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彼笑了笑。
他侧过身，一手垫着脑袋看她。
“其实你们要是卖这种‘东西’，就算没有投资也不会缺钱的。正义联盟没想过用生物技术诱导世界和平吗？”
艾彼靠在旁边的柜子上，有趣地问：“正义联盟的生物技术还不成熟。况且，这类东西虽然可以造福人类，但要怎么结束战争？”
“就跟那些国家首脑说，想延长寿命就不能打仗呗。”
托尼对于这种事情也是有过很多思考的。
他停止供应武器，各大战场的战争烈度应该就能小一点。他提供清洁能源，因为资源掠夺而产生的争斗应该就能又少一点。
而如果他能用不老不死、健康永驻来吸引那些有钱没时间花的财阀们，那整个世界的金融局势，可以说之后就都要看他的脸色。
“谁控制了华尔街，谁就控制了人心。一场金融地震带来的恐慌可以引发战争，一个家底丰厚的信用保证可以中止战争，虽然这些影响不能通过表面看到，但打不打仗永远都是要考虑到收益与折损的。”
托尼浅浅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他的大把博士学位中并没有出自于商学院的，但是这些商业“情绪”，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常见。
人们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追求或者放弃财富，唯一不变的是，财富本身亘古永存。
他的钱多到可以填海造陆，怎么利用这些钱，才是他现在拥有的问题。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艾彼若有所思地说，“我们似乎确实是在用硬碰硬的方式来改变世界，不过，应该可以说这种方式才是最快的吧。”
她看向托尼：“你说的方式，需要有很多基础、很深的影响力才行，可能适合你，但并不适合其他人。”
如果还是超人成为暗中的金融霸主，他的工作也并不比现在的简单。金融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对暴力行为的压制也并不直接，想要平衡生活与欲望，是太难的一个问题。
艾彼只是了解到了他的想法，但无法与他深谈，她看了看时间：“我要走了，很快还有工作。”
托尼马上坐起身：“我还没好好谢你。”
“不必了，”艾彼按了一下瞭望塔通讯器，得到传送申请被拒绝的消息，叹了口气，“要是想谢，还是把屏蔽开一个固定区域吧，弄一个传送专用点什么的。”
托尼连忙说：“这个不是针对你们的！”
他把艾彼送到屋外，连鞋也没穿，光着脚踩到草坪上。
草秆折在脚底痒痒的，托尼一路上都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道谢，艾彼就挥了挥手，被传送走了。
她来去如风，就像是专门为了救自己一命而出现的，也许真相就是这样，但托尼总是希望她能再多留一会。
这么大的，只有一个人的房子，还是太冷清了些。
托尼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似乎还不习惯那里已经光洁如新，而且少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他得把嵌入式的反应堆，做成便携式的才行，那就真像他对艾彼说的，是个前卫的装饰物了。
那管注定失败的病毒，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艾彼再次过了同一天。
超人打断了她的工作，她重新说了同样的话，保持着事情的原本面貌，任务结束后，他们再次举行例行会议。
只不过这一次，话题没了托尼。
艾彼坐到座位上，发现托尼的存在依然没有从这场会议里消失，因为他开始给她发短信。
「工作结束了吗？」
「没有。」艾彼回复。
「为什么世界和平了你还是这么忙？」
「是啊。」艾彼简单地打字，关掉手机声音。
神奇女侠和闪电侠正在发生争执。
“我要求将中心城划归我管辖，”神奇女侠说，“闪电侠太仁慈了，如果我替代他，中心城一天就能安静。”
面具下的小闪涨红了脸：“没有必要这么严厉！我们没做什么犯罪之类的事。”
“是啊，寒冷队长就是找你玩了一会是吗？”神奇女侠尖锐地说，“中心城不是你的游乐场。”
中心城的犯罪率并不高，又有闪电侠看着，超人军没有插手这个地方。
但和其他已经被管控的城市相比来说，中心城每天的小打小闹都太多了，仿佛一坛静水中总是跳动的一股水流，特别显眼。
就连小闪也得承认，他们现在是全世界中的例外了，连哥谭市都已经成为了一个恬静的城市。
超人抬了抬手，阻止他们继续争吵下去。
“小闪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他首先承认神奇女侠的观点，随后说，“但我们需要更多的管理者，而不是更少。”
神奇女侠停下了动作，超人的话提醒了她，最近有一些正义联盟的成员开始退出，说他们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超人和她当然都接受他们自由离开，但是这之中暗藏着一个问题，那就是离开的人，是否是去了蝙蝠侠那边。
蝙蝠侠现在已经是正义联盟唯一，而且最受重视的政治隐患。
正义联盟对蝙蝠侠的紧张是一种奇怪的情绪, 由超人开始，逐渐蔓延开来。
世界和平以后，很多大的现象都改善了, 但小问题依然层出不穷, 而且看不到彻底解决的希望。
这时候，蝙蝠侠就像是一块旧布上明显的污渍。人们想要除掉他, 认为除掉他，布匹看起来就会是崭新的了。
但陈旧是一种积重难返的状态，把目光转移到污渍上，并不会改变这种状态。
身处其中的正义联盟、艾彼、甚至包括蝙蝠侠自己，都更善于解决具体的问题, 而不是找到与局势融合的阴影。
“你似乎有什么想说的。”神奇女侠问超人。
超人并不急于回答, 而是在屏幕上展示了几个蝙蝠侠疑似出没的地点。
“我很确定他在招兵买马，”超人看着那几处还未部署超人军的城市，“也许还在研发针对我们的武器。”
他转向大家，对神奇女侠说道：“你和我将会是蝙蝠侠的头号目标, 尤其是我。”
“我并不害怕面对他, ”神奇女侠凛然地说，“我能用战斗教会他正确的道理。”
超人点点头, 目光一个一个走过正联的成员：“但是，如果我们发生了什么事——被抓走、昏迷、或者死亡，我希望你们继续这项事业, 不要因为我不在了, 就放弃。”
卢瑟皱起了眉，艾彼也是心里一惊。这话说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幸的事似的, 难道超人已经下定决心要和蝙蝠侠决一死战？
然而, 最近这段日子, 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关于蝙蝠侠的消息，只有一些道听途说。
艾彼也一直对于自己没有和蝙蝠侠正面作战感到疑惑和焦虑，怀疑自己是否错过了什么线索。
但此时，她突然意识到，这种情绪不能再蔓延了！
他们的重心应该放在治理上，而不是继续战斗上。
这是他们不擅长的领域，但却不能因此忽视它，就像托尼所说的那样，强硬的手段之外，还有其他可以改变世界的方式。
“我们都知道最近蝙蝠侠很安静，”艾彼开口道，“而他的安静只会有一种原因，就是他在为自己的计划做准备。”
她的眼睛瞟过众人，快速确认大家的想法。
“所以我们更应该想办法打断他的准备，而不是坐等到他自己出来。”
卢瑟很感兴趣地问：“怎么做？”
“韦恩集团。”艾彼说，“钢骨一直在监控着韦恩集团的资金流向，但是没有找到什么确切的线索，但他的资金来源必然是这里。”
她抬起眼睛：“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切断韦恩集团的资金供应呢？”
“你的意思是？”卢瑟思索道。
“军火武器的生意凉了，韦恩集团的股价大幅降低，莱克斯集团不想收购一些他们的股份吗？”
“他们不自然的研发经费也该停止了。”钢骨补充道。
想要合法的掌控韦恩集团，只能通过股权转让。
蝙蝠侠，也就是布鲁斯·韦恩，今后必然会在董事会缺席，那他想要阻止莱克斯集团的操纵就很难了。
卢瑟显然正在考虑这个建议，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艾彼询问道：“有什么难处么？如日中天的莱克斯集团难道还不能一举拿下疲软的韦恩？”
他看了她一眼：“当然可以，但是想要确保成功，必须要准备两个莱克斯集团才行。”
他打开自己的平板，把财报数据投放到屏幕上。
“金融市场是一个蚂蚁窝，一旦我开始动手，所有人就都会蜂拥而至，韦恩集团被蚕食之后，我也不能保证自己才是赢家。”
他又唤出奎恩集团的数据。
“而且，必须要考虑到绿箭侠奥利弗·奎恩下场的可能性，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以他的性格，哪怕赌上他的全部身家，他也会保住韦恩集团的。”
他重新转过头来，一副不知道你们听懂了没的表情：“所以，你们得给我另一个莱克斯集团，才能保证这场商战的胜利。”
“斯塔克！”钢骨立刻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也最贴切的答案。
艾彼的手机无声地亮了一下。
「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
艾彼快速打字：「停止窃听我的手机。」
「哦，就当是上次你偷听我的扯平了。」托尼不在乎地回信，「而且，我难道不是又被剽窃了创意，又要马上帮你们的忙了吗？」
艾彼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要帮这个忙？」
「何乐而不为呢？你别看卢瑟说得很为难的样子，他肯定心里在偷笑呢。」
艾彼不由得瞥了一眼卢瑟，他紧闭的嘴唇看不出什么笑意。
卢瑟：“艾彼？”
“我在跟托尼联络呢。”她坦白道，“他说他很乐意帮忙。”
「不要刻意美化我的言论。」
艾彼不理，把手机放到一旁。
但有了她的转述，这件事就这么被超人拍板决定了。
“我希望这件事能进行得顺利，否则我们就是浪费了宝贵的时间。”神奇女侠在散会的时候说。
为了不让蝙蝠侠看出他们的目标，他们还得继续佯装自己对计划毫不知情、只想当面抓住他。
但那种心态已经不一样了，神奇女侠能看出他们之中的某些人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不用正面面对蝙蝠侠而感到庆幸。
这在她的眼中是一种软弱，因为没有胜利是不经过战斗就能稳固的，与其拖后本应面对的事，不如趁现在就下定决心。
她站在监控屏幕前，仰着头，目光巡视着整个世界。艾彼走到她身侧，同样仰视。
“你一直在看不一样的方向。”神奇女侠说，并没有转过头。
艾彼疑惑地看向她。
“一开始你试图跟上我们，现在你比所有人都看得要前。”神奇女侠用平稳地语气叙述道。
希腊神话中，预言总是占据很重要的地位，不管它存在还是不存在，人们知道还是不知道，命运都会向着既定的方向前进，哪怕殊途，亦会同归。
但身处其中，戴安娜才发现，她并不能接受某些既定的事实。
她害怕失败。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有英雄，乃至所有人类，都在齐心协力地想要迎接新的世界。自她出生以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因此，她知道这有多宝贵。
而他们的作为，在这件事中至关重要。
她不能失败，却在成功之后没有感受到成功。
所有敌人，除了蝙蝠侠，都已经被他们打败了。
可是世界仍然在缓慢地沸腾，就好像隐隐地，有找不到方向的声音说，他们不是正义。
如果与邪恶作斗争不是正义，那么什么才是？
“告诉我，坏人和好人的区别在哪里？”戴安娜看向艾彼。
她的美丽应该留存在荷马史诗中，然而荷马的盲眼又无法真正见证她的美丽。
站在舰桥上的女战士，像一把能够劈开星辰的利剑。
艾彼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说：“很简单，一个人做了好事就是好人，做了坏事，就是坏人，所以，划分的方法就是看他们的行为。”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人类会有不同的想法。”亚马逊的公主缓慢地说。
“我希望你能看到我们正在处于什么位置，艾彼。”
“我们力排众议、争权夺利；我们擅自区分好人与坏人，做这个世界的法官；我们展示着颠覆世界的能力，却不使用来颠覆世界。”
“我们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了。”她沉重地说。
她是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的，但在正义联盟之中，没有人会说出这个事实。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利用他们达成消灭战争之神的夙愿，但没有人会说。
他们试图做一些好事，不去管意图是什么。
同样是做坏事被阻止，好人会从失败中学到这样做是个错误，而坏人会学到下次怎样才能赢。他们是好人，一旦他们被阻止，就不会再有后续。
超人的嘱托没有意义。
唯一能让他们继续的办法，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帮助我们打败蝙蝠侠，”戴安娜坚定地对艾彼说，“不要给他第二次机会，不要优柔寡断。”
“我……”艾彼张了张嘴。
但辩解是没有意义的，她确实心存犹豫。
正义联盟若想成功，就必须打败蝙蝠侠，但蝙蝠侠又是唯一能阻止超人的力量，是那根保护着世界的保险丝。
这是很大的一个悖论，放松对蝙蝠侠的抓捕就等于将胜利拱手相让，而全力追捕蝙蝠侠，又等于没有了回头路。
戴安娜说她一直看着别的方向，没错，她在看向五年后，那个时间点越来越近了。
而她知道，她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如果在这样稳定的局势中都不能改变那个未来，那不管再给她多少次机会，结果都是一样的。
所以她希望引进别的力量，或者找其他办法，不要折损蝙蝠侠，不要让他在五年后销声匿迹。
她在犹豫，却也在拼尽全力。
一道袭击警报响起，来自神奇女侠掌管的中东，她立刻转身，走向传送室。
“小心一点。”艾彼不由自主地喊道。警报并非因为蝙蝠侠，但却同样刺耳。
女侠转过头，黑色的卷发丝绸般偏转。
“不要轻敌。”她听到艾彼说。
“你也是。”
戴安娜笑了笑，飞向门外。
她是应该小心一点的。
一切都有迹可循, 当艾彼看到公寓门口堆积着的达莉亚的国际快递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住所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但她之后只是快快乐乐地拆了箱，打扫了房间的卫生, 一点也没有想过身为正义联盟团体一员的自己的安全保障, 就自然地上床睡觉了。
这就导致，她没有发现, 屋子里一直还有另一个人。
一道银光劈向艾彼。
杀气这种东西，大多都是一种潜意识地思维梳理，通过判断对方的情绪来进行预言。
所以睡着的艾彼并没有感受到杀气。
但她有系统。
当系统发出警报声的时候，她的身体先于意识，直接进行了规避！
一把长刀插进床板！
艾彼伏于地面, 抬头看向床边的袭击者, 她手执长刃，眼神冰冷，拔出长刀后跃上床铺，再次向艾彼袭来！
一声钝响发生在艾彼身前。
红色的披风坠于地面, 手臂半抬, 挡住寒意四射的武士刀。超人眉头一皱，伸手抓住袭击者的脖子。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同样也是在这一瞬间，袭击者突然化为银白的液体，从超人手中流向地面, 并且很快变为透明, 消失不见。
艾彼正要从空间里拿枪的手放下了。
“你怎么来了，这人是谁？”
超人并不回头地答复：“我听到你的心跳声不对。”
他向前几步, 眼睛显然在透视公寓的各个角落, 头微微偏转着, 注意力非常集中。
“看起来很像影武者，就是蝙蝠侠的师门。”
超人提到这个名字，艾彼就想起来了，影武者们来自刺客联盟，这个组织既培养了蝙蝠侠，又和他有血海深仇，所以她感到有点意外。
“他们不是敌对的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超人不含感情地说。
刺客联盟不会希望超人的统治长久下去，他们有自己统治世界的目标，和蝙蝠侠的渊源，有很容易让二者产生联系。
突然，一柄刀锋再次横向划过艾彼脖颈，系统和艾彼同时反应，警告声中她迅速向后一仰。
超人闪现到她面前，可惜刺客故技重施，再次溜走。
“她竟然还没走！”艾彼惊讶道，能在超人面前临危不乱，伺机杀人，这个刺客的心理素质未免太强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