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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吹拂的港湾(岐茶)


“还是年轻人。”只是一瞬间的失态,贺若琳又恢复了典雅的形象,她淡淡一笑,“等过了三十岁,你们就不会这样想了,独立自强当然是好的,可是谢少和徐少也不是一般的丈夫,错过了可就再难找到更好的了。”
“错过不错过的,也不是我说了算,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盛嘉宜帮易欣怡收好桌上杂乱无章的礼盒,她总是不疾不徐,礼仪得体的,这一点倒是跟徐明砚很像他们两个都好像永远蒙着一层雾气,“是你的就是你,不是你的自然不是你的,Mandy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第53章 天若有情
“是我的自然属于我,不是我的也强求不来。”贺若琳喃喃道,“你也是个难得通透的人,那要是本来属于我们的东西,却被别人觊觎乃至争抢,又该怎么办?”
“要是什么东西靠抢就能抢来,那这个世界不是早乱了套了。”盛嘉宜笑眯眯地吃了一口桌上果盘里的水果。
“那要是对手要强出我许多呢?”贺若琳挑眉。
“不然怎么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守得住,也是一种本事,是不是?”盛嘉宜递了一根叉子给贺若琳,“吃点水果吧Mandy姐。”
“兄弟好不容易聚在一块,把话题搞得这么僵做什么?这些年有几个大集团不往外迁?不过是去海外注册一个地址,业务原封不动留在本地,这也很能理解嘛。我家老爷子都没说什么,你们急什么?”沈家俊插了进来,“都对香江有点信心好不好?”
最后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沈家俊的父亲人在京城,委派自己儿子驻守香江,于是很多时候沈家俊说的话,就有了一定的代表性。
“来玩点有意思的,光聊天多无聊,二十一点打不打?”
“打二十一点谁打得过Izan?”李明辉高声道,“上次在新加坡被哄着玩这个,我输了他九千多万。”
“你们玩这么大干什么?”
“这算什么大?荣少之前在澳门跟人开转盘,一晚上五个亿的流水,那才叫豪气。”
“总之我不跟他打,他玩这个我们没得赢了。”
“怎么还成我的错了?”徐明砚玩味道,“我一不出千,二不赖账,在你们口里跟个恶霸一样,沈家俊和谢楷当年在拉斯维加斯打二十一点也没少赢......”
“你少拿我给你挡枪。”沈家俊骂他,“我留学那点钱全被你赢了,说得也对,你不许打。”
“那我走?”
“你也别走,好不容易逮到你回港,你怎么也要拿点东西出来给兄弟们玩一玩。”
“你们玩,我出钱?”徐明砚差点被气笑。
“我们一人拿出一样东西做筹码好了,这一次玩大点,五个亿算什么?在座有谁输不起五个亿?输不起的现在站起来,出门右转。”沈家俊吊儿郎当的声音很欠,听得盛嘉宜都为他捏一把汗。但凡换个人来讲这句话,出去恐怕都查无此人了。
“七轮,赢牌最多的那个拿最少那个的筹码,赌不赌?”
这玩法新颖,李明辉起了兴趣:“来,怎么不来?你们要我押什么?”
易欣怡已经开始神偷张望起来:“唉,男人,聚在一起就会这样......也不知道他们要玩多大。”
“去看看不就好了。”贺若琳直接施施然站起来,往里走去,“你们打二十一点,我们几位女士想旁观,诸位不介意吧?”
易欣怡连忙拉着盛嘉宜跟了上去。
“唉,徐少。”船王之子钟汝成道,“盛小姐都过来了,你可不能小气。”
徐明砚抬头看见盛嘉宜过来,手上拿雪茄的动作一顿,把那支Opus X搁置在烟灰缸里,招手示意盛嘉宜:“嘉宜,过来。”
盛嘉宜乖乖过去,靠着他坐下。
“会玩二十一点吗?”徐明砚偏头问她。
盛嘉宜不知道他这又是想玩哪一出,摇头又点头:“只会一点点,知道规则。”
“想不想玩?”
盛嘉宜一顿:“想。”
“想玩就行。”徐明砚转过脸,“喏,不让我玩无所谓,我女朋友替我。”
“别开玩笑了,徐少。”荣志浩笑出声,“都说你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怎么,来真的?”
他直到这个时候这才好好打量盛嘉宜。
漂亮是漂亮,就是年龄太小了一点,不带风尘的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有人喜欢这一款,有的人却不感冒,荣志浩就是不感冒的那种人。他喜欢风情万种的,冰冰冷冷,傲气凌人的他身边已经有一位了,再也不能消受得起第二位了。
“这有什么真不真的?”徐明砚说,“南区那块地的开发权——”他轻飘飘落下一记重锤,“就是我的砝码。”
屋内倏然安静了片刻。
李明辉和钟汝成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惊异。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把价值数十亿上百亿的生意这么轻易丢出来,丢到一个女明星的手里,由她笨拙地来决定谁可以拿到最后的标权?
这简直是商界从未闹出来的笑话。
“怎么?”徐明砚环视一圈,“都不说话?玩不起?”
“你敢出,我们有什么不敢玩?”谢楷把雪茄摁在烟灰缸里,“越南北部山区一座大型煤矿的开采权,谁赢了我给他分一半,都是兄弟,有钱一起挣也不是不行。”
贺建廷还低着头没有说话的时候,贺若琳已经帮他做了决定:“明年墨西哥航线,四成利。”
“Mandy姐,豪气啊。”沈*家俊都想给她鼓掌,这种决断,贺建廷身上是看不到的,“都玩这么大,到时候可别输了翻脸不认人。”
“大家都是体面人,说得出,自然就做得到。”荣志浩冷笑着摆出自己的筹码,“新界的地拿来对标南区的地是亏了些,不过徐少你也别介意,毕竟整个香江,就属你手上的地皮最优质,真就这么给了我,我不会亏待你。”
竟然默认盛嘉宜肯定是那个要输的人了。
这样不奇怪,在这群人看来,这就是沈家俊和徐明砚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明摆着要通过这样荒谬的方式把这块地送出去。
既然怎么样做决定都会得罪人,那就干脆不做决定就好了。
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几个大男人还能跟盛嘉宜翻脸?
连易欣怡都看明白了局势,再看盛嘉宜已经不能说是同情了。可怜的盛小姐那么温柔可爱,却被利用至此,谢楷和沈家俊这种过来凑热闹的还好,李明辉和贺建廷也算是个体面人,要是如荣志浩这般没有拿到地,肯定要记恨上盛小姐,万一徐少有一天抛弃了她,就不知道她未来,能不能靠自己顶得住这波谲云诡的纷争......
而身处整个棋局中心盛嘉宜还没有想自己要是得罪了人该怎么办,她只是觉得有些荒谬。
此前郭老板在高尔夫球场上见到黄司长控诉之语还历历在目,这些人,寥寥几句话就把这些商业资源拿出来私下里分配得干干净净,也不怪黄司长和梁局长提到他们的时候耿耿于怀。
至于会不会得罪什么人,这是徐明砚该考虑的事情,不是她该想的事。认识至今,盛嘉宜对徐明砚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起源于法国赌场的二十一点,法语称作“Vingt-et-un”,规则简单,上手容易,极度考验玩家的运气与胆量。
所有参与牌局之人,手中牌的点数相加超过二十一个点就会爆牌,爆牌也视为立刻输掉赌局。
庄家在手中牌的点数要到十七点之后便不能再要牌,与之相反的是玩家可以一直要牌,因此这项游戏也以庄家优势低而闻名——庄家赢面不大,意味着游戏更加公平,出千的可能性比玩骰子要小得多。
赢的人第二轮坐庄,这样不断流转直到七轮打满。
价值均超过十亿港币的筹码将在终局兑现。
在此基础上,每局结束后单独算一千万输赢。
这恐怕是全球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盘赌局,只差没有请一个吉尼斯纪录员过来见证这盘惊天赌局的结局。
“女士优先。”沈家俊示意盛嘉宜先坐庄。
“你来给我洗牌。”盛嘉宜招呼徐明砚。多少是带了些怨气,要指挥他一下,让他不要看起来那样嚣张。
徐明砚听话地将那四散的扑克拢到手中,在众人吃惊的神色中层层码好,两边一分,各做一半,又慢条斯理开始洗牌,他那双手真是好看极了,骨节分明,青色血管若隐若现。
“你发,还是我替你发?”
“我自己来好了。”盛嘉宜接过他手里的扑克。
“别紧张。”看盛嘉宜并不自在,他还好意思出声安慰她一句,“我输得起。”
“嘉宜,你可不要替他心疼钱。”沈家俊接话道,“我们徐少富可敌国,就算你要十个亿的现金,他也能叫全港银行开足马力印钞给你印出来。”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徐明砚目视着盛嘉宜发出了第一轮牌。
玩二十一点,运气很重要,徐明砚并不觉得盛嘉宜一定会输。如果她没有输,也不会影响结局,这块地皮的归属将顺延到下一轮赌局上,也就是即将在楼下赛马场上举行的跑马比赛。
这也是李明辉最想看到的局面,以他对马术协会的控制,冠军可以轻易收入囊中。
然而盛嘉宜忖度着徐明砚的心思,他虽然嫌弃贺家实力不足,但应当还是想将这块地给贺家而非李家来开发的,不然也不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撇清自己在多方势力中站队的嫌疑。他要的是中立,绝对的中立,就像他祖父当权以来一直坚守的理念那样,游走于各方之间,靠资本垄断来操纵天平上下,在保证自身的权威同时攫取足够的利益。
他要适当的示好,又不能把架子摆的太低,要合理的后退,又要光荣的回归,要名,也要利,要成为长青不倒的风向标,其实是他自己把最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既要又要还要,所以有了这一盘棋局,还有了下棋的人。
他把输挂在嘴边,盛嘉宜当然也能完美满足他的要求。
可是问题是,盛嘉宜输很简单,贺建廷能赢吗?要是贺建廷赢不了,她输得再彻底,也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那么徐明砚考虑的无非是三种结果。
盛嘉宜输了,贺建廷赢了,皆大欢喜。
盛嘉宜输了,贺建廷没有赢,钟沈谢三家本来就是被拉进来凑数与见证的,荣家或李家拿走土地,徐明砚讨好不成,含泪赚走百亿利润。
盛嘉宜不输不赢,这块地谁也别想在这一轮拿,便留给下一轮,交由牲畜来决定,如果赛马赛不过李明辉,那贺建廷只能回去自己好好反省自己,反思贺家在势力分布上是不是差了首富太远,这么多年下来只剩一个吃老本的空壳。
而如何保证贺建廷赢的可能性最大,说到底,依然还在这七轮二十一点中。和贺建廷一起来的是沈家俊,作为下家,沈家俊会给贺建廷喂牌,而荣志浩的好帮手谢楷说不定早就已经倒边了。
这就是变数,也是算计。
盛嘉宜揭开手中的第一张牌。
一张黑桃A。
在二十一点中,A这张牌既可以算1点,也可以算11点。
这是一张完全服务于玩家本身的牌。

第54章 天若有情
在徐明砚这个位置,能清清楚楚看到盛嘉宜的牌和她一切动作,她看起来有些紧张,抿着唇,肤色比平时更加白了几分,暴露出一种可见的惊惶的神色。对于一个顶级的演员而言,这样的表情常常出现在那些获奖片段中,而在此时此刻,她生动的演绎出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捏起扑克牌,垂眸望过去,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徐明砚就见到她只是迅速瞟了一眼手中的数字,然后将那张黑桃A背面朝上按在桌上,转而摊开了另外一张黑桃5。
这是庄家的权力,坐庄者可以选择一张牌作为明牌,一张牌作为暗牌。
A是一个很特殊的数字,不仅仅是因为它可以计作一点,也可以计作十一点,更重要的是这张牌被成为black jack,在规则里,一旦出现了A,赌约翻倍。
盛嘉宜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徐明砚微微挑眉,如果是他的话,他会选择摊开那张A,不因为什么,这与他为人处事的风格有关,这种摇摆不定的牌最容易给在场的人制造足够大的心理压力,让他们猜测自己手中另外一张牌究竟有多大,会不会已经处于一个临界值上,甚至于下一张牌,他是否就能直接凑出二十一点,接管整盘赌局。
这就是心理博弈战,每一个玩二十一点的高手都精通此道。
看起来,盛小姐的确如她自己所说,是个只懂一些规则的新手。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给盛嘉宜杯子里倒满一整杯柠檬水,加四块冰,不放糖。
盛嘉宜极少吃甜食,也不爱喝太冰的水。
她看起来很笨拙,笨拙到慌里慌张拿牌,再稀里糊涂要牌,最后可想而知的爆牌,第一轮就输得彻彻底底。
徐明砚看盛小姐懊恼地叹气,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
盛嘉宜玩得很糟糕,她手上牌局只有输和不赢两种结果,从第一轮坐庄后,盛嘉宜就再也没有当过一次庄家。
六轮下来,她成功帮助徐明砚输掉三千万。
如今最贵的电影投资都没有超过三千万,号称史上最豪华制作的《风云》也才两千六百万,其中有一千五百万费还是用给了明星付片酬。三千万足够郑安容拍十部电影还不止,够最红的女星盛嘉宜马不停蹄工作一整年。
香江最赚钱的电影票房记录四千八百万,只要盛嘉宜再输个两局,她就输掉了一个春节档。
有时候,能每一步都错得恰到好处,也是一种能力。
房间里没有挂钟,空气中浓郁的烟草酒精的味道仿佛致幻剂,水晶吊灯的光线太过强烈,清醒到沉沦只在一个瞬间。盛嘉宜这么玩下来,平生第一次第一次有一种钱其实也不算钱的不真实感。
货币在这里已经变成一个虚拟数字,在场所有人都不会因为它的变动而出现任何反应。
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聊天中也知道,这不是这些人第一次这样了,一两个亿的确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这并不夸张,资金密集型产业会带来大量的现金流,也需要大量现金流,在他们这些人的家族企业扩张的过程中,众多的子公司被挂牌上市募集资金,这些公司往往在股价达到一个巅峰后,迅速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随后被私有化,以折半甚至更低的价格被他们收入囊中。这一部分的收入不会体现在任何富豪排行榜上,但确会体现在这些太子爷大手大脚的花销上。
曾经有智库估算过李明辉父子的财富,猜测他们有四百多亿个人存款藏在世界各处私人银行的地下金库中,而最让人担忧的是,他们的吸金能力仍然处于一个上升的阶段,而非陷入静止,这张桌子前坐着的几人和李明辉都没有显而易见的差别,他们的大手大脚也就不难理解了。
“你就不应该再要牌了!”在盛嘉宜输掉第三次后,沈家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都已经十八点了,怎么还敢要牌?你就停牌等着就好了!”
“我不知道。”盛嘉宜无辜地看着他,“我以为我能抽个3什么的......”她白皙细长的手指夹着那张9,轻轻放在桌面上。
即便是输了这么多钱,盛嘉宜也没有什么过于羞愧的神色,她短暂学过的几年芭蕾为她带来良好的形体,在任何时候都挺立着颈柱,优雅的弧线从肩颈一直向下蔓延到交叠的长腿上,即便是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那笔直流畅的线条。
在室内她脱掉了大衣,腰肢也是盈盈一握。
柔顺的长发被她随手扎起来,垂在脑后,额前几缕碎发落在眼前,那双眼睛真诚地看着沈家俊,如雾似水,几乎要沁出露来。
“盛小姐你......”沈家俊叹了口气,“算了,看得出来你确实不太会玩,你既然都不会,你就保守一点嘛,不要这么激进,这和你看上去的样子可不太一样。”
“沈家俊。”徐明砚在一旁冷冷开口,“又不是花你的钱,你这么多话做什么?”
沈家俊迅速变了表情,他呦了一声:““这就护上了?”他起初还有些不敢置信,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换上了玩味的笑容,“是,反正花的是你的钱,你不在乎,那就无所谓。”
别的人可能不是那样了解徐明砚,他和谢楷可了解,从这位徐大太子爷身上搜刮下来的钱,只会乘以数倍被他重新搜刮回去。
他其实不算是一个多么大方友善的人,大多数时候看起来谦虚和善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他是高傲的,傲慢的,他接受过的精英教育很好掩盖了这一点,使他大部分时候看上去还算温和,偶尔流露出来的疏离也被认为是矜贵,而非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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