆送嫁的女郎少说也有数百,但还是第一回见如此貌美的女郎,夫人风华绝代,国色也。”
“是极,章台杨柳,花容月貌不过如是。”
天未亮,房中燃了烛火,灯芒在坐于榻上的美妇人面上晕开,她微敛着眸,淡光点在她浓长的睫羽上,泛起一层浅浅的金色。
红唇皓齿,雪肌缎发,红色的胭脂在那张芙蓉面上轻作点染,美妇人多了几分平日不常有的魅。
听闻梳妆老媪的话,裴莺笑了笑,“两位谬赞了。”
随着这一展颜,她莹莹秋瞳中泛起潋滟浮光,竟有几分昳丽冶艳的诱人,连带着屋内也似乎亮堂了些许。
屋里静了静,两个梳妆老媪在心里赞叹不已,又见她平易近人,后面越发殷勤和裴莺搭话。
待整装完,天已亮。
裴母取来一张红面纱,亲自为裴莺盖上,“往后顺顺利利,夫妻琴瑟和鸣。”
成亲日并非今日,所以闹亲等环节一应取消,只需拜别长辈,便可上马车。
裴莺给裴父裴母叩首。
裴母亲自将人牵起,语气欣慰又不舍道,“莺莺,虽说你已不是小娘子了,但为娘还是要叮嘱你一番,嫁了人后就需以夫为纲,上侍舅姑,下育子嗣,勤俭爱家,有容人之量,如此方能夫妻和睦长久。”
裴母的这番话,裴莺左耳进右耳出。
因着遮着盖头,裴母也没发现她根本没认真听。
霍霆山在吉日准时来到裴府,他今日身着黑赤色长袍,腰上一向配戴的环首刀摘了,刀具已除,却无损他半分威严。
随他来的迎亲卫兵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一个个健壮魁梧,精神面貌极好,卫兵换了装束,骑兵队的马匹脖子上亦多了一条喜庆的红绸。
裴府门前聚了不少围观的布衣。
“好威武的迎亲队,我竟觉得那些个卫兵也是一等一的好郎君,个个皆是青年才俊。”
“瞧你这话说的,能随行的肯定是经过精心挑选,说不准其中有不少是军官,能不好吗?”
“我家有一小女,还尚未婚配……”
“得了吧,他们是要回幽州的。”
“回幽州也成啊,反正是份好前程。”
“别说了,新娘子出来了!”
周围讨论声一止,纷纷将目光从车队和马匹上收回,转到裴府大门处。
一道高大的身影率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只见他牵着一位身着玄红圆领襦裙、足蹬蹑丝履的女郎。
女郎头覆红纱,看不清容颜,但身姿纤秾有致,曼妙得很,再观她垂在身侧的素手,肤白如羊脂,也像冬日的新雪。
裴莺看不见路,只听见周围不断传来赞叹之声,牵着她的那只大掌带着厚茧,很粗糙,在这春日里也暖和得过分。
接亲的马车就停在裴府门口,没走几步就到了。
“夫人请上车。”
裴莺在霍霆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在帏帘落下的那一瞬间,她听到男人低声和她说了句话。
美妇人稍怔。
霍霆山把裴莺送上马车后,坐在了马车的驾车之位,执着马鞭在牵车的骏马上轻拍了下。
骏马踱步,待车轮转过三周后,霍霆山勒停马匹,并将驾车位交给卫兵,他则翻身骑上乌夜。
在裴父裴母和布衣的目送中,簇拥着马架的骑兵队逐渐走远。
今日接亲向来不走回头路,霍霆山是从州牧府出来的,接了人后便没打算回去。
冀州的远山郡和并州的肖江郡不同,前者周围不远有不少小城镇,一日可抵达,不似肖江郡附近只有一个破旧的白光县。
接亲后,是正式启程了,不过是兵分两路走。
霍霆山接了裴莺,领兵独行一路。
其余人等,比如孟灵儿和霍知章,都随大部队从另一道离开远山郡。
不过迎亲的骑兵队出了城门后,霍霆山命令队伍暂且停下。
裴回舟作为裴家的送亲人,看见为首的男人从大黑马上翻身而下,而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那辆被簇拥着的马车里。
裴回舟不由瞠目,和旁边的裴家奴仆说,“这于礼不合。”
奴仆不敢言,却在心里暗自道,就算真于礼不合,难不成上去阻止?
马车里。
裴莺因着霍霆山之前和她说的那番小话,她一直没有动头上的红纱。马车停下时她能察觉到,不久后,裴莺听到了车厢门打开的声音。
头上的红纱还盖着,裴莺看不见,只听到最初始踏进车厢的那声脚步轻响。
有人说话,“夫人。”
他的声音很低沉,像一汪沉寂的浩海,但裴莺敏锐听到了和平日细微的不同,似海下暗流澎湃。
裴莺放在膝上的手不住蜷紧了些,嗯的应了声。
盖在她头上的红纱被拿住一角缓缓掀开,那张芙蓉玉面一寸寸地露了出来,胭脂点染红唇,又似本就是天生的娇丽秾艳,她抬起眸来,那双敛着浮光秋水的美目清澈温雅,霍霆山清晰地看到其内映着他的小身影。
“夫人今日甚美。”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裴莺脸上抹了些胭脂,这会儿胭脂色仿佛更盛了许多,“将军今日也很俊朗。”
他今日也特地整装过,玄冠束发,身上的玄袍平整得一丝不苟,连胡茬都刮干净了。
霍霆山闻言笑了声,“看来这回是真的不嫌我。”
裴回舟在马车外着急地等待着,静数着时间慢慢过去,越等越心急,就当他打算前去提醒该启程时,一道伟岸的身影从马车里出来。
那人利落翻身上马,队伍重新启程。
裴回舟呼出一口浊气。
骑兵队抵达青湖县时已是申时了,霍知章所在的大部队先一步抵达青湖县,因此厩置住处已整顿好,霍霆山的骑兵队直接入住便可。
马车在厩置门口停下,裴莺刚推开车门,就看到同样想抬手的霍霆山。
“看来夫人是闷着了。”他边说,目光再次扫过她玄赤色的圆领襦裙,看了一遍又一遍。
“确实有些疲乏。”裴莺伸手,借着他的力下了马车。
今日和平常不同,平日她习惯用两条发带束发,亦或者让辛锦用根发簪或步摇,如何轻便如何来。
但今日是盛装,不仅穿得讲究,这头上的饰物估计有十来件,特别沉。
裴莺迫不及待回去卸个妆。
裴莺和霍霆山一同往厩置里走,她听身旁男人道:“夫人,今日是吉日。”
裴莺最开始没明白他想说什么,“嗯,是吉日。”
霍霆山又说:“其实今日算起来,也算我们的成婚日。”
裴莺脚步稍顿,这回她听懂了,“不算成婚日,成婚日在六月。”
“刚接到新妇,第一宿就分房睡不吉利。”霍霆山说。
裴莺无言,这人分明是个铁血无神论者,如今竟能昧着心说不吉利这话。
裴回舟方才也下了马,如今就在两人身后不远,前面的说话声飘过来,向来温和的男人一张脸顿时黑了黑。
“莺莺。”裴回舟忍不住道。
裴莺回头,看到几步开外的裴回舟,观其面色,便知方才霍霆山那番“皮糙肉厚”的话是被大兄听了去。
裴莺递个台阶过去:“大兄可是有事要嘱咐我?”
裴回舟颔首,“正是,莺莺借步说话。”
裴莺看了霍霆山一眼,“将军先行进去,我稍后就来。”
霍霆山很平静。
但和他对视的这一眼,裴莺心里打了个突,莫名有种预感。
这人可能又会我行我素。

裴莺跟着裴回舟走了几步, 到厩置大厅的角落处。
裴回舟背靠墙壁那边、面朝外,目光能看到正厅的其他人,他看到霍霆山停在厩置的楼梯口处, 似在等裴莺, 对方与这里有些距离, 应该听不见了。
于是裴回舟斟酌开口:“莺莺, 今日只是迎亲,不能万事都顺着他, 否则往后如何是好?”
迎亲非成婚, 哪能直接睡一起, 不妥不妥。
他那句“往后如何是好”相当委婉了, 直接的意思其实是:倘若今日让他肆意妄为,就是坏了规矩,他日后岂能尊重你这个正室。
“大兄, 我知晓的。”裴莺点头。
她背对着大厅, 看不见除裴回舟以外的其他人, 但感觉话出口后, 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在看她。
那目光似还带了些别的意味。
裴莺蜷了蜷手指, 到底没忍住回头看了眼,便见霍霆山站在楼梯口,与这边确实有些距离。
寻常人肯定是听不见的,但这人生了双狗耳朵, 也不知晓是否听到了只言片语。
又叮嘱了两句后, 裴回舟让人回去了。
裴莺转身往回走。
厩置的一层有房间,但一层多鼠蚁, 因此只用来招待普通客人。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和三楼,行至楼梯口, 裴莺对霍霆山:“将军上楼吧。”
未曾想这人轻笑了声,忽然来了句:“我忽然发现你大兄与你有不少相似之处。”
裴莺目露疑惑。
他这说的什么话,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模样上肯定有些许像的。
“你俩某些时刻那胆子就和江豚似的,看着不起眼,实际总能出乎人意料。”霍霆山继续说。
裴莺:“……”
所以他刚刚是听见了吧。
不过听见就听见,裴莺有理有据:“大兄也是为我着想,且将军方才所说之事,本就不符礼法。”
“礼法。”霍霆山将这二字在嘴里过了遭,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后面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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