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听了满意的点头,“你能有这个心思,可见我没看错人。”
致远心知林如海心中最惦记的事情,于是说道:“二伯的心思侄儿明白,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妹妹。二伯放心,致远在您面前起誓,定要为妹妹寻一个好人家,妹妹若是不成亲,致远也绝不谈成家之事。若违此誓言,人神共愤,天诛地灭。”
且说这一夜,林如海睡的比哪一日都安稳,第二日一早竟破天荒的吃了多半碗的碧粳粥,脸色也好,说起话来也很少再咳嗽。致远、黛玉心知,这便是人常说的回光返照,黛玉想哭,却又怕父亲担心,只得强忍。到了夜间,林如海将女儿、侄儿,贾琏叫到床头,细细的嘱咐道:“我这就要走了,寻玉儿的母亲去了。”
黛玉,白姨娘,钱姨娘几人失声痛哭,看得人好不心酸。“玉儿莫哭。为父心里既是欢喜又是不舍,这就要见到你母亲了。瑾瑜,我早就请了圣旨,想必皇上已经派了新任御史来这里接手。这宅邸是官家府邸,那人若是和善的,必会叫你们在这里为我守了头七。他若是赶你们走,你也不要和他理论,就带了妹妹立回老家,也不必为了我的事讲究什么。”
林如海交代完这些,再没什么遗憾,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林老爷去世的消息一经发出,阖府上下人人痛哭,穿衣戴孝,各司其职,倒是没出什么大乱子。
黛玉几次哭死过去,白姨娘,钱姨娘强忍悲痛,还要安慰黛玉。致远在几年前就料理过母亲的丧事,也算沉得住气,他此次从苏州带来了几位得力的手下,里里外外忙碌的很,但也会抽出时间关心黛玉。
第二日一早,灵堂已设,林如海之故交好友前来祭拜。都说人走茶凉,这江南官场的都知道林如海是个没子嗣的,这一房算是完了,交情好的,都来拜访拜访,那些往日里只知阿谀奉承的小人,现在连面也不露,全去接那新来的御史老爷去了。
林致远不怪那些人,世态炎凉,人之常情。只是黛玉听了哥哥的话还有些心中不乐,致远看到妹妹的样子,劝解道:“妹妹不必为此事挂牵,也因为这样,咱们将来才能知道什么人才是该真诚相待,什么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钱姨娘在一边给姑娘用水绞了帕子,递了过去:“少爷说的是,小姐保护身子要紧,别看这些人平日里总来奉承老爷,现在我们才知道哪些是真善,哪些是伪善。”
致远想到夜里守夜是个劳心劳力的事情,黛玉身子娇弱,于是说道:“妹妹,今夜里还是我独自守在灵堂吧,你身子弱,吃不消。”
黛玉倔强的摇摇头:“不,我能为父亲做的就只剩下这些了,就请哥哥不要再劝,让妹妹敬这最后的孝道吧!”
致远知道黛玉心意已决,心中只得暗暗告诉自己,要看顾着这女孩子,万事谨慎小心些。
致远正和黛玉等人说着今天的来客,就听小丫头来报:“少爷,小姐,两位姨娘。东平侯世子到了,请少爷出去相见。”
黛玉早就听父亲说过,东平侯世子和哥哥私交极好。就见致远连忙起身,“妹妹,世子和我是至交好友,说句实话,咱们俩兄妹到底人单力孤,未必就没有人打着咱们家的主意,我看那贾府的少爷,早就跑的不见踪影,咱们是指不上的。世子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七妹,在江南也是众人正想巴结的对象。有他在,我们也少些麻烦。”
黛玉从未料理过这些事情,就是母亲贾敏逝世的时候,父亲也是拦着自己不叫自己插手。可黛玉却不知,那时候林如海依旧是巡盐御史,争相巴结的人自会将贾敏的丧事料理的风风光光,哪像如今。
致远又嘱咐了两位姨娘照顾黛玉,转身到了前院,看到自己的好友东平侯世子沈修杰正指挥着家中的小厮挑挂帘幔,于是连忙上前:“这哪是你能干的活儿,快去后堂休息吧,我一个人就成。”
沈修杰年约十七八岁,身高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风姿特秀。东平侯世子笑道:“还和我客气什么?这去的是你的亲伯父,难道就不是我的伯父了?我爹在后堂坐着呢,你这时候叫我也过去,岂不是叫我等着挨骂?再说了,当年伯母的事情也是我帮着料理的,怎么没见你那时和我客气?”
致远心知好友这是来给自己壮场面的:“唉,算了,我是说不过你,你只要不怕有人说些闲话就好。我知道你的心意,怕那些人来欺负我们兄妹,如此,我就借了你的势,了却了这些是非吧!”
致远正和沈修杰说着,忽有小厮来报:“少爷,世子爷,贾府的琏二爷说家中有急事,要回京城!”
两人听了心中大不快,这次虽说没叫宁荣二府得了便宜,但是这贾琏也太不会为人处事了,他的姑父刚一去世,就要回京了?沈修杰撇撇嘴,哼了一声:“我原本听说那贾府还算是顾脸面的,如今竟连遮羞布也不要了?”
“罢了,在他们看来,林府既然已经没什么可利用的地方了,还不如早点离开。只是还需要我再去会会这位贾府二爷。修杰,你在这里帮我照看着,我去去就来。”致远说完就向客房走去。
贾琏此时正命令小厮们收拾行装,昭儿见了,不由得问道:“二爷,咱们这是真的要走啊?”
“这个是自然,不走,还留在这里给人碍眼吗?我倒要看看这个林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爷如何能料理起这样大的摊子?你到底是不是打听清楚了?”贾琏存心要整治一下这林府的少爷,才能削平了自己心中的怨气。
昭儿摆摆手,令这些收拾细软的人统统下去,“二爷,小的这回打听的清清楚楚。新来的巡盐御史叫黄宗兴,和林家姑老爷是同一年的进士,只是才排了个二甲的末等。不过这黄大人却是宫中太皇太妃的亲侄儿,这回是老太妃亲自求了皇上,派了这等美差。”
贾琏对黄宗兴的名讳有所耳闻,此人在京城中和贾珍的关系不错,常吃酒斗戏,只是不大和荣国府这边往来,据说当年和林姑老爷有些纠葛。现如今黄大人上任,哪能放过林家,自己此时只需躲起来,就不怕林致远不求贾家来帮忙!到时候那林家大笔的家财还不是得乖乖的奉上?
贾琏正美滋滋的想着,林致远来到了客房,后面跟了个贴身的小厮,那小厮手里捧了一只方盒。
贾琏见致远脸色苍白,心中暗暗偷乐,估计这小子是吓到了,或是累着了,最好两样皆有。
“刚刚下人来禀,说表哥这是急匆匆的要赶回京城?”
贾琏讪讪的笑道:“可不是?我也没想到,这不刚刚来的信儿,说是我们刚刚出发没多久,老太太便忧心姑老爷,大病了一场,你家嫂子叫我赶紧回去,还请表弟见谅。”
正文 第八章 豪门恩怨是是非非
致远心知,什么老太太身体不好,如今只是贾琏的借口罢了,“表哥这是什么话,我早就听说,贾府是最重孝道的,就是当今圣上也最讲究这些。琏二表哥的急切我是理解的,可千万不能因为我们的事情就耽搁了正经事。”致远叫小厮递上了那只木盒子:“这是我和妹妹单给二表哥的一点心意,还请表哥收下。”
贾琏假装要推脱,客气的说都是自家的事情,怎好要妹妹的谢礼。致远说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知道哥哥是看不上这些俗物的,只是连二表哥大老远的从京城来一趟,不带点儿特产回去,我也怕二表嫂心里觉得我们不懂得人情礼节。再者,前几日的那些是二伯孝敬给老太太的东西,今天这,是我们特意留给您的,所以这些东西还要表哥万万收好。”
致远走后,贾琏忙乐不得关了门,四下无人,高高兴兴的打开了盒子,里面一叠儿的银票,面额不大,只有一百两,但是细细一数,竟有二十张。
贾琏心中暗暗合计,林姑老爷孝敬给老太太的是两万两,均是一千两的银票,自己已经私底下扣了三千两,到时候只说姑老爷给的是一万七千两。加上现在林家少爷给的这些,来了一趟扬州竟能赚下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来钱的买卖了。
不说这边贾琏的心中算计,只说吊唁的人来来往往,大多是林如海之故交好友,原本众人见主持家务的只是这年轻的兄妹俩,便有些担心。不过,见到了东平侯世子在这里坐镇,虽然心里还有些诧异,但稍后便想明白了。东平侯爷和林如海是同门师兄弟,少年时都在苏州的静安学堂读书,来帮忙是必然的。况且如今又听说,林家的这位长房少爷和世子爷关系很好,众人心中便越发的不敢小瞧了林致远。
女眷们在后堂里也少不得要安慰林家女眷几句,黛玉几年未见这些太太夫人们,竟有些不大认得,还多亏了白姨娘,钱姨娘在一旁提点着。
好容易得了闲,黛玉并两位姨娘能歇歇,却有白姨娘身边的丫鬟香蝶走了进来:“小姐,姨娘,知府夫人来了。”
黛玉忙站起身,理了理鬓边的白色绒花,吩咐道:“快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