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的是，糯米虽然没有刚暴晒的温度，却还是起效果了。
谢圆圆的反应甚至比他们一家四口下午时的反应更强烈，张娟刚抓了些糯米给她敷在手臂上的一处伤口时，她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张娟：“怎么了？”
谢圆圆：“张阿姨，好烫。”
“烫？”张娟诧异地看着手里早就已经被凉的糯米，疑惑道：“怎么会烫呢？”
可在糯米敷上去的那一刻，谢圆圆确实感受到了一股滚烫，那股烫意还直侵入骨髓里，但过后便是一种久违了的血液顺畅起来的舒适感。
于是接下来，谢圆圆央求张娟继续给她被咬过的伤口敷糯米。
在谢圆圆的卧室里，尽数脱干净了衣服后，张娟才惊觉谢圆圆身上被咬的情况远比她之前以为的还要严重，只见着这孩子的整个后背，几乎都见不到什么好皮肤了，让人看着只觉得触目惊心。
张娟：“圆圆，你忍着点疼啊。”
糯米起效后，敷在伤口上除了烫还有刺痛感。
谢圆圆懂事道：“嗯嗯，张阿姨，我不怕疼的。”
待到张娟好不容易给谢圆圆敷完身体上被咬的伤口，一斤半的糯米就只剩不到二两的量了：“这点也不知道够不够你妈妈用……”
张娟从谢圆圆房间出来，再次敲响主卧室的门：“咏梅，咏梅？”
房间内的谢咏梅：“阿娟，我肚子疼，不舒服的很，今天实在是没力气招待你了。”
可她此刻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莫名却给了张娟一种，谢咏梅和她就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的错觉。
张娟压下心头的疑惑，只说道：“没事，你不舒服就别起身了。我就是想和你说，我给你留了点糯米，你等舒服了就敷敷看……”
谢咏梅：“好的，谢谢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的。”张娟还说：“我把晒糯米的方法一会也教给圆圆，要是你觉得有效就让她明天再给你晒点。”
方法是很简单的，谢圆圆又很用心的拿笔写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张娟也算是放心了，起身便回家。
这一次在她走后没多久，主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谢咏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和谢圆圆一样也穿着长衣长裤，但是裸露在外的手掌和脸上还是显露出了比谢圆圆更严重的蟑螂啃食过后留下的伤口。
谢圆圆看到她出来，很高兴地说：“妈妈，我去给你拿糯米，张阿姨给的糯米可有效了……”
“别！”谢咏梅脱口而出阻拦道，随即又解释：“妈妈生理期不舒服，等过几天好了，我再来敷。”
第145章
张娟这次一回到家, 就急匆匆地去洗了个澡。在谢家待的太久，她身上都沾染回来一股老大的臭味。
这股臭味还特别的顽固，洗完澡后张娟都还是觉着好像没洗干净。
张娟：“阿鹏, 你过来闻闻看还臭不臭。”
谭鹏飞凑近嗅了嗅：“我闻着还是有点味道。”
张娟纳闷了：“咏梅家里看着也干干净净的的啊，怎么就会这么臭？我跟你说, 她家的蟑螂比咱们家也多多了……”
他们家蟑螂多是多，但还没有多到明目张胆的从卧室里不停地爬出来的地步。
想到这里，张娟心里忽地一颤：“阿鹏, 你说该不会这些蟑螂其实都是从楼上咏梅家爬到咱家来的吧？”
谭鹏飞皱眉：“不会吧？”
张娟：“怎么不会。”
有些事情，要么一直都没有察觉。一旦开始有所察觉, 很多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便突然间全都能联系到一起了。
张娟开始分析：“你想想看，咱家这一个多礼拜出现的蟑螂，是不是每次都是先从天花板爬出来的。”
像之前她在厨房里面炒菜，突然天花板上掉落蟑螂到锅里的情况, 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要知道他们两口子这一周来晚上每每睡觉时, 经常都有蟑螂突然从上面的天花板掉落到枕头上。
楼上楼下的房间格局又都是一样的。
他们住的主卧上面仅仅隔着一层楼板, 还正是谢咏梅现在睡的主卧。
张娟被自己这么一分析后, 心越发跳动加快, 语气惊疑不安道：“我，我刚才在咏梅家也发现了，那股臭味好像就是从她房间里飘出来的……”
旁的人对臭味可能还那么懂区分, 可他们做餐饮的, 是很能分得清楚蔬菜瓜果或是肉类腐烂的臭味之不同。
而谢家的这股强烈的腐败臭味，是蔬菜瓜果所散发不出来的。
谭鹏飞就也被吓一跳, 却还是先安慰道：“没事没事, 就是一股臭味而已……兴许是咏梅身体不好, 房间里死了只老鼠什么的, 没及时清理出来。”
张娟：“是吧？”
谭鹏飞点头：“肯定是啊……你不都和咏梅说话了吗？而且圆圆也说了，这些天都是咏梅给她做饭吃的。”
被谭鹏飞这么一说，张娟不安的心逐渐平静起来，想着兴许就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两口子都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动。
倒是注意力刚才都放在电视上的谭悦和谭鑫，听到门铃声不停地在响，谭悦还冲两人喊道：“爸妈，有人敲门。”
“哦，好。”谭鹏飞稳了稳心神，扬声问道：“谁呀。”
外面便响起了一道脆生生的回答：“是我。”
听出来声音后，谭鹏飞面露喜色，赶紧冲着张娟说：“是早上在店里提醒我的那位小大师，她来了！”
张娟：“那你快去开门啊！”
谭鹏飞：“诶诶！”
门一开，外面站着的果然正是沈小棠和钱果果。
谭鹏飞一看到沈小棠，连人都顾不上还没请进房间里，就冲着她迫不及待开口：“大师，早上是我不对，请你一定要帮帮我。”
沈小棠也不拖泥带水，点头道：“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帮你的。”
闻言，张娟和谭鹏飞面上一片欢喜。
沈小棠拿出一把指甲刀：“我们先把交易做了。”
谭鹏飞一边伸手去接指甲刀，一边就给张娟使眼色。
张娟就急忙跑回主卧室里拿了一千二百块钱出来，递到了沈小棠的面前：“大师，请你收下。”
沈小棠没接钱：“早上不都和你说了，我做的是赊卖。”
张娟和谭鹏飞看着被退回来的钱也愣了一下。
关于早上沈小棠说过的赊卖一事，夫妻俩都以为她当时是为了取信谭鹏飞才会那样去说的。现在他们都信任了沈小棠，自然就得先把报酬支付了。
看着还面带犹豫的两夫妻，沈小棠知道他们在担心些什么，便又道：“等我把你们家的事情解决，这报酬再给我也不迟的。”
谭鹏飞：“哦哦，好的。”
张娟也讪讪地忙把钱收了起来。
这事确实也是他们两口子想多了，总想着钱先给了，能让沈小棠心气顺一些，给自家解决麻烦的时候也就能更尽心一些。
谭鹏飞这会终于意识到他们还站在门口，便赶紧又让开道路：“两位大师，您快请进屋。”
张娟也在那琢磨着要泡茶拿瓜果招待她们的事情了。
未料，沈小棠摇头：“不进去了，直接去办事吧。”
谭鹏飞：“哦哦，好的好的……”
张娟反应比他快了点：“哦，啊？去，去哪啊？”
这次的问题就是他们家的蟑螂半夜啃食人身上的皮肉，难道连他们家都不进去吗？
沈小棠瞥了眼他们：“你们刚才不都已经推测出问题的所在了吗？”
张娟和谭鹏飞齐齐茫然：“什么？”
沈小棠竖起食指指了指楼上：“问题出在楼上啊。”
张娟：……
谭鹏飞：……
不会吧？真的是他们刚才讨论的那样？
“大师！”张娟惊惶起来，她紧张不安地跟沈小棠询问：“我楼上咏梅她，她真的出……出事了吗？”
沈小棠：“不然这么多尸虫是从哪来？”
张娟惊呼出声：“尸虫！”
谭鹏飞：“那些不是蟑螂吗？”
沈小棠解释：“有些是蟑螂，可咬了你们的是尸虫。”
尸虫体型有大有小，平均体长是在一点二厘米左右，颜色上也多变，既有五彩的，也有呈黑色的。
如果不仔细把它们抓起来辨别的话，很容易和某种小蟑螂混淆。
尸虫又叫埋葬虫，以动物或人类的尸体为食物，当它们食用过本身就具有尸毒的尸体后，虫身上难免便会携带残余尸毒。
而高度腐败后的遗体所散发出来的味道，还不同于其它动物腐败的味道，一旦沾染到身上还很难去除干净。
这话一出后，沈小棠能感觉到谭鹏飞和张娟的明显害怕起来。
张娟这会说话都发抖了：“那，那怎么办啊？”
“你们都请我来了，还需要担心什么？”沈小棠头一昂，竟一反常态的在那列数起她以前抓鬼时的诸多战绩。
什么把鬼揍的鬼哭狼嚎啊，众鬼如今一看到她的闻风丧胆啊……
这些都是真实的事情，沈小棠的演技还都是从众鬼身上学来的，她整个描绘的绘声绘色，让人如临其境。
于是听完过后，谭鹏飞惊叹不已：“大，大师啊！”
张娟：……
她张了张嘴，竟觉得自己词语匮乏，有且只想到几个孩子玩游戏时吐露出来的一个词：“大佬！”
站在电梯门前等电梯时，张娟还偷偷地给谭鹏飞发信息：“一千二百块……咱们会不会给少了啊？”
虽说这个数目是沈小棠自己提的，可那是他们之前并不知晓她竟是这么厉害的一位大师啊！
谭鹏飞也觉得少，快速敲击键盘：“那该给多少？”
张娟：……
问她，她也不知道啊！
“叮！”
电梯到了。
沈小棠带着钱果果先进去，张娟和谭鹏飞随后跟上。
只一层楼，电梯很快再度打开。
沈小棠和钱果果依旧是先一步出来，张娟和谭鹏飞出来时明显还有了些犹豫。
此时他们也已经从谢永梅出事，很可能是鬼的事情所带来的震惊中走出来了些许，想到了另一桩现实的事情。
那就是如果谢咏梅真的已经不是人了……
谢圆圆呢？
她往后该怎么办？
然而眼下已经由不得他们多想了，因为沈小棠已经敲响了谢家的房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
谢圆圆看到陌生的沈小棠和钱果果愣了一下，随即就又看到了跟在她们身后一点距离的张娟和谭鹏飞：“张阿姨，谭叔叔？”
张娟尴尬地开口：“圆圆啊，你，你妈妈呢？”
谢圆圆：“我妈妈刚刚说她有事，要出去一趟。”
“啊？”张娟忙看了眼沈小棠，继续问道：“那她说了去哪了吗？”
谢圆圆摇头：“没有，阿姨和叔叔是有事要找我妈妈吗？要不你们先进来坐坐，我给妈妈打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张娟和谭鹏飞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齐齐看向沈小棠。
沈小棠：“没事，我们就是听说了谢阿姨不舒服，想探望她一下。既然她现在不在家，那我们改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谢圆圆：“哦哦。”
沈小棠又冲她笑了一下：“你快进屋吧，我们现在就回去了。”
谢圆圆有点疑惑，却还是听话的把门关上了。
门一关。
沈小棠就手指快速掐了一道诀，打在门上面。
张娟忙问：“大师，您这是在做什么？”
沈小棠：“没什么。”
是真的没什么，就一道暂时隔绝房间内外动静的隔绝符而已。
说完，沈小棠就马上对着钱果果‘愤愤’道：“这个谢咏梅！肯定是知道我要来抓她了，提前跑了！”
钱果果正想宽慰几句，然后就胳膊就被正背对着消防通道的沈小棠拉了拉，接着又收到了沈小棠的眨眼。
她立马领悟，小棠刚才是在演戏。
沈小棠：“果果姐，你说谢咏梅会跑到哪里去啊？”
钱果果：“我……”
救命，她不懂抓鬼啊，她是真不知道啊！
万幸沈小棠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真的回答，自己就在那又开口道：“你说她会不会知道自己在我手中跑不了了，所以抓紧时间去找前公婆小叔一家算账追债了啊？毕竟她要是被我带走了，可就只留下女儿一个人，往后圆圆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还连维持最基本生存的存款都没有……
明明沈小棠说话时也没有用多强烈的词汇，可钱果果和张娟还有谭鹏飞忽地就都手足无措了起来，一股不甘、心痛、难受、绝望的情绪直窜进他们心底，心口窒息到难受极了。
张娟第一个先承受不住，红着眼眶说：“要是这样的话，圆圆也太可怜了……实在不行，我们家收养她吧！”
谭鹏飞：“好，我们收养！”
钱果果：“小棠，那小姑娘真的好可怜，我也想给她捐点钱。”
沈小棠并未作答，对准三人的后背陆续拍过去。
三人瞬间一个激灵，就从那股复杂又汹涌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未等他们三人开口询问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小棠先冷声道：“这世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有的当亲妈的都不肯为孩子做最后的努力一把，孩子就只能注定可怜受苦一辈子。”
沈小棠率先抬脚进入，忽然转过身，回头往消防通道的方向又看了眼。
但也只看了一眼, 她很快就收回目光。
紧随她身后一起进电梯的张娟和谭鹏飞压根都没觉察到这短暂的一眼，只有钱果果留意到了。
早在刚刚沈小棠作戏时, 钱果果隐约能感觉到消防通道那边有异常，她还闻到了从那边飘过来的尸臭味。
“咏梅也很可怜的……”张娟说：“她男人在工地出事的时候，她刚把圆圆生下来……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夫妻, 可那边就是咬死了不认。”
何止不认！
谢咏梅当时手里连张结婚证做证明都没有，工地那边为了避免麻烦, 是不可能把钱打给她的。
为了顺理成章的霸占工地给的这笔赔偿款，那边姓马的老两口便到处污蔑谢咏梅是出来卖的，说她生的圆圆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故意要讹死人的钱。
谢咏梅当时年纪小, 十八九岁, 没念过多少书, 也不懂得相关法律, 她的养父养母比她的性格还软弱, 对上那边除了吃亏，根本就想不到其它的办法。
“当时工地赔偿有七八十万呢，那边拿着这笔钱给小儿子在荣佳花园买了套全款房子, 听说他们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可舒坦了。”张娟这会提及这些事情的时候, 一副气愤难平的样子。
人对弱者总是容易滋生出怜悯心，尤其是在一方霸道蛮横不讲理, 另一方又过于可怜无助的时候。
谭鹏飞在一旁也皱眉道：“不管怎么说, 圆圆总是他们马家的亲孙女吧？怎么也该分咏梅母女一点钱的……”
如果马家人但凡对谢圆圆还有一点点的良心, 谢咏梅即便真的没了, 这孩子也不至于落个无亲可依的地步。
沈小棠就安静的听着这些话，全程一言不发。
进去谭家后，沈小棠从书包里掏出空白的符纸和毛笔，开始现场绘制杀虫符。
她一共绘制了十二张杀虫符。
沈小棠交待谭鹏飞和张娟，让他们分别给三个卧室、厨房、客厅、卫生间都单独贴上一张：“贴足三天，便可取下。”
至于剩下的六张，那是给楼上谢家准备的。
谭鹏飞听闻，便看了张娟一眼。
张娟犹豫一下，拿出来两千四递给沈小棠：“大师，圆圆家的钱，我们帮她给了吧。”
“谢谢，不过钱还是等过了今晚再转账给我。”沈小棠又道：“还有，你们到时候也只需要给我一千二百一十。”
师门规矩，她是不能不收钱的。
但贫穷者和为善者皆少收，所以谭鹏飞和张娟她只收一千二，谢圆圆收得更少，她只要十块。
张娟和谭鹏飞也立马懂得沈小棠的意思，并不会因为这点区别对待而不高兴，更不会因此来计较。
在沈小棠要和钱果果离开去找谢咏梅时，张娟还期期艾艾道：“我，我们不是要出尔反尔……实在是再多养一个孩子，我们负担不起了。”
谭鹏飞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愧疚的神色。
沈小棠平静道：“我懂。”
她早在一开始就清楚的知道，谭鹏飞和张娟再如何心软怜悯谢圆圆，也做不到真的收养谢圆圆回来的。
养孩子不是养猫养狗，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和金钱，都不是小数目。
谭家为了省钱，早餐店连员工都舍不得花钱去请，他们也根本没这份能力再多养一个别人的孩子。
刚才在楼上两夫妻脱口而出的收养，说白了是因为他们受到了谢咏梅传递出来的那份情绪的侵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